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19 章 【119】
作品:《夺娇》 119晋江文学城首发
内室里暖香浓浓,红烛熠熠。
来之前,卢子阳神秘兮兮说“陛下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定会喜欢。”
谢无陵不以为然。
银钱、珍宝、美人,这些他若想要,当年跟着三皇子也不是求不到。
但卢子阳再三笃定“你定会喜欢的。”
这倒勾起谢无陵几分好奇,想看看那蠢皇帝又准备了些什么
说实话,昨日那座镶满明珠的红珊瑚,他的确挺喜欢的。
那样漂亮的珊瑚,他想着,若是能拉着娇娇一起看,她应当也会觉得稀奇。
难道蠢皇帝这回送的礼,比那座明珠红珊瑚更华贵
直到他迈进那红彤彤的寝屋,看到大红床帷间,那一动不动躺着的娇媚美人儿。
脚步陡然停住,心底的某根弦也好似“珰”得发出一声铮响。
他是吃醉了酒,还是在做梦
不然怎会看到娇娇躺在他面前。
乌发披散,雪肤娇嫩,红的轻纱,鹅黄小衣,那双明润乌眸在朦胧烛光下泛着醉人的潋滟光芒。
是他梦里梦过无数回的场景。
他常常想,倘若那日在金陵,娇娇没有被裴瑕夺走,或许那日夜里便是眼前这幅场景。
他的小媳妇香喷喷的,穿着大红衣裙,羞答答地坐在床上等他
哪怕她那时大着肚子不能动刀动枪,但能抱一抱,亲一亲,光是想想也觉满足。
如今,梦想成真。
他的娇娇躺在他的眼前
谢无陵的喉咙哑了,身子热了,袍摆下也瞬间有了反应。
直到榻上美人眼睫轻眨,有气无力朝他道“怎会是你”
她眸中的错愕与惊疑,叫他遽然冷静下来。
这不是梦,是现实。
既是现实,娇娇便不该出现在这。
“娇娇,你怎么在这”
他朝她走去,嗓音还有些发哑。
沈玉娇也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黛眉蹙起“这话应当我问你才是,我怎会在这这又是何处”
“这是鸿胪寺的客舍。”
谢无陵走向她“你不知你怎么来的”
来人是谢无陵,沈玉娇心里是松口气的。
哪怕三年未见,她仍觉得谢无陵是她可以信赖之人。
“太后慈谕召我入宫,我上了马车没多久,就中了迷药。”
说到这,沈玉娇神情有些窘迫,声音也不禁小了“那个迷药,好像不是一般的迷药,我现下浑身都没劲儿”
而且还热得厉害,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动着,酥酥麻麻。
她话未说尽,但谢无陵一下就明白过来。
这是中了催情药。
原来狗皇帝说的大礼,竟是将娇娇骗过来,这般弄到他面前
谢无陵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
诚然,他的确想要沈玉娇想到发疯。
却不代表是这种情况下,乘人之危。
那狗皇帝将他谢无陵当做何人又将他对娇娇的情意视作何物
沈玉娇见谢无陵只阴着一张面孔不说话,心头有些惴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无陵嗓音低沉“是那蠢皇帝做的。他知晓我心悦你,便想拿你来讨好我”
“娇娇你信我,我真不知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不知那卢子阳说的大礼是你,若早知道,我定狠揍他一顿”
沈玉娇见他着急解释的模样不似作伪。
那神态、那语气,分明还是从前那个谢无陵。
“现在说那些也没意义,你先扶我起来。”
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姿势与谢无陵对话,就好似她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般。
谢无陵也不适应这种场面。
太考验他了。
心心念念之人就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仿佛一块送到嘴边的香肉,只要他想,便能夙愿得偿。
他虽有些自制力,但这份自制力在沈玉娇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
