二十年前，洛言刚刚突破炼虚境的时候，确实存在着两个选择。

    一是继续拓展下去，兼修万法，二是单修命运一道，亦如现在的第二灵身。

    但是最终，洛言的本体却选择了维持定况不变，没有继续加深法则一道，也没有抛下其余的法则之力，专修一门......

    他走出了第三种选择！

    洛言选择自己创法，以法带动道，先掌握境界，再谈其他。

    正是因为这样的抉择，才打破了公孙衍的天机演算，与常理不符。

    如此说来，哪怕洛言有镜祖与塔祖的护持，却依旧无法瞒过这位传说中的殿主推演......

    这是何等的伟力，能够绕开两件半仙器，窥视到洛言的详细根底？

    简直骇人无比！

    这一刻，哪怕是平静如水的洛言，心底都不免泛起了一丝波澜。

    面前的老怪物着实是太可怕了！

    望一眼可知全貌，窥一叶已知整个秋天！

    这样的绝对伟力，几乎让洛言错以为，自己是不是遇到了某个全知全能的神明！

    实在是太吓人了！

    哪有人能够轻轻一演算，便是推演到数十上百年后的具体行迹？

    但是这一次，洛言是自己亲身经历，容不得他不相信。

    洛言原本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说是天衣无缝，至少是再无第二人知晓实际。

    没曾想，他前面的那一百多年经历，居然就跟筛子似的，被对方早就看了个彻底。

    而且还是通过天机推演的方式，来提前获得答案的......

    这就让洛言感到有些惊悚了，明明他没有去做，事情也没有真实发生，偏偏这位公孙殿主却预料到了一切......

    霎时间，洛言对这些传说中的大乘老祖伟力，瞬间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世间万物，真的都被他们给演算到了极致吗？

    “虽然你比我想象的时间，来的稍晚了一些，但以你的悟性天资来说，早二十年与晚二十年，其实差别并不大。”

    公孙衍感叹过后，便开始了点拨。

    有些秘术法门，独门话语，不是他不想讲，而是他不能讲。

    因为法与道，都有其真正的归宿，唯有自己求取而来，才称得上是顺应天势。

    否则就是与道不合，是在违背天意！

    特别是对修行到了公孙衍这个境界的生灵来说，最能感受到天意的神威莫测，顺应天意，才是真正的以身合道。

    那些敢于逆天改命的人，最终都会落得一个枯骨一堆的下场。

    公孙衍和命运长河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不说在人间界无敌。

    但纵观整个人间，能让他算不出来的事情，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

    偏偏一个炼虚境的小辈，却能超脱出他的推演之术之外......

    果然，命运伟力是神秘且玄奥的，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窥视天机，演化世间万物！

    不是修为境界越高，便越能超脱一切。

    反倒是某些天地所生的变数，哪怕修为境界不高，却能超脱出命运长河......

    时与命，命与道，皆是相辅相成的。

    随后，在洛言的注视下，公孙殿主的手指虚点，点向虚空。

    下一刻，面前的虚空便有了变化，开始变得明亮，有神秘玄奥的纹路浮现。

    紧接着，那些纹路越聚越多，面前的虚空散发出一阵莹光。

    而后涌现出一群人的身影。

    他们生活在凡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狭长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流，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嘈杂声，叫卖声，嬉戏打闹声，声声入耳。

    “你看到了什么？”公孙衍询问。

    洛言的眸子微抬，露出一缕疑惑，随后静静的思考起来。

    良久，他才不确定的吐出四个字：“镜花水月？”

    “不！是虚幻！”

    公孙衍摇头，纠正了这一答案。

    “你再看！”

    公孙衍再次出手，手指轻点，虚空中的莹光点点，炽盛如云。

    随后，那些虚幻的人影渐渐凝实，有一垂髫孩童没注意到前方，撞在了洛言的身上，使他身躯一震颤动......

    嘈杂声，喧嚣声，皆近在咫尺。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涌现在他们的面前。

    此刻的洛言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街道，听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叫卖，听买客讨价还价，闻传递到鼻尖的食物香......

    这一幕幕都是如此的真实，给他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转眼间，天地变幻，他来到了另一个新天地。

    “这一次，你又看到了什么？”公孙衍再问。

    此时此刻，洛言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家的殿主这是在教他如何应对命运的反噬。

    虚幻与现实！

    洛言顿时惊醒，脑海里涌现出一个确切答案，认真回道：“既是虚假也是真实！”

    “你这小家伙果然很聪慧，稍加点拨便能勘破重重迷雾！”

    公孙衍的笑容满脸，和这样的天才弟子交流就是舒服，不用多费心力，对方便能猜到自己的用意心思。

    并且，对方还极为识时务，不会给他整出什么自以为是的幺蛾子。

    毕竟在他那么多年的岁月里，总会遇到许多自命不凡，想要跳出掌控，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狂妄之辈。

    和那些无知小丑相比，面前的小家伙，则显得是多么的识趣与乖巧。

    这才是最完美的棋子啊！

    “多谢殿主指点，弟子明白了。”洛言恭敬施礼。

    “孺子可教也！”

    “回去吧，剩下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去做了。”公孙衍摆摆手，身形渐渐化为虚无。

    洛言的本体则站立在原地久久不语，然后才轻叹一声，离开了身份令牌空间。

    那位殿主连第二灵身今后任务的应对方法，都早就准备好了，他们还有拒绝的资格吗？

    在这样的老怪物面前，他们还能摆脱算计与纠缠吗？

    洛言的心情沉重，灵识微微荡漾，开始通过心灵感应去呼唤第二灵身。

    不多时，第二灵身与本体的灵识，便在虚无介质中碰头。

    “这么快便有答案了吗？”第二灵身开口。

    “嗯，那位似乎早就算到了咱们要去找他，还说我去迟了二十载！”

    洛言的本体回应，并把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一一的讲了出来。

    一段话说完，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显然都意识到了这番话语背后的严重性。

    天机演算之内，世间再无秘密！

    想要与之抗衡，唯有他们自己也掌握有同等的力量......

