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零零

作品:《三国有个谢夫人

    这日,谢舒循例去司空府侍奉卞夫人。因逢月望,崔莘和孙氏也都在,卞夫人嫌人多杂乱,打发谢舒和孙氏先回去了,只留崔莘陪伴在侧。

    谢舒别过孙氏回到府里,方是卯时不到,天刚放亮。进了屋,只见孙虑已醒了,朝歌正趴在榻边陪他玩耍。

    谢舒让朝歌拿来米糊喂他吃,随口道“这个时辰姬妾们也该来晨省了,我今日难得回来得早,待会儿过去看看,你让她们多留一会儿。”朝歌应了,打发蒲陶去前院传信。

    谁知蒲陶这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谢舒喂饱了孙虑,换了衣裳正要出门,蒲陶终于从外头回来了。谢舒便问“怎地去了这么久”

    蒲陶面露难色,道“夫人不必去了,姬妾们已散了。”

    谢舒挑眉道“我不是让你留住她们么”

    蒲陶愈加为难“今早的晨省任氏病了没来,苏氏和秦氏也派人来告假,说是去探望任氏,不来了。郭夫人倒是来了,但见前厅没人,不多会儿又走了,奴留不住她。”

    谢舒听得蹙了眉,朝歌道“这个任氏也太猖狂了,仗着有人撑腰,这段时日一直称病不来定省,夫人不与她一般见识,她还蹬鼻子上脸了,连苏氏和秦氏都被她拉拢了过去。何时探病不好,偏要赶在晨省时去,这分明是故意与夫人作对。”

    谢舒面色微沉,道“正巧今日得空,咱们也瞧瞧她去。”

    到了任氏的偏院,远远的便听得屋内传出阵阵笑语声,谢舒心下不悦,进屋只见苏氏和秦氏都在,任贞穿了身家常衣裳,斜倚在榻上与两人说话。苏氏和秦氏本正凭着一张案几剥菱角吃,见了谢舒忙都起身施礼,慌乱地退到了一旁。

    任贞略有些不自在,在榻上挪了挪身子,道“妾病中体弱,不能起身,就不与侧夫人行礼了。这一大清早的,夫人怎么来了”

    谢舒在窗边的榻上坐下,绽出一丝笑色“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听闻你身子不爽,委实放心不下,便来瞧瞧。请医倌看过了没有,医倌是怎么说的”

    任贞敷衍道“风寒罢了,只是医倌叮嘱过不能见风,夫人的院子离得远,现下又快入冬了,妾身往后怕是不能去定省了。”

    谢舒笑意不减,却隐隐透着寒气“不来也罢,毕竟身子要紧,只是你这一病缠绵良久,怕不是风寒那么简单”她使个眼色,朝歌会意,上前一步向任贞施礼。

    任贞防备地打量着朝歌,谢舒道“这是我的侍婢朝歌,家中祖辈行医,会些家传的医术,是以我才把她留在身边,平日里若有个头疼脑热的,用着也方便。不如让她给你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任贞本是装病,怕被朝歌看出破绽,推脱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就不劳烦朝歌姑娘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再将养几日就好了。”

    谢舒哪里肯依,道“来都来了,不过是顺手的事,何必客气。”语气虽温和,态度却是不容质疑的。

    任贞虽然心虚,但明白若一味推脱,便更坐实了自己心里有鬼,只得允了。

    朝歌道声得罪,上前替任贞摸脉,片刻,方收了手。

    谢舒问道“如何”

    任贞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朝歌道“任夫人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风邪犯表,失于调养,以致气血凝滞于内,才会不适。”

    任贞本以为会被朝歌堪破,谁知却果真诊出了毛病,心下一松,却听朝歌又问“夫人是否胸闷气滞,食不下咽,兼且头晕目眩,精神短少”

    任贞含糊道“是有些呢,姑娘果然医术高明。”

    谢舒道“可有什么法子医治么”

