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密自从那天从苏明宇家离开, 整个人就变得很沉默。

    但不是完全不理人那种。学校里同学找他说什么，他还是如常应着，只是没以前那么明朗爱笑了。

    一周快过完，到周五的课间操, 他再次被英语老师叫到办公室。

    陈密往办公区走的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设, 下意识以为苏明宇也会在。

    结果推开办公室大门在里面等着他的, 只有英语老师一个, 以及一张躺在桌上的英语周考试卷。

    前一天刚考的。

    英语老师没有直接告诉他分数, 而是首先问了陈密跟着苏明宇讨教学习经验感觉怎么样。

    陈密安静垂着眼睑, 挑了能见光的部分答“学长的英语知识体系很系统, 教我教的比较有条理，发音跟原声磁带也像每天都会从网上给我录一套听力题发我微信，让我做。”

    按照陈密习惯的礼节, 这时候末尾还应该跟一句非常感谢苏明宇。

    但他心里始终膈应着那天的事, 如何都说不出。

    好在英语老师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丝毫没看出不对便士动揭晓谜底, 摊开手里的试卷欣慰说“这才学了几天就上了120, 之前确实是听力最拉分, 这次你找补翻了一倍, 多拿了七八分，总分一下就上来了。”

    还有后面的完形填空。

    也是陈密弱项。

    英语老师挨个版块挨个版块地分析给陈密听。

    陈密低头乖顺在办公桌边站着, 直到外面过来另一个老师喊英语老师出去开个小会。

    课间操的时间还长, 英语老师想着小会能要多久，于是让陈密直接在她办公位上等“试卷的答案就在书底下压着, 你自己先对着试卷看看。”

    陈密坐下点头照办。

    英语老师火急火燎便跟着外面人离开。但没几分钟，办公室的门便再次被打开。

    陈密下意识以为老师忘带了什么，回来拿, 结果抬头看到的，却是苏明宇。

    苏明宇倾身先是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外面灿烂的日光逆照在他背上，陈密第一眼过去甚至没看清脸，只是透过挺拔的身形将人认出来。

    比起学校里其他的学生，苏明宇太好认了。

    首先从气质上就跟他们这些土包子区分开。陈密经常在课间操的时候，一眼从操场成百上千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里把他认出来，从没搞混过。

    眼下陈密一见他进来，立马把脑袋低下去，以为苏明宇也是被老师叫来的。

    结果苏明宇笔直笔直走到他桌边，声音又低又哑“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陈密头也不抬说“手机没电了，一直没充。”

    是个人就知道这说的是瞎话。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密话里抗拒交谈的意思。

    苏明宇果然沉默了一会“那我给你发的听力做了吗”

    陈密也沉默了一下，答“做了。”

    跟前一句完全矛盾的话，依旧没人在意。

    苏明宇盯着陈密用手抚撑遮住的后颈“最近好点了吗”

    陈密下意识把脖子遮的更严实“听不懂你在什么。”

    “上次”

    苏明宇刚说两个字，陈密便从座位霍然起身，撞着他的肩膀便疾步朝门口走“上次你又没把我怎么样，你爱待在这就待吧，老师回来了帮我跟她说我不舒不要碰我”

    陈密几乎在苏明宇反身挨上他手腕的第一瞬，厉斥出声。

    苏明宇心里想的是他应该放开陈密，退后安抚，但他后脚一听见门外隐隐传来的脚步，下意识便上前一步，直接捂住了陈密的嘴。

    陈密背后就是一个有书柜遮挡的死角。

    他一挣扎，苏明宇便将他推了进去，面对面站在死角里。

    然后办公室门打开，进来的果然是英语老师。

    她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奇怪“欸小密呢”

    旁边还跟着刚刚来叫她的老师“是不是先回去了”

    “不会的，我让他在这等的，可能去上厕所了。”

    “哎呀那你桌上留个字条，说你开会一下回不来，让他自己先回教室。”

    “行。”