也不知当年那个裴守真是怎么忍的,反正他现下浑身烈火灼烧般,烫得发疼。
“好,我扶你。”
他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床边,扯过一只迎枕。
大掌碰到沈玉娇肩头的刹那,哪怕隔着一层薄纱,也如握住一块细嫩温热的豆腐般。
想用力。
又不敢用力,怕碎了。
他小心翼翼克制着,唯恐心底那匹野兽脱了缰。
沈玉娇靠着迎枕,仍是使不上半分力,一张莹白脸庞也因药效泛着娇媚绯红,只得强撑着力气,望向谢无陵“我脑袋很晕,身上也难受。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可方便给我寻个大夫唔”
话未说完,喉间克制不住溢出一声娇吟。
那媚到入骨的嗓音一出来,连她自己都惊住,再看谢无陵灼灼看来的目光,简直羞耻得想死。
咬了咬唇,她瞪他“你偏过头去呀。”
明明是凶巴巴的语气,却因那过分娇媚的语调,还有绯红含羞的水眸,似调情一般勾人。
谢无陵下腹紧绷“”
真要命。
他已经开始恨皇帝了。
这哪里是大礼,分明是酷刑。
虽舍不得眼前旖旎美景,他还是偏过了脸,哑声道“已过酉时,坊门将关。中了这种药,除了阴阳调和,再无他法”
阴阳调和。
光是这四个字说出口,谢无陵心尖就止不住发痒。
他拢着长指,两只耳尖也染上绯红,咳了声“娇娇,你若不介意,我我愿当你的解药。”
沈玉娇正被身上那阵奇怪的感觉折磨着,冷不丁听到这话,既羞又恼。
“胡说些什么”
她咬着舌尖,试图逼自己冷静这分明是皇帝的奸计,你我岂可中了他的圈套”
谢无陵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他抬起眼皮,瞧见沈玉娇那副被药折腾的妩媚动情模样,心痒,更心疼。
“娇娇。”
他走到床边坐下,一双桃花眼明亮而诚挚地望着她“从前我无权无势,教你被裴瑕那个伪君子一直困在身边。如今我回来了,手中有兵,连皇帝都要讨好我,遑论区区裴守真。只要你愿意,现下再无人阻拦我们在一起了。”
“今日先让我为你解药,明日我们就去找裴瑕。他若还咬死不肯和离,那我们便去公堂义绝,终归我定会叫你恢复自由身,再不做他裴氏妇。”
见沈玉娇柳眉蹙着,水眸也变得迷离,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上,低低道“娇娇,我在燕北三年,一直洁身自好,从没碰过任何女子”
二十八岁的年纪都可以做几个孩子的爹了,他却还是雏,说出去都要被人笑。
从前混迹军营里,将士们夜里说荤话,他也会嬉笑着附和几句
没有经验,全靠瞎编。
但夜里那一场场活色生香的绮梦里,全是沈玉娇。
“娇娇,就让我帮帮你”
谢无陵难以自持地朝她坐近了些,就差将那句“我绝不比裴守真差”说出口。
男人身上浓厚的雄性气息,以及他脸庞滚烫的温度,满怀热忱的明亮双眼,都叫沈玉娇本就被药效折腾得酥麻的身子愈发绵软。
但她仍残留着两分理智,摇头“不、不行。”
她现下是裴瑕之妻,是裴夫人,若与谢无陵做出这等荒唐事,是为淫行媾和。
“谢无陵,你命人备一桶凉水。”
她将手从他脸上伸回“或是、或是拿把刀给我,放些血,看能不能清醒些。”
“你这是要为裴瑕守贞么”
谢无陵喉间发涩“可在渭南江滩边,你分明答应了我,要嫁给我的,难道你都忘了”
倘若沈玉娇清醒着,定要与他说一番道理。
可现下她实在难受,身体那一阵阵反应叫她意识迷乱,再无力去解释,只半睁着惺忪美眸,朱唇轻喘“你帮帮我,帮我”
谢无陵心下燃起希望,倾过身去“我在。”
却见她脑袋朝旁偏去,嗓音发颤“将我送回裴府。”
“哗啦”一声,如彻骨寒冰,兜头淋下,谢无陵浑身发僵。
都到这会儿,她还念着裴瑕。
三年辰光,她真的将他完全抛在脑后了
“娇娇。”他哑着声音唤她,试图让她再看他一眼。
除了没占个名分,他哪里比不上那个裴瑕。
他愿尽他所能,叫她快活。
可她却执拗得将脸偏向一边,强忍着药效,口中呢喃着“谢无陵,送我回去回去
”
谢无陵心如刀绞。
他抬手掰过她的肩,叫她面对着他,喉间哑得厉害“你可知这种情况,叫我将你送回去,是何等残忍”
将他所爱之人,亲自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这份屈辱与心痛,无异于剜肉削骨。
