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两颗心(全都为对方着想,反而不是...)

作品:《朕的后宫起火了

    沈君兆有严重的自残倾向, 这事只有雍理知道。

    十五岁那年,亲眼目睹沈君兆把佩剑刺进小臂,雍理毕生难忘。他当时心疼得要死, 直问沈君兆这是做什么, 心里不痛快干嘛要折腾自己身体。

    沈君兆告诉他“不小心。”

    那时雍理以为他是敷衍他, 后来才发现, 是真的――不小心。

    他不是有意伤自己, 而是不自觉已经这样了。

    儿时是被虐待, 沈母心情好时抽他鞭子,心情不好时更是能抽得他血肉模糊。

    沈君兆也不会哭,不喊痛, 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在那儿。

    沈母从不让外人瞧见, 打完了又会亲自给他处理伤口――算不上多温柔, 却是年幼的沈君兆能够感觉到的仅有的温柔。

    雍理知道这些时, 沈母已经离世。

    沈君兆与他说这些时, 十分轻描淡写,好像并不值一提。

    雍理一边听一边哭, 捧着他的胳膊亲了又亲,只能重复一句话“别伤害自己, 无论发生什么事, 一定不要伤害自己。”

    沈君兆“”

    雍理抬头看他“答应我”

    沈君兆极重承诺, 又最不愿骗他, 所以微微侧头, 沉声不语。

    雍理的心凉了半截“好了好了,不用承诺, 以后有朕在,朕定不会让你受半点伤。”

    御驾亲征前, 雍理每日都要检查沈君兆的身体,甚至为此和沈争鸣对抗。

    谁都不可以伤害沈君兆,哪怕是他父亲,哪怕是他自己。

    那段时间,沈君兆也的确没再受过伤他日夜伴着他,便是个没有人性的空壳,也被暖得有了人气。

    可惜没多久,雍理便御驾亲征了。

    他是为了沈君兆而去,却也残忍地伤害了沈君兆。

    一品朝服下如此狼狈不堪,雍理心疼得说不出话。其实他也不能说什么,他太清楚沈君兆骨子里有多骄傲,这模样暴露给任何人都是耻辱,包括他。

    “你别乱动,”雍理动作极轻地给他拉好衣袖,道,“朕给你清理一下。”

    沈君兆喉咙涌动了一下,终究是没拒绝。

    雍理已经去找伤药,他眼里全是泪,盯着储物柜的药瓶子看了许久也看不清,可这不争气的眼泪偏就擦不干净。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只是他一想到年幼的沈君兆,想到他受的那些委屈,想到他委屈到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委屈,就眼泪止不住。

    可算是找到了止血和止痛的药,雍理又扯了干净的布条。

    先清洗后上药再包扎,他动作麻利轻巧,不比太医院的太医差。

    布条挡住了血肉翻裂的伤口,却挡不住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

    雍理哪还敢说什么,只恨不得抽死昨日的自己――明知他这毛病,又何必去刺激他。

    反倒是沈君兆面无表情道“与陛下无关。”

    雍理心中五味杂陈,只能胡乱应着“朕知道。”

    沈君兆眉峰蹙了蹙。

    雍理怕他难堪,视线都不敢落到他胳膊上,只努力换了话题“明日梁铭就要入京了。”

    沈君兆“嗯。”

    雍理脑子有些乱,问得也不得章法“杜景修的人是不是也潜进来了。”

    沈君兆继续应着“对。”

    雍理复又道“那金菩像为什么会经了李义海的手。”

    沈君兆这个受伤的人反倒头脑清晰,条理分明“陛下怀疑孙田和。”

    雍理被他点醒,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今年的万寿节实在非比寻常。

    帝王整寿,还是意义非凡的及冠礼,再加上如今大雍政绩清平,百姓安居,国运蒸蒸日上,从哪个角度看都该大办特办。

    从百姓的角度看,这规模也着实不小

    各地总兵贺礼如云,珍品流水般上贡,羡煞旁人;六州各族也纷纷派出使臣,由他们的圣子梁铭亲自带领入京朝贺;朝廷更是放了恩科,减免赋税,虽说没有大赦天下,但已经让百姓体会到了实打实的好处。

    如此和乐盛世,背地里却是风云暗涌。

    总兵贺礼如云,是恭敬还是挑衅许多珍品连首京世家都没见过,已是一种无礼的炫耀。六州来贺更加居心叵测,且不提梁铭背地里做了些什么,明面上已经大张旗鼓耀武扬威。

    再说放恩科和减赋税,雍理为了这届恩科,把世族们又给得罪了个遍,减赋税更是动了既得利益者,少不了又是一番折腾。

    最近世族闹得如此凶,与雍理有心推新政不无干系。

    ――全国科举,废除蒙荫,天下士子一视同仁,再从皇族宗室世族手里收回封地

    这一条条落下去,百姓得益,世族却是要伤筋动骨。

    沈君兆和雍理的矛盾越发白热化,与这些外因不无关系。

    可动不动呢

    前朝如何陨落,谁人不知

    世家势力盘根错节,封地赋税一重再重,撑死得撑死,饿死的饿死,民不聊生,如何不反

    为君不为民,犹如渡江凿空船,国家怎能不覆

    沈争鸣总对雍理说“陛下急不得,此事需徐徐图之,从长计议。”

