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4、孤山双尊陨

作品:《满级大佬重生以后

    怀柏醒来时, 浑身无力, 脑子一片空白。

    她好像卧在一片孤岛之上,天色昏暗阴沉, 汹涌的洪流从她身侧滚过。

    “这里”怀柏撑起无力的身子,轻蹙眉头, 声音低不可闻。

    与那两个魔头厮杀数日, 体内真气空空荡荡,丹府之内剧痛无比, 头脑也变得迟钝, 隔了很久,才想起佩玉失踪的刹那。

    她得去找佩玉。

    “这里是溪山。”虚弱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怀柏回过头,一只体型缩小百倍的白孔雀侧卧山石,形容恹恹, 银白的翎羽也失去光泽, 软软趴着。

    “银屏”怀柏心中生凉,“你不是在孤山吗”

    银屏低声道“你走了, 我就不想呆在那了。”

    怀柏竟松一口气, 还好,不是孤山出了什么事。她回头,四下都是浑浊的江流,仿佛天地都被淹没,“你说这里是溪山”

    银屏“溪山峰顶,洞庭驭水,方圆百里被淹没。”

    怀柏身形微晃, 倚着身后老松,闭上了眸,不忍看满目疮痍的人间。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她在逢魔之地拼死拖住两个化神大魔,结果却什么也没能改变。

    “佩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银屏道“她是轮回镜认可的主人,不会有事的。”

    怀柏撑着头,少女消失在黑雾中的情形再次浮现,让她头痛欲裂,“不行,魔君和她在一起,我要去找她。”

    “找”银屏问“她在逆流的光阴里,你要怎么找,况且”

    “况且什么”

    银屏踌躇片刻,“你已经在这里大半个月了。”

    怀柏面上血色顿时褪去,“这么久”

    银屏语气不怎么好,“以元婴的修为,去和两个化神魔物打,还妄想能阻止万魔,没死已经是万幸。”说着,她的声音又轻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这段时日,我听鸟儿说,孤山已经”

    声音未落,一道剑光拔地而起,穿过晦暗阴云,如流星一掠而过。

    银屏想拦住她,振了振翅,飞了没多高,重新跌落下来,沾血的银羽落满了山石。

    无尽的洪流边缘,出现一线白光,银屏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巨木被洪水裹挟着冲来,一只胖成球的竹鼠紧紧抱住浮木,看见银屏后,她兴奋地招手,被水一冲,身形不稳,飞快就要跌入水里。

    银光闪过,银屏抱住她,跳到溪山峰顶。

    小白反手抱住银屏的手,“我终于抓住你啦”

    银屏皱起眉,“你来做什么”

    小白“我来找你呀,发那么大的水,你的羽毛湿了就不好看啦。”

    银屏“”

    小白絮絮叨叨,“那天赵简一抓着我,不许我去追你,我好不容易才从孤山逃出来,一路向北,终于找到你了”

    阴差阳错,这只竹鼠傻鼠有傻福,竟躲过了孤山的生死大劫。

    银屏松一口气,全身依靠在石上,不停听她絮絮叨叨,只觉伤口更疼了。

    小白说了半天路上艰苦,才发现银屏不言不发,抬起头,看见少女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吓得两眼含泪,轻扯着她的袖角,“你、你怎么啦”

    银屏没有说话,目光投向无垠的荒川,看着这满目疮痍的人间。

    天地都被淹没,偶尔有尸骨从眼前飘过,洪流滚滚而去,流往未知的未来。

    头顶阴云重重,遮住了天光。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黑暗会延续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太阳会不会再升起。

    山峦连绵,藏在层叠的阴云里。青石砌成的石阶覆着青苔,蜿蜒往上,隐于一片葱郁的翠色中。

    怀柏踏上孤山柔软的泥土,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孤山依旧出尘,山间浮动着清新的空气,碧树簌簌,几只毛茸茸的小鸟在啾啾叫唤

    是哪里不对劲呢

    眼前是片如火的枫林,璀璨烂漫,像是要烧尽乾坤。

    怀柏弯腰捡起一片枫叶,恍然明白过来,三百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空地,师兄师姐和她一起把小树栽满山岭,于是一晃眼的功夫,变成了这片常开不败的枫林。

