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

    “掩饰？为何要掩饰？”

    徐老太爷拄着拐杖一边探着脑袋看温墨亭给徐祝把脉,一边不忘对此时正站在门外和珩亲王商量事情的谢修悯的话语插嘴：“皇室对于护国神兽一向是既敬畏又拥护，你们若是早就亮出身份，哪里需要躲到今天？”

    “并非所有人都知道瑞水长什么样,在他们被送往皇室之前,绝对会被不明事情的百姓先当做妖怪给烧了。”珩亲王道，“太傅,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说是物是人非也好,说是世风日下也好……总之不要小看圣上对这些事情的痛恨程度。”

    徐老太爷沉吟不语,却是在心中认同了珩亲王的话，圣上好不容易坐稳的龙位，真假尚未可知的传言就能撼动他的位置，他如何能不恨？

    “没什么事了,他之前按着我的药方吃了药,只要好好修养就行了。”温墨亭将徐祝的手放回被子里,徐祝脸色因为之前受到的惊吓和被人打了几拳依然很是苍白,温墨亭本想去叫谢清恒过来,毕竟目前有治愈能力的只有他一个，谁知他还没起身，手腕就缠上了一条有力的小龙尾巴。

    红色小龙崽用尾巴顺着温墨亭的手腕爬到了他的肩膀上，他最近长大了许多,背上和尾巴尖儿都带着红色的柔..软毛毛。

    小龙崽在温墨亭脸上亲昵蹭蹭,然后在温墨亭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他时,一个出溜钻进了徐祝的被窝里。

    温墨：“……出来。”

    小龙崽探出尾巴尖儿甩甩，明确表示了拒绝,谢修悯走了过来，将温墨亭拉了上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还是有些犹豫：“他还小……”

    “不小了。”谢修悯无奈道，“我当年破壳之后都没人管我，一个人长这么大，也没见怎么样，不是吗？”

    温墨亭看着将尾巴收回去的小龙崽子，他知道龙有蛇性，蛇性冷漠，按谢修悯的说法，龙蛋出生之后，父母就不会再管了，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谢修悯才会留着两个小家伙在身边这么久。

    可从之前谢修悯发火的样子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是不在乎小龙崽，也许是被自己影响，也许是因为其他——温墨亭看着窝在徐祝被窝里不再乱动的小龙崽，叹了口气，正想转身和谢修悯去看看姚颖那边怎么样了，就见一只大手将小龙崽提溜着尾巴从被子里抓了出来。

    “嗷呜？”小龙崽本来已经睡得迷迷蒙蒙，尾巴下意识缠在谢修悯手上，擡起龙头看向父亲，不解地歪着脑袋，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把自己从这么温暖的地方挖出来。

    看着小龙崽抖了抖，温墨亭赶紧三下五除二完成了掀开被子，在徐祝感觉到冷之前把小龙崽从谢修悯手上夺下来，塞进被子里的一系列动作。

    谢修悯忍笑道：“你不是不舍得他吗？”

    温墨亭吐出一口气：“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去做，等会再来带他回去。”

    这两个孩子都长得太快了，温墨亭还记得红色小龙崽每天盘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他暖呼呼的小肚皮贴着自己的脖颈，现在才过去多久，两个就都已经长大了。

    谢清恒就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展示过小龙崽的模样，从一出生就保持着现在的样子，还好他还算贴心——而红色小龙崽子就比较令人伤心了，之前有多么贴自己，现在给温墨亭留下的落差感就越大。

    他转身出门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怀揣着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想法，跟在谢修悯身后和珩亲王一起走向了亲王府的后院，姚颖等人被关押在那里。

    “要么我们再生一个？”谢修悯看他情绪失落，虽然他对于孩子没有那么在意，但的确是被温墨亭影响到了，对于家人的保护欲在他心中的重量越来越重——尤其是当他发现谢清恒头上的两处伤口之后，他恨不得直接去把姚颖撕了。

    温墨亭裹紧披风，挡住脸前的冷风，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早上积下的雪上，闻言他愣了一下：“再生一个？”

    “爹爹，这边。”

    前面突然响起谢清恒的声音，他头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可愈合得再快，当时也是会疼的，温墨亭心疼得不行，反复确定他没事之后才注意到不远处正在抱着暖手炉子打哈欠的应王。

    “他没事，就是手上被我的玉佩弄伤了。”谢清恒在爹爹掌心点了点，在温墨亭不解的目光下，谢修悯替他解释了一番：“我在每个人的玉佩中放了一点点灵力，当持有者有危险的时候，其他的玉佩都会有反应。”

    “你那个时候就是因为玉佩才知道清恒出事的？”

    “不，是因为小家伙告诉了我。”谢修悯回头看了一眼前厅，“他的感应能力比我们两个都要强。”

    温墨亭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成长期的谢修悯会在碰到红色小龙崽之后就恢复了正常，谢清恒笑道：“哥哥一定也知道爹爹心里在想什么——爹爹，我们只是长得快，绝对没有想要离开你的想法。”

    温墨亭怔住了，他的想法有这么明显吗？怎么就连谢清恒都能看出来？

    “龙也并非爹爹想象中那般淡漠人心。”谢清恒松开了他的手，看着谢修悯和珩亲王走远，这才替温墨亭整理了一下披风，“父亲只是不善言辞，哥哥现在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的心意绝对不是想要拒绝爹爹——他只是找到了自己的宝石而已，就像你是父亲的宝石一样。”

    温墨亭脸上有些发热，被儿子说起这些事，实在是太……

    “可他看起来还很小……”温墨亭想起小龙崽能保持的最长时间的就是少年的模样，担忧再次浮上心头。

    谢清恒道：“他只是觉得那个样子适合撒娇——真的。”

