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1 众姝齐簇簇花正芳, 双喜临烈烈日赏光

    黛玉看探春，探春便朝她挥手“快去罢，这里有我们呢。”

    于是黛玉便往凤姐这里来, 凤姐满脸喜色, 神采飞扬的模样。给黛玉提了提罩在外头的鹤氅1，拉着她的手说“妹妹可冷，怎么手炉也不提一个”

    黛玉因道“今日日头好, 竟比往日更暖和些。”又问凤姐“凤姐姐的身子可都大好了”

    “承蒙妹妹费心惦记，我都好了。这两日忙, 等这阵子忙过了, 请妹妹去看我们小哥儿。”凤姐示意黛玉往僻静处来略站站“妹妹明日可一定要过来。”

    黛玉抿唇笑道“嫂子这是哪里话，表兄大婚, 这只多大的日子, 太太和老爷都要来, 我怎会不来。”

    凤姐又笑“我知道你必是要来的, 不过多嘴白问一句罢了。明儿就是正日子, 我还有件事, 想请妹妹帮个忙。妹妹也知道，咱们南边人去亲迎, 一并过去的陪客也得成双成对才好。你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都是要去的，连着巧姐也要跟过去。这么着就缺一个, 我想着请妹妹走一趟，一并去迎亲。”

    南边去迎亲的时候舅舅是不动的, 大多是姑母跟过去主事。另要再寻上几个年纪轻、又亲近的陪客，多是新郎的兄弟姊妹，跟着一并过去玩一玩，也热闹些。虽有奴才随行, 但诸如子孙马桶、子孙包、暖脚炉这些东西，都不是奴才能上手提的，都是贴肉的亲戚才能触碰。

    黛玉生性不喜吵闹，况如今天究竟还冷，是以原先就没想着过去。今日听凤姐提起，便问“怎么不叫琴妹妹”

    宝琴可是正经贾母叫王夫人认下的干女儿，宝玉最小的妹妹，叫她去岂不更合情理

    “琴姑娘虽好，到底不常住在府里，许多人或事皆有不知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究竟不如妹妹你亲近。”

    这倒也有道理，论起亲疏来，终究宝琴远些。这也算不上为难的事，何况探春和惜春同去，也只当着去玩耍一回罢了。黛玉便颔首应了，道“既嫂子这么说了，我就去罢。”

    见她答应，凤姐实在松了口气“妹妹真是救我的急。我已想好了，惜春和巧姐年纪小，明日还请妹妹多照看些。就叫探春领着我们巧姐，妹妹和惜春妹妹坐一辆车如何”

    这些都是小事，既已答应去了，黛玉自然都一一地应下。此是外话，暂不赘述。

    又说次日，天公作美，乍暖还寒的时候竟能日头大盛。一丝冷风都没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竟像是春暖花开了。薰玉过来寻黛玉，黛玉正梳头，见了她便问“可听到昨儿夜里落雨了”

    薰玉叩在妆奁前和她搭话“不是落雨，我早起也问底下人来着。说是飘飘扬下了好大一场雪。我还为宝二表兄担心，万一今早起来雪积了厚厚一层怎么好。起来推窗子一看，地上哪有雪的影子。干干净净，多好的艳阳天。”

    黛玉道“我今日要随太太往上官氏去迎亲，你就留在贾府，或跟着宝琴，或和湘云在一处。我心里料着，没多少时候我也该回来了。”

    “我就说二嫂子他们偏心眼多疼你，大姐姐还不信，说我小心眼。”薰玉娇声嗔道“如今瞧瞧，是不是这道理。但凡是有好玩的，就都紧着大姐姐。老太太也是，嘴上说疼我和二哥哥，实则总问太太怎么不见黛玉”

    她学着贾母的模样说话，竟真的有三两分相似之处。惹得黛玉直发笑“越发淘气爱玩了，快披上氅衣，咱们该过去了。”

    贾敏三更天就往贾府去了，天还没亮，路上冷得都能结出霜。林玦和林珝也同她一道过去了，说是男儿家不怕苦累，若短了人，或还能帮一把手。至于黛玉和薰玉，两个都是体弱多病的。左右起早了又没事做，且叫他们多睡些时候，等醒了再一齐坐车过去。

    黛玉和薰玉两人到的时候，多数人已经到齐了。如锦乡伯夫人李绣、缮国公儿媳贾敦等，这都是贾府的亲戚。另如冯紫英的夫人黄玉姼，因冯家和贾家素有往来，故她也一并来了。其余的如南安王府的太妃、孙大学士的夫人贾迎春、恭仪伯夫人薛宝钗、谨庄王正妃孙宛纯、贾母娘家史氏的两位姑娘、王夫人所认的干女儿薛宝琴，如此众人，皆来府相贺。或有在外不能到场的，也都嘱咐门客带来了贺仪。

