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妘琦

作品:《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

    “虽然有些冒昧, 但我想问问”

    山道间漂浮着淡淡的雾气。u琦走在前面,身边跟着她的小弟,看似悠然的背影如幻觉时隐时现。

    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四周“姜公子, 阿沐,假如让你们二位比过一场, 谁能胜”

    裴沐看了姜月章一眼, 从他冷淡漠然的神色里窥出一点郁闷。她笑起来, 爽快地说“如果现在比,当然是我赢。”

    “是么如此肯定, 姜公子也不反驳, 看来此言不假。”u琦瞥来一眼,唇边的笑意更有了一些神秘的意味。

    姜月章开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u琦轻笑一声。

    她的小弟――u环, 回头认真说“不, 其实是阿姐事多哎哟”

    他又摔了一跤, 再利索地爬起来。假如他是只小狗,这会儿肯定已经垂头丧气地垂下了耳朵。

    裴沐看得发笑, 隐隐有些羡慕这份家人之间的亲密。

    她顾自羡慕了一会儿, 伸手去拉姜月章的手。他指尖微收,肌肤冰凉,触之如握冰, 她却愿意紧紧抓住这一团寒冰不放。

    他被她牵住,自然而然来将她手指扣上。冰玉似的肌肤贴着她, 令裴沐的心情倏然更加明亮。

    她高高兴兴地想她现在不必羡慕任何人,因为她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就算时间很短,可一旦得到, 就会永远留存在她心中,直到意识消失的那一刻。

    “怎么”姜月章不解她突如其来的高兴。他侧头看来, 眼眸略阖,声音像是融进了雾气里,也飘飘荡荡、幽幽不止。

    裴沐摇摇头,对他再灿烂一笑,还像小孩子似地蹦了两下。

    他目光微凝,唇边忽也露出一点笑意,只将她手握得更紧。

    前方的u环小弟不时偷偷来看他们,瞪大了眼,还拼命去跟他姐姐说悄悄话阿姐阿姐,他们说外头的人好男风,原来是真的

    不消说,又摔了个结实。

    “再吵,我便认为你向往男风,很该扔出去亲身体验一番。”他姐姐笑得乐呵,语气十分认真。

    吓得小弟赶快捂嘴。

    u琦本人则轻笑半晌。她的背影时远时近,显得分外神秘。

    这份神秘容易让人警觉,尤其是常常在刀锋行走的人。裴沐就望着u琦,本能地观察她的气息、步态,心中暗暗估量她的实力,又回忆着关于u琦的种种。

    u琦出身的u家传自上古轩辕联盟。这个姓氏后来几经坎坷,在扶桑开国之后,才又渐渐有了气象。近二百年中,最有名的u家人物,就是开国时去往北方传道的u鸢。

    传说u姓之人擅长占星、卜算,能观望世人命轨,因此向来是各国争抢的对象。大约是烦了这种争夺,加之u家虽长于窥命,却并不擅长武斗,他们便躲藏山间,隐居起来。

    这些是裴沐早就知道。

    但之前在路上,姜月章还告诉了她更多的隐秘。原来u家里还有一支,世代为扶桑大祭司夫妇守墓,是为守陵人。

    而u琦,就是这一代的守陵人。

    当年u琦遇见裴沐时,只让她叫自己“琦姐”,因而裴沐并不知道她姓u。今日重见,不知道果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裴沐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我们到了。”

    前方的u琦停下脚步。

    裴沐再看四周,发觉雾气已经散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青山翠谷、清泉蜿蜒,一座狭长而精巧的木屋沿着山体展开,檐下挂着燕子窝。

    俨然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

    只是,似乎太普通了一些。

    u琦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莞尔一笑“本就是隐居,舒适隐蔽最重要。否则,我做什么不去住那大国宫殿”

    姜月章一手牵着裴沐,一手负在身后,影子中的血煞始终待命。他淡淡打量木屋几眼,问“能定位烈山的信物就在这里”