    “咦，这些老家伙真的是走一步看十步啊，连咱们未来的选择，都被他们算计在内......”

    第二灵身轻笑，看起来十分的漫不经心，眸子里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忌惮之色。

    天机殿内的两个正副殿主，不愧是大乘境的老怪物，从他们拜入五行宗，再到加入地仙盟后，等一系列的事情，都在那两位大乘老祖的算计中。

    简直就像是提前安排好的剧本，洛言和第二灵身就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被那两位给算计得死死的。

    一位算计本体在五行宗内的遭遇，一位算计第二灵身的既定事实......

    这样的实际情况，直接让第二灵身感到头皮发麻，脊背发寒。

    这就是大乘老祖的伟力吗？

    看似不曾显化过一次伟力，实则世间的一切，都逃不过他们的算计！

    “唉......”

    洛言的本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反驳，内心也无比沉重。

    光是两位大乘老祖的算计，就如此可怕了，堪称算无遗漏。

    那些上界仙神，乃至于更伟大的存在，又该是如何的恐怖？

    操控时间，拨弄命运因果线？

    在这么多的干扰下，他们真的能逆天而行，证得真正的仙吗？

    这一刻，即便是洛言都有点儿不自信起来，对道途感到茫然。

    有些东西，真的是越了解，越能感受到里面的恐怖。

    天机殿的两位正副殿主，明明拥有如此伟力，可以说是算尽一切，却依旧要为真仙劫，证道发愁。

    那真正的仙神，又该是何等的恐怖可怕？

    洛言又何德何能，能够超脱一切呢？

    想到这里，洛言心中的惆怅感更深，但很快便将其抛之脑后，询问道：

    “那位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第二灵身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无奈的回道：“我还能怎么做？自然是顺应天命咯！”

    他跟本体的思维方式类似，不用过多思考，便能猜出那位公孙殿主的真正用意。

    很显然，那位殿主是让他‘以假乱真’，说出一个假消息来。

    从而堵住那位飞云星相使的口。

    毕竟窥视命运一角的人是他自己，外人又不知道真实答案，只要洛言自己不胡乱说话，谁能证明他说的不是真的？

    真真假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被骗的那个人自己相信！

    哪怕八百年后，事件暴露，洛言也能用一个模棱两可的借口，去证明自己的预知性！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第二灵身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公孙殿主能硬顶着天道意识的反噬，在地仙盟内当差几千载了。

    现在想想，恐怕那位至始至终，都没有道出过一句真正的命运片段啊！

    先是窥视命运灾劫，随后以假乱真，传递假消息，进而躲灾避劫。

    这样的操作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实则却拥有很强的实操性，反正旁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命运长河中看到了什么。

    如此一来，什么天机反噬，天道的注视，天运星的职责等等，全都能够串起来了。

    老怪物就是老怪物，心思深如海，思维复杂如渊，算尽世间一切。

    “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二灵身也不得承认，相比那些真正的老怪物来说，他跟本体两个人，活脱脱的就像两个新兵蛋子。

    谁说窥视命运者，终将会被命运所反噬？

    大不了他们不说，说假话便是！

    反正又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假的命运天机不就成了真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就不做过多干预了，有事唤我就行。”

    洛言的本体点点头，没有在此做过多耽搁，身形渐渐消失于无形。

    飞云星。

    第二灵身晃了晃脑袋，将那股繁重的杂念给抛出脑海，眼神清澈，思考起当前事件的来龙去脉来。

    那位公孙殿主说起来轻飘飘，实则真正执行起来，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假话谁都能说，但难就难在，得让被骗的那些人相信啊！

    若是对方不相信，假话则始终都是假话，成不了真。

    不被相信的命运天机，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因此，第二灵身对公孙殿主摆脱天道反噬的方式，还是有点儿吃惊的。

    想要做到以假乱真，就必须在真假一道上有所造诣，必须得骗过那位飞云星相使才行。

    难怪在那位公孙殿主的眼中，自己是一枚最合适的棋子，想来是看上了他兼修万法的特质。

    既能掌握命运玄力，又能轻松入门其他法则之道。

    这样的棋子，换谁见了能不感到动心？

    “我得想一个好的借口，既能让那位飞云星使感到云里雾里，又能让他对未来大劫深信不疑！”

    “还得为几百年后的事情败露，对得上现在的隐晦提醒......”

    第二灵身思考，既然避过命运反噬的核心主旨，便是不胡言乱语，永远保密。

    那他接下来的一系列行为，都将围绕着这件事情展开。

    毕竟提醒星相使，他所负责的小世界将有大变，乃是天运星一脉的职责。

    所以，洛言必须要把消息传出去。

    等飞云星的劫难爆发过后，这可是要进行二次复查的。

    所以，将这方世界的危机，传出去的方式很重要。

    若是真实情况，洛言则会被天地意识给盯上，从而为自己招来劫难。

    属于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去为地仙盟完成任务。

    若是虚假的情况，那位飞云星相使则完全可以找借口说自己看不懂，待得几百年后飞云界界灭，对方必然会找他扯皮。

    怪洛言没有把话说清楚，让他也承担相应的责任......

    毕竟等劫难过后，二次复查的时候，所有的谜底真相，都将被揭开。

    所以，洛言必须要在这两者当中，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度。

    做到既不危害到自己，还能让飞云星相使对此感到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