    “林姐姐，你近来可好”湘云上前挽住黛玉，盈盈笑道“我可好些时候没见你了，今日是宝哥哥的好日子，咱们多喝两杯，一则是庆贺庆贺，二则吃了酒有诗兴，一处联诗如何”

    “还没吃酒呢，你就上头了。”宝钗过来，半搂着湘云的肩，笑着说“你林姐姐今日身上有重任，要往上官氏去迎新妇。若灌醉了她，看宝兄弟怎么恼你。”

    “怪没意思的，亏我还盼着和你们一处热闹。”

    宝钗又笑，指着黛玉道“不急，再过两日就是你林姐姐及笄的日子。当日她最大，没人管着，咱们好好地灌她，还愁没有作诗的日子”

    湘云果然又高兴起来“那这可就说定了。”

    黛玉摇摇头，无奈地摊手“你们听听，我可没答应，她就说定了。”

    一时众人笑作一团，虽成婚的成婚、定亲的定亲，但这么一笑，花团锦簇的模样，就又回到了众人俱全的往日。不拘有什么喜事，只要瞧着姑娘们花朵似的立在一处笑闹，旁人见了总是高兴的。

    黛玉如今的身份与众不同，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意。想和好友们多说说话也不成，一时有姑娘慕名前来拜见，一时又有长辈相邀，想请她过去见见。

    “你如今可比二嫂子都忙碌，看来今日是不能安心说话了。”宝钗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过去低声说“这么着也是好事，今日认识了，总比你进了宫两眼摸黑，一个不认得来得好。这里头多有本不想来，知道你们是亲戚，你会到场才过来的人。就去瞧瞧，这也没什么。你是正经定下的中宫皇后，见两个命妇算什么”

    黛玉暗暗地点头应下，把薰玉托付给湘云，自往正院来。贾敏正在这里理事，贾敦和李绣都在此处，绣凳上还坐着已经显怀的黄玉姼。

    黛玉与众人见了礼，贾母便心肝肉地唤她在自己身边坐“这些时候没见，可想得我肝儿疼。”

    “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二郎和林姑娘，今日二郎成婚，林姑娘过来贺喜，可把老太太高兴坏了。”李绣笑道“老太太别急，等吃了二郎的酒，紧跟着就是林姑娘了。兄妹两前后脚，喜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刚来的时候小小的一个，转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咱们也都老咯。”贾母近来总觉得时光飞逝，忍不住感慨，流逝就在须臾之间。自己出阁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何止是自己的姑娘嫁人生子，就连姑娘的姑娘，都要及笄了。

    黛玉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脸上绯红，封后诏书虽下，但大礼未成，她算是订了亲的姑娘。这么叫人调笑，岂有不羞臊的道理。她便说要吃茶，起身接了茶，也不坐下，自往黄玉姼这里来，在她身边的绣凳上坐下。

    玉姼和其余命妇不一样，自然说不到一块去。哪怕是黛玉来了也插不上话，蔫蔫的坐在绣凳上自己取乐。黛玉一看，这傻姑娘正把松子拼成一个双喜字，倒有模有样的，聚精会神的样子瞧着极有趣。

    “娘娘”

    玉姼见黛玉坐过来，眼睛都亮了。她傻愣愣地对着黛玉要直呼尊称，话音没出口，就叫黛玉伸出一根指头按在唇上，尽数堵了回去。黛玉摇头，低低地说“就按着从前，先叫我林妹妹。”

    玉姼似懂非懂，但很听话，点点头就顺顺利利地唤“林妹妹。”

    她的肚子显怀了，看着却不显笨重。向来丰腴的人，此刻便额外显得雍容圆润。冯紫英待她显然是好的，否则维系不住这样娇憨明丽的眼神。黛玉越发觉得她讨人喜欢，圆融细腻的一张团脸，多舒服喜庆。

    “你跟谁一起来”

    冯紫英极细心，当日为着冯会意就曾拦过林家的马车。如今是他傻乎乎的妻室，想来更不会放她一个人待着。

    果然玉姼脸上漾出笑意，看着竟然很有几分娇羞甜蜜的韵味“路上是哥哥陪我坐车，到了贾府，就叫锦乡伯夫人领着我。林妹妹，接着我跟在你后头成不成”

    都要当母亲的人了，还这样娇滴滴地粘人。真不知冯紫英素日在家里怎么纵着她。

    黛玉一时失笑“这可不成。吃了饭我得跟我们太太往上官氏去迎亲，锦乡伯夫人温和敦厚，你跟着她也好。”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有人来请黛玉“林姑娘可在里头陪客们先吃了饭，就往上官氏去亲迎了。请姑娘先用饭罢。”

    作者有话要说　　鹤氅1用鸟的羽毛做成的外套

    我可太喜欢这些姑娘们在一起又笑又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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