    “哦,姜公子想硬抢可惜若非我允许,这信物谁也找不到,便是找到了也用不了,却要让你失望了。”u琦依旧悠然,倒是u环小弟紧张起来。

    她拍了拍弟弟的肩,先将手中帛书放在一旁书架上,又信步走到裴沐面前。

    在姜月章沉沉的目光下,她满面笑容地――将裴沐拉了过来。

    一拉,没拉动。

    再拉,还是不动。

    苍白的青年紧紧抓住心上人的手,宛如顽固不化的万年玄冰,或伫立千年的顽石雕像。他盯着u琦,并不掩饰眼中的不快。

    u琦无视了姜月章,笑眯眯去看裴沐“阿沐。”

    在裴沐眼中,这和善可亲的笑容里,怎么看怎么有一丝威胁。

    她便保持微笑,将手从姜月章那里抽了出来,双手拉起u琦,郑重道“当年琦姐救了我,我就欠了琦姐一命。琦姐有事,便请吩咐。”

    身后的青年略眯起眼,反倒掩去了那一丝尖锐。只他背后有血煞阴影蹿动几下,又悄然平息下去。

    他移开目光,望着如画青山,神色归于漠然。

    u琦瞥他一眼,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忽然不大笑了。

    她将裴沐抓到身边,随手画了个符文。

    剔透阳光下,她的身形闪动几次,忽然一分为三。

    只见三个一模一样的u琦站在木屋前,带着一模一样的神秘表情,对他们做了个一模一样的“请”的手势。

    “进去说话罢。”三个u琦异口同声,“u家守陵人的规矩,无论来访者有何所求,都须单独随我走过一段问心路。”

    一旁的小弟精神一振,兴奋地炫耀“你们是不是很吃惊嘿嘿,这就是我阿姐的绝学,是独门秘术每一个都是真正的阿姐阿姐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

    裴沐说“很厉害,不过我早已见识过了。”

    姜月章头也没回,声音冷淡“雕虫小技。”

    小弟一惊一怒,像头愤怒的小公牛“不许你侮辱我阿姐唔唔唔”

    他被捂住了嘴。

    一个u琦横手卡着他,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爱地说“阿弟,你看,我还得专门分一个自己出来带你玩,你难不成才三岁”

    另两个u琦则笑道“请。”

    木屋后头有一个山洞,进去之后,就有两条岔路。

    裴沐跟着一个u琦,走了其中的一条。

    踏进通道后,她停下脚步,回头一望。果不其然,岔路口已经消失了。

    两边的青铜灯台盛着光亮,为她们照明。

    裴沐看向u琦“根本没有问心路的规矩,是不是琦姐,你想单独同我说什么”

    “真是冰雪聪明的小兔子,一下就看穿了。”

    u琦拍拍手,回头时却并无笑意“可我倒是想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裴沐垂眼,简洁地说“还债。”

    “还债”u琦随手抓来一把椅子,又给裴沐搬来一把。她再一招手,周围的环境便霎时明亮。

    她们转瞬就来了木屋之中。

    阳光明媚,窗外花香淡淡。竹椅清凉,桌上摆着两杯花蜜水。

    裴沐察觉了传送法阵的波动,倒也并不奇怪。她谢了u琦的好意,端起蜜水,啜了一口。

    u琦也慢悠悠地喝着蜜水,说“这样说来,姜公子是被申屠家的人杀死的了。他那样强大的术士是你,还是申屠遐”

    “是申屠遐。”

    “我猜也是。”u琦似笑非笑,“那怎么却要你来还债了她申屠遐跟你除了血脉,还有什么联系姜月章要讨债,尽管去地下找她。要我说,他还得谢谢你,因为是你杀了申屠遐。”

    “不是那么算的。”裴沐分辩道,“我”

    那该如何算应该如何对u琦解释这个问题裴沐忽然卡壳了。

    u琦不是一般人。

    她认识u琦,是在八年前那个雨夜。

    那一夜她叛出家族,杀了包括申屠遐在内的一众追兵,在雨中放了一把火,然后拼着最后一口气往外跑。

    那时她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终于倒在冰冷的泥地里,被大雨敲打脊背。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野兽出没的深山之中。

