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另外几人早回来了, 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你们没看到，王班长可热情了，一个劲得逮着人说话。”曾瑶眉飞色舞地形容了一番，脸上写满了八卦之情。

    杨倩倩不信“真的假的”

    虽然她们与王班长接触还不够久, 但都觉得王班长是很矜持的性格, 与新兵们接触时也不热络, 很难想象她热情与人搭话的样子。

    “真的我骗你们干什么”曾瑶急得顾不上其他，推了推梅丽丽的胳膊, “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梅丽丽不止看见了, 还看得更清晰。

    她记得那个教官的侧脸，轮廓很鲜明, 明明是很清俊的长相, 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书卷气, 像一柄开刃的宝剑, 锋芒毕露，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王班长与他说话时轻声细语、温柔小意的样子，完全找不见早会时侃侃而谈的影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班长的倾慕之情，梅丽丽这种人精自然反应的更快。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了n多种念头，王班长家境不错, 有几分清高, 在文工团里也呆了好几年, 她能瞧上的人家境肯定差不会差。

    这是个机会, 虽然梅丽丽至今还没接触过那位教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但她已经本能的估量出了他的价值他可能会成为她的目标。

    基于这样的考量，她没有第一时间附和曾瑶，只是含混不清地说“可能真有这回事吧, 我其实也没注意到。”

    “我当时不还给你指了吗”曾瑶困惑了。

    “我当时光想其他事去了，真没注意到。”梅丽丽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它流露出任何破绽，即使再不耐烦应付这个农村兵，依然状似无辜地说“对不起啊没看到的事儿，我也不敢乱说呀。”

    梅丽丽绵里藏针，状似示弱，话里却有深意，带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恶意，像是在指责曾瑶说闲话似得，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但深究也挑不出大的毛病。

    曾瑶听出了几分不对劲，但定眼看去，梅丽丽里温温柔柔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愧意，一副真情实意的样子，不像是那种人，也没有深究“算了算了，我说这些干什么明天就要正式训练了吧，还是早点洗漱完睡觉吧。”

    佟文静从头听到尾，倒是对这位教官有了几分好奇，原则性极强的王班长喜欢的人一定很严格吧要他是总教官的话，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吧

    说起来刚刚张医生也像是知道点消息似得，搞不好明天真的要被虐菜了。

    伴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思，佟文静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仿佛是为了印证这番话一样，第二天一大早，教官们便给这群新兵了一个下马威。

    “嘟嘟嘟”

    起床号的威力初现，带着宿舍窗户也跟着合鸣，震醒了尚处在深睡模式的佟文静，她反射性地推开被子，自言自语道“天亮了”

    天当然没亮，凌晨五点钟，南疆的天完全笼罩在夜色下，离朝阳初升还有好几个钟头呢

    佟文静拉开窗帘往楼下看，即使在二楼也只能看见一点微弱的光芒，光点模模糊糊照亮了一行人一排整装待发的教官踱着步等在下面

    她在打量楼下那群教官时，也有人注意到了她。

    恒孟卿漫不经心地往楼上那扇窗户望去，宿舍的灯依然没有亮起，风搅得窗帘浮动不定。

    一片漆黑中，划过一道影子，刚刚支棱着脑袋往这里打量的女兵已经缩了回去，只能看见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杏仁眼娇俏地弯起，眨巴着眼睛，嗖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记忆中也有一双眼睛。

    她惯常以狼狈不堪地样子出现，红肿的、灯泡似得样子，实在不讨喜，但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恒孟卿只要想起她，就只记得这幅小可怜的画面，完全记不起她微笑的样子。

    她是这样笑得吗

    恒孟卿不自觉地思索着，好像更加眉飞色舞，一点都不文静，恨不得露出牙龈来展示她的快乐。

    跟他完全不一样。他是克制的，悲伤也很少啜泣，高兴更是含蓄，永远躲躲藏藏，压抑着面孔，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情绪外露的那面。

    想到这些，恒孟卿眼角笑意也收敛了，素来严肃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的痕迹，撩起手腕看了看表，与旁边的教官说“五点二十集合，迟到的扣除纪律分，罚跑五圈。”

    “是。”同为教官的杨桐记了下来，心里为新兵们默哀了一秒，老老实实地拿着花名册站在宿舍楼下等待起来。

    他们说话时，王爱琴便站在一旁没有插话，黏腻的眼神贴在恒孟卿身上，让人想要忽视都难，恒孟卿不堪其扰地问“王班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能有什么事呢一大早就急匆匆赶来，名为监训，实为多看他一眼。

    王爱琴含羞似怯的眼神落在他的胸口，心里有些委屈，这位妈妈介绍的相亲对象，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在故意装傻呢。

    不管如何，王爱琴硬是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恒大哥，你是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恒孟卿脸色不愉，看了眼这位自来熟的女同志下队时，团长嫂子特意让他关照的对象，话里话外都透露着相亲的意思。

