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商量

    原来那柯夫人就是十几年前因为受不了谢樊的虐..待毒打,在一个深夜独身离开的，谢修悯和谢小梅的娘亲。

    “自从我离开之后，便去找了家武场练功夫,虽说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到底是让我坚持下来了。”

    几人围坐在后院石桌边，这院子还没收拾好,另一边就是后厨,谢修悯的两个小徒弟忙得根本没时间往这边看,却也好奇师父为何会和一个不认识的妇人站在一起。

    温墨亭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做的杯子,这是珩亲王前一阵子送给他的一套茶具，他很喜欢，只是此时他没什么心思放在这精致的杯子上，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柯夫人解释过去的一切。

    他无法描述谢修悯脸上的表情,但他能猜出他心中所想——按理说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谢修悯”了,可他活在这世上,就必须接受“谢修悯”留下的一切。

    谢修悯正在努力接受自己突然多了个娘亲这个事实。

    谢小梅似乎考虑到了这一点,虽然她可以接受弟弟已经物是人非，也可以相安无事甚至是把谢修悯当成过去的弟弟一样相处，但这不代表柯夫人也会接受这样的儿子。

    柯夫人看向面上毫无反应的谢修悯，虽说已经不流眼泪,却还是哽咽着道：“悯儿,你是不是怨恨娘亲当年离开没有带走你们姐弟？”

    谢修悯沉默着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去的都已经过去,面前的这个妇人对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娘，修悯他之前生了场大病,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了。”谢小梅握住柯夫人的手，用在场每个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道，“他不记得你了。”

    柯夫人愣住了，那双之前哭过显得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谢修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都怪我，要是我当年把你们一起带走就好了……”

    说着竟是又要哭起来，温墨亭咳嗽了两声，朝谢修悯使了个眼色，平时很快就能理解温墨亭意思的龙君此时看见温墨亭的眼色却只是歪了歪头：“？”

    温墨亭知道他大概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失忆过，这会儿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了，只好亲自起身去后厨给几个人倒了几杯奶酥饼茶过来，热气腾腾带着浓郁奶香的茶里还飘着奶酥饼碎，柯夫人正要哭，看见一杯茶递到眼前，下意识接了过来，下一刻竟是被热气暖和地眼泪都缩回去了。

    她看向回到谢修悯身边坐下的青年，手中蒸腾的热气也没能模糊青年在她眼中的倒影：“……这位是？”

    谢小梅清了清嗓子，正要替她解释，忽然听谢修悯开了口：“我夫郎。”

    柯夫人瞪大了眼睛：“你夫郎……？”

    “见过柯夫人。”温墨亭起身对她笑了笑，柯夫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一眼谢小梅，后者尴尬地摆摆手：“娘，我还没成亲，也不想成亲，这事儿你就别管我了……对了，久别重逢，今天你就留下来吃顿饭吧？刚好我们今天还留了些好东西。”

    谢小梅不想让柯夫人和谢修悯多说话，免得等会儿再露出什么马脚，让她起了疑心——为人母亲的直觉她可不想糊弄，用生病失忆这种理由也不知道瞒不瞒得住柯夫人。

    能够母女团聚她自然是高兴，可她也不是从前那个会抱着娘亲留下来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了，眼下之急是先保护好谢修悯的秘密。

    看着谢小梅将柯夫人拉到了一边，一直坐在一边的谢清恒两人也走了过来：“爹爹？”

    “没事，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温墨亭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实在是疲累不堪，却是见谢清恒拉住了正要离开的哥哥，朗声对温墨亭道：“爹爹，大哥还没起名字。”

    谢修悯愣了一下，和温墨亭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谢修悯将少年拉过来揉揉：“我都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谁让你天天跟着徐祝那小子！”

    少年从他手下钻出来，无奈地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我倒是不在乎名字这回事……”

    “难不成等你和徐祝成亲之后，他还得叫你小崽子吗？”温墨亭打断了他的话，笑着对小龙崽道，“从前有人曾经给爹爹起过一个字，只是爹爹没能用得上，如果你不介意，便用作你的名字如何？”

    小龙崽乖巧坐在他身边：“嗯。”

    “……那便换你景丞。”温墨亭将小龙崽眼前的碎发理到耳后，轻声道，“谢景丞。”

    ……

    对于突然冒出来一个娘亲这件事，谢修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将她当做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对于柯夫人的周旋自然有谢小梅来应付，只是这天晚上都还没过去，谢小梅就苦着脸找到了谢修悯。

    “修悯，娘亲她好像想要给我说媒。”

    谢修悯听到这话时刚刚将谢景丞送到徐祝手上，叮嘱两人明日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这才回过身来看向谢小梅：“说媒？”

    “嗯。”谢小梅想要往他腿边台阶上坐，被谢修悯一把抓起来，拉着回到了后院，此时的柯夫人已经回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无人认领”的谢清恒和温墨亭，还有正在收拾前厅的几个小徒弟。

    雪难得停了，月上中天，谢清恒早已靠在温墨亭肩头睡着了，温墨亭原本想让他变回小龙崽的样子，也好暖和一些，只是看他睡得熟，便没忍心叫醒他。

    两姐弟的话自然也落进了温墨亭耳中，他们两人都还没有站在明面上，就已经被许多人盯上了，没人敢明摆着找到他们眼前来，却都打上了谢小梅的主意。

    “明日一过，她便不会再提这件事了。”温墨亭道，谢小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明日皇帝会昭告天下，向所有人宣布温墨亭的身份，到那时，就算柯夫人再有这个想法，也是无济于事的——她总不能动摇一个王爷的决定。

