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我在
作品:《我有满怀欢喜》 陈清鱼想,自己只是怕有雷电的黑夜,而不是怕黑。
因为那个黑夜带给自己的,是不好的回忆,而不是恐惧。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关上教室的后门,就着手电筒的光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不过相差十分钟,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整层楼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盏灯,也没有一点呼吸声。
她试探性地走了两步。
而后她发现,有了光以后,那些浮动着的影子,在光影下格外张牙舞爪被拉长的栏杆扶手、她身后的马尾辫,似乎都能唤醒人内心的惧意。
不行。
她不能胆怯。
她这样想着,手却止不住地轻颤,不敢看向任何地方。只怕黑夜放大她的恐惧,激活她的想象力,让任何一个场景都变成了潜在的威胁。
为什么高三的教室有五楼呢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在黑夜的笼罩下,连多踩了一节台阶都没有发现,“嘭”的一声,脚踝一歪,人栽到了地上。
唯一的光源也掉了下去。
陈清鱼对自己无话可说。
脚踝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她扶着栏杆踉跄起身把手机捡了回来,保持着坐在台阶上的姿势,忍着疼痛,眼泪也差点夺眶而出。
好疼。
可疼了。
原来扭一次脚是这种感觉。
她记得听同学说,当年程清昀出了车祸,也是双腿骨折,动都不能动。
摔一跤就疼成这样,那被车撞是什么感觉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手机通讯录。
最上方的联系人,除了“爸爸”,第一个就是程清昀。
电话还是那次送他生日礼物问他要的。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她的电话呢。
陈清鱼心不在焉,手却已经按下了通话键等反应过来时,那边接听了。
“你好”
少年熟悉的嗓音从电话传来。他似乎泛着困意,声音微哑,如同午后倦懒的阳光。
也是此刻,在黑暗与无助中,唯一的阳光。
程清昀的确在睡觉。
难得有困意,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手机却响了。
号码是陌生的,但归属地是本地。那边很是安静,沉默许久,才听见女生低低的声音“程清昀”
他的困意瞬间荡然无存。
这是陈清鱼的电话她怎么哦,他是给过她电话。她怎么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他的声音柔和不少,眉梢都带着笑意,“怎么了小鱼妹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什么要帮忙的呢
陈清鱼不知道。
只是在刚才那样令人无助的场景下,她只想到了找他。
“教学楼停电了,”她的心情又归于平静,一手扶着栏杆,借力起身,“楼道里只有我。很黑。”
她的话语零碎,程清昀心中却已了然。
她怎么一个人去上晚自习了
“没事的,”他靠着小鱼抱枕,温声说,“有我在。”
“”半晌,她轻声说道,“你可以多说说话吗”
她不会聊天,每次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只会跟着他们笑一笑,偶尔附和两声。
以至于现在,在她渴望与人聊天的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他该是猜到她是如何笨拙,想说的话在脑海里转了几转,才吐出这么一句,却是直白地请求主动找话题。
“如果是你,”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可以。”
扑通,扑通。
楼道里只有陈清鱼一人。
因此,她清醒地认识到,这是她的心跳声。
急促的、剧烈的、呼之欲出的
“如果是你”。
因为她是不同的吗所以,他才愿意这些
她是不同的。
那边又是沉默。但程清昀丝毫不慌张。他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那个迟钝的姑娘又要缓许久,才能回过神。
于是他主动问道“我可以唱首歌吗”
这一次,他靠在床上,视线缓慢地扫过房间内的陈设,手指却渐渐收拢,仿佛这样,就能将电话一端的姑娘紧紧抓住。
许久,才听见那边一声低如蚊呐的“嗯”。
陈清鱼尝试着下楼。
刚开始走两步还是觉得很疼,但这样的疼痛是可以忍受的。许是忍受疼痛花的心思分散了对黑夜的恐惧,漫长的五楼似乎变得不再可怕起来。