    朝歌道“回夫人的话,奴手里有现成的方子,任夫人只需照方抓药煎服即可,但如此未免见效慢,没个一年半载怕是难见成效。”

    谢舒道“听你的意思,难道还有更快的法子”

    朝歌道“是,任夫人身子不爽,乃是由于血行不畅所致,只要开刀将瘀滞的污血放掉即可,再以艾叶熏炙,逼出体内的寒气,保管药到病除。”

    任贞听着,不由变了脸色,一旁侍立的苏氏和秦氏互视一眼,都怯怯地低下了头。

    谢舒道“那就这么办吧,朝歌,你去取药箱来。”

    朝歌应诺要走,任贞忙出言阻拦道“不必了,朝歌姑娘只消把药方开了,我慢慢用药调养便是。”

    谢舒道“那怎么行,我如今协理府务,照管内眷乃是分内之职,任夫人只有快些好起来,我才能安心。况且若是哪一日公子想起你来,要你陪伴,你却缠绵病榻,力不从心,那可怎么好你本就宠遇不多,这样好的机会,想必是不愿错失的吧”

    任贞不悦道“谢舒,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吗什么开刀放血,不过是想折磨我罢了朝歌是你的奴婢,我怎知她的话是真是假”

    谢舒不为所动,淡淡道“这你便错怪我了,你若不愿挨刀,我岂有强迫之理既然如此,你便慢慢地调养吧。”

    任贞刚松了口气,谢舒却又话锋一转,道“只是这样一来,你久病不愈,就不宜侍奉公子了,我会派人把你挪到外院去,正巧那边有几间空房,我回头命人收拾出来。你现在住的地方离正院太近,夫人正在孕中,若是过了病气便不好了,公子看得见你却吃不着,也未免烦心。”说着转头看了看一旁侍立的苏氏和秦氏,轻描淡写地道“二位妹妹既是愿陪着任夫人,便也一同搬过去吧。”

    苏氏和秦氏已看出谢舒来者不善,忙都跪下了,苏氏惶恐道“侧夫人息怒,贱妾与秦氏无意与夫人作对,是是任氏今早非要我们过来陪她,我们才没去晨省的。妾等知错了,求夫人饶恕”

    任氏道“你们”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来,转向谢舒怒道“谢舒,你不要欺人太甚”

    谢舒从坐榻上起身,冷冷道“从前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不与你计较,你倒还得寸进尺了,你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你么”她俯身欺近任贞,低声道“你怕是忘了,那几十箱冬衣的衣料还在我的藏库里放着呢,搁了一个夏天,也不知腐坏了没有。若是我拿去给公子看,你猜他会如何发落你”

    任贞浑身一凛,显是怕了,却嘴硬道“你不敢那件事牵扯颇多,若是翻查起来,甄夫人和郭氏都得被拉下水,你自己又何尝脱得了干系”

    谢舒道“的确脱不了干系,但我已是侧夫人了,郭照和甄夫人的地位更是在我之上,唯有你身份低微,公子发落起来也不会有所顾忌。”

    任贞气道“你”

    这当口,门外的小丫头忽然通报道“甄夫人来了。”话音未落,甄宓便携着东袖和子衿进了屋。

    甄宓怀孕已近六月,宽大的深衣也掩不住隆起的小腹,她的神色较之往常略嫌憔悴,如晚春骄阳下恹恹的海棠花。

    谢舒从榻边退开,向甄宓施礼“夫人晨安,夫人怎么过来了”

    甄宓往四下看了一周,道“我听说今早的晨省有好些人没去,放心不下,便来看看,谁知道还没进门便听见你们吵吵嚷嚷的。”

    她面有不悦,转向任贞问道“任氏,是怎么回事”

