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鹊还巣

作品:《小河山

    二丫从卫蕤车上下来, 蹬蹬蹬朝胡唯跑过去, 眼里没有卫蕤,只看着胡唯,一句没头没脑地,带着哀伤的,盛满了无数委屈和难过的。

    “我姥姥没了。”

    这得是心里压抑了多长时间, 才一见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向他诉苦。

    胡唯尚处震惊中没反应过来,听了二丫这话,很快镇定下来, 点点头, 安抚她的委屈和难过。

    “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二丫仰头望着他, 又落寞垂下眼。“哦三伯告诉你的,对吧”

    胡唯垂在腿侧的手指动了动,还是抬起来摸了摸二丫的脑袋, 轻声哄“你怎么到这来了呢谁跟你来的”

    “我自己”

    “来几天了”

    二丫低下头“没几天。”

    那怎么跟卫蕤混在一起呢这话,胡唯没问她, 直接看向了卫蕤。

    卫蕤又是一哆嗦, 嘴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了抖,没吭声。

    胡唯叹长气,拉着二丫示意“车里等我。”

    二丫乖巧点头, 想上车,走两步, 猛地想起那天看见他和和小春一起钻过这辆车,心生抵触,扭头道“我不上车。”她指着不远处那颗树,“那儿,我在那儿等你。”

    走两步,二丫忽然掉头给了卫蕤最后致命一击

    她直愣愣地朝卫蕤走过来,伸手“你把钱给我”

    卫蕤含泪颤抖,这时候你当着胡唯的面,提什么钱啊

    胡唯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狠狠拧起来,还有金钱交易这俩人干什么去了

    看卫蕤不动,二丫仗着身边有人给撑腰,还蛮横“你快点啊。”

    卫蕤一摸裤兜,小声试探“刷卡行吗”

    二丫要变脸,卫蕤一跺脚“行,你等着现金,现金”

    说着,一路小跑,敲开司机玻璃。

    司机降下车窗“卫总”

    “别卫总了,卫什么总啊,一会那俩人急了直接给我喂狗了,快点,身上有没有钱,赶紧借我。”

    卫总监的司机哪能没钱呢离了卫蕤,也是司机界呼风唤雨的人物。

    一时豪气拉开皮包,拿出叠一万元的现金。递过去,还要跟老板算账“卫总,按咱银行的利算,百分之十二。”

    这时候卫蕤哪有心思跟他算账,眼睛盯着那皮包,急道“还有没有了快点,再拿一沓。”

    司机又递过去一叠。

    卫蕤掐着这两万块钱现金满脸讪笑,热乎地塞进二丫手里“您先用着,不够知会一声,我随叫随提。”

    二丫是个钱串子,可也是个明算账的人,该她要的钱要,不要的多一分也不拿。

    她攥着那两万块钱,跟卫蕤仔细地算起账来“一小时两千,超出部分一小时加五百,现在是”二丫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十一点,四个小时是六千,扣除你给我买的这件衣服。”

    越算卫蕤心里越凉,越算胡唯嘴唇抿的越紧。

    偏偏二丫还净捡着让人浮想联翩的字眼说,什么按小时,加五百,买衣服。

    算到最后,二丫只留了三千,把剩下那部分重新塞回卫蕤手里“这些还你。”

    收了钱,也不管胡唯答不答应,二丫径直走到一颗柳树下,脚踢着石头子儿。

    卫蕤捂着心口长长呼气,指着二丫“你认识她”

    小胡爷抱肩不动声色“这话我得问你。”

    卫蕤正色“她是你什么人。”

    小胡爷轻声质问“你把她怎么着了。”

    这话,卫蕤听出来了,这句话说不好,小胡爷下一句是要打人的

    卫蕤指天指地掏心掏肺地发誓“我要是把她怎么着了,天打五雷轰。她快把我玩儿死了才是真的”

    胡唯不做声,就盯着卫蕤,等他自己往下说。

    卫蕤缓了口气儿,靠在胡唯的车上,弯了弯手指“烟,给我一根”

    这画面,活生生像电视剧里警察审犯人似的,犯人在垂死挣扎前,总是要一根烟,才能吞云吐雾地把作的恶、干的坏事抖落个干净。

    胡唯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递给他。

    卫蕤点燃吸了,压压惊,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慵懒态度“我去一个老熟人那,正好碰上她在应聘,人家没要她,出来在电梯口我就多嘴问了一句,她说她会英语,我晚上恰好有个急事要翻译,就临时借她充公了。”

    “那钱也是给她翻译用的”

    “对。”卫蕤低头喷出淡淡烟雾,“一小时两千,要价十分公平合理。”

    “衣服怎么回事儿”

    “她穿的不合适,到商场换了一件。”

    “翻译到现在你开的什么会”

    卫蕤完全放弃了挣扎“我带她酒吧喝酒去了”他斜睨着胡唯,“你要是跟她熟,她什么酒量不用我说吧”

    胡唯低笑。

    什么酒量,过年跟她二伯拼五粮液,把她二伯喝的抱着马桶直吐她都能喊再来一瓶的酒量。

    他这一笑,卫蕤沉痛捂着脑袋“太能喝了”