    得到了安慰，谢小梅也趁着夜色未深，赶回了酒庄去。

    温墨亭将自己的披风盖在谢清恒身上，自己却是忍不住打了声喷嚏，揉揉鼻子，身上就多了一件带着熟悉气息的外衣，“你不冷吗？”

    谢修悯摇摇头，伸手捏捏谢清恒的侧脸，后者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了父亲的意思，刷的变成一身白色龙鳞的小龙崽，从披风里钻出来，甩着尾巴拱进了温墨亭怀里，还不忘用尾巴尖儿把披风勾过来，盖住爹爹。

    谢修悯轻笑一声：“有他你就不冷了。”

    温墨亭果真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小龙崽在他怀里睡得安稳，小肚子缓缓起伏，谢修悯起了坏心思，伸..进温墨亭怀里摸了一把小龙崽：“还真是难得看见清恒这副样子呢。”

    小龙崽被他带着寒气的手摸得一抖，啪啪甩着尾巴将他的手卷着推了出去，温墨亭将小龙崽抱紧，无奈道：“你闹他做什么？”

    “对了，应王呢？”谢修悯拉起他的手，带着人去了暖和的前厅，“他今天怎么没来接这小子？”

    温墨亭道：“听说是今夜要留在宫中，看这样子今天晚上是回不来了，怎么了？”

    谢修悯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温墨亭怔了怔，小声道：“那就快些回家。”

    “那儿子怎么办？”

    “我……我怎么知道？”温墨亭这才想起来怀里还有个小家伙，一想到方才谢修悯让人心神荡漾的话语，脖颈都跟着热了起来，本就被小龙崽温暖起来的脸上也染上了红色，“你没有办法吗？”

    “有啊。”谢修悯拉起他的手，交代好让小徒弟关好门之后就带着他走上了回亲王府的路，即便是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头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你求我。”

    温墨亭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啊？”

    谢修悯却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道：“等你封号下来，是不是就要住到那小皇帝分给你的宅子里去？”

    温墨亭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是吧，也有不住的，像珩儿住的就是从别人手中买下来的宅子。”

    “墨亭，我们自己买宅子。”谢修悯坚定道，“我才不要天天被小皇帝派来的人监视着。”

    温墨亭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轻叹了声，笑道：“修悯，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

    大雪不知不觉中再次纷纷扬扬飘了满天，寂静的雪夜里无人出门，也就没有人会在不经意擡头之间看见天上一片黑色巨影掠过。

    温墨亭紧紧抱着黑..龙的龙角，他怀里的小龙崽还没醒过来，却是忍不住往里缩了缩——风大。

    黑..龙的体型比起之前更大，龙角和龙尾的钩子都变得透明了些，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泛着微光——巨..龙从空中掠过半片京城，最后在温墨亭低声颤..抖着的指点下落在了城南的一座看起来幽深安静的院子里。

    这宅子三进三出，却是十分大气，一派江南风格，甚至做了流水小溪和青苔假山，一看就知道计划之人用心颇深。

    温墨亭一落地就被谢修悯搂住，某人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前些日子就是在忙这个？”

    “你知道？”温墨亭从他怀里擡起头，轻声道，“我问过了小梅姐，明日是你的生辰，我特意让她不要提起……我早就猜到你不会喜欢活在他人的眼光之下，这处宅子就当作我送你的生辰礼物，怎么样？”

    听着小夫郎尾音带着颤栗，似乎又期待又忐忑，谢修悯环视这幽雅的宅子一圈，心中某处被狠狠地抓了一下，随后是柔..软的触碰：“是个……惊喜。”

    温墨亭松了口气，抱着小龙崽笑道：“本来想明天再告诉你的，你……唔。”

    唇..瓣被谢修悯轻轻含..住，随后是带着掩饰不住的冲..动和爱意的攻城掠地，温墨亭闭上了眼睛，一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还要分神护着小龙崽。

    似乎察觉到他的分心，谢修悯疑惑地松开了他，在看见不知何时醒过来，此时正在幽幽和他对视的谢清恒后，谢修悯十分不留情地拎着小龙崽的尾巴把他从温墨亭手中夺了过来。

    两父子对视良久，小龙崽打了个哈欠，从他手上跳了下来，甩甩尾巴跑到假山顶上，盘成一小团。

    继续睡！

    温墨亭被谢修悯扛在肩膀上往院子里走的时候还在担心：“他不会冻僵吧？”

    “就算是水龙，也不会做出把自己冻死这么傻的事情的……床铺什么你都准备好了？”

    “啊？嗯……等等，你要干什么？”

    谢修悯给他的回答非常直接：“你。”

    温墨亭愣了一下，垂下眸子红了耳朵。

    谢修悯握着他的腰，朝他臀上拍了一巴掌，虽然用力不大，却是发出一声轻响，温墨亭顿时又红了脸：“你做什么！”

    “挺软。”谢修悯似乎觉得不够，又上手揉揉..捏捏，温墨亭挣扎起来他才放手，随便推开一间客房将人丢上..床时还不忘和温墨亭打商量：“日后穿着王爷朝服来一次如何？”

    温墨亭被他的厚脸皮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是在下一刻被他带进了浮沉欲海之中。

    院子里谢清恒甩甩身上落下的雪，转了个身继续睡——夜还长着呢，估计明天早上再变回人形也来得及。

    真是非常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