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第 32 章

作品:《喜春来

    伊洛书坊的伙计早就熟悉了她, 甲方爸爸把她领到书坊门口,就转身忙活自己的去了。

    张幼双抱着笔记本蹿了进去。

    眼前立刻就闪过了一道人影,随即响起个惊喜交加的嗓音。

    “你来了”吴朋义眉飞色舞, 拉着她迅速坐下,“我就知道你会来,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

    张幼双扭头望门帘后面看了一眼, 压低了嗓音问“你哥不知道你要干的事儿”

    吴朋义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有点儿红,也有点儿骄傲“哪能让他知道, 他一知道我爹不就知道了。”

    这次他必须要闷头不则声地干个大的到时候惊艳所有人。

    于是少年桃花眼一眨, 看着张幼双的眼神就格外热切起来。

    人不中二枉少年。

    张幼双对此表示理解。

    这就跟她小时候和她爹妈吵架, 一气之下想学哪吒偷偷自尽惊艳他们所有人,叫他们后悔莫及似的。

    将笔记本从怀里翻出来, 摊在了桌子上。

    写这事儿可是门技术活,这上面记着的都是她近日以来的成果了。

    吴朋义翻了翻, 顿时就被笔记上面频繁出现的“宝晋堂”这三个字吸引了注意力。

    好奇地眨巴着眼睛问“这是什么”

    张幼双露出个商业化的礼貌微笑“回答之前, 先商量一下稿费”

    吴朋义答应得爽快“没问题10两上市之后四六分。”

    张幼双据理力争“三七分”

    吴朋义毫不相让“四六分”

    张幼双“三七分”

    吴朋义“行行行,三七分就三七分。”

    目的达成。

    张幼双飞快地说“这是市场调研,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都有利于咱们摸清对手, 找准市场。”

    吴朋义凑过去看, 发现果然细细地记述了宝晋堂等众多书坊的产品及价格策略、渠道策略、营销销售策略、竞争策略、研发策略、财务状况及人力资源等,还有各种针对目标消费者们的问卷调查。

    这一行行翔实的数据看得吴朋义一怔。

    身为商人的儿子,耳濡目染久了, 他当然也知道这笔记本上记载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些系统的理论体系如果拿出去卖, 相信即便价值千金也有人愿意出价

    可面前张幼双竟然就这么大方拿了出来。

    吴朋义越翻心里越惊。

    张幼双她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抬起头, 吴朋义望着张幼双的目光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庆幸与崇敬之意。

    看来他找张幼双真的找对了三七分真的不亏。

    如果当初张幼双去的是宝晋堂吴朋义心里一个激灵, 立刻按捺下内心的心潮汹涌。

    光是这市场调研, 就已经看得吴朋义他浑身上下热血沸腾,心花怒放,桃花眼波光潋滟,激动地面色潮红。

    又翻了一页“这是什么”

    张幼双凑过去一看,“这个是一句话主线。”

    “一句话主线”

    “就是故事梗概。”张幼双耐心地解释说,“帮助理清思路的。”

    “那这几页呢”

    “是大纲,也是帮忙掌控全局,理清思路来的。”

    张幼双那过书,将书翻得哗啦啦的,“这个是细纲,细化之后的大纲。”

    “这个呢”

    “这个是爽点。”

    吴朋义不解其意“爽点是什么”

    “就是说能让读者的时候感到愉悦的地方,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这都是爽点。”

    考虑到古人不大清楚网文的套路,针对“爽点”这两个字,张幼双又细细地阐述了什么叫“打脸”啦。

    什么十年之约已到,恭迎龙王归位啦。不过张幼双她现在还没打算写这种龙傲天爽文。打算先写个中短篇试试水看看效果,如果可行她再写个主角穿越到宋朝抗金变法的男频历史yy向爽文

    继续说爽点,张幼双详尽地指着笔记本,比如说,你以为我是个青铜,其实我是个王者啦。这种扮猪吃老虎流。

    比如说,你以为我是个王者,其实我是个青铜啦,这种装逼疯狂作死流。

    再比如说,曾经我是个青铜,现在我是个王者,这种废柴逆袭流。

    吴少年认真地听完了,举一反三地问“那这个虐点就是让读者感到悲伤、难过的地方”

