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第 28 章

作品:《如果贱婢想爬墙

    宝婳在厅中布置好膳食,便讨好地去请梅襄过去。

    梅襄落座,扫了一眼桌上几叠家常小菜,眼中微微迟疑。

    青菜如同菜泥一般瘫软在盘子底部,肉片看起来色泽鲜亮,底下却还透出些血丝。

    还有那一碗浑浊的汤,如雨后泥坑的泥水一般,汤面平静得可以照出个人影来,让他着实参不透这是一碗什么汤。

    梅襄的眼中难得露出一丝迷惑。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又穷又馋,却连正常的食物自己都料理不出来

    “二爷要不要尝一口”

    宝婳甚为殷勤地问道。

    梅襄尝了一口青菜,随即放下筷子,问宝婳“这是猪食吗”

    宝婳水眸茫然。

    “不好吃吗”

    岂止是不好吃。

    梅襄挑剔地答她“难吃至极。”

    旁边丫鬟听了,生怕梅襄迁怒,赶忙小声道“奴婢这就去叫人重做。”

    说完便溜了出去。

    宝婳红嫣嫣的小嘴轻抿,轻轻搅动着手指,失落又惭愧道“我做的自然不会有二爷好吃,不过我上午已经做了好几遍,做到能入口为止,才敢端来的”

    所以,她做到了能入口的水准就敢端来给他尝了

    他侧眸,便瞥到她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上横纵着一道道烫痕,看上去颇有些凄惨。

    “我给二爷都拿去倒掉好么”

    宝婳小心翼翼地问他,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恼了他。

    他正要开口,却见门外忽然走进一人。

    宝婳抬眸看去一眼,却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宝婳反应不过来,最终还是对方先开了口,轻柔地唤了她一声“宝婳”,这才令她如梦初醒。

    “三三爷”

    宝婳心口狂跳,有种说不上的心虚看向对方。

    梅衾目色柔润,似有许多话想同她说,却隐忍下朝她微微颔首。

    他很快又将目光放回了此间主人身上。

    那个带走了宝婳之后,便直接制造了他们兄弟俩之间丑闻的罪魁祸首。

    梅衾之后并没有澄清过这一切。

    因为他确实喜欢宝婳。

    倘若梅襄也喜欢宝婳,那么这确实就是一桩兄弟相争的丑闻,他无可辩驳。

    “二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他说着看那一桌的菜食,微微一笑,“怕是我来得不巧了。”

    梅襄恍若与他如往常一般,问他“三弟吃过了吗”

    梅衾笑着摇了摇头,兄弟俩仿佛毫无龃龉。

    宝婳见他打量桌上的菜色,轻声道“这是我自己烧的菜”

    梅衾面露诧异,“竟是宝婳做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可以坐下来尝一尝”

    宝婳连连点头,点完头才想起来朝梅襄看去。

    梅襄唇角勾起,“还不去给三爷添一副碗筷。”

    宝婳答应下来,忙将一副备用的碗筷拿来,给梅衾盛了饭。

    梅襄正要拿起筷子,就听见宝婳对着梅衾轻言软语,“三爷不必客气,二爷不喜欢这桌饭菜,已经叫人重新去做了。”

    梅襄缓缓握起拳,意味不明地瞥了宝婳一眼。

    可宝婳毫无察觉。

    梅衾笑望着梅襄,“那我便不客气了。”

    梅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喝汤、夹菜、就饭吃,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宝婳做的不多,而成年男子的食量却大。

    不过片刻,梅衾便用了大半宝婳做的饭菜,看起来竟分外捧场。

    “宝婳,你的手艺极好,我许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心满意足的菜了。”

    梅衾对她说道。

    宝婳有些脸热。

    三爷每次夸赞得都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真情实意地叫人心窝都熨帖无比。

    他用完了膳食,宝婳又忙着同小丫鬟将桌上收拾了去。

    小丫鬟想要重新上菜,却被梅襄淡淡地一句“不必了”打发。

    待下人端了热茶上来,梅襄才抿了一口,问道“不知三弟来是有何事”

    梅衾开门见山道“宝婳已经打扰二哥太久,也应该同我回去了。”

    “我回来之后从来也没有拘着她,她若想回去,自己回去就是。”

    宝婳这时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见着梅襄眉宇微微不耐,心口亦是随着一跳。

    好在梅衾并未急于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只温声与梅襄道“二哥此番周折,我也让人带来了一盆如意玉石盆景给二哥压惊。”

    “至于宝婳,自然也依照二哥所言,让她自己决定。”

    他说罢便让人将玉石盆景呈上,兄弟二人寒暄几句,梅襄便让人送梅衾出门。

    宝婳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见梅襄看向自己,便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玉石盆景,轻道“这玉石可真是好看啊。”

    梅襄挨着一边椅子扶手,却忽然与她说道“宝婳,二爷不打算要你的白银了。”