    任贞掀被起身,跪坐在榻上,楚楚可怜地道“回夫人的话,贱妾不幸感染了风寒,自入秋以来便身子不适,是以一直没能去向侧夫人定省,这事夫人也是知道的。今早苏氏和秦氏二位妹妹可怜我久病不愈,一起过来探望,分明已事先向侧夫人告过假了,可侧夫人仍是不依不饶的,更怀疑贱妾装病,要让侍婢朝歌给贱妾开刀放血,贱妾不从,侧夫人便要把贱妾挪到外院去养病,不让贱妾侍奉公子。可怜贱妾身在病中,还要遭此折磨,请夫人替贱妾做主。”

    甄宓看了眼谢舒,谢舒并不看她,只是板着脸不说话。甄宓向任贞道“你有恙在身,的确不宜侍奉公子,侧夫人的决断也不算错,既然如此,你便安心养病吧,侍奉公子的事交给其他姐妹便是,待你好了再说。只是搬去外院就不必了,现下快入冬了,天寒地冻的,只怕冻坏了你,再者冬节在即,正是府里最忙乱的时候,你也没必要跟着添乱。”

    任贞虽不情愿,却也只得应了。

    甄宓又转向苏氏和秦氏,责备道“你们两个也是,平日里闲暇时不见你们来看任氏,偏挑晨省时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故意与侧夫人过不去呢,就罚你们闭门反省半个月,除了晨昏两省,不得擅自出入。”

    苏氏和秦氏诺诺地应了。甄宓这才缓了声气,道“侧夫人,可否陪我回去”

    谢舒这才缓和了神色,上前搀了甄宓。两人出了门,谢舒低声道“妾身无能,还要劳动夫人亲自出面。”

    甄宓笑了笑,道“不怨你,我知道任氏素来桀骜不驯,不是个好相与的,也怨我纵坏了她。”

    谢舒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曾吩咐妾身对任氏多加涵容,妾身不敢不听,是以任氏称病数度缺席晨省,妾身才不予过问。今日不是妾身难为她,是她非要难为妾身,非但自己不去晨省,还不让苏氏与秦氏去,分明是拉帮结派与妾身作对,妾身蒙夫人信重协理内务,若是再装聋作哑下去,今后何以服众”

    甄宓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明白,任氏原本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你一来便取代了她的位子,她难免对你有所怨怼。可她毕竟跟了我这么些年,我总不能不顾念从前的情分。”

    谢舒低声道“夫人的难处妾身也明白,可任氏若执意如此下去,妾身与她终究不能相容。”

    甄宓叹了口气,默了片刻,转了话头“眼看着便是冬节了,依往年的惯例,子桓要携家眷进宫赴宴,近来我有孕在身,出门不便,今年便由你陪子桓进宫吧。”

    谢舒道“妾是侧室,身份卑微,如何敢与皇亲国戚同座”

    甄宓道“皇亲国戚说到底也不得不看司空的脸色,司空疼爱长孙,睿儿每年是一定要进宫的。但睿儿还小,让子桓独自带着他,我不放心,郭氏居心叵测,我就更不放心了,唯有你生养过,又细心,把睿儿交给你,我很放心。到时你带着睿儿随子桓进宫,我在府里替你照看虑儿。”

    谢舒道“都听夫人的。”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正院,谢舒把甄宓送进屋,略坐了坐,说了会儿闲话,便告辞出来了。

    回到自家院里已是食时过了,侍婢蒲陶迎上来道“夫人,孙夫人来了,已在屋里等候多时了。”

    谢舒道“是二嫂么我今早才见过她呢。”

    蒲陶道“是曹司空的孙夫人。”

    谢舒愣了愣,方记起二嫂曾与她提起过这位孙夫人。

    进了屋,只见榻边坐了位乌鬟华妆的美人,穿一身杏子黄地的曲裾深衣,外罩一袭半身长的鼲子大氅,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端庄斯文,风华正好。

    她手里拿了一支赤金缀红白玛瑙的步摇,正逗着小床里的孙虑玩,孙虑扶着床栏站着,仰头看着簌簌颤动的步摇坠子,乐得咯咯笑,转眼望见谢舒回来了,便将两只小手伸向她,咿咿唔唔地叫了起来。

