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侧头,“先让我”

    秦衍不由分说按住他吻上来，他的信息素和周铭自己的信息素混杂在一起，透着铁锈气,亲昵又带着强势的侵略性。

    周铭的体力已经回来了一点,用手肘顶着秦衍的喉骨,硬生生将还在发疯的人抵开了几寸。

    他的下唇有点湿，秦衍嗤笑一声，抬手用拇指捻了一下。擦完以后才发现自己刚才撑着地面,手上沾了沙土，现在全沾周铭唇上。

    秦衍今天晚上第一次露出了懊恼的平常神情，屈指蹭了好几下那片被他弄的有些鲜艳过头了的皮肤。

    周铭偏过头,躲开他接下来的清理，径直抓起了地上的通讯器将简讯拉开。

    光是从文字是上看,周铭都能感受到广薇不仅是着急慌张,还有那种满脑门问号，只觉荒唐的情绪。

    少将咱们现在要怎么办跟着亚尔维来的人,就是他身边那个叫温迪的,已经把这件事情上报给首都星了你知道吗,亚尔维真就是去天台看了趟星星,脑袋就炸了

    你说这事到底是他们皇室成员天生命不好，还是其他联邦、反叛军的手段到底是为什么要杀他总不能是因为他亵渎了星空吧。

    怎么可能

    是谁做的

    这个问题从脑中浮现,周铭下意识抬眼,与秦衍对视一瞬。

    眼见周铭就要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秦衍似笑非笑地轻轻捏住他的下巴。

    他今天很喜欢用这样的手段强迫周铭看着他。其实以前也很喜欢，只是以前周铭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你不会觉得，是我弄死亚尔维的吧。”秦衍淡声，“因为他挡在我们两之间了”

    “我没有。”周铭扶着旁边的支架站起来。

    秦衍上前一步,压着周铭，“没有”

    周铭很不想承认，但来回数次标记让他对秦衍信息素的感知越来越敏锐。oga的生理让他本能明白这是自己的aha，这种认知让他下意识想远离。

    “这一代的皇室成员中，两位aha公主都已经联姻过了。任何一方上位都会造成另一半家族的过度兴盛，而不像看到这样场面的其他利益受损方，必然会争斗，乃至于逼迫皇室表态。这样的场面，皇室不想看到，相关利益方也不想看到。”

    周铭微微抵着秦衍，“我确定军部和反叛军没有要刺杀皇室成员的计划，亚尔维背后的组织费心费力让他上位，同样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杀了他。外联邦倒是有可能，但是我想不到有哪一个已经有能力潜入帝国，在亚尔维的脑子里植入炸弹了。”

    “所以，亚尔维的死亡所牵扯到的，一定是另一个藏在水面下的庞然大物。你能别闹了吗”

    “星际这么大的地方，藏得下任何庞然大物。”秦衍握住周铭抵住他的手指，“要是一个一个都让你去查，你早就累死了。”

    可

    这个不一样

    周铭刚想反驳，开口之前自己先愣了一下。

    有什么不一样

    造成亚尔维身体严重受损的袭击，不就是反叛军组织针对皇室的一次刺杀行动吗所有的这些组织，虽然各有各的目的，但只要目的中涉及到反抗帝国统治的，就必然会对高层下手。

    而相较于人员繁杂不好定目标的议会，低调神秘且需要负责帝国安全的军部，皇室简直就像是一个高亮加粗还一蹦一蹦的靶子，不打它打谁。

    亚尔维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秦衍淡声，“其实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亚尔维来缓冲带区的真正目的。”

    周铭眼皮一跳。

    秦衍“在你的猜想里，炸死米索伯爵和林浅文是亚尔维做的，为的是有正当理由来缓冲带区抓你。你好像一直都很确定他对你的执着。”

    周铭手指一曲，就要从墙壁和秦衍间留出的侧面空隙挣出去。

    “别动。”秦衍拽了他一下，声线状若轻佻实际透着股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散掉的沉冷，“别忘了这次回去以后，八成是由我在整个调查期间看着你。再不听话回去给你用束缚衣。”

    周铭神情终于有点控制不住。

    他失踪这么长时间，失踪前带着第一军团未规划就出动开战，回归后接手缓冲带区事务还没三个小时，现任皇储就物理意义上脑袋开花死在了军部基地内。

    就算大多数人都不至于怀疑他，周铭也没必要用这么粗糙的手段结果亚尔维，该有的程序也依旧该走。

    回首都星以后，针对他的内部调查工作至少会有九十天。

    而秦衍作为盛长恒下属高级军官，又是这件事情的原先负责人，有极大可能成为周铭在内部调查中的安保员。

    或者说“贴身监管人”，同吃同睡按规定二十四小时不离开的那种。

    如果是其他人，在期间内，即使有法律赋予针对周铭本人的监管权，也会碍于上将阁下的身份和敬畏之情毕恭毕敬。

    但换了秦衍

    连周铭都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破事。

    “接着说。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秦衍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周铭是想逃避，他也不急，慢悠悠将刚才未完的话题说了下去。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亚尔维来缓冲带区是被迫，为了躲某些正在猎杀皇室成员的人。”