    可再次醒来,她却是在一个小木屋里,旁边就是u琦。

    u琦比她大了三岁,是个用笑容来掩饰冷淡的姑娘。裴沐那时候对人很警觉,她也并不以为意,每天拿了伤药和吃的来,也不多管她,就自己在旁边看书。

    她们相安无事、沉默相对地一起待了几天。等裴沐大致恢复了行动能力,u琦便同她告辞。

    分别之际,终于,裴沐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救自己。从她出现的时机、那隐隐透露的执行任务式的气质,裴沐判断u琦是专门等在那里,就为了救她一命。

    那时,u琦说

    木屋的阳光下,u琦仍然捧着杯子,也仍然慢悠悠地喝着蜜水。

    “为什么申屠遐欠的债,要找你来还阿沐,”u琦叫出她现在的名字,“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我救你时,说过什么”

    裴沐心道,她怎么会不记得u琦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血脉、家族这样的说法不以为意的人。

    她道“当年琦姐说,你之所以救我,是因为祖先留下遗命,对于命轨被重重遮蔽、难以测算之人,你们一脉须全力相助。而你之所以救我,便是因为我的命轨你测算不了。”

    “正是,这是伟大的祖先的命令――可这么多年了,你也看见,u家连守陵人也只剩我一个,谁还去管那通过血脉传递的命令”u琦拖长了声音,显出不以为然,“各人都忙着各人的前程,再不济天天种种地、晒晒太阳也挺开心。生作u家人,又不是我选的,多少年前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况且,我的力量也不如先祖。很多厉害修士的命轨我都测算不出,谁知道先祖说的是谁”u琦换了个姿势,继续喝蜜水,不大认真地抱怨,“要不是据说,当年先祖遇到的命轨莫测之人对u家有再造之恩,我才不多管闲事。”

    裴沐听得忍俊不禁“琦姐是好人。”

    “好什么救你跟救只小兔子差不多,也没花醋溜儿文学首发我多少时间。”u琦噗嗤一笑,“我这若是好,你也好得很了。你可是几乎杀光了申屠家的嫡系,才导致这百年术士家族消亡。”

    裴沐沉默片刻,摇摇头,淡淡道“罪人杀罪人罢了,谈何好”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u琦想了想,又悠悠道,“或许,你们都对自己太苛刻了。”

    “你们”

    “你,姜月章。”u琦恍然,“我没说么姜月章也是我测算不出命轨之人。”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

    u琦眨眨眼,奇道“阿沐,你在笑你笑什么”

    “我笑了么”裴沐一怔,摸了摸唇角,却又再笑一声,“我大约是有些开心。”

    “为何哦,你是高兴你们多了一个相同之处。”

    u琦明白过来,却慢慢不笑了。她探究地看着裴沐“阿沐,你有些太迷恋他。你太欢喜他,才会想要将申屠遐的债揽到自己身上,也才求我不与他说出真相――你害怕他知道真相后憎恨你。”

    两人又一阵沉默。

    裴沐无意识再仰了一下头,才发现杯子中的蜜水已经被她喝空了。她索性放下杯子,却又觉得手中空空的很不安,便去抓住腰间挂的红色小陶猪。

    有些粗糙的表面在她手心蹭来蹭去,带来安心的质感,也带来了开口的勇气。

    裴沐平静下来,微笑起来“我是很喜欢他。琦姐,你不知道,我喜欢他很多年真的很多年了。我不告诉他真相,固然是因为害怕他恨我,却也是因为”

    她停了停“因为我想帮他复活。他说烈山陵中有乌木灵骨,以仇人之血作引,再服下灵骨,便可令亡者复活。”

    u琦一下明白过来“仇人之血可申屠遐早就”

    “仇人至亲之血也可以。”裴沐下意识按了按心口,“申屠遐的至亲,只剩我还在世。”

    u琦面露沉思“我知道乌木灵骨,却不知道要用仇人之血作引不过,姜月章一直对烈山陵很感兴趣,过去他来信求教,也是问我烈山的事。他身边应该也有些秘密记录,与那里有关。”

    她叹了声气,懒洋洋道“算啦,你们一个怨气滔天要报仇、要复活,一个铁了心要牺牲自己还无关之债。你情我愿,配得很。且让我最后问一句,阿沐,你要不要我帮你卜上一卦,算算申屠遐有无其他血亲在世你们申屠家乱得很,说不定还有血脉散落。”

