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

    第203章

    小枫侧头一看,发现叫住她的竟然是小萍。

    她的脸上带着病态般的酡红，看起来像是发了一场高烧一般。

    小枫略扫了一圈四周，随后问：

    “小萍，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你的队友们呢？”

    小萍脸上表情一顿,随后低落道：

    “他们全都不在了。”

    她摇了摇头：

    “现在不提那些伤心事了,小枫,我想问你，你之前说可以分辨得出谁是鬼新娘是真的吗？”

    这个嘛。

    小枫语气轻快地道：“当然是真的。”

    小萍急切询问：“那到底该如何分辨她们？”

    小枫正要开口，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分外尖锐的厉啸声。

    以那处尖啸声为起点,音波向着四周席卷开来,摧枯拉朽。

    小枫和小萍一时全都捂住了耳朵，等到这阵音波平息,小枫擡头张望了几眼,颇感兴趣道：

    “哟，这是迎面撞上了呀。”

    “什么迎面撞上了？”

    “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正好大戏就要开场，我带你去现场看看热闹吧。”

    ……

    尖啸声传来的地点,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小岱和小竹两人狼狈地跌倒在了地上。

    在拿了镜子之后,他们便被红衣新娘们一路追杀,直到根据镜子中的提示逃到了此处才得以结束。

    虽然,事态仿佛因此变得更加严重了。

    他们擡起头，看着七名蒙着红盖头的新娘齐刷刷地站在周围各处,深红色的衣摆在黑夜中飘扬。

    而不远处，几名身穿铁甲的军士们护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抵达了这里。

    虽然场上还有别的人在,但当那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了之后，新娘子们就像一下子看见了此生大敌一般，都忽略了先前的目标。

    小竹正要说话，却被小岱示意了一下，随后两人趁机悄悄地溜了出去，将中心的场地留给了这两拨人。

    废墟正中央，白发老者看着最先发出了尖利啸声的那名红衣新娘，颤抖着伸出了手。

    “采薇，是你吗？”

    废墟边缘的墙角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靠近边缘处的红衣新娘侧头声音来处望去，正好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摸到了坍圮墙角下的枯树上。

    见到被发现，领头的那一个人倒也没有惊慌，反而大大方方地对着这名发现了她们的红衣新娘子摆了摆手，然后继续往枯树上爬。

    等她爬到了树上，然后便朝着树下的另外一个姑娘伸出了手。

    树下的姑娘见状咬了咬唇，也跟着抓住了她的手，一起爬到了树上，和她一起占据了这个位置十分优越的制高点。

    ……这样明目张胆地看热闹。

    红衣新娘盖头下的嘴角一抽，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容许她们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他犹豫着看向身边的其他新娘同事们，试图寻求一些帮助。

    他敢保证，绝对不只自己一个人发现了她们。

    但临近的几个红衣新娘子们有老神在在装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的，有静静地低头站着不知道在发呆还是在干什么的，还有仰头跟树上的两个姑娘挥手打招呼的——

    喂，等等，打招呼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某戚姓红衣新娘被自己阵营的人这样“吃里扒外”的行为惊呆了，频频侧目。

    但就在这时，场中央又传来了新的变化。

    “采薇，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白发老者见那名红衣新娘子始终不肯回答，不由又上前了一步，惊得他身后保护着他的那些军士们也都紧张地围拢了过来。

    但白发老者却挥了挥手，眼睛如痴如醉地盯着面前一动不动的红衣新娘子，虽然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不再像昔日那般清亮，但其中依旧流淌着情谊：

    “采薇，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管郎啊！”

    被唤做采薇的那名红衣新娘子像是极受震动，唰的往后连退了三步。

    白发老者跟着前进了三步，声音哀恸：

    “我知道，你还怨着我，你怨我丢下了你，可是，可是，那时的我根本没有办法给你幸福……”

    说到这里，白发老者颤抖着手握住了被唤做采薇的那名新娘子的手，却反被一把打掉。

    但他毫不气馁，反而眼前一亮，继而神情激动道：

    “采薇，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就是不要当做不认识我！你知道我为了再一次见到你，花费了多大的代价吗？”

    代价确实挺大的。

    旁听的小枫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已经淘汰出去了好几个人呢。

    那边，白发老者继续深情地呼唤着：

    “采薇，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哪怕埋怨我几句也好啊！”

    听得此言，那名被他唤做采薇的红衣新娘子终于开口了。

    但刚一出口，便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用一道有些阴柔的男子嗓音道：

    “我不是采薇，你认错人了。”

    像是怕人误解，他又快速解释道：

    “我刚刚尖啸，只是因为我想要第一个取回镜子，但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冒出来。”

    随着男子的讲述，白发老者好似凝成了一座石雕。

    跟随白发老者进来的军士们不明究里，也对这一状况大感震惊，其中便有几人为白发老者打抱不平：

    “不是，你们新娘子里面怎么还能有男扮女装的？”

