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回忆
作品:《穿到虐文后我爽啦!》 不得不说,恢复记忆这件事很令人心动。
祝安宁太想他公子了
太想回忆起,他公子是什么样。
祝安宁扑到殷玉衡怀里,深吸了两口气,蹭了蹭,喃喃道“师兄,你知道血奴吗”
祝安宁恶意地想师兄,你现在不就相当于我血奴吗
“我知道啊,”殷玉衡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以前凤梁就出过血奴案,当时我还在呢。”
祝安宁闻言一愣,心里忽然一冷。
他想起帮他伪造身份那个人说过话
“当年殷玉衡因为凤梁郡守招待不周,便蓄意报复,害郡守一家满门抄斩,郡守大公子也因此丧命。”
祝安宁冷漠地想,对啊师兄,当年你确实在。
甚至害死了我公子。
刚刚升起一丝心软瞬间消散,祝安宁心里重新冷下来。他咬牙问道“师兄,你记不记得凤梁郡守家大公子”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殷玉衡有些迷惑。
他费力思索了一会儿,才勉强想起这么个人“记得。”
好像是个纨绔公子,整日拿下人奴隶取乐,随意打杀。甚至那些血奴血有不少就呈给了他。这人贯会捧高踩低,见了自己就巴结,实在让他厌烦。最后查抄郡守府时,一起送去了刑场,也不算冤枉他。
殷玉衡没想明白祝安宁为何要提起这个人。
“原来师兄还记得。”祝安宁嗤笑一声,不再多说。
“你去休息吧。”殷玉衡把祝安宁推开,柔和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着李光寒进了问天台。
祝安宁冷冷盯着他背影。
祝安宁在问天台外站了一会儿,两个小道童走过来。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叫住小道童“等等。”
“听说最近又有人制造血奴”
殷玉衡跟着李光寒进了问天台。
依旧是空荡荡大殿,中央绘着取血阵法。
殷玉衡不想说话,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抽出闪烁着寒光匕首。
他跪坐在地上,拉开衣服,拆掉包扎好纱布,用刀尖挑破已经结痂伤口。
他边做边跑神,心想回去又要哄人。今天他是瞒着陆厌偷偷来国师府,陆厌不会气疯吧
鲜血涌出,李光寒在旁边看着。
“玉衡。”李光寒忽然唤了一声。
殷玉衡抬眸,淡淡望向他。
李光寒一怔,好似不太习惯一向孺慕自己弟子这样看着他。
“你把荷花池烧了”
李光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件事。只是鬼使神差,他想起了五年前殷玉衡泛舟湖上,一颗一颗把莲子扔进湖里,一边扔,一边对岸边他笑。
“老师,荷花开时候,就是我在想您。”
荷花每一年都开,风雪里也不凋谢。整整五年,偌大国师府里,除了那些小道童,就只有师徒两个人,和一池随风摇曳碧荷。
直到昨日大火,国师府其余都完好无损,只有那池荷花被焚烧殆尽。
殷玉衡眉眼依旧淡淡“啊,烧了。”
他不再说话,李光寒也沉默下来。
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可在意。
李光寒心想,大约他从没有真正走出昔日梦魇,始终徘徊在入魔边缘。除了他少年,世间一切都不值得他入眼。他感情太淡薄,甚至能亲眼看着自己大弟子剖心取血、毁坏灵台。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意,可看着殷玉衡一身红衣跪坐在阵法中,他心中却莫名升起一种隐秘疼。
这是他徒弟啊,信任他、仰慕他徒弟。
可他辜负了这种信任,把对方推入了深渊,一如当年自己同门把自己推入深渊一样。
李光寒忽然想,他真做对了吗
问天台外,小道童恭恭敬敬地对祝安宁说“是,今日朝会有人重提血奴案,据说又有人私下制造血奴。太子殿下发了好大脾气,下令彻查。”
祝安宁听着,皱起了眉。
“师兄发了脾气”
小道童笑道“是啊。殿下平日看着脾气好,其实只是对亲近人特别包容罢了,朝中不少人都很敬畏殿下呢。”
另一个小道童也道“谁不知道血奴案是殿下逆鳞又出了这种案子,殿下生气也是自然。”