    她在孤山时,是难以生出这样的感觉的。小树生芽,寸寸拔高,在一场春雨里抽出嫩枝,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她待在其中,便察觉不到光阴逝去,只觉一切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和师兄师姐一起,成为孤山六位峰主,日常斗嘴打牌,调侃一下丁师兄。

    一晃眼,三百年,也就过去了。

    空山生岚,薄雾随风飘来,山麓好像披了层细纱。

    四周很静,静到树枝断裂,枫叶跌离的声音清晰可闻。

    怀柏每行一步,丹府就传来一阵剧痛。强行御剑,耗费真元,她的伤势更加重了。

    可比起方才忍受剧痛御剑飞回孤山,这时她却走得很慢,神色中带着踟蹰不前的怯弱与忧郁。

    没有打斗,没有血腥,每一座山峰、每一片绿叶,如被细雨濯洗过,干净无比。

    她好像回到从前,一场空山新雨后,空气清新,虫草鸣叫,只是少了少年们在溪水旁嬉戏的身影。

    怀柏终于走上飞羽峰,她抬起手,放在门上,手微微颤抖着,几点浮尘飘落下来。

    她闭上眼,头抵在门上,设想了很多假设,最后抿紧了唇,双手推开了门。

    阳光照进黯淡的道宮中,浮尘在空气里游动。

    怀柏站在门口,背着光,眼眸猛地睁大,面色在一瞬间惨白,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

    大殿最深处,青年倚在白玉座椅上,手撑着头,双目微合,似在闭目养神。

    像寻常一样。

    只是没有了生息。

    在文君走后的日子,怀柏总是看见宁宵这样坐在丹霞宫,神情疲倦而又苍白。

    仿佛是一株大树,在风雨中顶立久了,终于到了不胜负荷垂垂老矣的时候。

    怀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师兄”

    她哭得伏倒在地,手扯着冰凉的鹤氅,“理我一下,师兄,理小柏一样,不要让小柏一个人”

    时隔三百年,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又感受到了。

    “小柏错了不该离开孤山,不该伤师兄的心,你醒来打我一样好不好”

    她脑中混沌,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泪水模糊视线,安静沉眠的青年,离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离开的人,怎么会是师兄呢

    明明她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但为什么在这里的是师兄呢

    偌大的宫殿冷寂无比,只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怀柏跪在地上,好像回到三百年前,她站在时陵里,面前是三具死不瞑目的尸首。

    为什么这一生总是这样

    日复一日修行练剑,还是守护不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一只冰冷的手抚着她的头顶。

    怀柏猛地抬起头,颤声道“师兄”

    “宁宵”睁开眼睛,轻叹口气,抬手替她拭去泪痕,当怀柏心神不稳之际,手掌忽然化作利刃,往她喉头割去。

    怀柏往后掠开,云中出鞘,咬牙切齿地说“魅魔。”

    最擅长变幻形态的魔物。

    “宁宵”身子猛地拉长,变成一个巨大的怪物,丑陋的触手在空中舞动,如同一只硕大的怪物。

    怀柏拔剑跳了过去,冰冷的剑光一闪而过,触手剑气绞成粉末,她收剑回鞘,神情冰冷。

    丹霞宫烛火未燃,晦暗如夜。

    怀柏枯站了许久,在一片死寂中,转过身去,慢慢往外走。

    至门槛时,她魂不舍守,被狠狠绊倒在地,柔和得像水一样的微光亮起,把她托扶起来。

    记忆如流水般涌来。

    丹霞宫的门槛很高,怀柏小的时候,常常在此处绊倒,摔得流血不已。

    于是另外几个少年,在冬夜寒冷的殿外蹲了一宿,终于想办法在此设好了这个防摔法阵。也因此全员感染风寒,无一幸免,被气急败坏的上任道尊罚得吃了三月的六道院伙食。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又清晰地仿佛近在眼前。

