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贺之和裴宴父子直接被请到了元政殿,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定康帝已经休息，人老了老了再也没有摘花夺艳的心思,这几年定康帝最惯常住的地方就是元政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父子两人行了大礼。平常他们父子俩对定康帝见礼算是很随意的,有时候只简单作揖,但是今天显然不同寻常,所以从一开始的礼仪方面就郑重无比。

    “平身吧,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多礼。”定康帝挥手让两人平身，“魏德贤,怎么没有一点儿眼力价儿，还不快给秦王和郡王看座。”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魏德贤赶紧退下去了。

    裴贺之裴宴父子两个站在殿下,脸上没有漏出丝毫情绪。

    “听说秦王刚刚领了人,在玄武大街上和人发生了冲突，可有此事”定康帝温声问道,似乎轻描淡写,却没有人敢忽视。

    “禀皇上，那是因为”裴宴开口,被旁边的他父王制止了，“确有此事。”

    秦王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在长安聚众打斗不合规矩。像今日这样就连麒麟卫都惊动了，朕已经歇下又被叫起,明日大朝朝堂上肯定又吵翻天了。”定康帝叹了一口气，语气非常无奈。

    裴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定康帝所说都是实情，也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不过顺序却不对，应该是他醒了,麒麟卫才被惊动了，如果没有他的命令，麒麟卫谁人敢动一步。可是现在定康帝却这样说，意欲何为

    “惊扰到皇上休息，臣有错，如果再发生类似事情定会速战速决，把声音按在他们喉咙里。”裴贺之淡淡的说道。

    裴宴“”他父王这确定不是在激怒人

    魏德贤正使人抬椅子进大殿，陡然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差点从殿外跌到殿里。

    动静不小，不过大殿里三个人连眼都没抬。

    “那这样说的话，今天这打斗对于秦王府来说还属于小打小闹了”定康帝放下手

    里的奏折，抬起头来。

    “不是对于秦王府而是对于我，这确实不过是小打小闹。”秦王沉声说道。他就是有这种自信，虽然久不经沙场，但是这句话从秦王口中说出来，却没有人能提出质疑。

    秦王说出这话之后，裴宴感觉大殿里的气氛明显改变了，两旁伺候的都低下了头。

    定康帝看着殿下的男人，对方看上去还很年轻，现在他们两个看上去并不像一母同胞的兄弟，走出去说是父子恐怕都有人信。但是对方的气质和心境，完全和年轻时候变了一个样，那个曾经乍呼呼跟在在身后，唤他皇兄和他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对的兄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不对，其实他知道是什么时候，只是从来不去回想罢了但是知道又如何，如果事情再发生一遍，时间再度重演，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是大夏朝的皇帝，天下君王，这天下有他一个主子就行了，不需要谁来指手画脚。没有他贺芝，天下还是一样运转。

    “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你这样锋芒毕露了，怎么，想带兵了”定康帝眯眼看着秦王。

    “我曾经说过，除非皇上到拱辰巷亲自请我，我这辈子都不会以将领之身踏出长安一步，逼我也没用”裴贺之表情淡淡的，说出的话却寸步不让。

    这下远征店里的人连呼吸都轻了。

    他猜到了定康帝眉头皱的紧紧的，放在皇案下面的手紧握着。

    裴宴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定康帝的目的竟然是想他父王带兵去平乱吗贺岐来势汹汹，现在已经连下六城，派去的将领节节败退。今天下午刚来的军报第七城差点被拱手相让，要不是府官紧急召集城中有志之士，至城楼抵御，后果不堪设想。

    前去支援的七皇子和十三皇子刚行至半路，他们带着军费物资，本是为了鼓舞士气。不过经此一役，士气已经落到了谷底，如果没有强大的将领，或者是能镇得住场的人前去接迎，这次平战乱十之九成就是输。

    相反江阴军现在势如破竹，军备粮需充足，要是不打破他们的胜利攻势，再让他们下一城，可真就毫无回还之力了。

    而现在长安里，恐怕没有谁比秦王亲征有更大噱头了。

    不过名不正言不顺，他父王怎么可能会出手

    “我要拿裴宴说事也不成”定康帝突然出言。

    裴贺之猛地抬头，“成，拿我儿子威胁我当然能成，不过你确定要那样做吗皇兄。”

    定康帝不可置信的看向裴贺之，自从裴贺之被冠以“裴”姓之后，对方就再没称过他“皇兄”。其实刚开始连母后都不称的，那些日子母后终日以泪洗面，把眼睛都要哭瞎了，他才改口称了母后，不过却也很少去慈安宫。