祝安宁听着,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师兄很重视血奴案”
“那当然。八年前,殿下就因为血奴案,处理了朝中好大一批官员。”
祝安宁抿紧嘴唇。
他听帮他伪造身份那个人说过八年前事
“殷玉衡借着血奴一事大开杀戒,其实只是排除异己。凤梁郡守被栽赃诬陷,一家无辜丧命,大公子也死在当年。”
那个人还拿出了不少证据,结合自己记忆里破碎片段,曾让祝安宁深信不疑。
然而此刻,祝安宁却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看出祝安宁跑神,小道童又叹道“制造血奴,丧尽天良,当年凤梁郡守肆意残害人命,在凤梁一手遮天。还好有殿下主持正义,要不然冤魂都不得安息。”
祝安宁愣了半晌,下意识道“凤梁郡守是被栽赃诬陷”
小道童摸了摸脑袋,疑惑道“怎么会凤梁郡守圈养血奴、贪污渎职,都是人证物证俱在,证词也在城门口张贴公示三日,怎么会是栽赃诬陷当年那个圈养血奴地牢被挖出来时候,好多人都看见了”
小道童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当年血奴案是太子殿下一手主持,太子殿下这样光风霁月人,怎么会做出诬陷栽赃之事”
祝安宁本想反驳,听到小道童最后一句话,却忽然僵住。
他终于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替他伪造身份那个人说,说殷玉衡蓄意报复、排除异己、栽赃诬陷,是一个心思阴沉伪君子。
可自己遇见师兄以来,师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温柔包容,干净像一块温润玉石。明明遭受了那么多痛苦,可还是护着自己、安慰着自己,无怨无悔。
这样一个人,会是卑鄙下作小人吗
一个伪君子,能伪装到这种地步吗
他所以为,真是真相吗
明明是显而易见道理,可自己却好似魔怔了一样,今日之前,竟然一次都没有深想。
突然间头疼欲裂,祝安宁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自己额头。
小道童声音模糊地响起“祝公子祝公子”
祝安宁推开想要扶住自己手,哑声道“我没事。”
仿佛有什么被封存记忆要破土而出,可还是差一点点。破碎记忆片段在他脑海中闪回,他有些茫然无助,呆呆地攥紧拳头僵立原地。
他张张嘴,想喊公子,可是很快想起来公子已经不在了。
他又想喊师兄,可是他猛然意识到,师兄在问天台里。
师兄正在问天台里,被心上人强迫割破心脉,取心头血。
祝安宁脸色忽然一变,匆匆往问天台跑去,没有管小道童呼喊。他气喘吁吁地想要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动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李光寒从门里举步而出,看见门口小弟子,叹了口气。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李光寒不动声色地掩上门,不让祝安宁看到里面一地狼藉。
祝安宁急切道“师尊,我我”
他该怎么说
李光寒有些奇怪“怎么了灵脉上伤又疼了”
李光寒抬手,手心里放着一只小玉瓶,里面正是收集心头血。
“喝药吧,”李光寒把小玉瓶递给他,“再吃一次药,你就能痊愈了。”
祝安宁下意识想拒绝,可听到痊愈两个字,又犹豫了。
灵脉旧伤完全恢复话,他是不是也能找回失去记忆
他想知道当年真相。
他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怔怔地,祝安宁接过玉瓶。
玉瓶里还参杂了其他名贵药材,因而血腥味并不明显。可当液体滑过唇舌,仔细品尝,还是能尝到那一丝腥甜。
当年那些人渣喝他血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一股奇异热流涌入灵脉,祝安宁浑身滚烫,他知道那是药效起了作用。祝安宁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地向前栽倒,落入李光寒怀里。
灵气翻涌,冲破经脉里阻塞。随着灵脉通畅、根骨重塑,尘封已久记忆终于冲破了阻隔。
