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弑神(3)

作品:《小师姐

    33弑神3

    吴秋行让她陪着他, 她陪了他三日。小说第四日,她说要去看看其他师弟。

    吴秋行不强留, 看着她远去。

    他慢慢躺下去,轻声道“若还有机会, 在人间那数十年, 我必不负你。”

    一世数十年, 对仙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但对失去的感情而言, 足够珍贵。

    千金难买回头路。

    王心若先回了趟云渚,慕容修正在给弟子授课。

    印象中, 慕容向来是好学之人,从不缺课。虽说天资并非师兄弟中最佳,但贵在韧性强, 能长久坚持,所以如今修为抵达天玄境大圆满, 比其他师弟要强些。

    起初,她想过若她不在,由慕容接任盟主, 应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后来,她觉得又不是了。

    无论巨细, 事必躬亲之人适合做先锋、做得力下属,但不适合当盟主。这一点, 许道淳和吴秋行比他要好。

    单单是担任云渚掌门, 就让他忙得脱不开身, 眉头始终紧锁,心中存着做不完的事。若是当了盟主,岂不累垮。

    云在青天水在瓶,万物都有自己的位置,不能强求。

    她等着等着,便坐下,靠在石边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才幽幽转醒,慕容修已坐在她身旁,而她身上搭了件外袍。

    “怎么不叫我”

    “师姐难得休息,修不忍。”

    她忽然笑了,“你如今也会说这种话了。”

    “修以往眼中唯有修炼和公事,可后来觉得,这样并不好。”

    “怎么突然觉得不好”

    他沉默片刻,回道“因为忽然回想起一段往事,明白有所得必有所失。”

    王心若用略带打趣的口吻说,“你鲜少发这样的感慨,更难得流露出这般惆怅的表情。”

    慕容修望向她一笑,又抬头道“这里花落得多。”

    她随之抬头,果然是在一棵花树下,枝头淡粉近白的花瓣偶尔随风轻落。

    慕容修忽然抬手,替她捡取发间一瓣花,而后握在掌中,“师姐,我们起来走走吧。”

    她点头,二人走在云渚路上,聊了些闲话。

    “这几百年,掌门还当得惯么”她问。

    “尚可。”

    “你呀,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做。弟子能帮你分担的,就让他们来,你多休息休息。总有一天,天界、云渚都会易主,总不能永远这样累于案牍吧”

    “师姐教训的是,可是,师姐自己也要遵从这句话。”

    “好,我尽量。不叨扰掌门了,我去厉川一趟。”王心若向他告辞,起身前往厉川。

    厉川在四重天,处于一方巨大峡谷中,自成一方国度,门下弟子以体修、器修为主,其间商事盛行,来往修士诸多。她来这是为了找六师弟陆起和十师弟陶闻生。

    至掌门殿前,弟子自是认得她,无须通传,便引她去正堂。

    那两人似在等她,皆正襟危坐于堂中。

    “小六也就罢了,你今日竟如此正经”她看见那灰衣少年端坐严肃的样子,颇感惊奇。

    陶闻生正声道“师姐,我一向很正经。”

    “你说这话可要吓死我了。天界有三人是永远也正经不起来的,除了玄檀,就是你和十一。”

    陶闻生颇无奈道“师姐,你也太瞧不上我了。”

    王心若不理他,对陆起道“你可还记得厉川门下有个叫林果果的弟子。”

    陆起“隐约有些印象,但我记得她十几年前就身陨了,如今应该投胎了。”

    “她没投胎,我前些时日去鬼域遇见她,她说她有个法宝,叫因缘轮回镜,在你这里,她想拿回去。可有此事”

    陆起说确有此事。

    “过段时间,你派人去趟鬼域,把镜子还给她。”

    “师姐,鬼域界门变化多端,我等不知道如何前往。”

    “笨,下界找个厉害些的妖怪问问便知。”

    陶闻生小声嘟囔“我觉得这方法也挺不靠谱的。”

    王心若冷嗖嗖瞥他一眼,而后叮嘱道“你们以后要好好修炼,尤其是小十你,以后说话前斟酌些,不要总祸从口出,以后可没人替你兜着,你若因言被谁打了,就自己挨着。”

    “师姐,不还有你么”

    “我可不替你兜,累。”

