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第三十六个吻
作品:《薄荷味热吻》 第三十六章
程亦川拿着手机游移不定, 苦大仇深地靠在床上, 就是不想接起来。
病房里一片寂静,除了手机的震动声, 只剩下走廊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孙健平努努嘴“接啊, 愣着干什么”
程亦川虚弱地扶住额头, 将手机一把塞回孙健平手上,一脸做作“我头晕,说不了话,一说就想吐。”
“”
孙健平顿了顿, “那这电话, 是我帮你接,还是”
“静音吧, 搁床头就行。”
孙健平瞪他一眼, 没好气地接起了电话“喂”
程亦川手一僵, 一把从额头放了下来, 颤颤巍巍指着孙健平, 无比夸张地比口型“我不在我不在”
孙健平回瞪他一眼, 对着电话那头嗯了几声, 然后说“程亦川啊, 他在我旁边啊。”
exce
程亦川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强行忍住骂脏话的冲动, 只是哆哆嗦嗦指着教练。
下一刻, 孙健平放过了他, 一边瞥他一边说“是摔了, 但是没什么大碍,就是点儿皮肉伤,稍微有点脑震荡。这会儿睡过去了,你让他休息会儿,明天再打过来。”
程亦川如释重负。
孙健平把情况简单说了下,因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就算是对着情同父女的徒弟,他也只说是程亦川自己摔了,没把卢金元扯进来。
哪怕怀疑再大,这种事情也不好信口开河,事关运动员的声誉,一旦出口,就会产生重大后果。
三言两语后,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给程亦川。
“为什么不接电话”
程亦川“一说话就想吐。”
“老子信了你才有鬼。”孙健平指指他,“也不自己数数,从刚才到现在说多少句话了也没见你真吐。”
两人没能说上几句,魏光严和丁俊亚回来了,拎了两口袋外卖,在病房外咚咚敲门。
孙健平开了门“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丁俊亚说“楼下碰见的,我办好手续了,在电梯口看见他买饭回来。”
于是程亦川生平第一回跟个大爷似的躺在床上,看着教练和室友摆了一桌饭,魏光严亲自端了一盒清粥,还往里夹了一大堆菜,递到他手里。
被程亦川神情古怪地看着,魏光严浑身不自在,粗声粗气吼了句“我是看你这会儿要死不活的,好心帮你一把,免得你还把我和卢金元当成一伙”
教练那边都是米饭,只有程亦川手里是清粥小菜,魏光严看似粗糙,其实粗中有细。
捧着饭盒,程亦川顿了顿,说了句谢谢。
魏光严倒是一惊,回头看他一眼,想说不用谢,最后出口的却是一个哼。
昏了一下午,这会儿脑子还晕乎乎的,程亦川没能吃下几口,很快又躺下了。孙健平让魏光严去处理饭盒一类的垃圾,把丁健平拉倒走廊上说话去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程亦川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完全黑了,病房里就剩下魏光严,坐在那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哼哼唧唧地玩手机。
程亦川看了两眼,说“直板机好玩吗”
寂静了很久的病房冷不丁响起说话声,魏光严吓一大跳,手上一松,险些把手机掉在地上,好不容易手忙脚乱拿稳了,抬头对着罪魁祸首怒目而视“你他妈吱个声会死吗”
程亦川顿了顿,张口“吱。”
魏光严“”
“不是你让我吱一声吗”
魏光严嘴唇哆嗦几下,“老子真是服气。”
“我问你直板机好玩儿吗”程亦川笑着挪挪身体。
魏光严下意识上前扶他,知道他躺久了想坐起来,但嘴上还是一副吵架的口吻“你管我好不好玩呵呵,知道你大少爷家里有钱,玩的都是高端智能机,不好意思老子穷,穷人喜欢用直板。”
程亦川笑了两声,没跟他吵,只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细小伤痕,皱了皱眉,片刻后又松开“不是穷不穷的问题。我小时候也用过直板机,每天晚上写作业的时候偷偷摸摸玩贪吃蛇。”
