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肃清前路

作品:《亡夫天降宠夫郎

    肃清前路

    庆奢二十九年初夏,天子贺诩驾崩,年仅三十七,其胞弟宣王越矩继位,朝中众多大臣反抗此事,皆被下狱处刑,一时之间京城人人自危,偏偏在这个时候,已经改年号为江元的皇帝下令收回北蛮军令,准备亲自带兵收复北面。

    同一年的六月中旬,京城因为管制失利爆发瘟疫,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皇帝因为带兵在外躲过一劫,若非珩亲王和兵部尚书柯深明联手太医院分发草药,恐怕皇帝会因此失了民心。

    而天子不知道的是,拯救了京城百姓的,正是当年穹北王温墨亭离开前为徐家留下的一纸药方,徐老太爷向珩亲王贡献药方有功,却在同月不久之后在家中安然老死,活到了七八十岁,徐老太爷也不虚此生,只是临死前没能见上孙儿一面,甚是遗憾。

    柯深明和珩亲王为他料理了后事,思来想去,还是暗中给北蛮众人送了封信去。

    信是直接送到谢修悯手上的,彼时众人还有一天就能抵达乌列国,据阿烈传回的消息,乌列国内似乎也不是那么安宁。

    “将军,有京城来的信。”

    卢华带着信赶上来的时候,谢修悯正在听传消息的士兵汇报乌列国的种种,据说那老国王卧病在床,一切事务似乎都被阿烈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掌握,阿烈正在想办法对付他。

    谢修悯闻言转身接过信,一边独自骑一匹马的温墨亭策马凑过来:“谁写的?”

    “柯深明。”谢修悯皱着眉头腾出一只手拆开信,信上寥寥数言将京城的情况说了清楚,徐老太爷的死讯只在信尾提了一句,却是最让谢修悯烦忧的一件事。

    徐祝最近几天因为不适应路途奔波,生了场小病,虽说没有大事,按温墨亭的说法是不能再被刺激的,那他要怎么把这个徐祝必须知道的事情告诉徐祝?

    温墨亭接过信看了一遍,顿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思来想去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我来吧。”

    说罢策马朝着前方奔去,谢修悯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卢华道:“恐怕就算到了乌列国也不会这么快安定下来,到时候提醒弟兄们,不管进不进得了城池,都要安分守己,尽量不要和乌列国的百姓起冲突。”

    “是。”卢华应了下来,转身去将这个命令传下去。

    而前方温墨亭拉住缰绳停在了徐祝所在的马车边,他擡指敲敲马车,脸色有些发白的徐祝撩开窗帘,看见是他才露出些笑意:“还没到吃药的时候吧,我这身子真是拖累……这是什么?”

    “京城来的信。”温墨亭将信递给他,叮嘱道,“和景丞一起看吧。”

    正跟在他身边的谢景丞愣了一下,只好跟了上来,将缰绳交给了爹爹,自己翻身下马上了马车。

    温墨亭放慢脚步走在车边,听着马车里头沉默一会儿,随后有低声的抽泣声响起——他不是想惹徐祝伤心,只是他想着,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隐瞒徐祝这件事。

    即便徐祝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也该是亲自知道这件事,而不是从他人口中听说。

    毕竟是他的爷爷。

    幸好的是因为已经有了预感,徐祝只是伤心过度休息了一会儿,等再出现时脸色好了许多,温墨亭旁敲侧击问起他时,徐祝反而轻松道:“我一直担心爷爷会出什么事,被贺诩用来威胁大家,或是被抓进了大牢……现在想来,除了他临走前我这个不肖子孙没能陪在他身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能在家中安然离去也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没有受苦。”

    “……你能这么想就好。”温墨亭百般安慰的话语都咽回了肚子里,徐祝摇摇头:“我才是要多谢王爷让我知道这件事,等有了安定之处,我再为爷爷烧些纸。”

    温墨亭点点头,有谢景丞在他身边自己也放心,便在原地等着谢修悯赶上来才跟上他的脚步。

    “没事了?”谢修悯靠近他,轻声问道,后者嗯了一声,却是担忧起了另一件事:“也不知道玄青那边如何了,他还小,放着他和阿烈一起,不会出事吧?”

    “放心好了。”谢修悯捏捏他的掌心,“他已经选择了自己要守护的国土,自然要亲自取得那里的信任。”

    ……

    而在远处的乌列国内,温玄青正和一个十六七的少女面面相觑。

    他跟着阿烈到这里也有三四天了,阿烈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自己每次想要帮忙都插不上嘴,只好乖乖呆在阿烈的寝宫里。

    面前的少女头上带着金银的花环,温玄青知道这代表着她是乌列国位高权重的公主,也能猜出她就是阿烈的那个便宜妹妹,却不知道她独自一个人来这里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少女的内心他倒是能读懂,无非都是一些对阿烈的抱怨和痛恨,看起来这个女子对于本该死在外头的阿烈突然回来试图掌控大权非常不满意,即便在外男面前也控制不住心里嘀咕。

    不过温玄青也从她的碎碎念中读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小时候的阿烈是什么样的。

    他不由得勾起唇角,却是看呆了少女。

    “你就是跟着小杂……”她本想说小杂..种,却又想起来这是在外人面前,要保持风度,只好硬生生改了口:“你就是大哥带回来的客人?怎么没和他一起?”

    “难不成你们乌列国喜欢让外人参政?”温玄青好整以暇道,“就像你和你哥哥?”

    少女没想到他这样牙尖舌利,先是一愣,怒气立刻浮于面上,根本想不懂为何兄长要让她来巴结这个外人,说什么只要有了他的关系,就能从内部瓦解阿烈的势力……她才不要和这个人成亲!

