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松跟着车间的一群人来到工厂的空地。

    此时空地已经被搭建起来一个高台。

    正是这几天工厂为了响应号召，临时搭建的台子，现在是派上用场了。

    看着满怀热情的众人。

    王青松默默地看着。

    这些人的情绪太高涨了，哪怕台上的是老杨，自己要是去帮忙，估计都会当成帮凶。

    被唾沫星子淹没。

    没办法。

    现在都这样。

    当然了，绝大部分的人都是随波逐流，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听着几个月的报纸，以及广播。

    就感觉梁副厂长这些人就是在压迫他们。

    看着不远处的沙春明，悄悄绕开走了过去。

    “沙科长！”

    “青松啊！”

    看到他，沙春明回过神来，招呼了一声。

    王青松给他递了一支烟，说道：“沙科长，一会差不多的时候，你带人去把人带走。”

    “为什么？”

    沙春明比较直接，这些人差点就想把老方这一系列的人全给弄下去。

    所以他不能理解王青松的话。

    不过还是接过烟，抽了起来。

    王青松点着烟，看着会场上的人，说道：“沙科长，您是保卫科的人，维持单位稳定的存在，可以让他们进行教育，但不能将事情扩大，更不能见血。

    或者说，尽量吧！”

    他不能保证不出人命。

    只能说尽量。

    他之所带着4车间的几个人成立了东方红指挥所也是明哲保身。

    他这样的身份，是可以保护一部分人的。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当那个弄潮儿。

    这年头，想要当浪尖上的弄潮儿，手底下必须见血，而且还不止一次见血。

    这事情他有些接受不了。

    而且这样的人，后期稳定了以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沙春明闻言若有所思地在那里思索着。

    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王青松抽着烟，看着这一幕。

    老方一行人走了，但是留下来的人也不全是坏人，哪怕老方一行人也不一定都是好人。

    只能说，相对亲近。

    而且到了一定的地步，已经很难分得清楚好坏了。

    厂里这几天肯定是不会有人管了。

    ……

    一场大会开了半天。

    有一个就有两个，有副厂长，就有主任，也有其他科室的科长。

    一连几天过去。

    厂里几乎是没人管的状态。

    每天都要开会。

    王青松正在那里琢磨着出去一趟，因为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在街上，声援着“大学习”。

    他不想去干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

    那么出去看看也是挺好的。

    思绪间，刘师傅走了过来。

    “青松！”

    王青松扭头看去，笑道：“刘师傅！你怎么没去看开会！”

    顺便掏出烟来，递给了对方一根。

    刘师傅接过去笑道：“你不是也没有过去吗？”

    “哦，我一会准备去广场那边看看，之前的日报发了以后，不少的外地学生和老师都过来学习，我一会也去看看。”

    王青松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刘师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没说什么，两人在那里抽着烟。

    “刘全有！”

    思绪间，有人大喝了一声。

    众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任永峰，你干嘛？”

    有人看到对方气势汹汹地对着刘师傅而来，有人直接上来。

    刘全的几个徒弟。

    王青松看着这一幕，对着旁边的祝永华好奇地问了一声。

    这肯定是有恩怨，借着这个机会进行报复。

    祝永华闻言低声说道：“哦，他以前是刘师傅的徒弟，人品不好，偷拿厂里的零部件出去卖，被刘师傅亲自送到保卫科，打扫了一年的厕所，后来调到别的车间了。”

    听到这话，王青松恍然。

    那就难怪了。

    随后跟着走了过去。

    刘师傅的口碑在车间里还是非常不错的。

    他的那些徒弟家里有困难了，他基本上都会伸手。

    特别是前几年困难时期，他可是散出去不少钱财。

    思绪间，就看到任永峰横眉冷对地看了看刚刚说话的人。

    “赵铁柱，刘全他以前当师傅的时候，收了那么多礼，反过来还压迫我们，我们要带他去‘学习’。”

    听到这话，赵铁柱冷着脸看着他：“你还要不要脸，师父以前对你不好吗？要不是师父，前几年你们一家早就饿死了，你良心呢！”

    任永峰哼了一声：“是，你说得确实有，但那是什么，那是他的糖衣炮弹。”

    随后对着他说道：“倒是你，你还敢喊他师父，你这是什么性质你知道吗？你还想包庇他？”