    “差不多。这两者相结合,才能有起伏,调动读者的情绪。”

    吴朋义若有所悟,指着笔记本上“薛纨”、“谢玉山”等名字又问 “这个呢”

    “这个是人设小传。”

    “人设小传”

    “对,方便你理清楚人物性格的。这样写出来才不会脱离人设。还有人物弧光。大概就是从故事开头到结束,角色性格的一些变化,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比如说一个角色刚开始他性格是比较懦弱的,但经历过一场冒险之后,他变得勇敢,敢于向故事开头他曾经害怕的一些东西发起了挑战,他有了收获,获得了成长。”

    “这会让角色更加丰富和立体。最优秀的作品不但揭示人物真相,而且在讲述过程中表现人物本性的发展轨迹或变化,无论是变好还是变坏”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张幼双这番滔滔不绝下来,吴朋义两只眼睛几乎都快变成蚊香眼了。

    此时此刻,脑子里只回荡着一行大字。

    写话本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吗

    在大梁写这事儿,张幼双颇有信心。

    需知大梁朝人民对于教育的狂热程度,与后世相比几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不相信所谓的读书无用论,视科举为唯一的上升通道,

    不管是家里有钱还是没钱,想法设法也得把孩子送到私塾里去念书。

    久而久之下来,这就导致了大梁民众的识字率蹭蹭蹭上涨。

    物质生活得到了满足,相应地,人们就要开始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了。

    大梁人民近几年对于的狂热也是不可忽视的。

    问题恰恰就在于“市面上缺好稿子”。

    各书坊翻来覆去地将四大名著系列来来回回再版了无数遍,甚至还出现了诸如东游记北游记南游记之流的奇葩。与后世的全庸、金庸著、金庸新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还出现了以戏谑方式处理历史资料的嬉化倾向。

    说了这么多,其实主要就是为了说明一件事,市面上缺好稿子,人民群众精神生活得不到满足,十分饥渴。

    张幼双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如今市面上的作者,人文笔好的士大夫不屑于做这个,文笔好也不代表故事就好,情节就有吸引力。

    古代可没什么编剧学,创意写作书系,没什么罗伯特麦基的故事,没什么救猫咪三部曲,没什么指导人进行剧本创作的相关理论支撑。

    虽然没能全部理清,但吴朋义还是察觉到了其中的精妙之处。

    不明觉厉。

    整理了一下思绪,吴朋义桃花眼双目奕奕,薄唇上翘,大为兴奋地说“这回咱们定能在越县这话本业上抢占一席之地了。”

    “那可不是”张幼双嘚瑟地丢了笔,站起来蹭蹭蹭飞快走了两步,一直走到了门帘前,深吸了一口气,打起门帘看向了门外欲下的夕阳。

    猫猫已经准备入学,开启他的新征程了,她怎么能在原地继续打转。

    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等着她来做。

    张幼双褐色的双眸沉凝,看向了书坊外人来人往的街市,眼里仿佛凝聚了两个璀璨的日轮。

    说张幼双她自私也好,她可不想一辈子围着孩子打转。再说了,张猫猫从小就省心这点让张幼双很是欣慰。

    此时,斜阳西下。

    张幼双中二病发作,气血上头,将昨天憋在心里的话再度呐喊出来“我可是要做大梁朝文娱行业的1,要做站在大梁朝文娱教育事业顶端上的女人”

    内心默默呐喊。

    她要拼事业拼事业

    吴朋义睁大了眼,丝毫没觉得任何羞耻,望着金色的光芒勾勒出的那道身影,不由心神激荡,热血上涌,忙也丢了笔,快步赶到她附近,拍掌大笑道“好那我就是站在大梁朝文娱行业中的男人”

    两人中二兮兮的呐喊完,正在店里查账的吴修齐抬起眼看了过来。

    吴朋义一拍脑门,突发奇想,扭头问“那我哥呢”

    张幼双眨眨眼“呃人妖”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不明所以的吴修齐,幸灾乐祸地齐齐喷了。

    “噗。”