    温墨亭：“……”

    ……

    “和宣王没关系？”

    应枫站在密室门口，看着贺珩和谢修悯审问完了姚颖和那两个壮汉，等到两人起身他才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珩亲王对于这个远房的表哥并没有敌意，倒不如说所有的王爷都觉得他不是个威胁，毕竟一个外姓王爷，是连爵位都没法继承下去的。

    “嗯，他和谢修悯有些恩怨，想来今天以后也能解决了。”珩亲王点点头，应枫却是再次问道：“你们打算把他怎么样？”

    “他现在和水部主事的长子李天昶在一起，我们不能把他怎么样。”珩亲王看了一眼身后脸色铁黑的谢修悯，叹了口气，对他道：“你也不要摆脸色，这里不是那个海边小村，就算是，你也不能随便对一个人下死手——这里是京城。”

    “他先对我的家人动手的。”谢修悯冷哼一声，“早知道就先把他弄两半玩玩了。”

    珩亲王：“……”

    “我要这个人。”应王忽然道，“我做的事和你们都没有关系，就算是皇上问起我也有说辞，能把他交给我吗？”

    “……你要杀了他？”珩亲王看向应王的目光变了变，“水部主事可是宣王的人。”

    应王嗤笑道：“我是那样残忍的人吗？我还没到会和一个双儿过不去的地步，只是想要从他身上讨点不愉快而已。”

    “宣王……”

    “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应王道，“就算他是皇上的亲弟弟，也要看看他哥还能在这位置上坐多久不是吗？”

    谢修悯脸色一沉，应王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深藏不露。

    “我的小七表弟，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应王瞥了一眼谢修悯，笑道，“再加上一个瑞水，皇上若是知道了，恐怕从今天开始，一觉也睡不安稳了。”

    应王站直了身子：“我是和你们站在一起的，更何况你们也的确需要一个人能够替你们从皇上那里探听消息不是吗？而我要的——只是一次报仇的机会而已。”

    “你要替谁报仇？”谢修悯冷声道，“我不觉得你和清恒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你们瑞水都这么不负责的吗？把人拐上..床了也还没到能够替小情..人报仇的地步？”

    谢修悯：“……”

    “我不知道他已经……”谢修悯第一次知道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是什么感觉，想了想又提醒道，“小心怀孕，我还没有做好当爷爷的准备。”

    应王闻言瞪大了眼睛：“等等，我是个男人。”

    谢修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但我们是龙。”

    珩亲王也颇为怜悯地看着他：“表哥，如果有龙蛋了，记得给我摸摸。”

    应王：“……”

    ……

    京城中最近出了一件不算小也不算大的事儿，在不少人的饭后谈资中就能听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据说通州城姚家的独子，那位嫁给水部主事李绪长子，前些日子堪称喜结连缘的李天昶的夫郎姚颖，不知道为何得罪了喜怒无常的应王，听说被“折磨”了好一番，从应王府出来的时候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事，却是目光呆滞不会说话了。

    谢修悯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陪着温墨亭午睡，距离姚颖被放出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冬日难得的暖阳落在廊下软榻上，温墨亭怀里抱着被谢清恒抓回来的红色小龙崽，脑袋枕在谢修悯腿上睡得迷迷糊糊。

    谢清恒靠在一边的柱子上，忽然听见谢修悯道：“清恒，你变回去。”

    “啊？”谢清恒愣住了，“父亲，你说什么？”

    “你爹一直觉得你们两个长太快了。”谢修悯一本正经道，“快点。”

    谢清恒：“……”

    随着一阵白色微光闪过，一只比起红色小龙崽小了一圈的白色小龙崽不情不愿地看着谢修悯将自己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伸着小爪子爬进了温墨亭怀里，小猫一样绕了两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哥哥旁边趴了下来。

    随后擡起顶着白色小龙角的脑袋无奈地看向父亲，谢修悯笑了一声，伸..出手指点点他的小脑袋，轻声道：“好像是应王来了。”

    谢清恒：“！！！”

    白色小龙崽尾巴猛地伸直了，差点把正在睡觉的哥哥打醒，他想要变回来，却在此时也听见了某人熟悉的脚步声——自从那一次之后，应王便会时不时到珩亲王府来溜达溜达，他表面上也算是皇上的探子，所以圣上并不会拒绝他和珩亲王走得近。

    而徐老太爷也有了和珩亲王来往的理由——他是珩亲王的老师，而他的孙子徐祝最近一直借住在亲王府治病。

    圣上虽然心有疑惑，却不会质疑自己的老师。

    而今天的应王是有重要的事来找谢修悯的——是的，不是来找谢清恒，而是来找谢修悯。

    他很快在院后廊下找到了谢修悯和温墨亭，他心中焦急，便没有注意到温墨亭怀里有什么，三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来，看看温墨亭，再看看谢修悯，欲言又止。

    白色小龙崽把自己缩在哥哥身后，使劲往爹爹怀里躲，温墨亭因为面前的阳光被挡住，一阵冷意让他醒了过来，一睁眼低头就看见从来没见过的白色小龙崽瑟瑟发抖躲在自己怀里。

    温墨亭小声道：“……清恒？”

    白色小龙崽恨不得钻进他衣服里去，他还没让应枫看见过自己这个样子呢，然而听见爹爹的声音，他还是下意识地探头用湿..润的鼻子碰碰爹爹的下颌，紧接着就听见应枫的声音颤..抖着道：“你们……你们龙族真能让男人怀孕？”

    谢修悯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随后恢复成了平时对外的淡漠，淡定地把某只此时也呆住了的白色小龙崽抓起来放在应王眼前，晃了晃。

    “你为什么不问问罪魁祸首呢？”

    谢清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