    一时间,裴沐承认,她真的心动了、犹豫了。如果还有其他血脉相近的人,她就不必非要牺牲自己。反正申屠家也

    她已经下意识开始考虑“我想想对了,还有个名义上的堂姐,申屠琳。一直与申屠遐很合得来,我听说她其实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母亲似乎后来嫁给了辛秋君。堂姐自己也被嫁出去联姻,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申屠琳好。”

    u琦也来了精神。她拿出几枚黑白石子,摆了个星斗似的图案,问了那姑娘的具体信息,便开始卜算。

    片刻后,她面露遗憾“死了。”

    裴沐呆呆片刻,忽然回过神。她惊出一身冷汗,万分懊恼地掐了自己掌心一下“不,就算她活着,也不该找她。我真是,我”

    即便那堂姐不算好人,可为了她的事,凭什么拉人家下水她可真是,可真是改不了的申屠习性。

    u琦冷眼瞧来,讽刺道“瞧,又苛刻自己了。人为自己打算,有什么好奇怪我看你是从一端走向了全然相反的另一端。好罢,你现在是铁了心要为你的情郎去死,去挖自己的心头血给你那个恶毒姐姐还债了。若真这样,我倒又有些可怜姜月章了。他如果真喜爱你,看你当场死了,岂不要发疯”

    “不会。”裴沐的神情坚硬起来,声音也变得很硬,像是剑刃一撞、当啷一响,叫人心头一凛。

    她简洁又坚定地说“我会在最后的时刻告诉他真相,这样,他就不会为难了。”

    “真相”u琦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傻傻道,“告诉他你是申屠遥还是申屠遐”

    “申屠遥。他本就以为我背叛了他。”

    裴沐将当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

    u琦听罢,沉默片刻,疑惑道“你就由得他这样误会”

    裴沐低低道“不然如何他待我这样好,如果我一声不吭去死了,像你说的,他不是难过得发疯可我分明是想叫他好好活着。琦姐,你不知道,他原本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你你这傻子你说,人活一世,不去寻欢享乐,却对自己苛刻至此,岂不有病”

    u琦忽地愤愤一拍桌,莫名生了气“我若是姜月章,真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论实力,我打不过你,自然杀不死你,可谁叫你对我迷恋得很、愧疚得很这不,何须硬拼,只消哄你几日,你这傻子就乖乖自己去送死了”

    她连嘲带讽,可这声音表面刺耳,实则又存了怜惜。

    “他不是那样的人”裴沐不乐意,正要认真辩驳。

    可u琦已经站起身,来到她身边。她伸手为她添了一杯蜜水,再拍拍她的肩,声气软了下去“算啦,再请你喝一杯吧。”

    裴沐察觉到了那细微的好意,不由也止了话头,又微微一笑,抬头将蜜水一饮而尽。

    此事便不再提。

    当她再度放下陶杯,却见眼前浮着一枚散发微光的小石子。是绿色的宝石,表面雾蒙蒙的,看着有些年头了。

    宝石一端有一点细巧的孔洞,像是曾经有一根绳带穿引过去。

    “这是什么”裴沐问,但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这句话出口,宝石如有灵性、微微一颤。光华流转之间,一枚半透明的图腾虚影浮现而出线条勾勒出的简单又神秘的树叶,中心开着一朵扑拙的桃花。

    “这是”裴沐思索一刻,惊讶地睁大了眼,“古籍记载的扶桑大祭司的图腾”

    “正是。它很喜欢你呢。”

    u琦笑起来。她拉起裴沐的手,毫不犹豫地将宝石放在她掌心;宝石化为虚影,最后化为她掌心一点似有若无的图案。

    “这就是能定位烈山的信物。虽然是大祭司的图腾,但根据我家族手札记录,这宝石是燕女的遗物,大约曾经是发带上的装饰还是什么。大祭司一直随身带着,还用作了信物传下。”

    裴沐有些新奇地望着掌心图案。她端详半天,笑起来“听说大祭司夫妇十分恩爱,看来并非虚言。真好。”