    发展副业这件事已经敲定了下来,当下张幼双最要紧的事就成了解决张衍的入学问题。

    和九皋书院一样,附近的社学入学前也有一场入学考试,考的多是些贴经之类的基础知识。

    几天后,张幼双紧锣密鼓地将笔墨纸砚,各种糕点吃食等东西全都塞到了个布包里,拍了拍布包,信心满满地把张猫猫给送出了门。

    张衍他记忆超群,这种小考试她相信他完全没问题。

    一道青瓦白墙临水而建,屋舍不大,统共六间平房,但胜在平整。

    张衍踏入社学的时候,脚下的青石板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迎着晨光屋里正传来琅琅的读书声。

    张衍刚一站定,就走来个夫子打扮的男人,约莫五十上下,下颌生着三缕长须。

    他目光落在他身上,沉声问“张衍”

    据说这位周夫子有个得意弟子,姓沈,就在九皋书院念书,如今更是书院的斋长。

    少年躬身行礼“学生张衍见过周先生。”

    对方眉头一皱,眼里颇为不快“莫要说什么学生不学生,先生不先生的,考过才见分晓。”

    “你在这儿等着,我叫斋夫拿张卷子给你。”

    张衍愣了一下,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喜之色。

    或许是他这痴傻的传言已经在邻里间传遍了。

    不,或许还有另一重原因。

    张衍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过来。

    娘这些日子风头正盛,可以章德厚为首的不少读书人却看不惯娘一个女人这般抛头露面。

    即便教出了祝保才又如何,到底算不上,也担不起“先生”这两个字。

    时人对猜题拟题这种风气可谓深恶痛绝。在他们看来,张幼双此行此举,属于扰乱学风。自然也不可能对他这个张幼双生出的痴儿有多少好感了。

    男人便是如此。

    张衍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他们抱团圈地,上立牌子女人免入,维护自己的利益犹如护食的犬,女人若是闯了进来,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他们不免紧张,以至于充满了攻击性。

    这姓周的夫子说完就离开了,独留张衍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等待。

    屋里这读书声不绝于耳。

    张衍记得很清楚,这是社学的学规。

    然后才能吃早饭。

    他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放课,没一会儿,迎面的那间正堂里,陆陆续续地走出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正是居住在附近的同龄人。

    一看到张衍,都有点儿惊讶。

    “你、你也来上学了”

    张衍没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嗯。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个斋夫快步走了过来,劈头盖脸地说你捡个屋子去坐了,做完拿给我。要答得好,就留了你,要答得不好。”

    斋夫一抬眼皮,“就不用来了。”

    说完,让张衍跟着,给他拿了张卷子。嘱咐完了,说着莫要作弊,耍些旁门左道。

    张衍跟着他进了屋,坐下看了眼试卷,红色格线,每页十四行,每行约莫十八字,统共有十几页,另外也附有草稿纸,笔墨纸砚一律不缺。

    槐树阴,石桌前。

    一个儒雅冷清的男人频频抬眸望向这熙熙攘攘的街市,桌前摆着的棋局却无心拨弄。

    眼睫微微颤动,在薄而白皙的眼皮上绵延出一道淡色的阴影。

    俞峻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在京城里生活的,可以说每天都与庞大的数字打交道,将自己化身成了那个庞大的帝国机器中,最为至关重要的一个零件。

    或许是被褫夺了官身,贬谪到了越县,第一次脱离那运转的庞大帝国机器,竟然有些无所适从。却又说不上哪儿哪儿不舒服,总而言之,就是一身的闲暇劲无处使。

    他竟在这石桌前与陶汝衡连下了小半个月的棋。

    陶汝衡去解手,留他将棋盘上这不成样子的棋局拂去,俞峻垂下眼。

    恐怕下棋是假,心里隐隐还是期盼着那个白衣少年。

    这一个月来他一得空便来这儿下棋,却依然未看到那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年纪虽小,但进退有度,脑子活泛,他一见如故。

    他毕竟沉浮于宦场多年,不是个坐以待毙的被动之人。这样等下去到底不是个办法。

    俞峻略一思索,还是觉得得自己主动找找看。

    这附近住户不多,这少年进退有度,才思敏捷,必定不是藉藉无名之辈。

    他虽然隐姓埋名,但陶汝衡却在越县颇有声望,说找人,那当然不是自己挨家挨户的去问。

    只需借陶汝衡的声望,将附近的乡绅里长请过来吃顿饭,就可将这周围的情况摸个七八分清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