    这话，让赵铁柱皱着眉头。

    刚刚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任永峰见状冷哼一声，看向了刘全有：“刘全有，跟我们走吧！”

    刘全有此时气得不行：“任永峰，要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老子当年就是把东西喂了狗，也不会给你！”

    “吆喝，还敢哼啊！老人家说过：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任永峰趾高气扬地看着他。

    就要动手。

    王青松正缺少锻炼机会呢！

    怎么可能放过，再说了，他来厂里的时间不是很长，4车间是他基本盘，他怎么可能让对方直接带走刘全有。

    而且既然组建的小团体，哪怕只有他和祝永华两个人。

    也要有功绩啊！

    这不就来嘛！

    要不是能给他送去劳动教育，至少也要把人给赶跑啊！

    “任永峰同志！”

    对方闻言打量了一下他：“哦，是王技术员啊！不对，现在你也是工人了啊！看来你的觉悟还高的。怎么了？你还想包庇他？”

    王青松笑了笑：“包庇倒不至于，我就想问几个问题，刘全有是什么人？”

    “他？他是工人啊！但他是隐藏在队伍里的坏人。”

    “你说他是坏人就是坏人，按照你的意思，你还能代表所有的工人？”

    王青松说完，直接站在了台子上，说道：“同志们！”

    喊了一声，他在人群里扫视了一眼，这才说道：“同志们，任永峰以前是挖公家墙脚的人，他这样的人，才应该是隐藏在队伍里的坏人，此刻想要趁乱抹黑我们的同志，我们能不能答应？”

    众人闻言一想。

    是啊！

    这小子以前可是挖公家墙脚的人啊！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好人啊！

    刘全有的徒子徒孙可不少，不说全都支持他，但是大部分都还是支持他。

    很多人都在那里观看着。

    但也有许多人是很感激刘全有的。

    特别是刚刚的赵铁柱，直接喝道：“不能！”

    “不能！”

    其他几个忠实的徒弟，也是跟着喝了起来。

    “根据之前刚刚下发的16条文件中，第七条中写过：警惕有隐藏在队伍里的坏人，把好人给污蔑成坏人。”

    王青松说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家翻开手里的书，第42页，老人家说过：凡是思想问题，那都属于内部矛盾，只能用民主的方法去解决，只能用讨论的方法、批评的方法、说服教育的方法来解决。

    任永峰这是在混淆视听，企图……

    同志们，我们该怎么办？”

    工人大部分都不认识多少字，哪怕是有初高中的文凭，也没几个能背诵里面的内容。

    此时都被他的话给震慑住了。

    赵铁柱也不是傻子，闻言带头喝道：“任永峰，你就是隐藏在队伍里的坏人，走，我跟我去保卫科。”

    “你们胡扯！”

    任永峰此时气急败坏。

    他就会那么几句。

    “哦~~你说我是胡扯？刚刚我所说的话，可不是我自己说的！你这是什么性质？”

    王青松抓住了对方的痛点，直接追击着。

    “我……我不是说你们胡扯，我是说……”

    任永峰一着急，不知道怎么说了。

    说不是胡扯，那王青松说的就是对的，如果说是胡扯，那就是在批评老人家。

    赵铁柱见状，带着几个关系好的人直接就上去了。

    来的几个人都要拦着。

    “你们要想好了，是迷途知返，还是要继续成为他的帮凶？”

    王青松见状，还是警告了一下。

    身后跟着的人，都是一阵的迟疑。

    是啊！

    如果任永峰有问题，那他们也逃不了责任，还有可能成为帮凶。

    想到这里，其中一人直接反水了。

    “任永峰，我们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走跟我们去保卫科。”

    “哎，你们怎么能这样！”

    任永峰此时吓了一跳。

    奈何人多，没一会儿就被人带走了。

    人走了，车间里也安静了许多。

    不少人都在那里议论纷纷。

    ……

    人群散去了以后，刘全有这才过来：“青松，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其实你没有必要蹚这一趟浑水的。”

    王青松则满不在意地说道：“没事！”

    有些事情他实在是看不过去。

    他以前是贫农，现在是工人，可谓是根正苗红。

    只要他不主动犯错误，基本上不会找到他身上。

    有些看不过眼的，他还是需要掺合一下。

    刘全有人不错，在这里人脉还十分广，毕竟整个厂也没几个八级工人。

    将来自己被攻击的时候，对方也能搭把手。

    只要刘全有没有原则性错误。

    随后看着他，轻轻说道：“刘师父，你那几个徒弟，人还不错，让他们也成立一个小团体吧！出事情也能有个照应。”