    十年过去,雍理费尽心思也不过带出了一个乌弘朗,就这还得派人死盯着他,生怕哪天这刺头被人暗杀。

    其他的,又哪是说培养就陪养得起

    科举三年一届,雍理等了这许久才等到今年万寿开个恩科,结果这帮子世族老大不乐意。

    他若是改为一年一取,天下士子同试,这帮老东西不得直接逼宫造反

    连梁铭都知道沈君兆要反了他,足以见得这些人有多蠢蠢欲动;再说那杜景修,病秧子一个还不快快入土为安,非得撑着那口气光复前朝。

    也不想想前朝为什么亡了。

    心里没有百姓,眼中没有凄苦,光复了前朝继续坑害中原百姓吗

    雍理但凡不是圣贤书读多了,早他妈撂挑子了。

    这破皇帝谁爱干谁干,他本就不是这劳心劳力的性子。

    偏生他娘亲打小给他启蒙,讲得最多的就是责任二字。

    在其位谋其政,任期职尽其责。

    他不仅要做下去,还要做个千古名君

    雍理叹气道“你别多心,朕不是怀疑你。”

    孙田和是大雍挂名的右丞相,按理说和沈君兆权力相当,但他早年是沈家家臣,发迹后也是为沈争鸣马首是瞻,等到沈争鸣退了,他虽还挂着右丞相的职,却极少管事,加上儿子孙少怀跟着沈君兆,孙田和必然是个合格的沈党。

    雍理提到李义海,沈君兆立马说起孙田和也是因为李义海是礼部尚书,孙少怀是礼部侍郎。这金菩像落在李义海手里,极有可能是孙少怀所为。

    那么兜兜转转,和梁铭私下有勾结的哪里是孙田和,分明是沈君兆。

    若平时,沈君兆一准要冷冷来一句“陛下怀疑便怀疑,又何必欲盖弥彰。”

    但今日他说不出口,一抬眼就是小阿理通红的眼眶,他不忍。

    沈君兆索性顺着他心思道“梁铭无非是要挑拨离间。”

    只这一句话,雍理眼睛便亮了。

    何为挑拨离间

    首先得他们一心,才容得下挑拨。

    仅是这般,雍理都像听到情话般快活。

    沈君兆见不得。

    雍理声音不自觉就轻快了“朕也这般觉得,梁铭这小子定是想要利用李义海来挑拨我俩,李义海本就是你的人,他故意做出是送暗信的模样,若是被朕的人发现了,自然会怀疑你与他有勾结;若是被你的人察觉了,一看信的内容便会借此生事,少不了恶心朕一番。”

    雍理继续道“只要你和朕闹起来,梁铭入京行事就便宜多了。”

    这样三言两语,雍理已经道出了梁铭的目的,顺便骂一句“全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人伎俩”

    两人不成心对着干的时候,行事事半功倍――他们想事做事总能和对方合上拍,哪怕连一个视线交流都没有,也能配合对方,毕竟相识近十年,还有谁比他更了解他。

    只可惜,再怎么了解也是两个人。

    两个人就有两颗心。

    全都为对方着想,反而不是一条心了。

    沈君兆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收到背后,缓声道“上不了台面,却有效。”

    雍理“”

    此话元曜帝无法反驳,如果不是李义海作死奏请立后,他又误打误撞留下李擎,沈君兆不围了李府,只怕还真没这么快发现金菩像中的暗信。

    等梁铭入京,安排人手爆出这东西,以他和沈君兆互相不信任的状态,这挑拨离间稳稳当当,不知要给这狗贼留下多少可乘之机。

    信任不信任这个话题太过危险,不适合多聊,雍理又道“昨日你说有计策对付梁铭,说与朕听听”

    沈君兆竟没再绕圈子,说道“不能让他死在大雍,也不能让他刚回六州便暴毙身亡,只能循循渐进。”

    雍理“作何讲”

    沈君兆“大雍一统十年尚且内乱不休,六州乱了数百年又岂是梁铭短短一两年光景能震住的”

    雍理蹙眉“你没见过他,他这人有些邪性,还不知从何处学了些妖术,很能唬人。”而六州百姓神权大于王权,还真是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沈君兆又道“既是妖术,破了便是。”

    雍理一愣,蓦地想到些什么。

    沈君兆已经说出口“万寿节上,六州蛮族大不敬,其罪当伐。”

    此伐非彼罚,是征伐的伐

    雍理抬头盯他“大雍刚修养十年,如何能再起战乱”

    沈君兆“不破不立。”

    雍理又道“不可朕如今走不开身,老将断不会接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两年扶持的卫鸿等人又年轻稚嫩,如何担得起此等”

    沈君兆忽地柔声道“我可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