    “成亲?谁说要和你成亲了?”温玄青嗤笑一声,靠在台阶边石头柱子上,“我不喜欢女人。”

    “你!”少女被他的话惊到,手指指了他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温玄青却是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打扰自己清梦的家伙,更何况阿烈昨天晚上还在他睡着的时候念叨了这对兄妹半天,他直起身子上前两步,逼得少女连连后退:“给自己的父亲下毒,感觉怎么样?”

    少女瞳孔骤缩,身体僵硬不知所措,就听温玄青继续道:“你父亲待你们兄妹二人还算是不错吧,明明可以任由你们流浪在外的,你们却趁着大哥不在,试图谋权攥位,是不是不够厚道啊?”

    “你……你怎么知道……”少女话说到一半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再说错话,看向温玄青的目光带上了惧怕,想要逃走,一转身却看见阿烈面色沉重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顿时一动不敢动:“大,大哥,我……”

    “不必多说,我都已经听见了。”阿烈挥手叫来身边的侍卫,吩咐下去:“北蛮的人马晌午过后就该到了,让守城门的人提前等着。”

    “是。”那侍卫脸上带着震惊,显然也被方才大王子身边友人的话惊到了,闻声连忙应下,匆匆离开,生怕再听到些不该听的。

    少女惊声道:“大哥!那些都是外人!怎么可以让辰国的人大摇大摆地进入乌列国!”

    阿烈脸上头一回带上了温玄青不曾见过的严肃,甚至是暗暗的讽刺:“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如果你还记得当年是谁劝父王把你们两个带回来,就不该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我……我没有!都是哥哥的主意!”少女连连否认,头上的花冠也在她动作之间掉落在地,在平静的午后发出刺耳的声响,少女还来不及弯腰去捡起来,就看见那精致的花冠上溅上了一抹鲜血。

    她愣了愣,低下头看着从自己心口穿过的箭矢,擡起头时看见了皱眉放下弓箭的阿烈。

    随着一声沉重的倒地声,少女的身影落下后,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青年被露了出来,阿烈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眸子才觉着慌乱:“你……你不害怕这样的我吗?”

    “我决定要护佑乌列国,并非是因为这片土地。”温玄青绕过少女稍有余温的身体,来到了阿烈面前,朝他伸..出手,手心朝上——是邀请的手势——阿烈犹豫着将手放上去,两只手一只白皙如玉,一只如同夏日蜂蜜,搭在一起却没有违和感。

    温玄青与他腻腻歪歪,十指相握,阿烈忍不住挪开视线不敢去看他。

    “我选择的是你。”温玄青道,“小神明选择了小王子,我会护佑于你,而非这片土地。”

    阿烈慌乱地挣开他的手,转身一边走一边道:“我要去找她哥哥,这场闹剧该有一个结尾了。”

    “需要我帮忙吗?”温玄青在他身后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阿烈闻言脚下一顿:“要的。”

    温玄青笑眯眯跟了上去。

    ……

    大军抵达乌列国时正是傍晚,一行人并没有选择贸然靠近城门,而是让大军在十里外停下,暂行休息,百姓们一路上倒也没有怎么累着,毕竟走走停停,离北蛮越远,天气也就越暖和。

    孩子们聚集在一起玩起了沙子,应枫不想多走动,也就和孩子们呆在了一起,应洺则一直陪在他身边。

    简直乖巧。

    徐祝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孩子们,才转头看向另一边高高的城门,以及路上多了起来的行商之人,对身边的谢景丞道:“你爹他们去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不到,怎么了?”谢景丞拉着他在软乎沙地上坐下,“饿了吗?”

    徐祝摇摇头:“我只是,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沙漠,有些不适应罢了。”

    谢景丞猜出他大抵是在担心以后在这种沙漠里要怎么生活,于是果断召唤了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弟弟——谢清恒不解凑过来听他在耳边说了几句,淡定道:“你如果做了皇帝,一定是个昏君。”

    “我还能有现在的皇帝昏君?”谢景丞语气中带着威胁,“你到底能不能做到?”

    谢清恒立刻举起手保证:“我能做到,但我们俩之前没合作过这个,如果是三弟在这里,他一个人就能做到了。”

    “你不相信我?”谢景丞眯起眼睛。

    谢清恒无奈道:“试试吧。”

    徐祝不知道他们两兄弟在叽叽咕咕什么,只看见他二人朝着一处人烟稀少的沙地走去,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只是两人身上都有些说不出的狼狈。

    谢景丞身上衣服湿了一半,正在头疼不已地试图控制火苗烤干,又怕因为天气太热引起大火,而谢清恒则是被烧焦了发尾,哭唧唧地去找应枫了。

    “你们两个做什么去了?”徐祝跳起来帮他把衣服脱下来,谢景丞还没说话,他身后就有一队商人着急忙慌跑了过来,嘴里叫着:“涌泉!天降涌泉啊!”

    “你们……”徐祝吃惊地看向谢景丞,后者促狭笑笑:“我这不是想着,总要有些改变吗?”

    徐祝一把抱住他,一言不发,谢景丞却感觉到身前的湿意更清晰了些,只好揽住他的肩膀,任由他将一路上的委屈发..泄出来。

    而此时的乌列国城门前,谢修悯带着温墨亭才将将抵达,就看见沉重城门缓缓打开,一人脸上染着血色,拎着弓箭走上前来。

    阿烈看见温墨亭,眼前一亮:“兄弟!”

    温玄青跟在他身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却不是平时的模样,而是身上一半都被黑色龙鳞覆盖,头顶黑玉龙角,身后愉悦晃着粗壮龙尾。

    面对两个爹爹投来的目光,小黑..龙无奈摆摆手:“帮了些忙而已。”

    对于一些不听话的家伙,还不如直接吓死。

    简单粗暴。

    但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