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7、057.糖

作品:《羁绊值刷满后我死遁了

    克莱因尖叫着“冕下您居然, 居然”

    哈蒙飞身上前扒拉开克莱因,“小姐,小姐她怎么样了小姐,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青年一言不发。

    克莱因爬上祂的羽翼,痛心疾首“冕下,您要是想化人, 可以找我要糖果呀您的阈值还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强行化人会拖慢您重返众神山的进度”

    “闭嘴,你这海鲜。”

    哈蒙一阵风似的追上前行的人的步伐, 抬手把克莱因揪了下来,恶狠狠地,“要是吵到了小姐的耳朵, 今天的午饭就是你了”

    “噫”

    克莱因被吓到,缩了缩脑袋, 心情也很难过地不再多话。

    塞缪尔走得很快。

    是那种明明这一刻还在眼前, 哈蒙眨了一下眼睛, 祂就突然拉开了几米远的距离的快。

    即使她身体素质很强, 也得一刻不放松才能够气喘吁吁地勉强跟上。

    “你是那只白鸟”

    哈蒙喘着气皱起眉头,“你能化人,为什么现在才出来听那只章鱼叫你冕下, 你应该不弱吧小姐都这个样子了, 你才舍得出现, 你对得起小姐对你的偏爱吗”

    “冕下是因为陨落,力量被剥夺唔唔唔”克莱因话说了一半就被捂住了嘴一般无法开口。

    哈蒙看青年没开口,还是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壳,磨了磨牙齿“你是装聋作哑到底了我也听到了,这只海鲜说, 你吃下糖果就可以化人,为什么不为什么要拖延到现在你是迫不得已,还是故意而为”

    塞缪尔停住了步伐。

    很突然的。

    哈蒙直接撞车,在地上摔了一跤。

    她抬起头,眼中刚刚升腾起的熊熊怒火被面前的景象浇灭。

    青年垂下头,看着怀中的少女,她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宁静得没有一丝生息。

    青年白色的睫毛像是覆盖了薄雪,金色的瞳孔却又那样哀败与心碎。

    天边的朝阳越升越高,灿烂而辉煌的金橙色阳光洒满了云间和大地,建筑物的阴影迅速退散着,阳光一点点地入侵所有的黑暗和残缺之地。

    哈蒙不由自己地张大了嘴,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她想起来自己以前在帝都辗转打工的时候,曾经见过的一副拍卖行里的画。

    云间的神明面色悲戚,仰着脸,面向光芒的来源,祂没有流泪,神情却让人共情到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祂怀里抱着一个背影,白色的羽翼交叉在身前,严严实实地护住那背影,宛若护住稀世珍宝。

    神明怎么会露出那种神情呢

    哈蒙当时不以为意,嗤之以鼻。

    然而今天,她忽然明白了。

    假如这只白鸟真的是神明的话。

    拍卖行的那幅画被神殿拍下,装裱在祷告厅内,供信徒瞻仰。

    然而画终究只是画。

    哈蒙见到那幅画时,所有的情感只有震撼、赞叹。

    今天的她,面对这个场面,却想要落下泪来。

    “我一直在想,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塞缪尔轻轻开口,“我把她的意愿,当成是我的意愿来执行。至今为止,一直是这样。”

    哈蒙捂住耳朵。

    祂的声音让她痛苦,好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尽管捂住耳朵,却自然能够听清祂的每一个咬字。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那是不对的。”

    青年抱着蜷缩的身形,张开了宽大的羽翼,轻轻卷起,克莱因和哈蒙都惊呼着飞上了半空。

    祂拥着阮笙,紧紧地拥着,前往德蒙特公爵府。

    祂把下颌搁在少女的头顶,下意识地数着她的心跳声,仿佛那就能够让祂安心一般。

    “往后,我将按照我的意愿来执行。因为她的意愿是我,而我的意愿,则全都是她。”

    *

    阮笙回家之后就发起了高烧,哈蒙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放满了温水的浴缸里,每过十分钟就忍不住去看看她醒没醒。

    克莱因的容器被放在盥洗室门口,盖子被盖上,不被允许出来挪动。

    两个小时后,塞缪尔起身,推开盥洗室的门。

    “冕下冕下”克莱因用触手拍打着容器内壁,惊异道,“您要去干什么”

    塞缪尔没有回答,祂合上了门。

    落了锁。

    哈蒙腾地站起来,飞过去,拧着门把“把门开开你不许碰小姐”

