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就此分道扬镳后,莫乔和白小姬继续往深林里走，走得愈深，愈寂静,连鸟鸣声都渐渐消失，潮湿气也愈发重，泥土和树叶腐烂的味道浓重。

    “公子,没有鸟声了。”白小姬轻声道,“鸟声越少,蛊虫越多。很多毒蛊都是以活物为食，哪怕是妖兽也不例外。方才我们刚进林子时鸟声最嘈杂,应当是青衣妖阻挡了蛊虫。”

    莫乔疑惑道“这么说来,青衣妖也算好妖”

    白小姬从蛊炉中引出两条冰蓝色的飞蛊，教它随在两人周围预防毒蛊攻击,道“这小姬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公子要小心蛊虫的攻击。无论是飞的爬的还是跳的，都可能是毒蛊,并且大多毒蛊是十分狡猾的，它们常常会出其不意,搞偷袭。”

    莫乔颔首,心想这黑色蛊炉里兴许会有具备攻击性的蛊虫，也打算引出几条来。于是学着先前引爬爬蛊的方式，咬破指尖放血，不想黑炉子竟颤动起来,那望进去黑黝黝的炉子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般,贪婪的将她指尖的血吸入炉中。

    白小姬将这幕收入眼中，似乎不大惊异，反而道“这炉子可真贪心。公子是打算引什么蛊”

    莫乔实诚摇头“不知。总归是自己的蛊虫,引出来也不碍事吧”

    “那可不一定哦。”白小姬两手背在身后，蹦跳着踢翻足下的枯枝，摇头晃脑道，“有些蛊虫可是很贪心的，如果主人不能满足它的需要，那么它可能就会自己来取哦。”

    老鬼跟在莫乔身后，淡淡睨了她一眼。莫乔盯着掌心安分下来的黑炉子，将咬破的指尖含进嘴里，看她，含糊道“血么”

    她朝半空伸出手掌，两只飞蛊自然而然悬停在她指尖。停留几息，又兀自飞开。她将手掌摊展在她眼前，眉开眼笑道“就是这样。”

    莫乔只见那被两只飞蛊停滞过的指尖，仿佛被撕咬开的破了两个口子，伤口虽不大，但是莫名让人心惊。以血养蛊，其实说白了，人就是蛊的饲养者而已，而蛊又给人帮助，双方互惠互利。

    “不同的蛊，需求各有不同。”她又道，嬉笑看向那黑蛊炉，“而公子炼的蛊，通常都是些很贪婪的小虫呢。”

    莫乔看向毫无动静的小黑炉“”

    依照这炉子的诡异程度，她估计要放半桶血才能引出一只了。不要也罢，不要也罢。她默默关上了黑炉子盖，将之丢到小竹篓中，两手拢进袖口里。

    白小姬见状，握拳咬牙道“公子放心，就算有毒蛊攻击，小姬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旋即，乌鸦嘴显灵。

    只见眼前的树干上，趴着一只类似蜈蚣的多足蛊，通体呈褐色，若非莫乔如今视力过人，也会被它的伪装蒙混过去，可能两人再凑近点就要着道了。怕惊动它，莫乔一言未发，只扯扯白小姬衣角，指那蛊虫。

    白小姬定睛一看，惊呼“是蜈蚣蛊剧毒”

    那蜈蚣本还打算伺机而动的模样，一听这声惊呼，猛地跳窜下，隐入泥泞和枯枝落叶中，一下不见了踪迹。

    “完了完了”白小姬哭丧着脸，“蜈蚣蛊生性狡猾，擅长隐匿，攻击力也极强。若被它咬中，轻则昏迷数日，四肢瘫痪，重则当场七窍流血而死。它现在极可能还隐藏在某处，伺机而动，我们必须快速离开此地或将它杀死。”

    莫乔刚想开口，就听他踩在枝头上淡声道“在身后。”

    她来不及反应，旋即就被人扑倒在地，一脑袋磕撞在树干上，登时头晕眼花。而扑到她的白小姬则纹丝不动的趴在她身上，紧紧抱住了她的腰。枯黄腐烂的落叶中，一只蛊虫飞快的钻入泥泞。

    “她被咬了。”他说风凉话似的倚在枝干上，嗓音枯哑低沉。

    莫乔翻坐起来，在白小姬手臂上发现了一排咬痕，的确是一排，连同皮肉都掀翻开的咬痕，仿佛是用利器割滑下来一般，泛着紫黑，中毒的征兆。再看她的脸色，果然也是紫黑色的，尤其是嘴唇。