抬头一看,发现魏光严表情有点不自然。
他了悟一笑“你刚才在打贪吃蛇”
魏光严“是又怎么样”
“你能打多少分”
“比你高就对了。”
“我看不见得。”
魏光严冷笑一声“程亦川,我发现你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瞎逼逼。来啊,光逼逼没用,有能耐比一比。”
于是丁俊亚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坐在床上,程亦川聚精会神拿着直板机打贪吃蛇,而魏光严疯狂在旁边呐喊“撞墙撞墙撞墙操,又没撞。”
程亦川笑得一脸猖狂“呵呵,打从我穿开裆裤起,就开始玩贪吃蛇了,你玩儿不过我的。”
“呸,你赶紧打完,手机还我,再来一次”
“哎哎,不是一局定胜负吗我已经赢了。”
“谁说了三局两胜,国际赛制”魏光严迫不及待抢过手机。
程亦川推他一把“魏光严,你他妈耍赖,丢人不丢人”
丁俊亚面无表情“多大的人了,跑医院来玩贪吃蛇,让别人看见了,我们滑雪队才丢人。”
两人一顿,齐齐抬头,不敢造次了。
魏光严小声问“孙教练呢”
“他年纪大了,这几年身体也不好,我让他回去了,今晚有我在这儿。”丁俊亚一面说,一面把刚从超市买来的洗漱用品放在床头柜,侧头就对上程亦川无精打采的模样,“怎么,不待见我”
“哪里。”程亦川否认得毫无诚意。
丁俊亚淡淡地笑了一声“不待见也得见,你要想早点摆脱我,最好祈祷自己活蹦乱跳明早出院,省得咱们在这儿相看两相厌。”
“”
病房里一共三张床位,程亦川在中间,另两张空着,暂时没人住进来。今晚正好,魏光严与丁俊亚一人一张。
有了丁俊亚在场,两人也不敢造次,哪怕年纪相差不大,毕竟也是教练,师生等级差了一截儿,地位是不平等的。
魏光严还是默默玩着贪吃蛇,程亦川侧卧在床上,百无聊赖地也下了个贪吃蛇,只是手机没一会儿又震一下,没一会儿又震一下的。他把来电给掐灭了,安安静静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大字。
魏光严中途给他倒热水,一不留神瞄了一眼“鸡汤王谁啊”
程亦川赶紧收起手机,没吱声。
“怎么不接电话啊,这都多少个未接了”魏光严还在热心肠地多管闲事,“你家里人肯定是知道你受伤了,这得多着急啊,你赶紧接一个呗喏,喝水。”
程亦川接过水杯,刚喝了一大口,就听见他的下文。
“鸡汤王这种名字,一听就是你妈”
“噗”程亦川一口吐了出来,正好吐在魏光严脸上。
“”
魏光严“程亦川,我他妈上辈子刨了你家坟”
程亦川赶紧伸手去替他擦,擦着擦着,又狂笑一阵。
背后的丁俊亚坐在床上看电视,侧头瞄了眼,“这会儿脑子不震荡了可以这么狂笑了”
宋诗意打了好几通电话来,最后干脆发了条微信接电话。
程亦川最后还是没忍住,手贱回了她我这会儿有点头晕,困得要命,明天再回你电话。
下一刻,对面回复困得打贪吃蛇
程亦川一顿,抬头面无表情看着魏光严“你跟宋诗意说我什么了”
魏光严才刚擦干净脸上的水,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说你了”
翻了个白眼,他说“呵呵,你这人那么欠揍,偏偏队里还不少人关心你,男队女队都在问我你怎么样了。我一个一个回消息都烦死了。”
可到底还是心地善良,一个一个替他回应了来自队友的关心。
程亦川追问“我是问你跟宋诗意说什么了。”
他背对丁俊亚,魏光严也全神贯注和他说话,所以谁都没注意到,原本专心致志看电视的人目光一顿,在听闻宋诗意三个字时,忽然看了过来。
魏光严下意识说“她问我是不是在医院陪着你,我说是啊。她就问我你现在在干嘛”
“你跟她说我在玩贪吃蛇”程亦川不可置信。
“你本来就在玩贪吃蛇啊”魏光严摸不着头脑。
“你他妈”程亦川要气坏了,直想一脚踹过去,但这会儿身体虚弱,眼见着打不过对手,只得作罢,指着魏光严的鼻子,“滚滚滚。”
下一秒,手机又开始震动。
程亦川支起身子,弯腰穿鞋。
身后冷不丁传来丁俊亚的声音“去哪儿”
“走廊上,接个电话。”
“就在这儿接。”丁俊亚眉头一皱,“身上有伤,脑子也摔了,医生嘱咐你的你都忘了不许乱动。”