    喝酒这事上,能在二丫身上讨到便宜的人,少。

    “给她锁车上干什么。”

    “想送她回家啊,车里不老实的很,这么晚,我怕她跑了。”

    “怕她跑了”小胡爷探究地又问了一遍,手伸过去,要拎起卫蕤。“你把她当动物圈着”

    卫蕤多少年没跟人打过架了,他那身板,也不是对手。

    何况卫蕤没忘,这胡唯早就不是小时候的胡唯了那是扔到解放军队伍里摸爬滚打了十年的中尉

    卫蕤气急败坏“我要有坏心天打雷劈不信你问问她,我碰她一根手指头没有”

    小胡爷回头“他跟你动手动脚了吗”

    二丫气势滔天“他拉我手还拽着我跳舞呢”

    胡唯回头意味深长。

    卫总监耷拉着脑袋,“你要打就打吧。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亲了,雁城养了十年早把我们这些小朋友给忘了,什么小春儿啊,卫蕤啊,都不重要了。”

    胡唯笑骂着松开他,照卫总监屁股就是一脚“阴阳怪气的。”

    交代完,卫蕤反客为主,改为审问小胡爷“你这样问我,跟你到底什么关系我知道她是从雁城来的。”

    “你想她跟我是什么关系。”

    卫蕤略一犹豫,脑中回忆着二丫刚才对他说的话。

    “我姥姥没了。”

    “哦,是三伯告诉你的”

    卫蕤震惊“你俩这是”

    小胡爷轻描淡写的笑笑“走了,改天再说吧。”

    胡唯转身,朝二丫一摆手。

    二丫眼睛一亮,立刻跑过来。

    小胡爷给她拉开车门“送你回去。”

    见到亲人归见到亲人,二丫还是很有原则立场的。

    “不上这车。”

    “这车怎么了”

    “你这车坐过别人。”

    胡唯和卫蕤对望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卫蕤见缝插针,“那坐我车,我车没别人。”

    二丫扭头瞪了卫蕤一眼,忽然想起来了,于是脱掉身上的大衣递过去“对了,这衣服给你。”

    卫蕤一头雾水“给我这干嘛啊”

    “你说了算你借我的,用完了得还你。”

    “不穿它你多冷啊。”

    “穿了我还不踏实呢。”还了衣服,二丫央求胡唯。“你送我回家。”

    “不开车,走着回”

    二丫重重点头“走着回。”

    能看出来,胡唯对她没脾气,她说走,那就走。

    小胡爷问“能记住自己住哪儿吗”

    卫蕤嘴快“红星胡同。”

    胡唯回头“怎么走”

    “出了这个小区,奔西,走到路口右拐就是。”

    二丫分不清东南西北,胡唯是一直靠着这个记坐标的。

    看着俩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独留拿着一件女装的卫总监傻站在院里,风一吹,他也有点冷。

    于是一个人落寞把那件大衣穿在身上,默默回到车里。

    司机不怕死的问“啥情况就这么跟人跑了”

    听说今天晚上又要下雨,卫蕤怕打雷,头疼地哎呦一声“快点送我回家吧你今天废话真多。”

    司机是个一米九的大汉,默默朝卫蕤翻白眼,嘴里还嘀咕。“今天你可真够没面子的”

    宾利小轿车呜地一声从马路上飞驰而过,像在尽情发泄不满,卫蕤寂寥地看着窗外,心里叹息。

    小春儿啊小春儿。

    别想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欲眼望穿难得见,下了眉头上心头。

    二丫回了自己在红星胡同租的小房子。走到门口,胡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这地方。

    十分陈旧的环境,小院儿的门槛高,房梁高。

    一迈腿,门口头顶上吊着“工人阶级万岁”六个大字,金漆都剥落的差不多了。

    “你哪儿找的这地方。”

    “中介。”

    胡唯沉下一口气,又把人往上颠了颠。

    二丫扒着胡唯的脖子,穿着他的衣裳。脸,也贴在他后脖颈的衣领上。

    瓮声瓮气地女孩娇憨“你冷吗”

    冷要热死了。

    背个快一百斤的东西走二十分钟,什么身体素质都得出一身汗。

    何况,那东西软绵绵的,身体瓷实压着自己的后背。

    踢开院门,秃瓢大爷趴着窗帘隔空喊“二丫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胡唯停下脚步。

    二丫趴在人家背上中气十足的一声“我晚上有事儿”

    秃瓢大爷一眯眼“这是谁”

    “我,我,我男朋友”

    “男朋友在虬城哪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二丫心虚,抠着胡唯的衣领。

    胡唯笑着跟人打了个招呼“大爷,我平常上学,没空。”

    “别蒙你大爷了,多大岁数还上学呢”

    胡唯背着二丫微挺了挺身,给他看自己身上这件衣服,和领子上那对金灿灿的领花儿。

    “没蒙您,西山路国防信息学院,我是那儿的学员。”

    看见这身衣服,大爷咋咋嘴儿,“哎呦还真是”

    “累一天了,快家去吧。”

    开了二丫那间屋子的门,把人扔在床上,小胡爷累的松了松领口,看着熊二丫语气不善。

    “你还真是到哪儿都能认亲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