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9、事情经过

作品:《为庶

    今夜注定无眠

    不管是明宫, 是都府军驻地,还是拱辰巷秦王府。

    东院,何侧妃端坐在罗汉榻上, 手里捏着一枚黑子,蹙眉看着棋盘。棋盘上两军对垒, 一方已攻进对方营地,另一方负死顽抗, 正在拼尽最后一分力气让自己输得不那么难看。

    “你的棋又进步了,我已经不是对手。”何侧妃扔下手中棋子,下无可下, 只能认输。

    “阿姐心中有事, 自然比不上我心无旁骛,要是这时候我还不及你, 才是说不过去。”谢毓笑着把棋盘上的白子一个一个捡起来。

    何侧妃温笑, 她心中确实有事,且还是疑虑重重,但文清却也不像他自己所说的心无旁骛。王爷出事,鱼儿又离府出了长安, 府中现在维序多靠嘉学, 文清在最短的时间内交代了自己能做的事情, 就一直呆在她这边, 她怎么能不知道,阿弟这是在关心她呢。

    “文清, 你身体刚有起色, 万不可陪我再熬下去。我心中忧虑,想自个呆会。”何侧妃下逐客令。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儿子,王爷和鱼儿事情未了, 让她如何能平心静气的休息,就像现在她眼睛发涩,却没有一点睡意。

    府上发生的事情,何侧妃虽然不掺和却也门清儿,她知道鱼儿大年初一出去带回一个神医,神医医术高超,对文清的身体多有脾益。年后这段时间怡乐居抓药,问药,试药和用药费了不少功夫,花费更是如流水一般。

    何侧妃没有多说一句,她儿关心舅舅且有效果,她怎么可能拦着,尤其这才几日文清身体已经开始好转,她心里是高兴,不管发生何事,日子总还要过,总不能把阿弟的身体熬坏。

    “阿姐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来了长安之后我都还没有好好陪你说说话,今儿你就别撵我了。”男大女防,就算他是把姐姐当成母亲一样尊敬和爱护的,却还是要尊礼而行。就当今天是个例外,他想陪自己的姐姐说说话。

    何侧妃看了看谢毓,,没有再赶人转身吩咐常嬷嬷上了参茶。

    “姐夫在家时不显得,姐夫不在府上,嘉学和鱼儿倒是都有自己的主意,一个个胆子大得很。”谢毓笑着感慨,平常看着还都是小孩儿,脑筋轴的都转不过弯儿来,这一到该用他们的时候了,一个个却比谁都顶得住。

    先说裴嘉学,他早早被封为世子,作为秦王府的世子爷,地位颇重,再加上他为人谦逊,做事有条理,与弟弟更是形成鲜明对比,在长安城名声一直不错。不过秦王尚在,平素有他坐镇秦王府,大世面上根本没有裴嘉学这个少主人出面的道理。

    也就是说裴嘉学没有单独支撑秦王府的经历。尤其这两年他迫于科举考试的压力,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占据了他大多的时间,本来秦王已经和他打了招呼,不管科举考试的结果如何,他都要尝试接管秦王府,没成想,这一天竟然提前来了,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刚开始确实有些慌乱,谢毓也感受到了却只觉得真实。裴嘉学是成熟知事,但他也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烦扰的世家公子,让他在接受父王失踪的事实之后,打起精神支撑起秦王府这么大摊子,还要应付外界猜测以及各方拉拢,着实不容易。事情发生才将将一日他就能稳住心神已经很好了,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何侧妃和拱辰巷一众无言支持。

    “嗯,嘉学是王爷手把手教出来的,要是因为这点事就手忙脚乱,王爷知道后肯定要发脾气的。”何侧妃抿了一口参茶,笑着说道。虽然说但是王爷在嘉学身上用了很多心思是毋庸置疑的,包括嘉学现在的走得路,也是由他自己决定的,王爷没有多加干涉。后面请先生,做功课,指导学问,凡是能让裴嘉学变得更好的那些事情,王爷一个不落都做了。

    谢毓却摇摇头,“那孩子可不像是姐夫培养出来的,不过作为闲散世子爷是尽够了。”