    “埃文兰斯尔特、米索兰斯尔特、亚尔维兰斯尔特。半年没到，皇室死了三个重要成员。确实，埃文兰斯尔特是被伊甸园教堂培养出的杜嘉妮杀害的，起因是他们发觉你带军队去围剿被他们藏起来的虫母和虫巢，即将查到缓冲带区。”

    “但那也不影响首都星及周边隐藏着一个针对皇室，采取猎杀行动的组织。亚尔维来缓冲带区可能一半是因为你，一半是因为要躲避危险。”

    秦衍在整条已经很明晰的线索中，加入了另一个因为亚尔

    维的死亡，新出现的变量。

    周铭顺着他的思路沉吟片刻。

    “太牵强了。”

    周铭轻声，顿了会又笃定地重复了一遍，“你这种说法太牵强了。有些事情你目前还不太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因为皇室在腺体领域的绝对掌控，军部和议会都设置了对他们进行严密监控的部门。”

    “皇室主要成员的一言一行，工作学习交友娱乐，任何方面，在监控部门那里都被以秒为单位记录了下来。不可能存在说，亚尔维发现有人想杀他，但军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

    秦衍眼底划过一抹异色，他知道上层会对皇室有一定程度的监管，但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

    但很快，他就觉出了不对，反问，“那你怎么没发现亚尔维利用你的基因做了基因编辑手术。你太信任他了，所以停止了对他的监视”

    他对亚尔维的敌意简直毫不掩饰。

    周铭微微底斥“怎么可能”

    秦衍挑眉。

    周铭“一方面，亚尔维对我身体的了解和进行基因编辑手术的时间都在老师掌管军部期间，老师死后，密匙丢失，我，包括整个军部都没有权限去调阅那段时间的档案。”

    这就是更机密的事情了。

    周铭现在能跟秦衍透露，无非是彻底认可了秦衍在缓冲带区事务解决后的十年内，即将晋升的事实。

    “但当时负责做监视工作的人员还在，难道一点回忆都问不出来吗”

    周铭摇头，“这就是另一方面了。在成为皇储之前，亚尔维的重要等级一直都在二级和三级之间徘徊，针对他的监控一直都是顺带进行的。在我升任上将以后，军部做了补充调查工作，但关于亚尔维的部分首先能回忆起来的就不多，其次回忆出的内容没有异样。”

    “再加上他的基因编辑手术八成是在皇室所属的研究院和医疗机构进进行的，所以当时并没有引起警觉。”

    秦衍有点不爽。

    周铭话里话外对亚尔维诸事的了解就不说了，还无形中提醒他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

    他永远会在清楚感受到自己和周铭之间的距离时不高兴。

    于是此时就随口，“那有没有可能这次也是皇室下属研究院和医疗机构做的。”

    “什么”周铭没懂。

    秦衍耐着性子，“我是说，亚尔维头骨里的炸弹，会不会是因为皇室下属研究院和医疗机构里出了叛徒。又不会引起其他部门的注意，又有动手机会。”

    周铭轻嗤“那目的呢”

    “如果说皇室是树根和树干，它的下属机构就是树叶。两者是绝对的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吸了口气，清了清脑中繁杂的念头，轻轻推开秦衍，“回去再说吧。现在先去拿一下这座实验室的记录。”

    这座秘密实验室并没有在军部的数据库中留下痕迹。

    但很明显，当年秦兆华没有要引起矿区大集团的

    注意力，只是按照常规等级例行修建了这座实验室。内部构造完全符合常规实验室模板。

    所以周铭现在用其他实验室的地图就能带到着一座中来。

    秦衍一边回应通讯器中，来自基地那边懵逼下属的询问，一边头也不抬地跟在周铭身后朝里走。

    也不知道雇佣克洛伊的人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周铭和秦衍路过的实验室，都几乎被搬空了，仪器全部被卖掉，实验室专用的封闭合金门都被拆了下来，入目所及，全都是空荡荡的白色房间和散落的电线插板。

