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4、第 44 章

作品:《她风华正茂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只准备写两千来字好早点睡觉的没想到一写起来情绪上头有点刹不住于是又搞到这么晚

    s,只看了之前前天更错章节号那章的姑娘,今天早上也更新了哦,不过放在了第42章,要返回看一下,也就是正确的章节顺序是41434244,造成麻烦很抱歉,以后争取再也不犯傻了tt

    若说乐安知会宗正寺给睢鹭上谱牒,是让她和睢鹭的婚事从坊间流传的艳闻,变为真真切切会的大新闻。

    那么李承平,便是为这桩婚事板上钉了钉。

    回到宫中,李承平下令殿中省全力配合乐安公士府筹办婚礼,又命各方司事,长公士婚礼事无巨细,均以顶格之礼操办,而驸马睢鹭出身布衣,父母俱亡,因此男方一应支出,如纳采的聘礼,均由皇室承担,且礼金等规格,甚至突破了公士婚礼定规,而是比肩天子大婚。

    而刚刚得了弘文馆校书一职的睢鹭,则更是旋即便被赐正五品上中散大夫散位。短短不过三天,便从布衣跃入士林,散位更是从无到有,再到连升十四阶。

    睢鹭原本因校书郎一职而领的浅青官服和木鱼符还没捂热乎,便又换上了五品浅绯官袍和铜鱼符、银鱼袋。

    据说李承平的原话,便是“如此,才勉强算有尚公士的资格。”

    而睢鹭这升官速度,起码本朝来说绝无仅有。

    这还仅仅是定下婚事,还不到正式大婚。

    殿中省的消息一传出,群皆哗然。

    这下,普通人想的已经不是乐安公士和睢鹭的婚事真不真了。

    而是,这么真这么好的婚事,怎么他们就没攀上呢

    且不说众人如何捶胸顿足。

    乐安顶着一头卷毛,依旧不好出门,然而,也不用她出门,这一天,从李承平登门开始,乐安公士可谓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李承平御驾刚离开,也就前后脚,半盏茶不到的功夫,紧接着第二位客人就造访了。

    这位客人也姓李,是李家皇室宗亲,辈分上,乐安要唤一声堂叔祖,也就是乐安爷爷太祖皇帝的堂弟。

    这位堂叔祖在李梁宗室里算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平日各种祭祀都是走在众宗室第一排,说话在宗亲中也很有些分量,若不是还有个乐安在前面挡着,他就是皇帝之外,姓李的第一得意人了。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曾有过什么赫赫功勋,也不是他那一枝的子弟小辈多么出息,而是他已经八十高寿,辈分足够高,七王之乱中李梁宗室死地七七八八,于是运气逆天活蹦乱跳活到如今的这位堂叔祖,便成了现存李家宗室中辈分最高的。

    乐安跟这位堂叔祖往来不算多,往日乐安敬着对方年纪和辈分,对方也敬着她地位,双方见面彼此客套寒暄一番,算是不亲近也无嫌隙。

    然而今日,这位辈分最高的宗亲老人,在见了乐安后,劈头盖脸便是一句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好吧,看来无嫌隙只是她单方面认为。

    乐安长叹一声。

    这位堂叔祖身长八尺,重逾两百斤,虽八十高寿却仍然身康体健,走起路地动山摇,吼起来声如洪钟,于是这一声吼,端地是震天动地、振聋发聩、鬼哭狼嚎

    更别提他还不是一人来的。

    随行两个胡子一把的五六十岁的老头儿,都是这位堂叔祖的亲子侄,总之,都是乐安要叫叔叔伯伯的。

    此时,这两人牛头马面似的左右一站,很为这位堂叔祖的诘问壮了声势。

    不过乐安可没被吓住。

    “堂叔祖何出此言。若是头发的话,本宫这头发实属事出有因。”

    心里叹气后,乐安便笑眯眯地如此说着,同时还甩了甩满头卷毛。

    方才李承平在,她想半天也没想出这满头卷毛能梳出个什么好看发髻,于是索性就没梳,一直披散着,此时出来见客,也只是左右各取一撮于脑后以玉栉固定,不至于完全披头散发。

    虽然的确不太有礼,但也不至于太失礼吧,毕竟这位堂叔祖又是个招呼不打一声便直接上门的,而且他还不是刘思撷,人家是长辈,还八十高龄了,乐安总不好慢悠悠梳头发让人干等不是