    “若不恩爱,大祭司怎会因夫人亡故而一夜白头,又在死后合葬”u琦看她雀跃欣羡不已,也是笑着摇头,“阿沐你啊你其实,就是太缺少一个真心关爱你的人了。”

    才这样将任何一点关怀都紧紧抓在手里,甚至愿倾尽所有去回报。

    “缺么以前或许如此可现在,我已经有得到了。”裴沐不以为意,反而眉眼弯弯,更加欣悦。

    她不再去管u琦隐约的反对,也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

    她不再去想,谁犯下的罪孽该由谁继承,也不再去想她隐瞒身份的事会导致怎样的后果,更不愿去想她的计划是否能如愿以偿、他又是否真的会从此放下

    不,如果他放不下哪怕只是一点点地放不下,哪怕只是当他想到她这个“仇人至亲”、想到她是为何而死时,能在痛恨之余,对她怀有哪怕一点点的悲伤和怀念,那她其实会很高兴。

    如果他真的能有一点点的放不下那就很好。那该多好。

    这时,门开了。

    裴沐望向门外。

    阳光下落,清风吹拂。他背着光,影子投在地上,与任何一个活着的、健康的人都没有两样。不,他也是活着的――他很快就会真正活着。

    想到这里,裴沐笑起来。阳光仿佛更加明媚、花香仿佛更加清新;在这片色彩浓丽饱满、一切美好得如同蒙了一层眩光的影像中,她跑了过去。

    在他有些惊讶的注视下,她猛一下冲进他怀里,张开手臂拥抱他。她紧紧抱住他冰玉般的、总是摆脱不去僵冷的身体,感受着他的回拥。她去吻他苍白的唇角,用手指触碰他冷灰色的长发,再去抚摸他光滑的、线条起伏的手臂。他微微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时,她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收缩――无限接近于活人的感觉。

    他在凝视她的掌心。

    “姜月章”裴沐坦然地给他看掌心,眼中笑意繁丽如花,“琦姐给了我定位烈山的信物,我们一起去烈山,找到乌木灵骨,完成你的心愿,好不好”

    她真开心,真的很开心。想到他即将能活过来,摆脱这一身怨气、死气,重新成为千阳城里妙手仁心的医者,成为她最初遇到的那个温柔的人

    她就真的很开心。

    所以,她只会告诉他自己是申屠遥,但不会告诉他,当年她没有背叛他。

    就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坏人,死得很活该,他大可转过身迎接他的重生,或许还可以去爱另一个人另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

    他可以得回他本应得到的人生。他可以快乐。

    对她而言,这就足够了。

    她实在太高兴,所以,虽然她发现他蹙眉瞧着她掌心的痕迹,神色阴晴不定、像是面对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她发现了,却也没有过多去思考。

    当u琦的身影在他们身边合二为一,懒懒说“姜公子,我算不出你的命轨,所以我一无所知,不过按我家传的直觉送你一句话对你真心喜爱的人,留些余地,不要太过分。”

    裴沐来回看他们,不解其意。这是什么意思谁知道。能观星测命的人,一直有些太过神秘,琦姐更是个中翘楚。

    也许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眼中多了一点阴冷;那阴冷像一个小小的窗户,让她在一瞬间窥见他心中的怨气。

    无穷无尽、沸腾一般的、支撑着亡灵在世上游荡的怨气

    她一怔。

    但当他即刻微微一笑,低头亲吻她的掌心时,她便放软了心情,想那都是她的错觉。

    u琦在一旁收拾东西,忙着叮嘱她弟弟。

    过了一会儿,她换了身衣服回来,说“我送你们去烈山外围。”

    裴沐扭过头,见她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并说“如果有人回不来了,那就算我送她最后一程。”

    她还没回答,姜月章却骤然将她抱紧。

    “多话。”他沉着脸,眼中那一丝空洞再次浮现。他似乎对这句话异常反感,以至于又重复了一遍,几乎像在发脾气“多话。”

    裴沐拉了拉他,柔声道“会没事的。”

    他转而凝视她。

    半晌,他才嗯了一声。那声音低低的,像是被什么矛盾的心绪牵扯着,勉强才能发出来的一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