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87 章 连挑风波去15

作品:《咸鱼不摆烂,快乐少一半

    一切似乎都在瞬间停滞。

    玄皂官靴也停在原处。

    可古往今来,后宫权力最高者也不过是昔日垂帘听政的吕后。

    民间倒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但真与假,何处去考证

    邓仪不确定,娘娘为何要问。

    周绮摇站在邓仪身前,前后空无一人,就像她入宫那年,被陛下从民间带入宫中,四周空荡荡,只有朱红金瓦的深深宫墙。

    她钗环卸了些许,人单薄,又巍峨。

    她早过了,要靠盛容留住权势的年岁。

    “邓仪。”她唤人。

    “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会与我站在对立面。”

    语调有情又似无情。

    盛夏夜的风,微冷,吹拂过二人发梢。

    漆黑的乌瞳看来,又移开,绫罗翻飞,玉珠轻摇,周绮摇眉目间闪过些许倦怠,独自向着西暖阁走去。

    邓仪留在原地,四周陷入极致的静寂,坠着他不断向下,摸不到底。

    陛下神智渐生昏沉。

    周绮摇到的时候,人喝了药,小憩半晌,精神照比下午好转不少,能从床上起身,披着外衫,人坐在小榻上的檀木矮桌前,翻看着明日遣回中书省的折子。

    一旁伺候的尚德全瞧见娘娘来,忙躬身前来,伸手打起帘子,“娘娘快进。”

    说着,向后一看。

    嗯

    小邓公公怎么不在

    缉查院怕是又开始忙,娘娘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尚德全暗叹。

    “嗯”

    还没想完,尚德全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脸上一懵。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与邓仪对视。

    邓仪因为周绮摇的一番话,心绪不定,烦闷间,没了以往沾在身上的锐意。

    邓仪“有事”

    “没有”

    尚德全放下帘子,和邓仪一同等候在外。

    帘内,陛下难得放松下来,和周绮摇说说话。

    “朕这次,怕是真的大限将至了。”陛下自嘲一笑,看着周绮摇的目光,有几分不舍。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发妻。

    “澹儿还没成长开来,陛下怎舍得去。”

    不知多久,周绮摇才回,声音怎么听,都带着酸然。

    “有你,朕放心。”

    陛下朝着他笑,原本尚青的鬓角,不知几时,如今全白了,乱如颓雪。

    他才六十,却比许多七十余岁的大臣还要苍老憔悴。

    “是朕福薄。”陛下目光转向窗外,窗外月色皎洁,像极了他在西梁时瞧见的月光。

    他喃喃。

    是他福薄,膝下没一个孩子像他。

    高澹作为二人长子,太中庸,他找了许多能臣辅佐,到头来,能守业已算不错。

    高叙倒是个果决的,但心思太深,

    并非仁君之选,还和姚相关系匪浅。

    至于高璟这辈子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完全不堪大任。

    其他的孩子,他不想考虑。

    他是帝王,皇权巅峰,难道连储君人选都不能由自己抉择

    “朕年轻时,做过一些荒唐事,你说待朕去后,他们会如何说朕。”

    重病之人,多思多虑,比寻常偏执许多。

    帘外,灯烛随风而晃,邓仪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缉查院是个庞大的运转机器。

    姚晖几次请求裁撤缉查院,言语恳切,说缉查院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疯狗,这些人杀戮太过,恐影响陛下的生前身后名。

    宫中未同意,但姚晖看出陛下偶然表露的意动,心中自有主意。

    如今陛下病重,能到御前的近臣,都心中惊跳。

    今年,朝会上的那把龙椅,怕是要换人去坐了。

    大邺走的是科举之制,能过会试的,已是人中翘楚,三十才通过者比比皆是,然后入翰林,苦熬数年,再外放六部,能到二品,成为陛下心腹、朝中栋梁,各个都是两鬓斑白,其中大半,还是陛下的儿女亲家。

    朝臣见惯起落,听惯生死,瞧见陛下病中之容,登时心里一个咯噔。

    定熬不过今年了。

    若是病得严重些,怕是连秋月都拖不过。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不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高叙心情沉沉,知道现在是紧要关节,依然提不起往日争权夺利的心思。

    他发现,自己那处,好像越来越不成了。

    往日最喜欢的人,也很难调动起他的丝毫兴趣。

    最近几日,去姚家的次数愈发减少,只偶尔姚晖找他,方才肯去。

    中书省。

    所有入宫的折子都要在此过一遍,之前陛下在时,他尚收敛些,现在周绮摇掌权,他倒是比以往肆无忌惮,陛下前几日唤他入宫,言辞间隐有托孤之意。

    他恩宠未衰退分毫。

    截断言路,又能如何

    陛下当真崩逝,太子想坐稳皇位,少不得要依靠他。

    他也可以先让太子登基,毕竟陛下的心思,如今还是放在太子身上,让陛下在将死之际废谪新立,不太可能。

    就让太子坐几年的傀儡皇帝。

    他先在朝中解决皇后一党,在慢慢收拾太子,到时候改扶高叙登基。

    只待姚玉雪生下带有姚家血脉的皇子,他甚至还可以将高叙也废了,另立新帝。

    他倒不急。

    高叙依然心不在焉。

    姚晖眉宇紧蹙,转了转大指上的墨玉扳指,终于有些不耐。

    好在再忍几年,就不用忍了。

    他真是受够了这个蠢笨的高叙。

    “大人,这些弹劾的折子”