    所以不管怎么看,她这模样都合情合理。

    堂叔祖一愣,随即,声音却愈发鄙夷和趾高气昂

    “哼,勿要装傻充愣谁说你头发了”

    乐安这才瞥他一眼。

    “哦”她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

    “既然不是头发,本宫倒不知,本宫哪里做得不对,竟惹得堂叔祖如此震怒”

    以致连丢尽李家脸的话都说出来了。

    “哼,哪里做得不对,你自己不知”

    “本宫的确不知,还请堂叔祖解惑。”

    “我李家谱牒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吗一个拦路自荐枕席的贪慕虚荣之人,甚至之前还跟卢嗣卿不清不楚的,这般娈童玩物,送给我玩我都嫌脏,你倒好,一把年纪,色令智昏,若只是私底下玩玩,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你呢”

    “竟还堂而皇之知会宗正寺,要将这般烂人列入我李氏谱牒我呸你可知道,你这行径是什么是平白污了我李氏血脉你说说,这不是丢尽李家的脸是什么”

    这一番话,说的端地是铿锵有力,义正辞严。

    而话罢,那两个堂叔祖的子侄也跟着帮腔。

    “公士,叔父他老人家脾气火爆,话说的不好听,但牵挂李梁宗室的心却是好的,您别见怪。”

    乐安眉目不动,嘴角甚至还能扯出一丝微笑“见怪为何要见怪,本宫当然不见怪。”

    她又瞅瞅那位堂叔祖“还有吗”

    “本宫看着,堂叔祖似有未竟之言呢。”

    她笑意盈盈地瞥着他。

    而被乐安这么一瞥,堂叔祖堂堂八尺的个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下,声势也陡然一弱。

    但,看看自个儿快顶三个乐安的身板,再看看自个身旁的左膀右臂,再思及自己堂堂李氏功勋肱骨,年纪辈分又是最长,却十几年如一日地被一个小辈女子压着,抢去所有风头,两人皆在的场合,众人却皆是更敬畏乐安,而不是他。

    然而以前她执掌政事,手握大权,他也就不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了。

    可如今

    她早就离了朝堂,虽然还残留些许影响,但终归不过是垂死挣扎,胜负早已分明,不然四年前她又如何会灰溜溜退出朝堂

    没了大权,一举一动都只能仰仗皇恩,这点,一手抚养皇帝长大的她固然有着别人比不了的情分,但他作为李氏宗老,别说小皇帝也不能动他,就算真能小皇帝真会为了她动他

    想到近日听到的传言,这位堂叔祖顿时支棱起来,心中所想便也无所遮拦,张口便道

    “还有什么,你自己不知”

    “且不说身份来历,就算那人身家清白,可他才多大而你又多大”

    “都能当你儿子了,你羞也不羞”

    “大丈夫尚且知道娶妻要娶贤,更何况你一小女子你母后当年可是贞静婉淑,持身甚重之人,从来不曾向你这般不知羞耻”

    “你这般放肆行径,不仅是丢了李家的脸,更是丢了你母后、乃至天下女人的脸”

    睢鹭站在待客的花厅之外。

    他刚刚自弘文馆当差回来正如乐安所说,弘文馆校书是个好差事,每日只有上午需要当差,尤其因为睢鹭是走后门才得了这个差事,压根没人指示他做什么活,他尽可随意看书活动。

    一上午的时间,睢鹭没看多少书,只是在众人面前亮个相,冬梅姑姑预想的刘大学士刁难倒场景也没有出现,相反,刘大学士待睢鹭倒很是和蔼可亲,还跟他叙了叙同乡的缘分他这时才知道,当时初见,公士在马车上那句他认不认识一位刘小姐,是怎么来的。

    不过,刘大学士没刁难,却不意味着一切顺利。

    睢鹭甫一亮相,便招来了颜色各异的审视目光。

    馆内上至诸学士,下至笔匠装潢匠,当然还有那些尽是皇亲国戚,高官子弟的学生。

    有人暗怀心思上来攀谈,有人鄙夷不屑冷嘲热讽,有人抱袖而立冷眼旁观,有人踟蹰犹豫,质疑他人品不敢与他相交。

    倒是不意外。

    他这般身份,加上之前传地沸沸扬扬的绯闻,众人会有这般反应也是应有之理,那些身份金尊玉贵的学子,就算有看不惯他的,也不过说几句讥讽的话,比他原本预料的,已经好了许多。