“我带你去休息。”李光寒轻声安慰。
“师兄”祝安宁喃喃道。
李光寒脚步一顿,想起自己大弟子,忍不住回头望去。
殷玉衡还在里面,刚刚放完血。
祝安宁半昏半醒间,做了个梦。
梦里都是旧事,曾经被他遗忘,现在又重新浮现,恍若发生在昨日。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地牢。
这个时候,他还不叫祝安宁。他没有名字,被人叫做“小畜生”。
他蜷缩在地牢角落,脚腕上挂着锁链,浑身布满伤口。有是割肉放血留下,有是被鞭打伤痕。
因为他不够听话,不会讨那些大人们喜欢。说错一句话打一鞭子,回话不及时打一鞭子,他身上鞭痕交错,从未间断过。
他蜷缩在阴暗角落,背后伤口贴着冰冷粗糙石墙,无助地发抖流泪。他年纪太小,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受这样苦,只知道折磨永远不会结束。
谁能救救他谁能救救他
耳边响起喝骂声,他被人粗暴地拉起来,推出牢门。
祝安宁怕发抖,他知道,他是被带去放血,新折磨又要开始。
他被草草地冲洗了身子,换上了一件干净衣衫。
“今日来可是贵客,可不能污了贵客眼。”
贵客祝安宁只希望今日客人能不那么粗暴,不故意折磨他、鞭打他。
祝安宁被推进了那扇高大门,站进了那间精致奢华房间。
周围是轻纱曼帐、是琉璃灯盏、是香烟缭绕,名贵宝石坠成珠帘,璀璨金银铸成桌上摆件。祝安宁从没见过这么华丽地方,忍不住低下头盯着脚尖,尽量想把自己缩小。
哪怕只是踏在地板上,他都觉得是自己玷污了这间富丽堂皇屋子。
他被人退了一把,惊恐地往前踉跄了一步。他听见平时高高在上管事谄媚地讨好“大人,带过来了。”
“不错。”
祝安宁认出来这是郡守大人声音这个人曾经把他吊在房梁,亲手用刀划破他脊背,调笑侮辱。
祝安宁控制不住地发抖。
“过来,”郡守随意摆摆手,像招呼一只小狗小猫,“小公子看看这个孩子,虽然嘴巴不太机灵,但模样真是一等一好。”
祝安宁被捏着下巴,露出那张精致脸。
被强迫抬起头,祝安宁也终于看清了屋里情况。
他面前不远处垂着一道纱帐,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影。郡守大人站在纱帐外,恭敬地对对方点头哈腰。
郡守大人在祝安宁眼里就是世界上最厉害、最恐怖人,竟然也要对别人恭恭敬敬。里面坐着那位“小公子”是谁是不是要比郡守更残忍,有更多折磨他方法
祝安宁内心渐渐绝望。
郡守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能侍奉贵客是你荣幸,摆出一张死人脸干什么要是伺候不好,你”
“好了,”郡守话没说完便被打断,纱帐内响起一声轻柔叹息,“小弟弟,走近些。”
直到被郡守推了一把,祝安宁才意识到那声“小弟弟”是在叫自己。
没人这样叫过他。
这么温柔。
他晕晕乎乎、战战兢兢地撩开纱帘,愣愣地望向床上坐着少年。
那人年纪也不大,黑发披散,面有病容,看到他,还是轻柔地笑了笑。
祝安宁年纪还小,不明白什么叫做好看。他只知道,对方这一笑,他便想起了去年春天时,他偷偷折下那只桃花。
对方朝他伸出手“过来。”
祝安宁怔怔地挪过去。
对方轻轻拉起他手腕。祝安宁浑身一颤,望着那只莹白如玉手,忽然升起自惭形秽之感。
“再近一些,我身上有伤,不太方便起身。”对方歉意地笑了笑。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祝安宁猛然清醒过来。
他在想什么对方也只不过是打算用他血疗伤罢了
祝安宁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表面道貌岸然伪君子,可刚刚那一瞬,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沉迷在对方温柔里。
是他没认清自己身份。
祝安宁乖巧地凑近,等待对方动作。是匕首,还是
然而预想中疼痛没有到来。
柔和灵气顺着灵脉涌入,驱散了他身上疼痛。
祝安宁茫然地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温柔怜惜眼睛。
“别怕,”那人放软了声音,“我不会害你。”