    宝婳心口微悬,迟疑了片刻,转而说道“二爷,我知道二爷大义,回来之后也才全都明白,二爷其实并非真正的坏人。”

    她鼓起勇气看向梅襄,“从前是我误会了二爷,如今想想,我先前得罪二爷许多次,二爷都不曾伤我半分,可见二爷脾气虽然不好,但性子不坏。”

    “所以”

    宝婳吐了口气儿,才轻缓说出“先前的事情我也都清楚,二爷并没有真害过我。”

    梅襄听罢,语气尚且平缓,“你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宝婳见他漆眸明锐,似已然看破她的心思。

    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二爷,宝婳是三爷的人”

    她话未完,便瞧见梅襄握在他手中的茶盏忽然被他握烂。

    杯身裂成两半,茶水溅了他一手。

    这动静不轻,骤然打断了宝婳剩下的话,也叫她小脸微微发白。

    梅襄面无表情地丢了杯子,拾起桌上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指间茶水。

    这一切仿佛都只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罢了。

    难怪她今日连为他做的一桌子菜都让梅衾给吃干净了。

    原来她竟还是个一心向主的好奴婢。

    梅襄过了片刻,语气讥讽道“你该不会以为我真会稀罕一个小奴婢吧”

    宝婳惶恐得很,自然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看见那碎片犹如看见自己一般,瑟瑟地说“二爷保重。”

    她说完就退下。

    屋中霎时便只余下了梅襄一个。

    梅襄过了会儿起身走到那玉石盆景旁,垂眸欣赏着它的质地与光泽。

    确实不负宝婳口中的“好看”二字。

    看来为了换回宝婳,他的三弟一点都不会吝啬库里的珍品。

    他抚了抚那玉石,随即漫不经心地将这珍贵之物掀翻到地上。

    玉石粉碎,珍品转眼间化为碎渣。

    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谁告诉她,他是个好人了

    “二爷,宝婳姑娘走了可二爷不是查到了胎记的事情还得用到她吗”管卢进来颇是惊讶。

    梅襄拍了拍手,将眼中的戾气一点一点敛去。

    “是啊,还得用到她呐”

    他现在可还不能这么生气。

    这厢宝婳心思不安地离开深春院,却发觉梅衾并未走远,而是在半道上等着她。

    梅衾朝她招手。

    宝婳上前去,脸色一时也不大好看。

    “三爷,我与二爷外出这段时日,我与他”

    “宝婳。”梅衾微微释然道“从前的事情不要再说了。”

    宝婳迷茫地看着他,“可是”

    梅衾又说“宝婳,莫要再提了,往后你便好好地留在我身边,不会再有任何人敢将你带走。”

    他眸色深凝,语气中难得显露一丝强势。

    显然宝婳被带走的事情,他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见宝婳愣住,他才缓和了神情,对她柔声说“宝婳,往后我们会很开心,就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好吗”

    宝婳怔怔地点头,心中却想有些话不说怕是不行。

    待三爷缓和过来之后,她再同他说就是了。

    宝婳回到了绣春院中,大抵是梅衾对院中人有所交代,并没有谁敢对宝婳露出一丝儿的异色。

    倒也有那么些人想念着宝婳,与她叙了会儿旧。

    待小丫鬟们都散去,紫玉才露出迟疑,过来与宝婳道“宝婳”

    “紫玉,你怎么了”宝婳见她脸色似有异色。

    紫玉问她“有个叫桑若的丫鬟,是你的朋友吗”

    因宝婳同这人似有往来,紫玉才忍不住说出。

    宝婳错愕,这才想起自己回府来都未曾见过。

    紫玉说道“你走了之后,她便偷了三爷的东西,然后就失踪不见啦。”

    宝婳面露诧异。

    晚上梅衾回来,问宝婳一切是否适应,宝婳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了桑若的事情。

    梅衾温和道“竟有此事只是宝婳,你要明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称之为朋友。”

    宝婳未听出他话中深意,只焦心道“三爷可否帮我寻一寻她”

    她下午去问了好些人,她们都知道桑若失踪了,可并不知晓桑若在哪里。

    宝婳无奈之下,才想着同梅衾求助。

    梅衾见她急得都快要将自己袖子撕破,随即无奈一笑,“好罢,宝婳,你这样求我,我怎敢不答应呢。”

    他温柔地注视着宝婳,反倒让宝婳有那么一丝的别扭。

    宝婳发觉自打她回来之后,梅衾的态度就像寻回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待她分外温柔。

    “那三爷早些歇息吧。”

    宝婳说道。

    梅衾大抵是看出了她的疲惫,便让她去休息了。

    然而一整晚上,宝婳都未能好好休息。

    她整晚脑袋里都是梅襄那双冰冷的眼睛。

    即便是后半夜好不容易睡了过去,也是他怒到极致的脸色,他想捏碎的仿佛不是杯子,而且宝婳本人

    宝婳做着噩梦醒来,心跳如鼓,小脸亦是微微发白。

    她起得迟,想要去伺候梅衾洗漱,却发觉梅衾早已起身出门。

    紫玉同她道“这段时日京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三爷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却还要惦记着你的事情,他知晓你最近疲惫,便准你多休息会儿呢。”