    一道隔音的屏障设下。

    那边,宽大的浴缸里,少女浸在水中,头发飘散着,湿淋淋的贴在皮肤上,浮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鱼尾漂亮得令人忍不住去采撷,瓷白的皮肤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浅浅的粉。

    青年在她的身边俯下身,把手伸进水中,抓住她的右手。

    祂把手捞出来,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水珠顺着手臂淋下来,浸湿了祂的衣衫和白发,祂缓缓地移动她的右手,最后贴在唇上。

    冰凉的温度。从温水中一捞出来,温度骤降。

    祂把唇贴在她的手背、指尖、掌心、手腕,试图感受她的温度。

    场景变得很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经历过一般。

    少女突然被水呛到了似的咳嗽起来,脸上快速浮现红晕,胸口起伏着,表情喘不上气一样痛苦。

    塞缪尔附身抱住她,长袍和长发一半都浸入了水中也毫不在意。

    阮笙咳嗽着咳嗽着,眼泪流了出来。她无意识地抓紧塞缪尔的衣服,死死地攥着,咳得撕心裂肺,到最后宣泄似的哭了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一边哭,一边说着“滚开”“离我远点”“救救我”“我恨你们”这种话,一边浑身蜷缩且害怕地颤动着。

    “塞缪尔。”她感觉到了拥抱着的人的温度,梦呓般地开口。

    塞缪尔声音很沉很沉“我在。”

    “塞缪尔。”

    “我在。”

    “塞缪尔。”

    “我在。”

    不知疲倦地重复着。

    直到她忽冷忽烫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陷入了睡眠之中。

    塞缪尔用指腹轻轻抹掉她脸颊上的泪痕,整理她的头发。

    少女睡得很沉,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似的。

    塞缪尔不想打扰她,祂把少女轻轻放下。

    这时,一道光屏闪现。

    主线任务浮月森林事件探索率100

    已获得奖励神明的记忆碎片*1

    金色的拼图碎片浮现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后印入塞缪尔的额头。

    祂被一瞬间拽入另一个虚空之中。

    *

    帕斯塔莱走在漫长的回廊里。

    “为什么没有声音”

    堕神不回答。

    “我没有听见她的呼救声。她逃脱了吗”

    堕神装死。

    “其他人的声音也没听到。”

    堕神眼观鼻鼻观心。

    祂暗暗想,你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他妈的没点数吗

    帕斯塔莱越走越慢,越走越慢,走到后面已经几乎挪不动腿了。

    清晨,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掉落在地上的带血的小刀,被火烧毁得惨不忍睹的现场。

    帕斯塔莱走过去,蹲下来,抽出小刀。

    不是她的那把。

    院子里尸体很多,看来不仅人贩子被烧死了,协会那边过来接头的也大概率无人生还。

    他跪在地上,用手翻着一具又一具尸体,试图从中分辨出一些能够证明不是她的痕迹。

    他失败了。

    尸体完全焦黑,什么也看不出来。

    有人把这里的所有活口全灭了。

    帕斯塔莱不相信,他拿着小刀,试图挖出尸体的眼球查证不是她,被实在看不下去的堕神制止了。

    “你清醒一点,看到那边的破碎的斗篷和裙摆了吗”

    堕神冷冷地嘲笑,“别忽视不想看到的东西和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啊,帕斯塔莱,衣服都烧成那个样子了,你认为她有可能生还吗连惨叫声都没有,说明在烧死之前就已经被灭口了。”

    闭嘴。

    帕斯塔莱很想这么说。

    可是他嗓子干哑疼痛,气管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神魂被抽走了一样跪坐在地上,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眼瞳失去了光泽。

    如果当时能够早一点,早一点出来,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为什么要多贪恋那一时半刻呢,明明可以及时出来解救她于危难之中,为什么想着要让她多挣扎,多痛苦一会儿呢

    帕斯塔莱干呕起来。他十指扣进泥土里,被瓦砾磨出了血,他呕吐着,眼泪一起从脸上奔波涌出,大颗大颗地砸进土里。

    “呕呕呕呕呕呕”

    他被自己卑劣的行为和想法后知后觉地恶心到了。

    浑身冰凉地颤抖起来,他把脸埋进泥土里,试图用窒息的方式杀死自己。

    堕神连忙强制把他拉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呢祂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魔王血脉继承者,好不容易觉醒了一个守护魔神,好不容易对方的白月光死了,继承王座的道路上终于没有了阻碍,他却要寻死

    这不是坑神吗

    “你冷静一点。”堕神把他费力地把他从土里扒拉出来,看着他狼狈又不堪的面容,语重心长,“她死了,但是杀她的人却还活着啊你难道不想快点变强,然后去为她复仇吗”