    在少时被绊倒也不曾哭过的她,此刻却泣不成声,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少年

    是宁宵,也是鹤青、明如雪、越长风。

    他们的面容不断变换着,却始终是年少风流意气风发的模样。

    怀柏朝他们伸出手。

    可他们只是转了个身,头也不回地走远,身影渐渐隐没在山间的雾气里,再也看不见了。

    方才的一摔,水云螺跌落在台阶之下,不住地嗡鸣着。

    怀柏回过神来,跑过去捡起水云螺,对面是赵简一惶然的声音“师尊”

    “是我。”

    赵简一激动起来,“师尊,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怀柏眼眶通红,“你们跑出来了吗现在还安全吗”

    赵简一道“我们在轻涯岭,有个魔物追了上来,剑尊在和他打,但是”

    云中如冷电般穿云之上,怀柏的青衣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她依旧拿着水云螺,手在不住颤抖,“道尊呢”

    隔了很久,那边才传来赵简一带着哽咽的声音,“道尊以身殉阵,尸骨无存。”

    怀柏身形一晃,嘴角有血滴落。

    赵简一道“师尊、师尊不要自责,这并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但是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

    云中上腾起冷焰,自天际一划而过。

    寒夜凄凉,冷风飒飒,草木覆上一层雪白的霜。

    万魔出世,天地异象。

    数个孤山弟子护送着一队百姓,停在最高的山岗上,山脚下是密密麻麻的魔兵。

    剑气凝成的结界在夜里闪着银光。

    赵简一握着水云螺,眼睛闪烁,似泪也似光。

    女人凄厉的叫喊划破长夜。

    几个灵素峰的弟子围住了她,薛老板急得在旁打转。

    洛秋声走了过来,望着黑漆漆的夜,“已经五个时辰了,是难产。”

    赵简一点了点头,“仓促出逃,受到惊吓,这也是意料之中,可惜灵素峰主不在这里。”

    洛秋声笑了下,远处亮起火焰一样的剑光,像一场盛大的焰火,“剑尊还没有回来啊。”

    以元婴的修为,对战化神玄魔和数个元婴天魔,他们早就猜到结局。

    洛秋声抄着手,就好像是在看烟花,“简一,等会要不你先走吧”

    赵简一气极反笑,“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而且我师尊要来了,她一定能赶来的”

    银光闪了闪,如风中烛火,越来越暗。

    洛秋声道“我知道你不会临阵退脱,但是你还有师尊,有师妹,她们还在等你,所以你一定要活下来,活着去佛土。后退,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赵简一双目通红,一拳挥过去,打在洛秋声旁边的空气里,“你说什么屁话”

    洛秋声没有理会,自顾自说道“如果你再见到怀柏仙长,劳烦告诉她一声,我师尊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将自己的元婴与孤山大阵炼在一起,只等开启阵法,把所有进入其中的魔物一并剿灭,那日于他而言,本就是必死之局。”

    “所以,让她不必自责,错不在她。”

    赵简一道“师尊马上就要赶来了等会你和她说”

    结界猛地一晃,银色的光像碎掉的琉璃,点点飘落。

    魔兵们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洛秋声取出紫毫笔,“可是简一,我师尊已经死了,我也”

    落笔惊风雷,百兽在他的笔下跃出,朝魔兵们奔袭而去,撕咬在一团。

    洛秋声强行驱动灵力,体内金丹飞快流转,慢慢在溶解。

    心血涌上喉头,他面色惨白,耳畔隐隐有赵简一的呼唤,又仿佛只有凌冽的风声。

    这不是孤山的风,孤山连风也是温柔的。

    他行过人间,看过诸般风景,也曾一笔成画年少风流,也曾骑马斜桥满楼红袖,也曾游历西土佛前叩首,但留在心里的,只有孤山青色的山峦,和一碧如洗的天空。

    六道院中惊起的萤火,飞羽峰脚下璀璨的枫林,少年们朗朗书声,和肆意欢笑与骄傲。

    谁会不爱孤山

    谁会不爱这群鲜艳明媚的人

    所以最后为了守护他们而亡,心里也充盈着欢喜。

    道尊离开时,嘴角也是含笑的吧。

    赵简一喊道“快停下来停你会死的,你这样会死的,听见了没有啊秋声”

    洛秋声的眼角也渐渐渗出血,他含糊不清地说“请让我去侍奉我师尊。”

