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这天林芳突然想起来说好的全村合作的合同怎么还没签。

    大过年的村委也不上班林芳直接去了林有福家。

    林有福见林芳过来还以为是为了租拖拉机费用的事情, “听你哥说你们明天就回市里了这个月的租车费你直接去你哥那里领就行了。”

    林芳应了一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有福叔, 怎么村里还没签合作卖菜的合同”

    林有福没想到她来是问这个，愣了会儿才说“年前本来说要签，负责卖菜的人里有几家不同意。我和你卫国叔原本还商量着换人去卖菜还是怎么办，今天你来了正好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林芳想了想还是问“不同意的几家是什么意思不同意哪里嫌工资低还是太累了”

    林有福冷笑一声“我看都不是, 大概想学你当大老板。”

    林有福活了半辈子一直和县里的兵兵将将打交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卖菜的几个人反对的时候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心思。这几个人也不过是想着在市里做熟了，以后自己开店自己收菜当老板,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起早贪黑给村里打工。

    “既然里面的门门道道有福叔都明白，我也不说那么多废话了。”林芳笑笑, “当初提出这个想法也不过是想让村子里以后能直接去市里卖菜, 少了中间的二道贩子菜价也能卖高点。我还是觉得以后以村子的名义去开店好, 还是那句话村里早一步占领市场，以后不管是收别的村子的菜还是往外卖, 价格都是我们说了算。”

    林有福哈哈一笑大声说“就是这个理儿, 谁当老板都没自己当老板好林成功他们想当老板，门都没有”

    出了林有福家里，林芳去林田家里领了两个看电视的娃回家。

    第二天一家人回市里，初八热热闹闹开业后，宋建安苦巴巴的去上班了。

    林芳还记着林红星的事情, 想了想买了一包糕点去了一个比较熟的照相馆。

    大概每一个妈妈都喜欢记录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 林芳喜欢带着一大家子去照相。每次家里人生日都要去一回，时间长了也和街角的照相馆的老板熟络起来。

    “林老板, 你来照相了我爸去上海的时候带回来几身衣服今天试试”坐在柜台边低头看小人书的张小超抬头见是林芳笑呵呵的问。

    “我今天不是来照相，有事找你爸妈，他们在不在”

    “他们在暗房里洗胶卷。”张小超说完对着后院大喊一声“爸妈开自行车店的林老板找你们有事儿”

    很快后院走过来一个笑盈盈的年轻女人，“林芳，有什么事儿你还专门过来”

    林芳知道李玉梅两口子做主的是李玉梅，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

    “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店里收学徒不收”

    林芳话还没说完，李玉梅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我家男人天天带我儿子学手艺，哪有时间教别人。”

    “你先别急着拒绝，先听我说说再做决定。想学照相的是我一个侄子，现在三十多岁了，看年纪你也知道他不是来学很精细的东西。就是想来店里学学怎么照相，怎么洗胶卷。你放心，他学完后肯定不会留在市里开店。照相机胶卷也能自备。”

    李玉梅没有马上回答，眼珠转了转问“你家开那么多店，随便放一家店里就行了，那么大年纪了干什么辛辛苦苦学这行”

    林芳也想过让林红星来车店帮忙，可是让他做什么

    卖车子口才不行。运车子，不会开拖拉机，而且开拖拉机的小伙已经干了几年，不能自己亲戚来了人家就要走人。林芳倒是想过让林红星去学组装自行车，不过零件厂的人忙着挣钱，不愿意带他。

    林芳真要把人塞进去也容易，可让一个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男人做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拿着不多的工资。有几个人男人愿意

    “我这个侄子特别老实，心眼实在，很多东西不适合，家里想给他找个吃饭的手艺。”

    不知道哪一句话触动了李玉梅，她笑了笑，“那行吧，先把人领过来看看再说。”

    林芳笑着道了谢接着说“我回头给他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能过来。”

    林芳回家后给村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林田。

    林田在大喇叭里喊过林红星后，拿起电话和林芳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前两天村里开会说要签合同，把以后怎么卖菜怎么定价定下来。林成功两口子还有两个人闹着不答应，说现在这样挺好，反正也没少谁家的钱。