沈玉娇被迫对上男人泛着绯红的漂亮眼睛,他握在肩头的双手强而有力,明明无比灼烫,却因肌肤相贴,身体那份燥意得到一丝清凉的慰藉般。
很舒服,想要更多。
更多的接触,更多的肌肤相贴。
差一点,她便投入面前男人的怀中,寻求纾解。
但残留的一丝清明告诉她,不可以。
决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与谢无陵做出那等事。
一旦铸成大错,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谢无陵”
她咬着唇,乌眸似泛着盈盈泪光,娇媚又哀怨“你别这样对我。”
她不想恨他。
更不想毁了那段珍重藏在心底,纯粹灿烂的情意。
“娇娇。”
谢无陵苦笑,低下头,高大身躯朝她倾去。
见他靠近,沈玉娇眼皮一跳,而后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然而下一刻,那温热的薄唇落在她的眼角。
小心翼翼,蜻蜓点水般,他吻走那滴泪。
“你忍一忍,我送你回去。”
男人低沉的嗓音无比沙哑,像是粗粝砂石磨过。
沈玉娇错愕。
不等她反应,就连人带锦被,从头到脚被裹得严严实实。
谢无陵将她打横抱起来,又扯了扯被顶,将她的脸和脑袋也掩住,低声道“别出来,被人瞧见不好。”
沈玉娇躲在被子里,肩背靠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恍惚间,好似回到了生棣哥儿那日。
那一日,她忽然破水,他也是这样抱着她。
边脚步匆匆地往后院赶去,边低头安慰她“娇娇,别怕。”
“娇娇,我在。”
“我一直在。”
眼眶不觉沾染湿意,沈玉娇哽噎唤了声“谢无陵。”
谢无陵低头“嗯”
“多谢你”她道。
谢无陵一怔,而后胸膛好似被撕扯般,汹涌的酸涩化作无尽的痛意,一直蔓延到心尖。
有什么好多谢的。
在沈玉娇面前,他向来一败涂地。
人还没迈出客舍院落,裴瑕便手握长剑,一身寒气地赶来。
待走得近了,便见他衣袍凌乱,拳头关节处也泛着血痕。
看起来像是才与人打过一架。
两人在院门处撞见,裴瑕看到谢无陵怀中那团锦被,眸光陡然冷下。
“你这混账”
他拔剑便冲上前。
谢无陵眉头一跳,心里也恨的不得了。
这该死的也好意思骂他混账他若真是混账,哪还会在这
裴守真,你他娘的给老子住手”
谢无陵抱着怀中轻盈的身躯,生怕将她摔着,一双狭眸怒瞪着裴瑕“要打架改日老子奉陪到底,但现下娇娇不舒服,你莫要伤了她。”
裴瑕挥剑的动作一顿,面容阴寒“你对她做了什么”
谢无陵“”
他倒是想做,可是
狠狠磨了磨后槽牙,他冷戾眸光恨不得将裴瑕捅得浑身是洞,怒道“老子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娇娇被下了催情药,现下很不好受,你别废话,快滚进来。”
他转身,将沈玉娇抱回屋里。
待看到大红床榻间,那娇慵无力、乌发凌乱的美人,视线也好似被那抹雪白灼伤,不敢再多看一眼。
人心总是贪婪的。
他怕他真的会变成混账。
会不管不顾提剑将裴瑕杀了,再不管不顾地占有她。
抬手抹了一把脸,谢无陵强压下心底那份泛滥的妒火,大步出了屋。
经过裴瑕时,到底没忍住那份怨气,一把揪住裴瑕的衣领,将他撞到门边。
充血的双眸满是煞意,他咬牙恨道“裴守真,她清清白白,哪怕中了药,也要我将她送回裴府。倘若你敢因此事而轻慢她半分,老子绝对把你千刀万剐,再把你裴家十八代的祖坟都挖了”
裴瑕拧眉,带伤的长指用力扯开谢无陵的手,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玉娘品行,我比你了解,不必你来教我”
便是她真的抵不住药效失了身,那也不是她的错。
皆是那昏聩下作的所谓贤君之过
“唔好热”
听得屋内传来的难耐呜咽,谢无陵心尖一颤,面色愈发难堪。
他再不敢留,松开裴瑕的衣领,大步往外。
看着那道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裴瑕眸光也变得复杂。
这个谢无陵
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珍重玉娘。