    秦王也看着定康帝，要是别人听到上峰这么问，肯定说就是拿我儿子威胁我也不成，孩子他为父恂道也算值了，但是秦王不会。他儿子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他怎可能还看着他受到威胁

    为了现在这个灵魂，他妻弟身体虚弱到差点见了阎王，他妻子一直到现在都还保持着每日进佛堂祈福的习惯。他鱼儿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是他经历过最黑暗的日子，他不想也不能再次经历。

    谁要是动他儿子，就是和整个拱辰巷过不去，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着玩儿的。

    但是，你要逼我吗

    定康帝最终也没有说话。

    父子两个从元政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刚走几步就看见了阿颂，看见父子两个平安的从大殿里走出来，她长舒了一口气。

    “王爷，郡王，太后娘娘知晓您二位进宫让我来瞧瞧，看着你们平安出宫，她老人家也能放心了。”

    秦王点点头，领着裴宴离开了。

    阿颂一直看着秦王的背影消失在宫墙转弯处，才转头往慈安宫走去复命。

    “今天这事是谁做的心里有底儿吗”一上马车，秦王就问儿子。

    “只确定顾家肯定参与其中，另外一拨人也是训练有素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公主府了。”裴宴皱眉说道，他对长公主府搞了不少小动作，以乐安长公主的性子，出手抱负是很可能的。

    秦王点点头，“以后出门再多带些人，你身边这些个也养了不少时候了，怎么还是不顶用”

    秦王语气略带嫌弃。

    外面的玄一和红昭像是被剑击中似的，捂住胸中，相视苦笑。试问这天下杂练的兵，有几个能被秦王看进眼里，能从他嘴里听到不顶用三字也不错了，总比直接下令撤换了他们要强。

    裴宴勾唇笑笑，“也算是差不多了，今天护了我好些时候呢。不过听父王的，以后多带咱们府上的人。”

    “嗯。”

    父子两个回到家，秦王府灯火通明。秦王父子在长安遭遇伏击，制敌后被直接请进明宫，这在今天晚上算要闻，迅速传到了各家。

    秦王府作为利害关系人的家属，准确的说他们比别人接到消息还更早些，那时候是裴宴遇到歹徒包围，之后一档子接一档子的事，谁还睡着着，一家子都等着呢。

    看到父子两个平安归来，都松了一口气。

    萧珺觉得他和他家夫人不能在长安呆了，岳父和小舅子太能作事，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他和他夫人都休息不好。萧珺默默叹息，转头看向他夫人，裴怡华活蹦乱跳的，招呼他“快回去了，困死了。”

    比他有精神多了。

    萧珺叹了一口气，他家夫人显然没觉得需要走。

    寒暄互道平安之后，裴宴回到了怡乐居，他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坐到了书房。

    今天他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活着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不仅仅之于他之于父王娘亲好像都很重要。这种重要不是那种压的让你喘不过气来的需要，而是对你生命的珍视和爱护。

    所以就加快些吧像今晚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发生为好。

    裴宴从桌底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拿出信封，装入封蜡。又在信封上写了写了四个字“凌寒独开”。唤来玄一，

    裴宴把信递过去，“想方设法，把这封信送到雁城萧家二老爷手里，你亲自过去。要是对方交于你什么东西，你亲自带回来就可。”

    玄一瞥了一眼信封，信封的封泥作梅花状，信封上的四个字也是梅花颂，却不是他主子的笔迹。主子手边的毛笔还湿着墨，衣袖还被束起，这封信是主子所书

    心里带着无尽的疑惑，玄一还是应声，“是，属下即刻出发。”

    裴宴点点头，“路上小心些”

    第二天早朝，朝臣果然吵翻天，裴贺之裴宴父子成了众矢之的。

    不知道谁提出裴宴在京兆府为非作歹，竟然没有任何理由捉了顾尚书家的二位公子，顾尚书二进门，想见见自己的儿子均被驳回。

    一时间朝堂上分成两派，一派激进，说怡乐郡王无法无天，仗势欺人，应当严惩，不然难以服众。另一派要温和些，言说怡乐郡王还年轻，有些急功近利，情有可原，不过恐怕不适合这个案子。

    顾尚一脸悲痛，只说会让儿子全权配合。

    定康帝正要做决定的时候，魏德贤从殿外呈上一封奏折，说是京兆府尹送来的。定康帝展开，细细，下一刻就扔到殿下，“顾尚，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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