    他很想念道尊了。

    天空飘起冰冷的雪花,飞雪连天,像一条条银线,把天空连在一起。

    只在一刹那的功夫,那群攻上来的魔物们化作了摊摊血水,山岗顿时被血浸红。

    “师师尊”赵简一抬起头,怔怔喊道。

    怀柏出现在洛秋声身后,柔和的灵气包裹住他快要燃烧的金丹。少年身子一震,昏倒过去,赵简一连忙扶住了他。

    “剑尊呢”

    赵简一道“在那边,那里有一个玄魔,两个天魔,剑尊布下的剑气已经散了”

    剑修身死,剑气溃散。

    怀柏没有说话,御剑飞了过去。

    还刚至空中,天的那边腾起幽蓝的火焰,无数道银白的剑气从天而落,像是一场浩荡的大雨。

    这是怀柏从未见过的剑招。

    她怔怔立在幽蓝的光前,伸手摸了下,血从手指上涌了出来。

    丁风华自蓝光间走出,紫衣的颜色比寻常要深很多,一看见她,不自觉皱起眉,“你还回来做什么”

    怀柏哽咽着,“师兄这是什么剑招”

    丁风华挑起唇,露出寻常那般刻薄的样子,“不知道吧这天下也有你不知道的剑招,”他挥挥手,“这里的魔物都被我杀干净了,你和你那徒弟恩恩爱爱去吧”

    怀柏一动不动。

    丁风华怒气冲冲,“怎么看不起我吗”他看着流泪的少女,声音渐渐无奈,接近于哀求,“小柏,走吧,离开这里,不要看。”刚说完,他的身子一晃,想用裂缺撑住身体,但裂缺在瞬间变成了粉末。

    怀柏扑过去把他扶住,慢慢跪倒在地。

    丁风华躺着,双目失神,“让你不要看”

    怀柏泣不成声,“都怪我,我来得太晚。”

    丁风华扯扯苍白的唇,“不怪你,别瞎给自己揽错。”

    他从宁宵手里接过那方剑谱时,就猜到了今天赴死。

    那招玉石俱焚的剑招,本就是先辈留下的绝杀之招,鱼死网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宁宵才会问他,恨不恨自己。

    真是奇怪,他才是孤山剑尊,是她们的师兄,保护孤山弟子,保护师妹,不是他该做的事吗

    有什么不平的。

    就算怀柏运剑如神,就算这样这样残酷的剑招,还是不要教给她了。

    太疼了。

    他讨厌宁宵偏心,讨厌了一辈子,唯有那一刻,突然庆幸宁宵把剑谱交给自己。

    “哭什么”丁风华皱眉,想替怀柏擦泪,“哭起来丑死了。”

    “对了,如果有下辈子,”他的眼神涣散,“我还想回孤山。”

    手跌落下去,指尖有晶莹的泪光。

    怀柏只觉怀中一空,低头看去,无数萤火从眼前飘过,飞往无垠的黑夜中。

    她的手上,只剩满手冰凉的鲜血。

    怀柏缓缓站了起来,神不守舍地回到高岗,眼里没有神采,如一具行尸走肉。

    赵简一匆忙来扶,待看清时,呆在原地,“师尊”

    女子神情茫然,短短几步路,两鬓已成霜。

    一声婴孩哇哇哭泣声响起,打破死寂的寒夜。

    薛老板欣喜不已,抱住小小的孩子,送到怀柏身前,“请仙长赐名。”

    怀柏被婴儿的啼哭唤回人间,看着她皱巴巴的脸,“简一,那把长命锁。”

    赵简一连忙拿了出来。

    怀柏接过,小心而珍重地把长命锁戴在婴儿的颈项。

    她抬起头,天空依旧是阴暗的,自从万魔出世,人间似乎再没有白天,“曦,她叫曦。”

    薛老板道了谢,伸出手指逗弄婴儿,“小曦儿,小曦儿,仙长给你取名还赐你长命锁呢。”

    婴儿抓住他的手指,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春风,拂过疮痍的人世,浸满血的泥土。

    今日,孤山双尊陨,人间子夜临。

    黎明会在何时来临谁也不知道。

    “收拾行装,”怀柏站在料峭风中,身形孤瘦,“去佛土。”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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