祝安宁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对方无奈地笑了笑,抬眸望向郡守,声音冷淡下来“多谢大人美意,这个孩子我留下了。”
直到所有人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祝安宁还是呆呆地好像在梦中一样“您”
忽然间,对方抬起手揉了揉他发顶。
“别这么拘谨,你要是喜欢,叫我哥哥也可以。”
祝安宁茫然不敢开口。
对方无奈“罢了,那你和他们一样,叫我公子吧。”
祝安宁他嚅嗫道“公子,您您需要我做什么”
公子叹息一声“你小小年纪,能做什么一身都是伤,好好养伤吧。”
看祝安宁呆呆不动,公子又叹口气,叫来几个下人。
“你别怕,”公子笑了笑,“乖,不会害你。”
很快,祝安宁就发现公子说是真话。
他被人带走,清理了伤口,浸泡了药浴,换上了漂亮衣衫。
脚腕限制行动锁链被取下,睡上了柔软床。
没有人割破他皮肉,没有人再对他呼来喝去。所有人对他恭恭敬敬,因为他是公子留在身边人。
公子也不想要他血,只让他陪着自己看书。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在公子病复发时候,给公子端药递水。
公子坐在春光里,他坐在公子身边。
一周。
一个月。
那一个下午,在草长莺飞春风里,祝安宁望着公子侧脸,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是真想对他好。
他已经离开了地狱
因为公子对他伸出了手。
他得救了。
狂喜、感激、庆幸、酸涩、恍然种种情绪交杂汇聚,猛地涌上心头,冲击他五脏六腑。祝安宁突兀地痛哭失声,扑到公子怀里。
这一次他一点也不害怕了,他知道对方不会推开自己,因为这个人这么温柔。
果然公子轻轻揽住他,失笑“终于反应过来了”
祝安宁一边胡乱擦着眼泪一边点头,哽咽道“公子,公子”
公子拍拍他,轻笑“好了好了,哭多了不好看。”
祝安宁抽了抽鼻子,实在忍不住眼泪,又怕染脏了公子衣服。
公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哭了,帮我把药端过来吧”
公子似乎得了很严重病,每天都在喝药。可公子自己好像不当一回事,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出去一趟,也不知是去哪里。每次回来,刚好一点病就会又重一些。
祝安宁好不容易抹干了眼泪,带着鼻音道“公子,丹药毕竟有毒性,不如我替您服下,您再用我血”
话没说完,他头上就被狠狠敲了一下。
公子难得板起脸,冷声道“我救你,不是让你换个地方当血奴。你要是自甘堕落,现在就走出这个门,当做我没见过你。”
祝安宁怔怔地,刚刚止住泪又涌出来了。
“打疼了长点记性。”
“公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祝安宁哭声音沙哑,“我错了,公子你别赶我走”
他何其有幸,能遇见公子。
他没有名字,便求公子给他一个名字。
公子却笑了笑“你自己起名字吧。你人生不该由其他人决定,哪怕是我。”
祝安宁懵懵懂懂地听着,似懂非懂点头。
和公子在一起时间,是祝安宁此生最快乐几个月。
那一天,公子忽然对他说,自己快要走了。
祝安宁正在整理公子第二天要用笔墨纸砚,闻言浑身一僵,急急道“公子,你带我走”
公子却不答应。
“待在我身边,换一个地方伺候人有什么意思”公子认真道,“我给你治病,教你修炼,是希望你有自己人生,主宰自己命运。你不需要为谁而活,只需要为自己潇洒、自由度过一生。”
公子望向远方长空,怅然道“别像我一样,命不由己。”
祝安宁听不是很懂,他心想,他只是想和公子在一起,怎样都无所谓。
可公子决定事,没有人可以违抗。
临走之前,公子笑着对祝安宁说,要送他一份礼物。
很快,祝安宁意识到那份礼物是什么。
惊天大案震动朝野,抄家人马冲破了凤梁郡守府大门。圈养血奴、贪污渎职、滥杀无辜、鱼肉百姓、欺上瞒下一桩桩罪行大白于天下,地牢里无辜血奴被释放,所有罪人得到了应有惩罚。
那一天,曜日高悬,祝安宁和公子站在刑场外。祝安宁激动浑身颤抖,心头一直压着巨石终于消弭。
公子看着看着欢呼百姓,意味深长笑了笑。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小弟弟,我要走了。祝你此生,平安顺遂,宁静喜乐。”
