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靠近吗?

作品:《焐热

    马车停至山头, 逃无可逃。

    叛贼首领掀开轿帘,望着前方的悬崖, 从马车中下来。

    黎疏一身白衣,缓步走近,如同风雪中的死神。

    首领穿着盔甲, 行跪拜大礼, 高声道“如若能饶我一命, 必有厚礼重谢。”

    黎疏置若罔闻, 站定, 剑尖对着他的发顶。

    忽而,马车上冲下来一名孕妇, 捂着肚子, 在雪地磕头哀求道“求求你, 放过我相公吧。我们的孩儿马上要出生,他不能死”

    孕妇在雪地中爬行两步“侠士, 求求你”

    身边的男人双手握拳按在雪地上, 始终扣着头。

    女人泣涕涟涟。

    黎疏是从不会动容的, 可此时此刻,不知怎的,竟渐渐把那泪流满面的妇人,望成了另一个人。

    她也曾这样哭泣。

    黎疏没有动静。

    叛贼首领悄悄抬起狠厉的眼, 猛然从握着的拳头里扬出一把灰,风把灰吹向黎疏,与此同时, 竹林中倏然多出十几条黑衣人影。

    埋伏。

    叛贼首领起身,把女人强硬地后拽“回马车上去。”

    黎疏地退了几步,把剑插在雪地上。

    不是雪,也不是普通的香灰,有种灼烫的感觉,眼皮里有刺眼的红光。

    手背上也沾上了些,在腐烫他的肌肤,有毒。

    他睁了两下眼睛,已然无法睁开。

    风把身后林间的大雪吹过来,墨发和束发的白色飘带扬起。

    叛贼首领对着黎疏,小心翼翼地退后从马车底下抽出一把大刀,再上前两步,刀刃反映出茫茫雪光。

    林间十几个黑衣人准备袭击。

    风雪飒飒。

    黄文转身,双手捧着一堆牌“来,黎疏,测测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黎疏“万箭穿心。”

    黄文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看了看手机题解“没有这个选项啊你逗我。”

    黎疏没有回应,从他手中的牌里抽了张,递给他。

    老k。

    黄文低头滑动手机,念着解答“k是13,13是孤独的数字,所以上辈子你是孤独地被人杀死。”

    “嗯。”黎疏回。

    跟黎疏玩游戏不好玩,总是没什么反应,黄文举着牌,再次转身,对身后的瞿燕“来,测测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瞿燕抽了。

    一张a,黄文望着手机,大惊失色“嗷嗷瞿燕,上面说你上辈子好色荒淫,死于寻花问柳,重病不治。天啦噜,天啦噜”

    还没“噜”完。

    瞿燕起身,微笑着卷起数学课本,朝黄文的脑袋一顿狂拍。

    啪。

    是雪块掉落的声音。

    有些遥远,大概是从不远处树林的枝上落下,那边应该是南方。

    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只剩血红色的光,黎疏撕下一片衣条,绑住双眼,仔细聆听着周边的动静。

    树林间雪块落下的声音不时传来,还有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刻意放缓、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踩住雪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吱呀。

    其余人都像是招募的刺客,黑衣蒙面,动作庆民,唯有前方的叛贼首领穿着盔甲,脚步声很重,他微微往右侧挪动,再停住。

    像是做了什么动作应该是一个命令。

    黎疏握紧了剑。

    天下雪了,无声的雪花如同一道幕布笼罩在周边。

    在利风劈开雪花袭来的刹那,黎疏注意力骤然敏锐,避开身后的刀,手腕轻柔地转动剑柄,一个弧光,迅疾地划破了举刀人的喉咙。

    而后,再次把剑插在雪地上。

    聆听雪块落下的声音。

    周边的声音倏然静止,像是都掩入了风雪中。

    有人倒下、血液迸射,他们大概并未预想到黎疏蒙了眼也还能如此厉害。

    东南侧有个人往后退了一小步。

    仍旧寂静。

    没有人出声,除了雪落。

    无声无息,轻柔地雪落。

    有呷一口茶的功夫,他们似乎在无声用眼神交流,而后,东、西、北三个方向再次袭来三个人

    东面靠近树林的一侧,还有个人蹬紧了雪,在等待冲刺。

    利刃从三面袭来。

    黎疏下腰避开,刃光在上方滑过他的脸

    黑暗。

    他很早就习惯了黑暗。

    已不记得多大年纪,随爹娘坐马车,也是这样连绵的雪天,印象中好像是第一次见血,娘亲把他抱在怀里,笑着掀开车帘惊奇地望。

    一窝土匪在夜晚袭击了他们,面对手无寸铁的他们,随意屠杀。母亲把他死死护在身下。

    他抬起头时,也有灼热滚烫的血液溅射到他眼睛上。

    无数条血色人影。

    在上方母亲的心跳已然不动,土匪们没有发现他,抢掠财宝而去。黎疏从母亲身下爬起来,发着烧往前走。

    天降大雪,他东一脚西一脚地踩着雪的声音,漫长的白和漫长的寂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晕倒在路边,是刘大娘把他救了起来。