    听到这话，刘全有若有所思。

    王青松感觉厂里看着闹心，便对着祝永华说道：“走，我们去外面看看！”

    他也要去学习一下经验。

    祝永华见状笑了笑：“好！不过我没车子，你带我啊！”

    “行，走吧！”

    说完，打了个招呼，两人便出了车间。

    他们这可不是旷工，而是去支援……

    来到厂里的演讲台这边，赵铁柱几人已经将人送到了台上。

    王青松只是看了看，便离开了这里。

    两人骑着车子出来以后，在街道上溜达着。

    可是街道上比厂里还要不堪。

    到处都是人。

    特别是来到广场这边，这里的人更多了，密密麻麻的。

    到处都是在那里交流心得的人。

    王青松看着这一幕，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人会越来越多。

    四九城住房本来就紧张，一旦到了下班时间，路上几乎是密密麻麻的。

    过段时间两倍的人过来。

    到时候，到处都是人。

    “好多外地学生啊！他们来得可真快啊！”

    祝永华时常听到外地口音，在那里嘀咕着。

    王青松笑着嗯了一声：“是来得挺快的，这通告都发了几天了，邻近的城市坐火车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听到这话，祝永华笑道：“哎，我听说，城里的学生也准备去别的地方，弄得我也想去了。”

    王青松闻言没说什么。

    其实这个时候确实很多人借着这个机会，周游全国。

    也不全都是一些积极分子。

    这些人到了地方，签个到，稍微交流一下心得就去玩了。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走吧，我去西单看看！演讲会还需要几天。”

    自己媳妇那里，他还是要去看看的。

    18号有人接见，下一次要在月底了，还有一个星期。

    到时候更壮观。

    祝永华知道王青松的媳妇是百货商场的人。

    笑呵呵地跟着一起过去了。

    此时商场里到处都是外地来的学生，本地市民不是很多。

    来到楼上找到了梁春晓。

    “春晓！”

    站在门口，对着里面喊了一声。

    梁春晓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这是你同事？看着面熟啊！”

    看到他过来，梁春晓笑着打了个招呼，好奇地看向了祝永华。

    “嫂子好！我是祝永华！青松朋友！上次你们结婚我还去了呢！”

    祝永华笑呵呵地说着，他比王青松要小半个月，叫嫂子也不过分。

    王青松点点头：“嗯，他是我朋友！我们去广场看看！”

    上次结婚，单位里的人他没叫人去，也就祝永华凑热闹过去了。

    不过其他人也凑了一些东西过来。

    梁春晓闻言恍然：“哦，不好意思，那天人太多了。”

    “嗨，没事！”

    祝永华不在意地说着。

    王青松见状问道：“在这里还好吧？吃饭了没？”

    “嗯，还好！刚刚吃过没一会，一会商场还要组织学习呢！”

    “那就行，那你先忙，我们先走了。就是过来看看！”

    “行！”

    打了个招呼，两人便离开了。

    出来以后，两人相约去了附近的饭馆。

    他知道自己的一身衣服，去饭馆吃饭不要钱，他不是太便宜，只是想要见识一下。

    因为规定里只是妥善安顿，没说吃饭不要钱的事情。

    不过……

    现在正值中午吃饭的时候，饭馆里到处都是人。

    “好家伙这么多人！”

    祝永华看到这么多人，一阵的惊讶。

    王青松笑了笑：“那肯定啊！需要安顿好这些人。我们等一会吧！”

    进去看到有人离开，两人直接过去了。

    “为人民服务，两位同志要吃点什么？”

    服务员有些胆战心惊地过来询问了一下。

    特别是王青松身上的衣服。

    太明显了。

    现在除了几个重点中学，几乎统一了这些衣服，其他人可没这样的衣服。

    王青松自然不会太为难他：“随便弄点吃的，有荤菜就行了，来三个菜，上快一点！”

    “哎，好！”

    对方答应了下来，便赶忙离开。

    没让他们等太久，二十分钟以后，菜就上来了。

    一看就是和其他人凑的菜。

    熘肉段、炒青菜，青椒肉片。

    两人在那里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听着其他桌上的青年在那里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