“你问我去哪里我要回朝歌好啊,等你长大了,可以来找我。”
“想知道我名字”
公子笑了,微微侧头,嘴唇动了动
“殷玉衡。”
回忆骤然结束,祝安宁猛地睁开眼。
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冰冰凉凉。
是国师府雪落在脸上吗好冷。
可是很快,祝安宁发现自己躺在铺满暖石屋里,四周没有一丝风雪。
落在他脸上是他自己泪水。
祝安宁怔怔地,没有抬手去擦。他还没有完全从回忆中清醒,可他已经开始不自觉发抖。
或许是出于下意识自我保护,他思想还是昏昏沉沉。他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泪、会发抖,可他身体已经先于他意识做出反应。
“安宁,怎么了”原来李光寒在他身边守着,可祝安宁刚刚竟然根本没有注意到。
面对李光寒担忧,祝安宁没有回答。他张嘴急促地呼吸,可一种奇怪窒息感还是缓缓蔓延上了整个胸腔。
“安宁”李光寒皱起眉,“怎么回事,难道是药有问题”
药什么药
好像是师兄
师兄。
这个词突兀地出现在脑海,这一瞬间,祝安宁彻底清醒了过来。
所有记忆在一刹那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让祝安宁脸色骤然苍白。
“师兄”
他仓惶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盼,像个被抛弃孩子“师兄呢师兄呢师兄”
祝安宁忽然意识到,他师兄还在问天台。
他一把推开李光寒想要扶起他手,扑下床,因为动作太快跪在了地上。他满脸惊恐,顾不上擦破手心,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走。
李光寒一把拽住他“安宁,你怎么回事”
“我要去找师兄,”祝安宁满脸泪痕,“我要去问天台”
祝安宁猛地挣脱李光寒手。李光寒眉头皱死紧,但是莫名,他竟没有出手再拦。
或许是此刻祝安宁状态,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要心惊。
或许是因为,刚刚他坐在祝安宁床边,脑海里闪过,却是殷玉衡模样。
问天台上,朔风呼啸。
风那么大那么冷,从衣领灌进来,又从袖口涌出去,冻彻肺腑。
祝安宁冻十指冰凉。这一路他又摔倒了好几次,双手磨通红。可他根本没注意,只是怔怔地想,天这么冷啊,师兄在问天台冷不冷
他踉踉跄跄爬上问天台台阶,崩溃地想这台阶为何这么高。他必须要尽快,尽快
他终于推开了问天台门。
撞进眼中,是一片刺目红。
祝安宁一瞬间停下脚步,呼吸都放轻了。
他看见大殿中央那个人。那人一身红衣,倒在阵法中央,周围还有零星血迹。黑发垂在肩头,遮住了苍白脸颊。
祝安宁怔怔望着这个人。一瞬间,他想起当年自己被送入那个房间时,撩开纱帐,看到那个坐在床上人影。
同样墨发披散,同样肤色苍白。
过去与今日渐渐重合。对方模样依旧好看不似凡人,然而却比当年更脆弱,静静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对他伸出手。
他师兄。
他公子。
巨大窒息感扼住了他喉咙,这一刻,祝安宁全都明白了。
他公子,他心心念念公子,从来都不是什么郡守府大公子,而是从朝歌来到凤梁微服养病离朝太子殷玉衡。
至于凤梁郡守,不过是一个千刀万剐犹嫌不够人渣败类。整个郡守府藏污纳垢,是囚禁他半个童年深渊。
是殷玉衡救他,助他,教他道理,替他报仇
而他,却反认仇人做恩人,把真正对他好公子,极尽折磨与侮辱。
祝安宁脸色煞白,身形微微晃了晃。他喃喃唤道“公子师兄”
问天台冷冷清清,没有人回答他。
殷玉衡依旧保持着刚才姿势,没有一丝声息。
祝安宁脸色猛然一变,巨大恐慌感涌上心头。他猛地冲上前,焦急地喊“师兄,师兄你不要吓我”
他跪倒在殷玉衡面前,颤抖着抬起手,去探殷玉衡鼻息。
还有微弱呼吸。
祝安宁猛地松了一口气,内心不住庆幸。可在下一刻,他目光扫到殷玉衡胸前刀口。
这一次,他彻底浑身僵硬起来。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想起来了。
祝安宁想要碰触殷玉衡手停在半空,不敢再动一下。