    程叔和林叔说怕他们以后做熟做大了，以后就跟以前的供销社一样低价收了咱们的东西，高价卖给县里的人。签了合同，以后菜价由咱们来定，也不怕被压价。”

    “哥，结果怎么样”

    “程叔说林成功他们要是不签，干脆换人去卖菜，最后决定都要签。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说这事儿，你们家的三个大棚也要签，你后天能赶回来不能”

    林芳当初建大棚就是想起个示范带头作用，告诉别人这个能挣钱，挣多挣少她还真没放在心上，“哥，你帮我签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算了，还是给你留个地方，回头你自己来签一个。”

    “对了王秀花家怎么说她家会不签”

    “她说愿意在大喇叭里道歉，不过你家现在没人等你们回来再道歉。”林田说着忍不住笑了声，“结果社员们都说上次分地的时候她家也说要上户口，后来还不是不想上。都觉得应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她道了歉再让她签。”

    “活该”

    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林红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林芳和他说了李玉梅想先看看的话，林红星高兴的不行，“我明天早上就过去”

    第二天一早，店里开门的程阳光看到门口坐着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红星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吓死个人了”认出来人是林红星后程阳光赶忙把他拉进店里。

    “你看你嘴唇都冻紫了怎么不喊门啊我就在旁边屋子睡觉，你一喊我就听到了。”程阳光把他带到炉子边赶紧给他倒了杯热水。

    林红星哆嗦着连着喝了半杯水，“我怕你们还没起来。”

    “哎呀你先烤烤吧我去找三奶奶说一声。”

    林芳听到他竟然这么早过来还有些惊讶，问了林红星才知道他坐的是一大早村里来卖菜的拖拉机。

    刘香兰叹了口气招呼一群人，“好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儿等会儿再说。”

    吃过早饭，等着街角的照相馆开门林芳带着林红星过去了。

    一路上林芳不断安慰他，“你别担心，现在能挣钱的工作那么多，这个不行再找一个。不用担心不行，不行了也没事儿，我们再想办法。”

    林红星默默的觉得了林芳比他紧张多了，话比平时多多了。

    “来了”李玉梅正在摆弄正对门那几件最显眼的漂亮裙子，见两人过来上下打量了林红星一番，最后还是说了声“快进来了吧”

    李玉梅的爱人张军显然已经知道了有人想学照相的事情，见到林红星的时候下意识的皱了下眉，这人听说才三十多岁怎么看着比他还大。

    李玉梅上前拉了拉林芳的胳膊，“老张从上海带回来几只口红，你帮我看看怎么样”林芳顺势跟着她去了后院。

    等着过了半个小时林芳拿着一只口红出来，张小超指指后院，“我爸和那个叔叔说着说着去照相的屋子里了。”

    林芳觉得应该是成了的意思，笑着告诉张小超“那可不是叔叔，你要喊叔叔的话，你家都要小我一辈儿了”

    “呀那我要喊老大哥了”

    林芳先回到家里，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红星才回来。

    “怎么样成了没”一群人激动的看着他。

    林红星黑瘦的脸上带了笑，“成了。张师傅说我学的不要求那么精细，先跟着学两个月怎么照相，洗胶卷的事情慢慢来。张师傅还说他去进胶卷的时候会给我留意有没有别人不用的照相机，看能不能便宜点。”

    程阳光一脸惊讶，“我上次去照相李老抠两分钱的零头都不给我舍，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林红星嘿嘿一笑。没有说他故意把家里的事情说出来后不知道触动了张军什么，张军抱着他哭了一会儿哪怕他老婆嫌弃他年龄大，依旧坚持留下了他。

    李玉梅毕竟不是搞慈善，林芳也搞清楚了后续的待遇问题。

    张军坚持不收学费，李玉梅也不会给工资，包住宿不包三餐，想要上手练习照相机胶卷自备，平时还要帮店里干活。这么苛刻的条件林芳都想劝林红星放弃，他竟然答应了。

    刘香兰听说不包饭直接喊林红星来家里吃，这几年用了化肥后粮食产量比以前高了很多，谁家也不缺那顿饭。不过林红星还是没答应在林芳家吃，而是让家里送了一袋粮食来，在李玉梅家搭伙吃饭。

    之后几天林芳很少看到林红星，买菜从照相馆外路过偶尔看到的也是他忙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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