    少年空洞的眼神没有一丝神采。

    很长时间过后,堕神才听到他开口。

    “不想。”

    祂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什、什么”

    “我最讨厌的,就是复仇这种事情了。”帕斯塔莱像一株枯萎的草,憔悴又东倒西歪,“杀死杀了她的人,并不能让她活过来,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又有什么用呢复仇这种方式,只是在折磨失去她以后的我自己而已。”

    “”

    真是一个自私到堕神都失去谴责的语言的地步的人了。

    怎么会有这种渣滓

    他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想要留住一个人,从头到尾考虑的,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甚至不愿意为他爱的人复仇。

    他真的把她当做一个人看待吗

    还是仅仅当做一个信仰,一座雕塑,一个指向标,一面三角旗帜

    堕神都快恶心吐了。

    祂忍着恶心,言不由衷地劝慰他“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在遇到她之前,你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啊失去了她,并不代表你就失去了全部的生存的意义。你并不是离开她就活不下去的。”

    “我确实不是离开她就活不下去,”帕斯塔莱垂下头,黯然地流着眼泪,“但是离开她,我就是一只无头苍蝇,一具行尸走肉,一条没有主人,人人都可以喊打的狗罢了。”

    别,可别侮辱狗,狗还知道护主呢。

    堕神绞尽脑汁,一边忍住唾骂,一边灵光一现。

    “其实复活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祂知道自己在撒谎,一个弥天大谎。

    “魔域的王可以得到专属于他的继承恩典,恩典上记录着有史以来三百多位魔王所有的游历和故事。传说,恩典上记载着失传了几百年的复活魔咒。只要有这个魔咒,就可以复活任何你想要复活的人”

    “真的吗”

    声音都在战栗,在颤抖。

    他不敢置信,不可思议,眼睛里燃烧起了祂从未见过的亮光。

    “当然是真的。”就怪了。

    “所以,现在,你还不想继承王座吗”堕神轻声道。

    帕斯塔莱已经完全变了。祂感受得到,从巨大的绝望和痛苦之中抽离出来,是完全能够让一个人洗经伐髓,改头换面的。他的眼神里不再是懦弱和胆怯,脊背不再躬着,看人也再不躲闪,塌下去的肩膀重新立起来,精神世界里是无穷无尽的欲望和不顾一切的决意。

    “半年之内。”

    帕斯塔莱眼睛闪闪发亮,病态的,狂热的,好像迸发出了能灼伤人的光芒。

    “半年之内,我会肃清敌人,登上王座。

    然后,复活她。”

    *

    塞缪尔发现自己戴着面具。

    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很长的白袍,戴着兜帽,上半张脸覆盖着一张白色面具。

    桌子上摆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新鲜得仿佛刚刚才摘下来一般。

    塞缪尔伸手去拿这支玫瑰。

    才碰到的一瞬间,祂就感应到,这支玫瑰被施加了魔法,可以维持九十九天不败。

    祂拿上这支玫瑰,朝着门外走去。祂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祂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去。

    祂离开了众神山,穿过裂谷深渊,来到人间界。

    这个夜晚的人间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祂穿梭过人群,握着胸前的玫瑰花,它从神域来到人间,半丝灰尘都未沾染,半片枝叶都未凋零。

    玫瑰花竖在祂的左胸胸前,像是红色的心脏一般,在随着祂的步伐跳动着,明艳地绽放。

    广场上人山人海,拥挤的人潮汹涌,吵吵嚷嚷地声音不断,各种食物诱人的香气传来,情侣们暧昧的情话,交缠的双手,这些,塞缪尔通通都看不见,听不到。

    祂自动屏蔽了五感,直到她的出现。

    那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兜帽也一样被拉上,随着她的走动,海藻一般瑰丽的玫瑰色长发在斗篷和裙摆中若隐若现。

    她不疾不徐地来到了祂的面前。

    她戴着一样的白色面具,清透的湖绿色眼瞳注视着祂,浅粉色的唇角微微弯起,似乎是在按捺着愉悦和激动的心情。

    她有很多话想说。

    少女的眼睛告诉塞缪尔。

    暗潮涌动,她跟祂面对面站了十多分钟,她最后只低头,清浅地一笑。

    “晚上好,塞缪尔。”

    她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三年一度的烟花大会又到了,你按时赴约了。”

    “晚上好,”

    塞缪尔垂眸看着她的玫瑰色睫毛,递出穿越了神域和人间界的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嗯,我来赴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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