他想起自己曾经那些阴暗心思。
自己对他绝不会有怜悯,只想看他更痛苦。如果被欺负哭出来,一定更让人愉悦。
你越这样,我反而更想欺辱你。
我要你活着受苦。你活该收到我报复。
把你做成我血奴,好不好
他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利用师兄信任,肆意玩弄他感情,把原本如同春风明月一般公子,害到了如今地步。
殷玉衡昏迷在地上,最宝贵心头血已经被阵法收集去,零星血迹散落四周,一片狼藉。
祝安宁怔怔地,忽然听到了身后脚步声。
他猛地抬头,焦急地望向走来李光寒“救救师兄,师尊,你快救救他”
一边说,祝安宁一边慌乱地把殷玉衡抱到怀里。师兄伤口这么深,一定很疼,师兄身体那么弱,又怕冷,怎么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呢
李光寒看着自己满身狼狈小弟子,道“已经喂过药了。”
祝安宁茫然无措道“可师兄还没有醒。”
李光寒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他伤不是普通伤,哪里会好那么快。”
李光寒没有具体说明,但是祝安宁策划了这一切,自然知道师兄伤在哪里。
四周传来淡淡血腥味,刺激着祝安宁鼻翼。他抱着殷玉衡手缓缓收紧,浑身发抖。
硬生生剖心取血、毁坏灵台,用师兄心头血,做成给自己重塑灵脉药。
他得意洋洋地饮下师兄心头血时,模样一定比小时候折磨自己那些人渣败类还要令人作呕吧
他和那些人渣败类有什么差别甚至那些人也不会对自己恩人这般残忍。
祝安宁想起来,小时候自己没有名字,一直被人叫做“小畜生”。或者他们是对。
他就是个恩将仇报白眼狼。
嘴里忽然泛起一股腥甜血腥味,祝安宁控制不住地弯下腰,恶心反胃感一阵阵上涌。
他侧过头开始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最后他干脆用手去扣自己嗓子,因为动作太粗暴而划破了自己喉咙,可还是没有用。
药效已经涌入身体灵脉,不论他后悔与否,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回头。
殷玉衡醒来时候,看到就是小师弟满脸泪痕模样。
周围很温暖,不似问天台那样冻彻心扉。殷玉衡抬头,发现这里似乎是祝安宁屋子。
这是谁把他带回来
殷玉衡下意识想动一动,胸口疼意瞬间上涌,限制了他动作。
殷玉衡睁眼瞬间,趴在床边祝安宁眼睛立刻一亮,又极速黯淡下来。
祝安宁小心翼翼地唤道“师兄”
失血过多,殷玉衡头还晕晕。听到祝安宁声音,他低低“嗯”了一声。
得到殷玉衡回应,祝安宁抽了抽鼻子,哑着嗓子道“师兄,你别动,会碰到伤口。”
殷玉衡一愣,虚弱地笑了一下“我没事,真没事。你怎么了这么紧张”
硬生生剖心取血,怎么可能没事祝安宁眼眶发红,差点脱口而出。
然而下一刻,祝安宁看到了殷玉衡关切眼神。
祝安宁忽然想起来,在师兄心里,自己不应该知道心头血真相。
师兄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谋划,不知道自己怀有多么恶心阴暗心思,不知道自己是故意用李光寒事折磨他。
师兄是那样干净一个人,用一颗真心对待别人,从没想过也许最深背叛,就来自于最爱护小师弟。
自己利用了师兄感情,把师兄折磨遍体鳞伤。可师兄不知道这些,所以对自己说话时还是那么柔和,看着自己眼神还是那么包容。
而自己贪恋这种温柔。
若师兄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心中那个善良多病小师弟,而是一个阴狠恶毒、恩将仇报骗子,他还会对自己这么温柔吗
无边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几乎将祝安宁溺毙。
殷玉衡担忧声音在耳边响起,祝安宁强撑着露出一个乖巧笑“我没事。”
不
他不敢让师兄知道一切真相。
他太怕了。他怕师兄知道了一切,就算自己跪在尘埃里去哀求都没有用。他不敢想象师兄憎恶地望着他眼神,只能费尽心机维持一个和平假象,绝望又拼尽全力去延缓真相暴露那一天。
他真是一个卑鄙小人。祝安宁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