    谢毓是跟在姐夫姐姐后头长大的,说到了解裴贺之,除了姐姐,他自认不输给任何一个人。现如今,除了新入仕的官员和初到长安年轻的外地士族,凡是有些经历的都不相信他姐夫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即使他姐夫现在看起来就是这样的。

    姐夫确实不是这样的,他张扬,骄傲,给他个机会他能傲视群雄。而裴嘉学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书生气,让他多了三分儒雅,也正是这三分的中庸让他在长安的评价一直不错。

    父子两人一个外秀不同于内修,得时刻注意着不让自己的内心表现出来,一个外秀同于内修,反正相处到现在,谢毓都没有感受到裴嘉学性格中的不平顺。比起裴嘉学,谢毓倒认为鱼儿更像姐夫,虽然鱼儿不知上进,在外人看起来他连姐夫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文清,”何侧妃瞥了一眼谢毓,“隔墙有耳,说话三思,这个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

    谢毓笑笑,没反驳。

    关于裴嘉学和裴宴,里面还有些渊源。裴嘉学出生之时,因为种种原因养在何侧妃身边几个月,当时谢毓也是把他当成亲外甥待过一段时间的,当然这个当成亲外甥的意思是如一般的舅舅一样带着他耍玩,给他念书,虽然那时候裴嘉学还是个奶娃娃,吃了睡睡了吃的什么都不懂。

    就算是后来裴嘉学被秦王妃抱回西院,谢毓还会找机会过去看他。秦王妃对裴贺之是偏执痴狂,在面对裴贺之的时候,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伤害自己伤害身边人,除此外,就算是面对何丽娘,她都能笑脸相迎,对谢毓也是如此,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裴宴出生,谢毓花了好长时间给裴宴取名嘉鱼,秦王却没有采用,就连乳名都去掉了“嘉”这个中间字。当时的谢毓不甚了解,按理说他该是最高兴的那个人,毕竟他知道姐姐和姐夫的感情,容不得任何人插足。但是看到姐夫有明显的不想裴嘉学和裴宴混为一谈,显然裴宴是那个被偏爱的人,但是心里总有些疑惑。

    当知道姐夫的想法和真相之后,谢毓才理解了一切。

    “阿姐,我就说了这一句话,就不要这样看我了吧。”谢毓无奈的看向何侧妃,他本是想转移阿姐的注意力,很成功,不过一直被阿姐这样看着,他很心虚。

    何丽娘冷哼,“回长安这么久,你什么时候回家里看看老爷子身体尚硬朗,不过文清我这次回去,竟然发现父亲头发花白竟已经完全看不见黑丝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那时我们尚且年幼,父亲那里不要留下遗憾。”

    谢毓一愣,表情有些勉强,“阿姐,我回去非得被何大人打断腿不行,你知道我”

    “谁让你没抓住机会,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怨不得父亲会生气。”何侧妃勾唇。父亲有些固执,但人的年纪大了心总会缓和几分,就像以前父亲对她和文清虽然亲近却不苟言笑,表情一直严肃,让他们这对亲生的儿女不知道该如何靠近。但是现在再看看,父亲对鱼儿和怡华可有说有笑,可谓溺爱之极。

    人老了心就会变软,如果文清在回长安的第一时间就回何家拜见,父亲虽然生气看在儿子风尘仆仆的样子或许会忍住。父子之间,血缘是斩不断的联系,一别经年再相见也总能感受到血与血之间的链接,世上哪有那么多仇怨,而且即使不被原谅,也能最真实的测出父亲的态度。

    但是现在,文清已经回长安月余,现在满长安城哪个不知道文清先生已经回长安,并在聚福楼之后直接住进了秦王府,且一直没有回家。父亲本就是顶严肃之人,文清此举就当于打他脸,要是被他身边的同僚知道还出言调侃,父亲是最受不了这些的,必然心生恼怒。

    一日随着一日,到现在如果文清出现就是往枪口上撞,大年初一她回门父亲可一句都没提起文清,这明显就是在赌一口气。不过,何丽娘是真心希望父亲和弟弟和解,尤其这件事发生之后,这个世上有太多的感情,亲情、友情、夫妻之情,这几种感情都能为对方生为对方死,一个人生活在世太过孤单,所以身边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儿女长大了飞走了,只留长辈站在原地,长辈能挣扎的起还好,挣扎不起就在余生孤独。