    如果周铭小的时候真的在这样的实验室里待过会是什么样的。

    秦衍注视着前方周铭的背影。

    周铭里面穿着的是作战服，外面套了件不知道原本属于谁的军装外套。

    倒是很合身，但侧肩处并未刻印三头狮鹫的纹样。肩章微微脱线，也不知道是扯掉了几颗星才加工成了现在的将级规制。

    秦衍确定周铭并非是要用这件外套彰显他的身份，这人八成只是怕冷才带了这件外套。

    走廊里回荡着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秦衍突然出声问道，“如果没有发生亚尔维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打算回首都星以后就再也不和我见面了像之前七年一样”

    周铭将悬浮屏上的地图扩大，打量片刻，最终选择了向右的道路。

    站在秦衍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几寸侧脸。

    又不回答。

    秦衍在心底嗤笑了一声，是在嘲笑自己之前的失态，也是在审视周铭的冷漠。

    也是，他从最一开始就说了接受不了。他周铭做好了的决定，难道别人还能逼着他改变吗

    “我不知道。”

    秦衍猝然停住。

    这个实验室里除了他们只有死人。空得让周铭的声音仿佛出现了回音。

    周铭神情淡淡，像是在和秦衍谈论今天天气还不错，飞沙走石的，最好让全体机甲的重心下移十厘米。

    “理智上，我仍然认为，我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合适的选择。”

    秦衍挑眉，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朝前走，安静持续了两秒，由秦衍少将主动打破，“那情感上呢你是怎么想的。”

    “说了我不知道。”

    秦衍一愣。

    顺着已经落满灰尘的楼梯，周铭的脚步回荡在侧切朝下的楼梯走道里。

    秦衍大怒，上前两步抓住他手腕，跟条超级不高兴准备还开始嗷嗷叫唤的比格一样。

    “那不就是又打算冷我七年。之前你不也是理智上觉得要远离我，情感上不知道嘛你又给我来这套。”

    身后的墙壁也不知道有多少灰，幽暗中看不见，但周铭已经闻到了那股陈腐的味道。

    秦衍到底是不是老师从外面捡回来的，大家族那股子清高劲他是真一点都没学会。

    周铭抗拒地连挣两下，都被秦衍恼火按了下去。脸颊蹭过发丝，外套布料揉成一团，最终还是被压在了墙上。

    “现在不是已经没法避着你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那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

    心甘情愿与否重要吗，反正自己未来三个月里都躲不开这个人。

    但周铭也知道，这话他要是敢说出口，秦衍绝对能气到把这座实验室的顶掀掉。

    可现在，他自己脑子都是一团乱麻，怎么给这人清楚又满意的回答。

    周铭索性沉默，推开不依不饶的人，推开主控室的门，朝主机走去。

    就在这时，他的通讯器震了一下。

    秦衍一边整理刚才被挠乱的袖口，一边拿过周铭手中的存储器，替他走到主机面前读取信息。

    周铭看了他一眼。

    不用说，这通通讯估计和这人有关，也不知道他刚才在路上发了什么。

    周铭接起，那边果不其然传来的是盛长恒的声音。

    上将

    周铭明知对方看不见他，但还是下意识扯了下领口，像是要遮住后颈的痕迹，“是我，怎么了”

    盛长恒“哦”了一声。

    他没和周铭打过太多交道。说话时自然地就带上了点尊敬。

    是这样的，您知道被留在缓冲带区军事基地的亚尔维殿下意外身亡的事情吗

    周铭直直看向秦衍，心中已经明了。

    “接着说。”

    盛长恒咳了一声，因此，考虑到皇室近期的状况，我代表军部，正式对您开启安全保护调查程序，暂定为六十二个工作日。针对您的安保人暂定为秦衍少将，告知函已经发至您与秦衍少将的内部邮箱，请签字后发回。

    说完盛长恒还加了两句，其实主要是对您身份的检验，皇室那边就是走个程序。

    “知道了。”周铭的声线听不出喜怒。

    通讯被挂断。

    秦衍靠着主机台，吊儿郎当地朝周铭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来。

    周铭难得气闷，忍了忍，最终没忍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秦衍轻飘飘，“您就这么怕”

    周铭不说话了。

    他还以为监管最早也会从两人回到首都星的那一刻开始。谁知道秦衍居然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两人的通讯器都在震动个不停。

    军部的告知函，上层各部门的询问，会议记录和参会各人员的报告通知想法一刻不停地发过来，吵得人心乱如麻。

    周铭伸手，“给我。”

    秦衍“什么”

    周铭不耐，“记录给我，然后我们可以回去了。”

    “记录”秦衍拔下存储器，捏在指尖朝周铭晃了晃，“监管期间，所有给你的信息都要经过我的检查，这是规定，阁下不会不知道吧。”

    所以他是为了扣押实验记录才提前提起监管申请的。

    周铭猛地反应过来。

    秦衍哼笑，“别生气，还是想想看怎么跟我换查看权限吧，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