    随便说几句话,她又依次去看望裴嘉、赵玄檀,和刚从地牢中被解救出的柳宜均。

    赵玄檀原本有些战战兢兢,以为她又要训他,没想到王心若只是对他点点头,夸他这次总算有些长者之风。

    赵玄檀当场感动地就要落泪。

    四日时间,弹指而过。

    九重天诸仙齐聚,甚少如此热闹。

    受封的两位主角站在殿上,吴秋行青衣玉立,宛如翠竹,面上挂着文质彬彬的笑容,只是面色略微苍白些;素璇看出来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站在吴秋行身旁,有些紧张。

    她道“吴师兄,以后还要你多多教导,让素璇能尽快上手天界事务。”

    吴秋行轻轻颔首,“素璇师妹聪敏,日后必大有所为。”

    下座其他仙君则是面色麻木听着他二人的互相吹捧。

    除了傅钰还捧自己掌门的场,其他人是不想来的,只是王心若说让他们全到,他们才肯来。

    仙人们则是很自觉,毕竟他们得罪不起仙君,更得罪不起神君,只好悉听法旨。

    零零散散,人也聚齐,就待扶光老人家驾临现场。

    只是扶光没到,王心若先到了。

    其实诸仙都默认,这场典礼,她不会来参加。

    毕竟同门师弟接任自己的位置,还是在自己不情愿的条件下,这样相聚未免尴尬。

    王心若背着双剑,手中捧着一个檀木盒,出现在大殿后方。

    她毕竟执掌天界多年,诸仙皆向她行礼,未来两位盟主也不例外。

    然而她并未上前。

    素璇倒是机敏,想邀她上座,却被她拒绝。

    “诸仙安好,今日大典,我是来向二位送上贺礼的。”

    吴秋行下阶,“师姐,送了什么贺礼。”

    她轻笑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满盛沙砾,看起来普普通通。

    “师姐,果然不想让我们掺和。”吴秋行虽有预料,然而语气终究有些落魄。

    他之前和她说,她不是一座孤岛,便是希望她在此事上,能够依靠下他们。

    可她终究一意孤行。

    王心若将沙砾洒出,一万颗沙砾,飘在空中,几不可见,她默念法诀,“收”字一念,只见被沙砾俯身的仙人便扭曲成一道光,储入砾中。

    殿内忽然乱起来,诸仙皆想躲避那在空中毫无规律飞动的缚仙砂,却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素璇躲避地有些狼狈,质问道“心若师姐,您这是何意为何搅乱这大典,可是不满我们接替了你的位置”

    “那位置谁坐都好,我只是不想你们为他护法,他不配。”

    “他他是谁”素璇话还没问完,便被吸入缚仙砂中。

    几个仙君还在勉强躲避这些缚仙砂,陶闻生道“师姐,你这是为何叫我们来,又把我们收入缚仙砂里”

    王心若朝他一笑,“批量处理,快。”

    “你是在逗我吧”陶闻生哀嚎。

    不把他们收进去,到时候打起来,天地异变,他们必会飞至九重天查看情况。

    万一被伤,多不好。

    “委屈你们,在里面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一切都会好的。”

    她含着淡淡的笑,看他们一个一个,都躲不过缚仙砂的吞噬。

    一切都会好的。

    九重华古钟内,那些明面上来参加大典,实际上被扶光用来为他护法的仙人皆消失不见,只留王心若一人,凝神静气,手持双剑,站在大殿中央。

    她将任流光和游日月两柄剑放在手中细细端详,一金一银,暗暗流动光华,手握着雕琢龙凤纹路的剑柄,略有些冰凉沉重。她所创的剑法,溯月萦光,本也是因这两把剑而生。

    “流光,你可惧”她轻声问金剑。

    一缕波烟飘散空中,显示出金袍少年影像,任流光浅笑,“师姐不惧,流光不惧。报仇雪耻,当在今日。”

    “若是败了呢”

    “拼尽全力,败亦无悔。”

    “好。任流光终难易,纵春秋亦不改,剑心剑骨,该当如此。”

    她引来清水擦拭这两柄剑身,光泽更盛,剑刃更锋利。

    她站在那里拭剑,轻柔仔细,以此放空自己,不去想恩怨纠葛、爱恨情仇,不去想是非对错、善恶成败。此刻起,她只是一个剑修,立在这九重天上,和自己的本命剑,为同一个目的并肩作战。