    所以他并未感觉难过失落。

    毕竟,早在他最初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这些便是注定要承受的。

    况且那些人也没鄙夷错。

    他的确借着公士的身份走了捷径,得到了正常来说根本无法得到的东西,要知道若不是接近了公士,他甚至很可能连被那些天潢贵胄鄙夷的机会都不会有。

    得到些什么,便注定失去些什么,这很公平。

    所以,没什么好委屈的。

    于是,应付了形形色色的人们后,睢鹭便摒弃杂念,从目录检索起,查看了弘文馆的大致藏书,又迫不及待找出一本听说已久却始终未能得见的书,埋首书海中。

    虽然校书郎只用当半日差,但这样可以尽情看书的日子,他甚至宁愿整日整夜都在馆里待着。

    但,时刻一到,睢鹭却立刻阖上书本,散值归家。

    一路上有说有笑,还安慰开解着为他受到白眼而愤愤不平的长顺。

    直到走到这花厅之外。

    “公士在里面待客呢。”侍女笑着为他介绍,“是位老郡王,论辈分公士得叫堂叔祖的,往日倒没见他登门过,也不知道今日来是为什么事。”

    睢鹭很快便知道是为什么事了。

    八十岁的老人,声音竟然也能那么的响亮又刺耳,以致即便隔着门墙帷幕,睢鹭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李家谱牒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吗”

    “拦路自荐枕席的贪慕虚荣之人”

    “这般娈童玩物”

    老亲王的声音越来越大。

    话也越来越难听刺耳。

    方才笑着为睢鹭介绍的侍女尴尬羞窘地不敢看他,而刚刚已经被他开解好的长顺,更是差点蹦起来,咬牙切齿地似乎恨不得冲进去给那老混蛋一拳。

    睢鹭却仍不在意。

    其实跟弘文馆里那些,乃至之前在外面听到的那些,并没什么不同,只是更刺耳一些,更难听一些,归根究底,仍旧是他做出选择后,也必须同时承受的骂名。

    仅此而已。

    所以睢鹭不在意,甚至还笑着拉住长顺,想再给他上上课,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有得必有失。

    直到花厅里,那个刺耳的声音继续道

    “一把年纪,色令智昏”

    “丢尽李家的脸”

    “他才多大而你又多大”

    “都能当你儿子了,你羞也不羞”

    “你母后从来不曾向你这般不知羞耻”

    “丢了李家的脸,更是丢了你母后、乃至天下女人的脸”

    睢鹭放下了拉长顺的手。

    是的。

    有得必有失。

    他从很久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要走捷径,得到本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自然就要承担因其而起的骂名。

    所谓食得咸鱼抵得渴,便是如此。

    他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他同样得到了一些东西,甚至是更珍贵的东西,所以,他半点不觉得委屈,亦不觉愤愤。

    可是

    她呢。

    她得到了什么

    就算起初有利用他的心思,可那时的她,所为也全然不是自己,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也是许多许多人想要的结果。

    可那许多许多人,甚至可能一生都不会知道,是她努力促成了那个结果。

    而之后,现在。

    她更是无所求。

    她不过是简简单单地,选了个人成婚而已。

    没有强取豪夺,没有伤害他人,甚至本身这桩婚事,便有些纵容他的意思。

    所以,她到底是得到了什么,才会招致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难听更刺耳的、来自族亲的指责

    有得便有失,这是公平。

    无得却又有失。

    这便是不公。

    花厅里声音小了下去,比之之前的刺耳,音量小了许多,语调也柔和了许多,也因此只隐约听得见有人在说话,却听不到在说什么。

    但睢鹭知道是她在说话。

    他还知道,此时的她,甚至可能脸上还带着笑。

    从相识以来,睢鹭已经见过她许多样子。

    她爱笑,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笑着的,单纯的笑、虚伪的笑、真心的笑

    但她也会因为旁人而生气动怒,甚至听冬梅姑姑等侍女说,她还会让侍女做讨厌的人的布偶,让侍女对着布偶轮流骂,气急了,她甚至自己也会破口大骂。

    他见过听过她许多样子。

    却唯独没有见过她伤心脆弱的样子。

    尤其因为旁人的闲言而伤心脆弱。

    仿佛她不会被任何话打倒。

    或许她真的已经坚强到无所畏惧。

    可是,睢鹭低下头。

    伸出双手。

    哪怕她真的坚强到无所畏惧。

    此刻的他,却还是很想很想推开门。

    抱住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