    但他始终知道,刘大娘不是他的亲娘。

    她对他并无关爱,只不过把他养在柴房里,每日给他两个馒头。刘大娘希望把他养大了能砍柴、种田。

    直至十岁,黎疏都没有跟刘大娘说过一句话。

    他每日默默地练剑,在荒山野地,在漆黑的柴房里,他听得见所有老鼠窜行而过的声音,以及山间兽叫。

    前去袭击的全部被杀了。

    在一招之间。

    雪地上倒着五具被割破喉咙的尸体,以及如花一般溅射的血液。

    黑衣人开始胆怯了,黎疏只是静静站在雪地中间,并不靠近,可只要他们接近他身侧三尺以内,无论多么小心翼翼的动作、多么出其不意的偷袭,都会被他一剑封喉。

    这次,他们停顿了很久,没有袭击他。

    再次传来的便是剩余九个人往四面八方逃走的脚步声,他们故意用步伐来扰乱他,让他无法追踪具体的目标。

    黎疏听得到任何人。

    然而他停在原地,没有上前。

    雪花落下的动静彻底覆盖住周围,黎疏往前两步,那名坐在马车中的怀孕女人惊恐地用手捂住的嘴,牢牢憋住自己的喘息声,浑身的衣物颤抖着,像是很害怕、很害怕。

    黎疏什么也没说,转身,把剑收入剑鞘中,走入林间。

    第一次,他没有杀掉任务对象。

    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有种奇怪的寂寥,那个女人流着泪的神情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很像。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杀了那个男人,这个女人就会很难过。

    像她一样难过。

    雪下大了,簌簌落在肩头,黎疏骤然停住脚步,伫立良久什么时候他开始感觉到了别人的痛苦

    眼睛里流下血。

    已经看不到一点光亮。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浮现的却始终是她的面容。黎疏继续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再次停住脚步。

    抬起头面对着雪花。

    是不是因为,他其实很想,再见她一面。

    黎疏见到了于凉凉,在体育课的围栏边,她抬起头像是在看初升的月亮。明明以往月亮不会这么早出现。

    黎疏走过去,站在她旁边。

    月亮小而朦胧,像一点离开前未尽的目光。

    过几分钟,于凉凉便离开,好像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总是会离开。

    黎疏侧身凝视她的背影。

    他并不想困扰她,只是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看见她时的感觉。

    他很想伸手抚摸她的脸,拭去她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痕。

    黎疏垂下眼,没有跟上去。

    徐萌萌正在捡排球,见这情形,不由得嘀咕“原来他喜欢人,会这样的呀。”一点也不冷漠,甚至还有点小可怜,她从小跟黎疏长大,什么时候见过他这种表情

    林喻跟徐萌萌一组,也望到了,没吭声。

    体育课即将结束,秦容把羽毛球拍和球收到筐子里,搬到把一楼体育老师办公室去,见黎疏停在那里,立刻叫道“黎疏,能不能帮我搬一下”

    黎疏上前。

    秦容像是很累的样子,把篮框贴着身子挪给黎疏,低头发梢垂落在他手上“好重。”

    徐萌萌眨了眨眼,林喻也不乐意了。

    林喻起身骂道“贱人。”

    徐萌萌“不要脸”

    两个人对视一眼,瞬间燃起了火红的友谊。

    下课铃响,黎疏帮秦容把篮筐搬回去,没有了重物在手,秦容伸了个大而长的懒腰,她穿一件白色紧身毛衣,露出白皙的手腕,和高挺的胸脯,她转头望向黎疏“你好像有心事”

    黎疏不答。

    “是因为于凉凉吗看来她真的难追。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

    “也许你可以让她吃点醋什么的。”秦容提出建议。

    她不会吃醋。

    从操场走过来,几分钟的路程,黎疏停在教学楼下。

    秦容领悟到,挑眉“你不帮我送到老师办公室去”

    黎疏“不顺路。”

    “”这辈子她还真的第一次听到这个回答,“所以你刚刚帮我拿是因为顺路”

    黎疏回答“嗯。”

    秦容笑,弯起耳边的发“可是我一个人拿不动啊,拜托了。”

    黎疏沉默一阵“你可以推。”

    “”秦容冷漠地鼓掌,“哇,你真的好棒棒。”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