    何丽娘现在有些心疼老父亲,只有做了父母之后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这几日何丽娘不止一次的思考如果鱼儿做出文清一样的事情,她会怎么样恼羞成怒抑或是极力隐忍埋藏秘密,想到最后也无果。

    父母这条路终究是一条没有预演的路,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性格不同,学识不同,说话办事的风格不同,在某一个岔路口他们的选择也不同。想想如果鱼儿和文清做了同样的事情,她和王爷大概会安然接受吧,经历过文清之事,就算是不想让父亲和阿弟的悲情再演,他们也会接受。他们从未对文清白眼相向,自然也会护着自己的孩子。

    更不用说,他们夫妇对鱼儿本就纵容,舍不得这孩子在完全没有自保的现在离他们而去。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父亲当年的狠心和洒脱,要是他老人家一直没有放弃阿弟,没有说放手就放手,并且在放手之后没有迅速过继了偏房继子,让这件事情得以和平完美的解决,文清肯定没有今日,走到哪都得受人非议。

    夏朝重文,文中重儒,孝道文化乃道德之本。

    “是,我错了。”谢毓承认道。不过对于回家,他却没有给自己和阿姐一个确切的回答,不回去他和父亲之间还能维持最基本的体面,回去之后可就不知道了。

    何侧妃听出阿弟语中的敷衍,没接着再劝。

    “你说眨眼鱼儿就长这么大了,想着昨日他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转眼间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现在都知道护着他父王了。”何侧妃感叹道,眼睛有些发涩。

    想到白日她鱼儿过来请命,明明记忆中还是小小的一团却脊背挺直的跪在她面前,说“阿娘,我想去都府军驻地走一趟。”

    “鱼儿”何侧妃抬头,看到的是儿子坚定的眉眼“为什么一定要去”

    “我想亲自去看看那一群杂碎到底拿了怎样的底牌,竟然敢对父王动手”裴宴轻声说道,“阿娘,你会支持我的吧”

    何丽娘不想答应,她脑海中闪现的竟是王爷回长安后第一次出征之时,夜半梦回,睁眼就看到一个男子坐在她的闺房中,微闭着眼休息,如果不是她正巧醒来,对方根本不想打扰她直接就出发了。回过神来又觉得她想的毫无道理,王爷作为主帅出征是要上战场,而鱼儿只不过是去都府军走一趟,危险不可同日语。但是,对待心上人和对待儿子,人的情感本就是不同的。

    她儿子,从小就没离开过秦王府的庇护,现在要出城,还是去都府军驻地,要是王爷的失踪真的与都府军驻地有关,此行无异于羊入虎口,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放心

    “阿娘,父亲以一人之力把危机中的秦王府拉出了沼泽,这些年来秦王府茁壮成长,相较于先秦王在时秦王府在长安城的无人问津,现在的秦王府谁人敢忽视这些年谁要是找了秦王府的麻烦,父王从不手软,当回击就会反击。

    现在竟然有人动我父王,如果秦王府不出面,等着别人给出交代,那拱辰巷就完了。如果父王能够安然无恙回到秦王府还好说,如果不能,也许我们就真的变成任人宰割的府邸了。”裴宴勾唇,秦王府从未败了,但是先秦王以及之前秦王府的根在西北,长安城虽然都知道秦王府不容小觑,却也不会多在意,毕竟离得远,一直到裴贺之这代才大不同。

    人就是这么的现实,秦王府在长安城一枝独秀,靠的就是秦王这棵顶天立地的大树,他一旦倒下,秦王府的脊梁就没了。脊梁折断相当于大厦将倾,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况且,拱辰巷就连秦王都保不住,其他人还能被谁看在眼里,弱肉强食弱者挨打,亘古不变的道理。

    何侧妃是激动的,为她鱼儿说出的这话。这无疑是从大局观出发考虑问题,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就是阿弟来复述,何侧妃都不会相信这些话竟然是出自她儿之口。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大概是每一个父母对儿女最好的祈愿,她和王爷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盼望着孩子茁壮成长,不做危害他人之事就已经足够。

    现在看来,她儿远比她想象中要成熟。

    何侧妃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和惶惶,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裴宴都能对答如流,可以听得出,他儿想要去都府军驻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认真考虑了,他甚至已经思考着到了驻地之后该如何行动。何侧妃不是一个纯粹的闺阁女子,很多事情她比一般人看的都通透,这件事情上也一样,所以她答应了。