    孙夫人闻声回头看见谢舒,起身向她示意,谢舒抱起孙虑,向孙夫人施礼道“不知夫人光降,有失远迎,夫人莫怪。”

    孙夫人笑道“这是哪里话,是我贸然来访,着实唐突了。”

    两人分主次坐了,谢舒命人重新上了茶果。孙夫人只见她怀中的孙虑活泼好动,乖巧可人,笑道“令公子天生异相,论样貌,真与我那二侄子生得如出一辙,好看得紧哩。”

    谢舒低头打量着怀中的孙虑,只见他顶着一头蜷曲柔软的黄发,包子似的小脸嫩白如玉,衬得两只大眼睛乌黑湛亮,杏仁似的,颊边一边一个小酒窝。谢舒便道“夫人曾见过吴侯么听二嫂说,夫人似乎很早就追随曹司空来了北方。”

    孙夫人道“他小的时候我曾见过他几次,那孩子生得与众不同,见者难忘,一看便是能成事的。”孙夫人说起过去,引动了压抑已久的乡愁,叹了一叹“论起来我离家已有十几年了,也不知家乡现在是何情形,只怕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谢舒道“孙伯父逝后,讨逆将军率兵打下了江东诸郡,把家从富春迁到了郡都吴县,但老家的祖宅和田产也没荒废,从讨逆将军到吴侯,一直派人打理着。说起来,他们兄弟都不是忘本的人,夫人若是有空,大可回江东看看。”

    孙夫人叹道“当年是我自己非要嫁来北方的,还不惜为此与大哥弃绝了血脉亲情,我哪还有脸回娘家去”

    孙夫人年轻时思慕曹操,背着孙坚私奔的事,谢舒是听说过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孙夫人出了会儿神,才又回神笑道“瞧我光顾着说自己,险些忘了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她招招手,一个侍婢将一只黄木匣子捧到了谢舒跟前的案上,谢舒打开来,只见匣内是一袭叠得整整齐齐的锦缎深衣,丁香色地,花青文缘,色泽鲜莹,绣样繁复。

    谢舒奇道“这是”

    孙夫人微笑道“想着来看你也不好空着手,便亲手做了身衣裳,正好马上便是冬节了,你若跟随子桓公子出入皇宫,也穿得着。只是我手艺粗糙,还望你莫要嫌弃才是。”

    谢舒感激道“夫人这是什么话,妾身正愁进宫没衣裳穿哩,这下可解了燃眉之急了。”命侍婢好生收起,又同孙夫人逗着孙虑玩了一会儿,孙夫人便告辞了。

    回到司空府,孙夫人且不回屋,径自去了环夫人屋里。

    环夫人正在榻边偎着一炉炭火缝补衣裳,曹冲在她身旁就着一张案几写字。孙夫人进屋施礼,环夫人便打发曹冲进内去了,问道“东西送出去了么”

    孙夫人道“送去了,夫人放心便是。”

    环夫人丢开手里的针线,拢了拢肩上披着的薄貂裘,道“大冷的天,辛苦你了,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那位侧夫人哩,她是不是生得很美”

    孙夫人道“是,青春正好,楚楚动人,不像是生养过的,不过”她抬头看向环夫人“比夫人还是差了些。”

    环夫人笑了笑,并不以为意“你也不必恭维我了,毕竟是生过几个孩子的人了,哪能跟年轻姑娘比呢怨不得皇帝陛下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的,若不是阿节来家归省时提起过,我也想不出这法子。”

    孙夫人道“夫人足智多谋,此番一定能将曹华顺利嫁出去,为曹冲公子谋得嫡子的身份。”

    环夫人想到爱子光明的前程,笑逐颜开“若是果真如此,你亦功不可没,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若是司空来我屋里,我一定劝他常去陪你。”

    孙夫人红了脸道“多谢夫人提携。”

    这段时间我干了件大事,我把这篇文的故事梗概给编剧张巍老师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