    穿着红衣红裙蒙着红盖头的阴柔男子不悦道：

    “这一点又不由我决定，要是我想怎样就怎样，你们现在都得和我一起站着。”

    “这可咋整？”

    军士们面面相觑，他们可没想到自己跟着的任务目标居然连老情人都能认错。

    其中便有一人好心地给白发老者提建议：

    “老爷子，您可能是太久没见到采薇姑娘了，一时激动认错了人，在场一共就才七个人，现在排除了一个，就剩下六个了，您要不再回想回想，好好认一认……”

    再好好认一认？

    白发老者如梦初醒，重新擡头从那七名、不，是六名全身上下都被红色的喜服盖头遮挡住的新娘子们望去。

    那些新娘子们到底是跟鬼新娘同一个阵营，有着为她遮掩身份的义务，这时没有一个人主动出声。

    就连那个先前说自己不是采薇的声音有些阴柔的男子，也趁人不注意悄悄后溜，几番位置变动之下，重新又融到了那几道嫁衣之内。

    所以，这下新娘子又变成了七个。

    且这七人身高相近、体型相近、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宽大的衣服中，从头到脚没有一片皮肤露出来。

    恐怕就连采薇的爹娘复生，站在这里，都不一定能从这七个人里认出来哪一个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儿。

    正为白发老者出谋划策的高马尾军士看到这样的景象，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他挠了挠头，自认为善意地补充了一句：

    “对我们这些外人来说是有些难找，但您不是念着她好多年吗，应该不难认吧？她可是您唯一爱过的女人啊！”

    白发老者怔忪着，一时竟有些呆了。

    那些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的红衣可真红啊，红得灼烫了他的眼睛。

    “采薇……”

    他口中喃喃念叨着，朝着前方走去。

    那七名红衣新娘子都摆出了同样的袖手而立姿势，默不作声地由着他瞧，连两脚交叉的角度都差不了多少，只是在白衣老者离得特别近想要伸手摘下红盖头时用自己的行动表现了拒绝。

    这样整齐划一的举动如果不是真正的采薇暗中指使绝不会如此。

    所以，便是鬼新娘想要让昔日的情郎试一试能否从众人中准确地找到自己。

    白发老者应当也是想明白了这点，眼睛又有些发红了。

    他掩了掩面，轻揩着脸上的泪痕，同时低声道：

    “采薇，我知道，你是在恨我，想要借此机会考验于我。”

    “采薇们”没有说话，似是无动于衷，又或者觉得他表现出来的还不能让自己满意。

    白发老者继续道：

    “你可能不知道吧，在我失去你的那些日子里，我没有一刻不思念t着你，我一直都想要回到我们当初还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用无数金银财宝都换不回的曾经……

    “我记得，你说你特别喜欢洁白清幽的山茶花，我就特意起了个早，去山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给你找最好看的山茶花，直到我们定了情之后，你才悄悄告诉我，说你喜欢山茶花，只是因为我曾经把你比作生长在山野间自由自在的山茶花……说那句话的时候，你脸颊上的笑容，美得令人窒息，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了……”

    “咔嚓——”

    从不远处的枯树上传来了一道很不和谐的噪音。

    不少人向着那边望去。

    树上的小枫比了一个抱歉的口型，然后让他们继续。

    她手中拿着两半红薯，这就是异响的来源，还是她之前无意间在地里面发现的。

    在爬上树后，她突发奇想借着高温在枯树旁的废墟里焖了一会儿，到这个时候正好也快焖熟了。

    小枫撕开了红薯的表皮，想了想后，分了一半给一旁的小萍，但是是个头明显偏小的那一半。

    “谢谢。”

    小萍有些神情恍惚地接过了一半红薯，犹豫了一下之后，食不知味地朝着嘴里塞。

    等到她将那小半个红薯咽进了肚子，才发现一旁的小枫并没有吃红薯，而是神情关切地盯着自己看。

    “好吃吗？”小枫眨了眨眼。

    “还可以。”

    “那就行。”小枫这下放心了，对着手中的红薯咬了一大口，“我还担心不好吃呢。”

    小萍：“……”

    那边，在她们吃着红薯的工夫里，场上的白发老者继续用着感伤的语调回忆着他和采薇的曾经。

    只是，怀旧亦或是表白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但采薇却始终没有如他所愿被他表现被打动，主动站出或是露出破绽。

    不远处的上风口还时不时飘来红薯的香气，这香甜的气味让他的唾液不自觉分泌而出，控制着不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吞咽口水都十分难办，抒情的话便更难以出口了。

    至于最后，他终于无话可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白发老者身后的军士们咽了咽口水，自觉为他递了台阶：

    “老爷子，您要不再说点儿？好像还不太够啊……”

    白发老者以袖掩面：

    “不说了。”

    “啊，那咋整？”

    “……采薇铁石心肠，伤我太深。”

    白发老者越说越咬牙切齿，他终于扫却哀容，昂头一甩袖子，用最霸道的声音当场宣布：

    “把他们的盖头全都摘了，我只要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