    就算是王爷现在也在府上,也会和她一样的选择。

    外面侍卫敲门,“侧妃娘娘,宫里传来了郡主的口信儿,事成了。”

    何侧妃陡然松了一口气,旁边的谢毓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已经坐麻的双腿,“阿姐,您早些休息,弟先回了。”说着不等何侧妃说话,就出了门。

    何侧妃笑而不语。

    “舅姥爷还是和以前一样性子跳脱,想一出是一出。”常嬷嬷笑着说道,刚刚还说要陪侧妃好好说说话,这不大会儿就直接离开了,连客套话都不和侧妃娘娘多说几句。

    “你以为他是真想陪我多说几句话,他这是担心鱼儿呢。虽说我把那玉佩给了鱼儿,不过现在也拿不准都府军是个什么意思,还有麒麟卫,要是他们装聋作哑,联手对付鱼儿,我们就麻烦了。”何侧妃拢拢汤婆子,她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并且觉得这个几率还不小,鱼儿背后站着秦王府,自小肆无忌惮惯了,面对定康帝和吴太后撒泼耍混都是日常,他们这些做亲人的买他帐,到了外边可少有人能纵容。

    虽然说何侧妃也知道鱼儿已经成长了不少,肯定不再像以前一样做事想问题,但固有的印象还是让她这个母亲的担心不已,所以她直接让怡华进宫面见吴太后直接商量这事该怎么办。直到这时和侧妃才有点子庆幸,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因为她发现无论如何,康帝都不会拒绝让人保下鱼儿,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王爷庶子,留着就留着,与孝道与名声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舅老爷知道二少此行,在二少房中枯坐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那是顶关心了。”常嬷嬷感叹,都说外甥肖舅,现在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瞧他们舅老爷和少爷的感情多好。

    何侧妃温和笑笑。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裴宴就睁开了眼,浑身疲惫就跟车轱辘碾压过似的,稍动一动十分酸爽。“什么时辰了”裴宴开口问道,总感觉才刚刚睡下就醒了,不管是脑子还是身体都没有得到放松。

    “刚刚才寅正,时辰还早,少主可以再休息会儿。”玄一就躺在旁边的榻椅上,听见动静赶紧起身,过来查看。

    寅正裴宴偏头看了看外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主睡下不久,外面就飘了雪,现在已有半指厚了。”玄一回道,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本来都府军就怠工消极,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丁点王爷的消息。现在又是如此恶劣天气,上山进水都是问题。再加上现在的都府军被定康帝委以重任,还不能轻易招惹,要是长安没有具体命令送来,他们面临的情况绝对说不上乐观。

    裴宴凑着雪光看到玄一面上的疲惫,慢慢半坐起身子,依着身后靠枕,“出去过了”

    玄一点头,少主带着他们孤身闯进都府军驻地,昨天在山口和进营帐之前少主一系列所作所为可称得上解气,但不得否认的是他们确实不安定,四周都是敌军,有个万一他们插翅都难逃。都府军胆大到算计王爷,更遑论是他们了。

    “属下们去了解了下地形,此山看着平缓,山中杂草丛生,属下兵分几路,几乎遍寻此山,没有线索,也没有可致人身亡重伤的高地和峡谷。山口四面朝开,要想绕过都府军,大可从其他三面山道离开,小心些就可瞒天过海。”玄一说道。

    就算是冷静如玄一,现在脸上也带了些鄙夷。安柃木是以带兵训练之理由把都府军牵到这来的,一般的军事练习,不管是演练还是实战都得保密,像他这样随便把万千兵将牵到个四处漏风的地儿演习,他们难道就没有考虑这样做的后果而且,他们在山中还看见不少将士,点着篝火侃大山把酒言欢,这已经严重违反军纪,更无语的是这样的将士不在少数,这样的行为也肯定不止这一切。

    入伍行军就得有个将士的样子,如此肆意妄为,就该抓住直接驱逐出军,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不然非得产生更严重的后果不行。也就是现在,都府军自安柃木接手之后,就没有再发挥过作用,多年的安逸让他们忘了他们本该的责任,要是未来有一日被委以重用,他们恐怕在敌军来之前就已经溃不成兵。