她拿着手机,开了免提,听着少年温和低缓的声音从对面悠悠地传来
他唱了一首温柔的中文歌。
陈清鱼没有听歌识歌词的能力。饶是如此,
她也猜测,这该是男生或抱着吉他、或弹起钢琴,面对大海与潮声。有明月在天,清风入怀,于是漫天的星子揉碎,化作眼底温柔的光辉。
她扶着扶手下楼,一步又一步缓慢地走着,第一次萌生出庆幸幸好她播出了电话,幸好她摔了一跤,有足够的条件放慢脚步,让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再清晰。
走出综合楼后,视野变得空旷开阔,黑沉沉的夜幕笼罩下,连校园的大门都显得庄严肃穆。
云层退散,新月露出些许光茫。这该是初六初七,月亮是小小的一弯,却不减明亮皎洁。
副歌是一段哼唱。轻柔的“呜呜”,把海浪声拉近,把月亮的清辉拉近,也把屏幕两端的少年少女拉近。
“这是谁的歌”陈清鱼忽然问道。
“一个古风歌手,无意间听到的,”程清昀揉了揉抱枕,“挺好听的,不是吗”
那边立刻给予了肯定。
陈清鱼想,自己那天在他面前唱了一首生日歌,相比之下实在太过丢人。
她道了声谢,挂掉电话上车。
程清昀却收敛了笑容,缓慢地躺平,注视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又是“谢谢”。
每一次都那么客气礼貌地道谢,生怕怠慢了他。
即使知道这是出于她良好的教养,却依然令人心中抑郁。如同一张无形的屏障,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唱歌时刻意没有咬清楚字,所以她一定不知道他唱了些什么。
他在唱
“我朝朝暮暮偷偷心心念念的你呀,
是银河万顷之中最温柔的谜底呀。
若有天你发现我并不清丽,我允许你忘记,
那个黯淡无光的、追随着你的轨迹。”
陈清鱼一瘸一拐地上楼时,与下班回来的陈父撞了个正着。
他被吓了一跳,不管陈清鱼怎么劝说,几个电话飞过去,将私人医生叫了过来。
这是位老中医,拎着带有药草香的医药箱,帮她按摩又贴了膏药,安慰一旁焦急的陈父“不用担心,不严重,每天坚持按摩,过几天就会好的。”
陈清鱼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病,突然一下子摔了跤,可把陈父吓坏了。听见他这么说,陈父拧着的眉头依然没有松懈,拉着他学了几个按摩的手
法。
结果上手时又怕弄疼陈清鱼,力道不敢太重,揉了半天,肿起的脚踝都没热乎。
“不用了,”陈清鱼抬抬眼,“医生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爸爸你去睡觉吧,我也要休息了。”
哪怕他刻意放轻力气,脚踝处依然疼得令人呲牙。当时医生帮她按摩,她差点发出声音,紧紧咬着牙关才忍了下来。
不是大病,过程却足够痛苦。
陈父终是点了点头,千叮咛万嘱咐她小心再小心,又让她明天上午请假在家休息。
陈清鱼自然是拒绝的。
又不是病到听不了课,扭个脚而已,过两天就会好了,有那么夸张吗
“那就中午不要回家,我喊阿姨给你送饭去。”一想到女儿的教室在五楼,陈父的心就跟着疼,一天上上下下爬几趟,这怎么受得了
“真的没那么夸张”陈清鱼又是摇头,语气有些许无奈,“我能走,晚上会找同学帮忙带饭的。”
最终,在她的执意下,这个话题才搁置下来。
幸是天公作美,周一一早下了雨,晨会取消,无需在寒风中站上大半个小时。
秋日的雨是最恼人的。绵绵延延,如丝如绸,却与润物无声的春雨不同,这雨一来,气温骤降十度,似冬日的预兆,那细细的雨滴落在皮肤上,也似融化的冰雪。
也不知怎的,经那老中医一揉,一早醒来脚踝更疼了,差点走不了路。上楼时脚踝总要扭动,每一下,都疼得她心头直颤。
程清昀向来早早到班。哪怕陈清鱼特意提前出门,也慢他一步,一瘸一拐走路的模样被他瞧了个正着。
班上只有三个人。他在后排远远见她走来,眉头一蹙“怎么回事”
陈清鱼神色平静,轻描淡写“上楼摔了一跤。”
她是不把这当回事的,日常生活中摔个跤再正常不过了,又没骨折又没断腿,也就陈父看得跟天塌下来一样重。
他却异常敏感“昨晚摔的”
陈清鱼扶着桌子,慢慢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是不想撒谎的,也没想到程清昀能这么快联想到昨晚,只好承认了。
他却先入为主,认为是自己的错“抱歉”
“打电话是后来发生的事情。”陈清鱼低头整理课桌,淡淡地打断他。
教室里的第三个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是故意听见的,可真的忍不住想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银临月球,慕清明作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