可他裴瑕的珍重,也不逊于他。
既然玉娘选了自己,那他更不会轻易放手。
裴瑕收回视线,再看那满目宛若喜房的鲜红,他抬起手,将房门从里锁住。
一室暖香里,他俯身,叩住妻子的手,十指交缠。
“玉娘,别怕。”
“守真阿兄在这。”
落日熔金,天边那绯红连绵的鲜艳红霞,好似谢无陵胸膛燃烧不尽的妒火与怒意。
必须得找个人泄泄火才是。
本想抓着那个卢子阳揍一顿,没想到卢子阳已经被人揍过
右眼窝乌紫一片,两只鼻子正摁着帕子止血。
见到谢无陵气势汹汹地寻来,他立刻诉苦“可是那裴守真寻了过去唉,真不知道他是何处得来的消息,竟这么快的速
度”
说到这,他迟疑着问“谢将军可成了好事”
“老子成你奶奶个腿”
谢无陵大步上前,挥拳照着卢子阳的左眼窝招呼过去。
他手劲本就大,又在气头上。
这一拳砸过去,卢子阳整个人都栽倒在地,半晌都起不来。
左右奴仆们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小国舅小国舅您没事吧”
卢子阳倒在奴仆们的怀中,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才幽幽回魂般转过一口气。
待见到谢无陵那横眉冷竖的俊脸,犹如看到无常罗刹般,立刻抬手抱头,哆哆嗦嗦“谢将军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谢无陵虽愤懑,却尚存几分理性,知晓不能真将面前之人打死。
冷眼扫过屋内一干奴仆,将他们吓退后,他才弯下腰,大手一把拎起卢子阳的衣领,咬牙道“老子昨夜与你说的是要一封放妻书。你这猪脑子是怎么传话的,竟敢设计陷害她你们整个长安朝廷都凑不齐一个脑子吗”
“实在是裴丞相不肯和离。再说了,倘若今日成了好事,生米煮成熟饭,不也是异曲同工嘛。”卢子阳战战兢兢道,实在不明白谢无陵这有什么好恼怒的。
美人都送上他床上了,这还不好
“异曲同工你他娘的管这叫异曲同工”
谢无陵气得肺都要炸了,周身寒厉凛冽如冬般,目眦尽裂“老子是要与她做名正言顺的夫妻这般无名无分地在一起,是偷奸”
这些狗东西竟敢这般糟践他待娇娇这份情
谢无陵现下冲进皇宫将淳庆帝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心都有了。
“今日之事,给我瞒住瞒得死死的”
谢无陵居高临下盯着卢子阳“倘若对外泄了半分,污了她的名声,老子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到底是沙场历练过的杀将,发起怒来周身的杀意凛冽如霜,卢子阳两股战战,磕绊道“是,是”
“待到明日,我再去和你们皇帝算账。”
“现下快给老子滚”
卢子阳屁滚尿流地跑了。
谢无陵站在空落落的安静院里,望着远处天边的夕阳渐渐被黑夜吞噬,一颗心也沉下来。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台阶上,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
不久前,还温香软玉抱满怀。
可如今
他闭了闭眼,克制着不去想客舍里的情况。
只要一想,那种痛,如烈火焚烧,如冰霜冻结,如百蚁噬心,让他无法呼吸,更无法挣脱。
相较于客舍里的颠鸾倒凤,叫他更难受的,莫过于沈玉娇的选择。
她要裴守真,不要他。
都那样难受了,也不要他。
她的心,已经完全偏向裴守真了么
这一夜,谢无陵坐在阶前吹了整晚的冷风。
翌日天还未亮,裴瑕抱着熟睡的妻子,悄无声息地从后门上了马车。
谢无陵熬红了一双眼,没敢去送。
心如火煎了整夜,已经够难受了。
他怕嫉妒成狂,失去理智。
不去想,不去看,就当昨夜那一切并未发生,哪怕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他也认了。
何况,他们本来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他算什么呢
一个被抛弃的局外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