    同样是拿着军饷,相比之下长安的士兵比边防将士不知道要幸福多少,骗他们不惜福,好好的一支军队,被弄成了这样,可悲又可气。想西北军现在还在严寒之中苦撑,甚至连基本御寒之物都得王爷每年补给才能勉强糊口,见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玄一确实有情绪,不只是他,这次跟着去后山查看的暗卫,都有情绪。他们大都是秦王从西北挑选,培养,出师后直接上任到长安的一批人,相比于住了更久的长安,西北才是他们的故乡,战场是他们的归宿。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从来不渴望战争,但是他们对西北军的感情是印在了心底的,对比之下更是心痛。

    裴宴感受到了玄一的情绪,甚至不用问,他大致也能猜出他们看到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父王,先听听他们怎么说,找到线索或是实在找不到线索,我们离开前好好把都府军好好搅和搅和,我们不好过也让他们别好过。”

    “是,属下明白。”想法归想法,玄一他们都知道现在当做什么。

    “照你刚刚所言,父王应该没有折在后山”不管是父王还是裴宇,身手不凡,且对战经验丰富,就后山这座不高的山头,能困住父王

    “现在还不能确定,安柃木看着大大咧咧,其做事却极其缜密。如果王爷真的折在了安柃木手里,这肯定不是短时计划,早在安柃木把都府军迁到这来,计划就已经定下了。”

    裴宴一凛,他闭上眼,微微思索片刻,“你说的对。”

    “都府军训练场所是东山谷和西山谷,就在驻地两侧,日常分在两边训练,由两名冲锋骑尉带领,一名是佟森,一名是杨恺。东山谷和西山谷距离近,地形平坦,周围是地势和缓的山坡,因为有士兵把手,属下们并没有进去。”玄一接着说道。

    裴宴点了点头,这事也急不得,“安柃木和李志夏有什么动静吗”

    “安柃木大帐中现在还亮着灯,正在和佟森说事。麒麟卫一个个倒是都老实得很,没有外出。”

    裴宴点头“麒麟卫此番前来是受定康帝命令,从今日天亮起,就要开始审理都府军中士兵,麒麟卫最擅长让人开口说话,他们父子当然要好好合计合计明日怎么说。”

    裴宴本来打算如果天气晴朗,他必须要让人带着去后山看上一看,万一瞎猫撞到死耗子,找到线索了呢。但现在飘了大雪,计划得临时变通,他倒是要看看那些人都怎么说,到时候要是他们所言他不能接受,就当场怼回去。就算不能推进事态发展,出口气也是好的,反正不管他说不说,都不影响别人做事的节奏。

    说着说着,裴宴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慢慢往下往下,终于又窝进了被窝,闭眼睡了过去。

    玄一看到主子睡着,又回到榻椅,闭眼开始休息。外面的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北风吹来,枯枝压断,落在地上,“咚”声闷响。

    真正天亮的时候,外面雪还是半指厚,可以感受到比起昨日,今日要暖和些。个把时辰雪已经开始融化,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砸出片片水花。

    裴宴睁眼,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眼睛。

    “少主,长安三封密信接连送到。皇上下了死命令,让麒麟卫和安柃木协调护卫你的安全。”玄一笑着说道,这样他们就可以松了一口气了,就算主子再作,他们也不能动少主分毫。

    裴宴也高兴,“看样子,皇祖母很给力啊。”

    玄一“麒麟卫设了临时的大堂,正等着您过去一块开审,少主是现在过去还是再待会儿”

    “让他们等着吧,先让人给我准备点吃的。”裴宴掀开被子下地,净手、漱口、擦脸,慢悠悠的,跟在怡乐居没什么不同。

    玄一也不催,跟在少主身边这几个月,他不说全然了解少主,却也知道对方做出决定,就会坚定不移的跟着走,他们只要谨遵吩咐即可。眼前的少主不是京城传说中的纨绔子弟,而是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自主决定任何事情的决策者。他们要做的是恪守本分,做到自己应做的,就是在帮忙了。

    临时大堂上,安柃木脸色铁青,李志夏也隐隐有些不耐。

    今日天还未亮,都府军驻地就迎来了皇信,第一封密信较客观,更多的是在确认裴宴的行迹。言说如果裴宴到了驻地让他们好生照看,安柃木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郡王已经离开长安,是私自决定。他皱眉思索着能把皇差应付过去,又能好好教训裴宴的方法,还未想出第二道皇信就到了。