程亦川身形一滞,真是烦透了,只能把刚穿上还没来得及系鞋带的鞋用力一甩,躺回被窝里,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压低声音接了电话。
“喂”
像是做贼似的,闷声闷气,非常谨慎。
“舍得接电话了”那头的声音不可谓不冰冷,简直来自北极冰川。
程亦川从来都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舍得了。”
反倒是宋诗意被呛了一口,好几秒没反应过来,最后凶巴巴地问了句“这会儿怎么样了”
“就孙教练说的那样啊,没什么事。”被窝里的人小小声地说。
“就那样是哪样脚扭了,脸上挂了彩,背上受伤,脑震荡,你说的哪一样”
“”
你看,他就知道会这样。就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让孙健平言简意赅说轻点。可她怎么还是知道了
程亦川从被子里探出个头,阴恻恻地指了指魏光严,比口型“长舌妇,八卦婆。”
魏光严正想骂人,那只脑袋又哧溜一下缩回了被子里。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我这会儿还活蹦乱跳的呢,不信你问问丁俊丁教练,他刚才还不准我去走廊上瞎蹦哒。”
“丁教练在你那儿”
“在。”他在被窝里翻了个白眼,吐槽说,“你们真不愧是师兄妹,都一样的啰嗦正经。”
他在被子里肆无忌惮,坐在一旁的魏光严十分不自在,偷偷瞄了一眼丁俊亚,只对上丁俊亚面无表情的脸。
魏光严“”
光速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问完程亦川的状况,这下宋诗意开始跟他算账“我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
她一字一顿重复“回答我,程亦川,为什么不接电话”
被子里的人有气无力地呜咽一声,趴在那含糊不清地说“都银”
“你说什么”
“我说丢人”他翻了个身,压低嗓门儿欲哭无泪地说,“说好等我的好消息,说好风风光光把运动后名额拿下来,结果好消息没有,还他妈摔了个狗啃屎。让你听说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笑话我”
那头的人一顿,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古怪的答案。
“你怕我笑话你”
程亦川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折腾,心烦意乱地说“早上还夸口说了一水儿大话,结果一上场就摔得我妈都快不认识我了算了,你不懂我的少男心。”
宋诗意被气笑了,一半是因为他这令人匪夷所思的少男心,一半是因为他还有精力在这儿胡搅蛮缠的,大约是确实没什么事了。
她说“我懂,你不就是要面子吗可那么多人都看你摔了,也不差我一个笑话你的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他在被窝里用力蹬了蹬脚,振振有词,“那不一样。我又没跟他们放大话,只在你面前夸夸其谈耀武扬威了。”
“所以”
“所以你”程亦川气急败坏地扭来扭曲,险些把自己拧成麻花,最后泄了气,躺在床上不动了,嘀咕了一句,“我就说你不懂了。行了行了,你别瞎操心了,我没什么事儿。你赶紧歇着去吧,我不想跟你说话。”
他心烦意乱地挂了电话,方觉被窝里喘不过气来,赶紧把头探出来,大口大口喘气。
一旁的魏光严一脸狐疑“你脸怎么这么红”
“很红吗”程亦川搁下手机,摸摸脸,喝,真烫。
他心虚地扇了扇风,说“被窝里不通风,缺氧,咳咳。”
一边的丁俊亚一直没说话,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因为少年背对自己的缘故,只看得见那红得像石榴似的耳朵。
他和宋诗意关系这么近
两人说话的随意程度令丁俊亚有些措手不及,可他下意识地想,这小子跟谁说话都这么没大没小的,也不稀奇。
可接下来的电视节目一点也看不进去了,哪怕是体育频道,他也看得兴致缺缺。