    “这个蛊毒性好强。”她从袖袋中摸小囊袋，将所有药丸倒出，仰头问他道，“这里有能解毒的药丸么”

    他淡扫一眼，道，“全是无用的药丸。”

    莫乔“”

    “她似乎较你有常识。”他意指白小姬。

    莫乔一下反应过来。

    依照白小姬的描述来看，白田应当是一个性情暴躁同时又不学无术，喜欢钻研和炼央养一些奇怪的蛊虫的人。而她既然是白田的随从，肯定没少在其它方面为白田操心，就好比解药。出谷历练的，哪个会不懂得带上救命药。当然，除了白田。

    “白田究竟是个什么人呢”她嘀咕，从白小姬袖袋中翻出小囊袋，倒出，“这有能救命的药么”

    他从枝干上落下，指其中些许药丸，道“化颜丹。”

    “这么多都是”莫乔瞪眼，看了眼躺地的白小姬，又嘟囔道，“救人要紧，化什么丹呢。这儿就没能救命的药么”

    话说着，她捏起两颗化颜丹塞入自己袖袋中，一脸忧愁，“怎么也是我唯一认识的人，而且是为了救我才被咬的，于情于理我都要救她。”

    老鬼看她斟酌一下，又藏了两颗药丸。面不改色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以毒攻毒”莫乔蹲身看白小姬脸色，叹气，“恐怕她挨不到我找出蜈蚣蛊了。若是找到了，躺这儿的第二具尸体就是我了。”

    老鬼“有自知之明。”

    莫乔欣然道“人生不易，自然需要些门道。”

    末了，她束手无策的看看手上的药丸，直接死马当活马医，给白小姬填了几颗药丸。总归不会是毒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保她一命了。

    “你尚且还不许死。你若死了，无人替我找出凶手。”他忽而道。

    莫乔把白小姬拖到干燥点儿的地方，问道“为何一定要是我”

    “你有阴阳眼。”

    莫乔疑惑“你自己无法找到凶手么”

    他淡声道“我忘却了所有为人的记忆。姓名，身份，乃至杀我的凶手。一日找不出凶手，我便一日不能往生，怨气一日日加重，直至触犯天道，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往生。”

    莫乔沉吟道“那你为何要炼化石阵中的怨气，加重你的怨气”

    他将包裹红布的手腕抬起，道“怨气化灵。”

    “怨气化灵”

    “在天道发觉之前，利用怨气炼化他人肉身，夺为己有，即为怨气化灵。”他慢条斯理的将红布拆解开，一圈圈卷落，直至红带落地，露出满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小臂，隐隐有黑气萦绕。一股冷麻的气息顿时笼罩住莫乔，如同身至地狱般。

    “这条红带。”他重新缠绕在手腕上，看她瑟缩发抖，道，“它能封锁住大部分怨气，即便已触犯天道，天道也不会察觉。一旦我成功化灵，它们也将束手无策。”

    莫乔糊涂了“那你究竟是想往生还是怨气化灵”

    他看她，半晌，不疾不徐道“你若找到凶手，我便往生，不再与你纠缠。你若找不到凶手，我化灵后第一个便杀你。”

    莫乔“”

    我脾气好。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他飘至她面前，伸手触碰她的脸，手掌穿透而过。莫乔仰面看他，脸上一阵凉意。他声音沙哑低沉“白姑娘知道我如此多事，还意欲独善其身么”

    莫乔蹲在树根下，沉默了会儿，嘟囔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他将这些事都告诉她无非就是为了让她明白这个道理。这个奸诈的老鬼什么怨气化灵，分明就是鬼上身

    他不置可否的收回手。

    莫乔抿唇撇过脸，带点儿鼻音道“你我非亲非故，又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没有现世记忆，要我帮你找凶手，你是否也该告诉我点线索否则大海捞针，未免也太难了。”

    老鬼听她撒娇抱怨似的讲，淡声道“人死后，样貌与死状皆不会改变。并且，一旦我靠近我的尸身会有所感应。”

    莫乔想了想，仰头看他，问道“你是死于什么”

    “未可知。”他道，“兴许是中毒，总归不会是寿终正寝。”