    宝婳微微惭愧,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对梅衾开口。

    她回到屋中思索片刻,终于做出决定。

    宝婳翻出了藏在床底那一包白银。

    那是她伺候梅襄的日子里,梅襄许诺给她的银子。

    宝婳觉得自己之所以整宿都做着有关他的噩梦,指不定就因为自己收了他这银子,又惹得他愤怒。

    宝婳贪财,却还胆小。

    她占任何便宜,显然也是不敢去得罪梅二爷这样的人物的。

    他当时说,他可以不要她的银子,分明话都没有说完,指不定就是他随手挖了个她自己看不见的陷阱。

    宝婳隐隐有种不安,更不敢留着这银子了。

    是以,等到晌午后,她掐着梅襄午睡的时辰,揣着银子摸去了深春院中。

    宝婳幸运地在廊下遇见了管卢,想要将银子转交给他,“管大哥,这是二爷的银子。”

    管卢绷着脸道“烦请宝婳姑娘自己送进去吧。”

    宝婳轻“啊”了一声,显然不太情愿。

    管卢往里扫了一眼,又说“二爷这时候正在午睡。”

    他像是在暗示她只要不吵醒梅襄怎样都行。

    宝婳微微有些迟疑。

    只要将银子送进去,她往后就与梅二爷再也没有任何干系了是不是

    “那我快些进去快些出来,不会打扰到二爷的。”

    管卢微微颔首。

    宝婳这才屏着口气,迈进了屋中。

    梅襄的屋中向来是干净整洁,屋里弥漫着冷香,与他身上的香味极为相似,却又稍微有些差别。

    然而宝婳一进去就愣住了。

    她本以为梅襄会在里屋午休。

    却没想到他今日直接歇在了外间一张窄榻之上。

    梅襄穿着一袭浅袍,乌发却松散在肩上,他阖着眼呼吸匀称,看起来似乎睡熟了许久。

    宝婳顿时蹑手蹑脚走到里面的台子边上,将手里的银子小心翼翼地搁在上面,不发出丁点儿声音。

    待成功安置好了东西,她才松了口气,转身放轻了步子要往外去。

    宝婳路过时,转头见窄榻上没有动静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这一口气没有松完,她却慢慢地僵住。

    她睁大杏眸再度打量了一眼窄榻,发觉方才还躺在上面的梅二爷却已经不在了

    宝婳赶忙转头去寻人,却发觉梅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她身后,像个鬼魅一般,未曾发出半点声息。

    宝婳吓得手脚一软,只往那窄榻上跌坐下。

    “二二爷。”

    梅襄揉了揉眉心,确实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是你啊,宝婳。”

    他挑起唇角,声音轻柔道“我还以为屋里进了贼。”

    宝婳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但他却没有。

    她迟疑着看向他,“二爷不生我的气了吗”

    他昨天虽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来,可她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梅襄长睫眨动,轻声道“宝婳,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他仿佛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他俊美的脸上不仅没有半分阴郁,反而有种可怕的平静。

    梅襄从容地说:“你说的不错,先前都是我不好,往后我的脾气必然也会有所收敛。”

    他对于她昨天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十分清晰。

    她说他脾气虽然不好,但性子不坏。

    宝婳看着他,却愈发觉得他这样十分怪异,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她讷讷地说不出话,却见他朝她靠近,“想来也是我昨日没有对你将话说得明白。”

    他垂眸看着她,宝婳显然都并未回过神来。

    他慢慢抚住宝婳的脸颊,掌心里的小脸便微微哆嗦,仿佛被他的手指凉意瘆到。

    他仿佛丝毫未察觉到一般,仍是凑近到她的面前,让她更加仔细得看清自己。

    “宝婳,二爷喜欢你”

    他凝着她,那张凉薄的唇里便温柔地吐出一句告白。

    宝婳震惊地看着他,连呼吸都骤然一窒。

    梅襄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的情绪,可表情却温柔隽雅,令人莫名熟悉。

    甚至他的语气,都仿佛熨帖人心,话中绵绵的柔意,也从不是他擅长侵占掠夺的手段。

    他挑起唇角,大抵是用出了他这辈子最好的耐心,对她说道“往后你就留在二爷身边,二爷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宝婳看着他的表情,柔弱的身躯忽然轻轻地打了个寒颤。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从刚才看见他时就这么怕了。

    他分明是分明是在模仿三公子的态度。

    温柔,宽容,仁慈

    这些形容放到任何人身上都十分的美好。

    可放到梅襄的身上,却只会叫人脊背发凉。

    梅襄发觉自己越说,小东西的脸颊就越发雪白。

    他慢慢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明明已经足够温柔,态度也足够卑微了,可她却仍是瑟瑟发抖。

    他垂下眼睫,眼中阴郁更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