    他要怎么说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拒绝嫂子的好意，但爷爷去世没多久，他最近实在无心想这些。

    这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说这件事，顾着女同志的面子，恒孟卿没有直说，只是更加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两眼直视前方说道“王班长还是叫我教官吧”

    “为什么”他软硬不吃、拒人千里的态度，令王爱琴有些尴尬，脸色一变再变“只有我们两人时也不行吗”

    “有新兵下来了”恒孟卿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一再被下面子，即使他的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还是让王爱琴的脸烧的慌。

    羞愤之中，王爱琴一言不发地跑进了宿舍，压着心里的那股邪火，猛地推开门，冷脸说道“还磨蹭什么，教官都等在外面呢”

    “”

    莫名奇妙的一波火力攻击，与昨天亲切温和的模样大相径庭，在所有人愣怔着没反应过来的时间，李茗雨率先爆发了“你干什么啊，没看见我们正收拾着吗”

    “你懂不懂礼貌”王爱琴啪地一声关上门，质问道。

    “你”李茗雨被怼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一天，王班长的形象就从知性大方变成了这样，佟文静觉得有些幻灭，就像一株牡丹染发着大蒜味一样，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就坠下了谷底。

    对于这些，王爱琴也不是不在乎，她向来是个表面功夫做的很好的人，但脾气已经发了，人设崩了，她也低不下脸来向这群新兵道歉。

    气氛僵持着，大家都有些尴尬。

    佟文静、下铺的李思雯是不爱惹事的性子，王佳瑜被痛经折磨地死去活来也没心思搞事，三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齐离开了气氛压抑的宿舍。

    三人急匆匆跑下去后，宿舍楼前已经站了不少人了，教官拿着花名册挨个勾了名字，几个女文艺兵便合流到了大部队。

    佟文静这半年里又长高了一头，现在净身高174，算是女兵里最高的那一波了，自动被分入了后排，与文艺兵们隔了老远的位置。

    她一站定，便不自觉融入了严肃的氛围之中，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女兵的发旋，以至于错过了观察教官的好机会。

    迟到人不少，等所有人到齐时，已经五点四十了。教官身上的火气犹如实质一般，压都压不住。

    佟文静隔得远了，都能感受到教官的怒气，更别说迟到的女兵了，教官们足足骂了十分钟。一顿臭骂下来，一个个乖的像是小鸡仔一样。

    挨了一顿骂还不算完，还有早训罚跑、午休时间扫厕所等着。

    一系列“套餐”下来，教官的威信便瞬时生效了。

    别的不说，就看早训便知道了。一群娇滴滴的女兵们谁都不敢抱怨，迈着小细腿便跑了起来。

    早训内容倒也还好，因为是新兵，教官们也没有急于求成，只安排了四十分钟的跑操。

    但这只是教官们觉得，新兵们可不这么想。

    四十分钟不是让你散步，跑的速度绝对不慢，还有愈跑愈快的趋势，最重要的是人也不能掉队，这对于新兵们来说实在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

    一开始大家憋着劲跑倒还好，后面全凭着意志撑着。连佟文静都有些吃不消，虽然不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但也恨不得立马躺下不动。

    “小恒你过来下”

    因是第一天训练，操场外站了不少巡视的领导，恒孟卿不过陪着跑了两圈便被叫走了。

    还好是第一天，训练任务不急，剩下五个教官按照提前计划的那样，把女兵们分为了五队，每人各领了一队。

    佟文静这一队的教官正是那名叫杨桐的教官，四川人，操着一口正宗川普，自带一股幽默感，又长了张娃娃脸，倒让人没有那么害怕。

    “后头几个月我便是你们的教官了，希望你们不掉队，不顶嘴，认真训练，配合我完成好这次训练任务。”杨桐扫过众人无精打采的脸，陡然提高声线，吼到“行不行”

    “行”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今天迟到的那几位，后面能不能不迟到”

    “可以”

    “今天跑操表现不错，后面能不能坚持”

    “能”

    “我们是几班”

    “一班”

    “我们的口号是是什么”

    “一班一班，非同一般”

    “第二没意思，我们要做便做第一，是不是”

    “是”

    “声音我听不见，再大点声”

    “是”

    “再大点”

    “是”

    几句话下来，士气便提升上来了，一扫萎靡不振，女兵们扯着嗓子回道，惊地其他几个班也喊起了口号。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超越一般班，勇夺第一”

    “我们”

    “二班”

    “二班”

    “就是强”

    “强就是强”

    “不接受反驳”

    二班跟一班别上了苗头，对准目标便是一顿输出，一班也不甘示弱，有来有往了几个回合，佟文静嗓子都喊哑后，终于到了早饭时间。

    去食堂的路上也不得闲，卯足了劲抢唱团结便是力量，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了新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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