    莫乔颔首思索，又指他脸上可怖的纹路，指尖一划，落他衣襟上，慢声道“既然你说死状不会变，那么就说明凶手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我们是可见的。也许，我们应该检查你的衣袍下是否有伤痕，对么”

    他淡瞥过她眸底的玩味和狡黠，良久垂眸，冷削白瘦的手掌放置衣襟上，一拉，一褪。外袍刚褪至臂弯，莫乔蓦地叫住他“能把你衣袍侧面的图案给我看看么”

    他闻言睨她一眼，手掌下滑，拉解开衣带，将那完整的图案呈现在她眼前，那是一只金丝雕。莫乔定睛瞅了两眼，咬着手指沉思，随即从袖袋掏出玉佩，两厢仔细对比后，笃定的勾起唇。

    她就说，为何这个图案那么眼熟。她将玉佩的图案给他看，问道“像不像”

    他看了眼，道“送上门的线索。”

    莫乔也没想到，误打误撞竟遇到了可能与他有关系的人。笑道“运气不错，看来这趟约，不去也得去了。你该庆幸他没被你吃掉，说不定他还是你亲戚呢。”

    他六亲不认道“再一次，我依旧会将他炼化。”

    莫乔“”

    如果她没找到凶手，铁定是他害的她死得不冤。

    身侧的白小姬倏尔轻哼了声，莫乔凑过去看，发现她的脸色比方才好上了不少。满心以为下对药了，结果把她袖子拉开，才发现那两只冰蓝色的蛊虫正停滞在她的伤口上，纹丝不动。

    “难道在吸毒”

    不出她所料，随着两只蛊虫停留的时候越久，白小姬的脸色愈好，渐渐的，连嘴唇的青紫都褪了不少。莫乔看她嘴唇干涸裂开，起身道“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水。”

    “但是把她一个人半死不活丢在这儿好危险。”她自言自语道，“可是不喝水会渴死的。你跟我一起去找水吧”

    她问老鬼。

    问完就兀自去找水，走了会儿，回头看他也跟在后头，继续走。走了约莫两三里路，果真听到水声潺潺，拨开草丛出去，是一条小溪，清澈见底，都能照出人脸来了。

    莫乔瞅着原身这张脸，发现姿色不错，而且雌雄难辨，长眉细眼的，不是一眼惊艳的五官，而是温吞柔和的五官，笑起来长眼一眯，有点儿勾人的意味。她掏出化颜丹，一口咬碎吞下去，无色无味。

    他坐在溪边，目光落到溪里。莫乔边整理头发边随意似的道“找死还留后手，生怕我不救她么”

    “人心苟测。”他道。视线在扫过她时有一瞬微顿，“她开始怀疑你了。”

    莫乔笑“兴许她就没相信过我。不过又要害我又要救我，也挺劳累的。”

    他道“石阵中，阵眼若被找到，则百鬼暴动。未在阵眼内者，除非强行破阵，否则将被百鬼生吞活剥。”

    莫乔哦一声，恍然大悟“那她估计恨透你了，坏她好事。可是这回为何又要救我，直接让蜈蚣蛊毒死我不是省事么”

    “棋子有用则留，无用则弃。”

    莫乔笑道“想来我还有点用处。”

    “嗯。”他不置可否。

    “兴许”莫乔刚一开口，就怔住。这声音又甜又软，还有点儿稚嫩，怎么听也是个小女娃娃的声音。她凑到溪面上去看，果然是化颜丹起作用了。

    只是这没了化颜丹的原貌，和先前的模样并不分秋色，五官多了柔软，但全然没有白小姬所言的倾国倾城。可引她注目的并非这张娇俏的脸，而是，眉心那颗殷红的红痣。她脑海中猛地浮现出那幅画里的童子，他们的眉心，皆有一颗红痣。

    看来，白小姬想要藏的就是这颗红痣吧只是为什么原身知道么

    莫乔脑子里一时被各种问题滚成糊浆，她闭了闭眼，一睁眼，溪面上她倒影的脸却变了。变成一个眉心点红痣的小女童，模样精致，她咧开嘴笑着，与她对视，然后从水底探出一双稚嫩滴水的小手，声音干净稚嫩，问道“姐姐，下来陪我玩好不好”

    莫乔恍惚，任由那双小手圈住自己的脖子，她也笑了，轻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沉迷网王没有存稿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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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不弃坑绝不瞎写不然对不起泥萌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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