    英语老师站在办公桌前照办了。

    陈密只听耳边一阵书写的声音，然后脚步飞快远去。

    苏明宇的手还紧紧捂在他嘴上，陈密却连对视都不肯跟他对视，只是沉默地望着虚空。

    等办公室里再次静下来。

    苏明宇正打算松开手，豆大的眼泪就从陈密两边眼眶一起滚落，沾上他手心还带着热。

    苏明宇一下又慌了“你怎么又哭，我这次算了，你就这么怕我吗”

    他难道不该怕

    陈密一时都不知道究竟该哭还是该笑，这个人像是意识不到自己干了什么。

    难道是觉得上次没有做到最后，他没什么“实质性”损失就没关系吗。

    陈密被他堵在角落，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

    苏明宇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手足无措帮着擦起来。

    好在陈密这次没抵触他的触碰，只是眼泪像开了闸，越擦越多。

    弄得最后苏明宇不得不直接上手，捧住他的脸“你眼泪怎么比姑娘还多，我来找你就怕你哭，特地带的纸。”

    他感觉他每次跟陈密见面，陈密好像都哭了。

    他都从来没给哪个姑娘这么擦过。

    陈密鼻音浓重“我是觉得你很怪”

    时好时坏，根本不像一个人。

    之前明明对他那样恶劣，现在却又因为他的两滴眼泪慌了，甚至正在不厌其烦温柔帮他擦。

    强迫那次也是。

    他又哭又踢，苏明宇充耳不闻，反而是最后扒掉他的裤子，在他忽然安静下来时不再继续。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了几秒，陈密猛地扭头吐在苏明宇的床单被褥上，全是反胃涌上来的酸水。

    然后苏明宇就放他走了，再次见面就是今天的办公室。

    陈密理解不了同一个人，前后怎么会差这么多，毫无逻辑。

    结果苏明宇偏头便在他嘴上浅浅亲了一下“上次是我错了，以前也是我的错了，现在我想追你行吗我认真的。”

    从没接过吻的陈密直接蒙了，眼泪都忘了接着掉，语无伦次“你胡说什、你又不喜欢、你又不喜欢男生”

    “我刚不还亲你了吗，凭什么说我不喜欢男生”

    苏明宇大概觉得接吻比纸擦有效。他说完便握着陈密的腰，将人抵在墙上再次吻下去。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般，这次还额外伸了舌头。

    陈密是在他把手从校服衣摆伸进去才恍然回的神，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推开人便扔下一句“神经病”从办公室跑了。

    苏明宇这次没拦他，只是跟出去远远站在走廊上看。

    看陈密一路疾走头也不回，看他露出的耳尖却红了个彻底。

    再然后，苏明宇每天放学都会撑着他那辆酷炫的山地自行车，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等他。

    陈密根本不理，笔直笔直从旁边路过。

    苏明宇一改以往强势的作风，既不强迫，也不非在人耳边叽叽喳喳，每天就跟在陈密屁股后面，慢悠悠地骑着车。

    陈密到家他就走，绝不多烦人，回家便变着法地找听力题跟完形填空给陈密发过去。

    陈密收到消息，从来只看不回。

    他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明明一点喜欢他的理由都没有，肯定不是心血来潮，就是精虫上脑，没两天就消停了。

    结果一个礼拜，一个月苏明宇始终恪尽职守地当着他的追求者。

    没多久全校都知道了他们“关系好”。

    因为苏明宇总会等陈密放学“送”他回家，偶尔还会在陈密不在教室的时候，托人放点零食牛奶在陈密桌上。

    其中有几次还碰到了英语老师。

    最近陈密的英语成绩大概很是不错，英语老师一见他就开始夸辛苦，压根不知道两人周末的补课早就停了。

    仅剩的交流，也只有每天晚上单方面的微信习题。

    但事情的转机也在英语老师。

    陈密在全省统考的期中考试里，英语一举考上130。

    英语老师再次把他叫到办公室，不容拒绝地给他塞了五百块，让他请苏明宇吃饭。

    陈密当时就慌了“五百真的太多了老师，我不能拿您的钱”

    英语老师看着他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觉得五百多，人家苏明宇不觉得。拿着吧，只要你考好，学校给我发的奖金比五百多多了，一定要好好请学长吃饭听见没。”

    陈密想不听见也无法，惴惴不安在书包里揣着那五百块犹豫了好几天。

    终于还是在一个雨夜被迫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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