    这份圣旨,直接吩咐都府军和麒麟卫护卫裴宴平安,甚至还说如果郡王出事,他们不必回长安了,定康帝下令甚少带有这么明显的个人语气,可见是认真的。这时候,安柃木稍稍有些庆幸,他没一上来就修理裴宴,不然现在都没办法和定康帝交代。

    这边刚回神,第三封密信到了,内容较之前两封更全面,中心思想却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裴宴的安全。如果只有安柃木得到了信,他还能找借口避重就轻,不过麒麟卫也得到了密信,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麒麟卫誓死效忠定康帝,定康帝下的命令对他们来说是唯一的命令,他们现在要护着裴宴。

    安柃木呕到吐血,却还是决定对待裴宴的时候多尊敬。今日,外面天气不好,雪尚未融化完,就想着请那位爷来旁听,也省的过后他不认账,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和他们俩摆起了架子,这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都还没看到人影。谁也不能再去催,这小孩气性大的很,从昨日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

    李志夏已经喝了三杯茶,对于上位者的贴身侍卫来说,守时是必须遵循的规矩。要是小郡王是他手下麒麟卫,晚了这些时候就永远不用再出现了,但是谁让人家出身高贵,就算是贸然离家,也有世上最尊贵的人跟在身后护着,这份福气谁都羡慕不来。不过照他这效率之下,都不知道对方是来找爹的还是来找事的,这也太事事儿了。

    终于在两位的耐心都即将要土崩瓦解的时候,裴宴出现了。他看上去精神奕奕,刚刚还有人来报郡王在自己帐中用了三碗粥,两个大包子。现在却虚弱的按住额头,像是病入膏肓了似的。“李首领在呢”裴宴蔫蔫的问道。

    李志夏点头,“郡王安。”

    裴宴不客气的坐到上位,随意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多礼,李首领看起来休息的不错,我就不行了,从未经历过如此艰苦的环境,乍一来颇不习惯。尤其昨日,坐了一天的马车,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似的,再加上那床板太硬,比我在马车上睡得更不舒服。”

    裴宴进了营帐就嘟嘟囔囔喋喋不休,满腹抱怨听得人脑壳疼。

    “我已经很久不曾这么早起床了,现在还有些不适应,玄一你带着佟骑尉去马车把我带来的茶和点心搬过来,我想吃点,缓缓心情。”裴宴吩咐道。

    “是。”

    佟森脸色铁青,他在都府军不说说一不二却也是一人之下,现在却被一个毛头小子当成奴才使唤,其中落差可想而知。不过他还是忍下来了,“是,属下谨遵君王命令。”

    “副帅也坐吧,您年长很多,又在都府军多年,虽然看不上我,我却不能公报私仇,抵制你不是,在那站着一个劲儿的看着我,让我颇不自在。”裴宴冷哼一声,像是天下所有耍脾气的小孩一样,明明是无理取闹,他却能用最平和的声音说出这些话,而且非常坦荡。

    “郡王,你是误会我了。昨个儿夜深,郡王突然来到又在山口打了起来,我有些措手不及,确实有些招待不周,但请你相信我对皇上绝无二心,同样的对郡王爷也尊敬有加。”安柃木赶紧解释,要是往常他绝对绝对不会和一个毛头小子这样客气,但现在定康帝亲自下了命令,事情就不一样了。

    “奥,我知道了,”裴宴漫不经心的回答。“既然闲话已经说完了,就开始吧,我瞧着时辰可不早了。”

    怪谁啊,在场所有人心里诽谤。

    另一边的李志夏捻了捻手指,他现在确认了,小郡王还真是裴贺之裴帅的儿子。这气死人的功夫也是如出一辙,这种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能面不改色推到别人身上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有这般本事在长安籍籍无名,却担着长安第一纨绔的名声,响绝天下,这是为什么