某一刻,手机响起。丁俊亚从包里掏出手机,低头一看,心跳漏了一拍。
电话是宋诗意打来的。
自打她请假回去,他还没和她说过话,只发去过两条信息。一条是她回家的当天,他问她是否平安到达,而她回复得正儿八经到了,谢谢师哥。另一条是前天夜里,他问了一句多久归队她回复说下周一。
其实都是废话,毫无意义的对白。
丁俊亚摸不准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哪天他一个冲动,拎了堆土特产去她宿舍底下,是心血来潮,也是蓄谋已久。他这人,旁人都说他冷心冷肺,可他只是有些被动,不太会说话。
对于感情这回事,他素来内敛,也从不知如何下手。
可此刻看见她打来电话,他向来冷峻的面容也有所松动,甚至带了点隐隐的笑意。
“喂。”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病房里,程亦川还在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呻吟,嘴里念着“没脸见人了丢死人了颜面无存痛心疾首”等等莫名其妙的台词。而魏光严忙着打贪吃蛇,一边打一边潦草地安慰他“你这张脸反正用处也不大丢一丢也没什么要紧的啦”。
电视上,赛事进入白热化,解说的声音慷慨激昂。
但丁俊亚定定地坐在那里,耳边前所未有的安静,只剩下来自北京的一通电话,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宋诗意叫了一声“师哥。”
下一句,直奔主题“你在医院守程亦川是吧”
他瞟了眼身侧还在哀嚎的人,嗯了一声。
宋诗意问“他说他状况不严重,是真的吗”
丁俊亚顿了顿,说“是真的。”
“对对对,你就这么回答就行,别让他知道我打你电话了。”她在那头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全是在确认程亦川的状况,末了直截了当问出一句,“他是怎么摔的”
丁俊亚沉默片刻“还不清楚。”
“是意外,还是”她有所猜测。只因对方不是别人,是卢金元。
卢金元这人臭名远扬,她早有耳闻,如果是他干了什么亏心事,她毫不意外。只是人心难测,她先前压根儿忘了这一茬,还一心等着程亦川所谓的好消息,这会儿出了事才想到,她早该提醒程亦川注意卢金元这个人。
“师哥,这话我就不跟孙教说了,免得他风风火火,直接找卢金元对峙。你做事谨慎,没有证据也不会轻易行动,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
丁俊亚一边听,一边抬腿往走廊上走,待走远了,才打断她的话。
“不是意外。这事儿孙教也知道。”
宋诗意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有些尖锐地响起来“真是他干的”
他言简意赅把雪杖被人锯断的事情说了,最后解释说“事情还在查,就算是卢金元干的,也得讲个证据。”
“如果真是他干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的声音听上去异常遥远。
“还不清楚,这事要教练组商量,还要往上报”
“如果还和以前一样呢”她突然尖锐起来,“如果和以前一样,为了队里的名声,上面是不是会决定不把事情闹大,就这么瞒下来,从轻处理”
丁俊亚一时无言。
那头的人还在气头上,一桩桩一件件数着从前的事“这种例子还少了吗我进队第二年”
他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听着她的气急败坏,忽然间出口打断了她。
“宋诗意。”
“啊”她有些茫然,声音里还带着气。
丁俊亚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只觉得一颗心也没了边际。他沉默片刻,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关心程亦川的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