    “依旧如旧。”

    京中风雨欲来,各处都不安生,他们盯着缉查院不放,准备再次联手施压,让宫中裁撤缉查院,断了皇后手中的利器。

    宫中局势比以往清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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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就算皆远在苏淮,现在也该反应过来。

    太子一党,都是陛下尽心尽力选出来的文臣清臣,主要在言路和礼部上,最近京中弹劾他的折子是越来越多了,中间还有不少皇后的手笔。

    但折子是要过中书省的。

    他匿而不报又如何。

    周绮摇知道又如何,她敢如何,京中局势不稳,动他,大邺必乱。

    他在京中汲营近三十载,门生故吏遍及朝野,里面许多都是他的拥趸,法不责众,这么多重臣,宫中真敢都杀了吗

    高叙听到动静,神色终于起了变化,眉心蹙了蹙。

    他再疯,也是高家的人,皇权的代表人物,姚晖的动作,他并不满意。

    他是依靠着姚晖才到达今日地位,姚党的人说是跟随他,不如说是跟随姚晖。

    这种人,只能合作一时,不能一世。

    欲壑难平者,自断生路不过早晚的事。

    旋即,他又迟钝地想到旁的。

    他最近的身体变化,会不会与姚家有关系

    他是自将私宅里的人挪到姚家后,才出现的变化。

    难道姚晖是想他膝下再无旁的孩子,只留有姚家血脉的

    高叙身子微僵,这个荒诞又真实的念头自从升起的刹那,再消散不去。

    吴子道被安放在京中一处宅院。

    三日后,天色未亮,夜色朦胧。

    邓仪未走正门,而是挑了个地,带岑聿翻进去。

    邓仪熟门熟路,没想到回头,岑聿同样熟练,轻飘飘地下来。

    他在外查案,也不是全靠光明正大的手段。

    邓仪想问乔昭懿知道你有这本事没,话到嘴边,又换了,问出来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你钻过狗洞吗”

    岑聿冷笑“你孝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邓仪感觉被捧了下“嗯”

    是吗

    但怎么说起话来不阴不阳的,比尚德全的话听着还别扭。

    他仔细看岑聿的脸,向真相探近,又被岑聿不动声色地打断“先走吧。”

    岑聿当日听乔昭懿说庞文翰再与道士有私交,一丝被忽略许久的问题,在脑中再现。

    当日陛下说暂且留吴子道一命,缉查院不方便,大狱阴冷,吴子道待了几日,人就大病。

    现在刚到丑时,是交班时间。

    下一个间隙,是丑正。

    他们时间还算充足。

    吴子道还在熟睡。

    自从缉查院里出来,他觉得哪处都是神仙安乐地,缉查院真不是人能待的,难为那几个变态了,天天坐在里面,精神没扭曲,也不知道是怎么练

    就出的心理素质。

    他被困在院子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再或是发呆,闲的发霉。

    吴子道酣睡异常,直到屋子里有点不对劲儿。

    不能吧。

    虽然审问时,缉查卫挺凶,也挺恐怖,可一旦调转身份,成为被他们守护的朝廷要饭,还挺有安全感。

    他们凶名天下皆知,神惊鬼怕,没有不长眼地敢来挑衅。

    在这五个月,除了最开始事担心随时会死,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外,每日都睡得异常踏实。

    多活一天赚一天。

    就是今晚,怎么觉得屋子里阴森森的,好像有什么危险要来。

    他缓缓睁眼,狐疑地扫视周围。

    黑黢黢的,没瞧出异样,他闭眼再睡,下一刻,三魂尽飞

    打眼一过的间隙,他分明看见,窗前多出一道身影,正冷冰冰地注视他。

    吴子道差点叫出声。

    恍惚间想到京中去年甚嚣尘上的冤魂锁命案,差点联想在自己身上,又想到,这事好像就是他闹出来的。

    吴子道“”

    这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吗

    他脑中快速过了下各种东西,包括现在叫出声来,缉查卫赶在来人下手前,将他救下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后算来算去,还是觉得好像自己先被灭口的可能性更大,干脆闭嘴,心死如灰,重复地做起在缉查院做了千百遍的动作

    蹲在墙角,埋头垂首。

    但因为人被幽禁小半年,情绪低落烦闷,吃东西也没胃口,整个人较之以往意气风发时清减不少,两颧高突。

    邓仪从窗户跳进,看了两眼,扭头和岑聿咬耳朵“真丑,长得跟山上的猴似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岑聿耐着性子提醒“问正事。”

    邓仪

    你懂什么。

    不知道什么叫苦中作乐吗

    自从宫中那晚,一丝浅浅的惆怅,就挂在心间。

    邓仪不赞同地看了岑聿一眼,冷笑着看向吴子道,找了个凳子坐下,跷着脚幽幽道“等死吧你们”

    岑聿“”

    这个们字。

    就很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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