    那边安柃木正吩咐要把受审的兵将带上来,就听见小郡王又发话了。“副帅不必大费周章了,他们都只是普通将士能懂什么,而且极容易被人操控,就算是现在他们所言句句是真,我和李统领也不能句句都认同不是先从您开始吧,您是副帅,掌管都府军多年,事情也发生了有两日了,你在奏折上也说已经尽力寻找,拼命查明真相,先说说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裴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玉佩,那块玉佩水头极好,背面是波澜壮阔的山峰,重重叠叠。

    “郡王这是何意”安柃木眉头一皱。

    “我能是何意,只不过想听听副帅怎么说,想节省一些我们大家的时间。”裴宴笑意盈盈的说道。

    安柃木攥着拳头,怒气上涌。其实说句实话,他能忍到现在已经不错了,他本就脾气暴躁,发起火来脑子跟断了根弦似的,不管不顾。也就是他和定康帝有着同吃一个人奶长大的缘分,才有了今日。

    李志夏真的觉得小郡王是个人才,看看三两句话把人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不过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再耽搁下去今儿真的就耽搁过去了,要是他任性些,什么都不会管就随他们去闹,反正最担心这件事的该是小郡王该是安柃木怎么也不该是他,不过本着责任,李志夏还是开口“副帅,你就简单说说吧,郡王说的也有道理,这驻地中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事情的全况。”

    安柃木醒神,看向李志夏,这才慢慢开口。

    裴宴不置可否,懒洋洋的瘫倒在太师椅上,听着安柃木说话。其实在安柃木说来,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不过就是驻地来了一批灾民,据说是从南边逃荒来的。长安都府军自有长安都府军的责任,安抚民众是他们要担任起来的责任。

    都府军帮助安抚他们,并给让他们在旁边村子做些农工,救急不救贫,他们虽然是都府君却也不能安置这么多灾民,于是在这时候就军中就出现了两面声音。一边是骑尉佟森要收留这些灾民,另一骑尉杨恺却不同意,他们两个在军中的威慑力仅次于安柃木,双方发生争执就相当于都府军内乱。

    随着矛盾越来越大,安柃木去找秦王问策,经过一番商量,秦王准备把佟森杨恺两个叫到一起来面对面争论,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彼时佟森和杨青相约在西山谷对练,他们向来谁都不服谁,各个又正处在意气风发的年纪,一点就火,更不用提寻常就互相看不对付。

    秦王接到消息之后,即刻赶往西山谷,安柃木因为当时有要事在身就落后一步,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佟森和杨恺已经和解,却再没有见到秦王。之后满军遍寻山谷无果,却在东山谷发现了打斗痕迹,没有尸体,只留血迹。

    裴宴看向安柃木,眯眼微笑“有事啊,当时安副帅有什么事儿啊”在这都府军中两个最有影响力的前锋骑尉各自拥兵都要打起来了,作为都府军的副帅,最在乎都府军的安柃木,竟然松着心情去处理其他要事,心够大啊

    “郡王,你不了解军中事,他们都是年轻人,火气说来就来,只要不违反军纪,善意的切磋当被允许。”安柃木笑着说道,他看向李志夏,“李首领掌管麒麟卫,难道会杜绝互相切磋吗”

    “当然不会,只有明白自己的不足才能进步。”李志夏冷声说道。

    “照这样说的话,彼时安副帅是一点都不着急啊。”裴宴耸耸肩。

    安柃木点点头,抬高下巴“见识的多了自然就习以为常了。”

    “这样说的话,我父王更该老实在营帐里呆着啊,虽然不舒服,总比大半夜跑到西山谷好受多了。”裴宴睨了一眼安柃木,“我虽然没有经验,不懂得军队的规则,但我父王是西北统帅,可懂得多呢。”

    安柃木一愣,他倒下意识忽视了这茬,不过他也不慌张,“兴许是当时着急,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呵呵,”裴宴笑了笑,语态之讽刺,表情之傲慢,堪称一绝。当着他的面编排他父王,安柃木还真是有胆啊他父王那样的性子,在并没有把都府军没有当成自己人之前,都府军就算出了差错,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更不用说就连安柃木这个久在都府军的副帅都把这事当成事儿,他爹咋就那么热心肠,还跑到西山谷里去劝架

    安柃木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上面坐的不过是一个熊孩子,只知道耍性子能成什么事儿,就由他去说呗。“事情就是这样,郡王爷和李统领要想进一步了解事情经过,我这就把人带进来。”

    “行吧。”裴宴自顾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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