    她仔细回想自己有生以来学过的、创过的所有剑诀剑招,参与过的所有比试。

    然后回想她所见过的所有美景,回想起瑶池的清水素荷,淡蓝轻烟的虚妄天,云渚终年不化的雪山,朝华古钟外绵延永夜的浩瀚星空,丰都城岩上地下无边无际炽热的火莲和飘落的雪花烟火,以及一双锐利俊美的赤眸和刹那间素衣转为红裳的心动。

    那些记忆一一浮现脑海,点燃的是活下去的欲望,点燃的是战斗的勇气。

    心有惊雷,面如平湖,四周寂静无声。

    然后,等待已久的。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师侄,你在此作甚”

    来了。

    王心若回身,看那白衣白发的孤高冷傲之神出现在高座。

    越到此刻,心中竟无悲无喜,毫无波澜。

    他用威严冰冷的声音问道“今日是吴师侄受盟主印的大典,他们人呢”

    “他们来不了了。师叔若想亲自授印,还是将这盟主之印,再授于我。”她平静回道。

    扶光冷笑,“授予你,你也配”

    “我当然配。”

    “凭什么”

    “凭我乃诸仙之长,天界之主,除你外,谁敢不服”

    王心若抬眸,掷地有声道。不待他出言反应,她双手紧持双剑,似一道离弦之箭,直接飞身上前,用力向下劈去。

    此刻,乃酉时二刻。

    距离吴秋行推衍的酉时三刻,尚有一刻。

    “王心若,你好大的胆,竟敢对孤出手”扶光左手拂袖,透明结界在他身前形成,“凭你,也想伤孤”

    游日月和任流光劈进结界一寸,与结界相交处摩擦出火星,剑身无法再向下移动半分,王心若悬于空中,体内灵气不断输送入掌,压着剑锋朝下挺进,却只得艰难向下挪动一点。

    扶光轻蔑笑道“王心若,是谁给你挑战孤的勇气,这天界之主当了太久,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么”

    说话瞬间,他轻轻扬起衣袖,铺天盖地的蓝色蝴蝶朝她飞来,数量比上次试探她时更加多,灵蝶纹路也更清晰,身上所携灵气更充足。

    漫天的蓝已不是美丽,而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赶忙用力拔出剑,朝那些飞出结界的蝴蝶斩去,剑气磅礴,被划破身子的蝴蝶瞬间炸成点点荧光,旁边被波及到的蝴蝶散开后又重聚朝她袭来。

    她口中念着咒语,用剑气飞速在空中写下符咒,金银色的痕迹在虚空停留,落笔后,陡然转为三路火焰,从她身前旋转缠绕着冲向扶光。蝴蝶触之,刹那间燃烧成灰烬,最终,三路火焰拧成一股,在浓得抹不开的蓝中贯穿出一道火线,插入扶光身前透明结界。

    只闻“咔嚓”一声,结界出现裂纹,随之而来的剑气,将结界彻底击碎,如同一地残冰。

    扶光面色阴沉,拂袖起身,“拼尽全力,也不过伤孤一方结界。孤以为,你有多大能耐。现在,孤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神威不可侵。”

    话音落,深蓝的光芒自他手心凝成,浮现出一道带着倒刺的长鞭,仔细观之,便能发现这条鞭子是由那些蓝色灵蝶紧紧拧成。“灵蝶鞭一旦见你血肉,你便知什么叫生不如死,这滋味,未必不比你当初剜骨差”

    灵蝶鞭直直朝她甩来。

    这条鞭子可怕就可怕在它非死物,而是活蝶所成,可疏可密,可长可短,外层蝴蝶同时也会散开攻击。

    王心若飞身闪避长长的灵蝶鞭,而那些蝴蝶似有所知,朝她后背飞去。她既要躲整条鞭子,还要避着这些飞出来的蝴蝶,光是躲避便十分耗费心神,更不要说予以攻击。

    为什么,为什么刻苦修炼五百万年,甚至用上炼制之法,在对战中,还是处处落于下风

    平静心湖涌上一丝不甘,但她不能让这些杂乱想法干扰自己。躲避之中,她重重从灵蝶鞭中间砍下,却发现那鞭拧得极紧,她用力砍下,只觉双臂一麻,被击退几步,而任流光和游日月剑刃上竟出现一道豁口。

    她只好改用咒火燃烧它们,然而咒火虽然能燃着外层蝴蝶,却很快又熄灭,失去一层蝴蝶对于灵蝶鞭而言毫无影响,就算她耗尽灵力使用咒火,恐怕也只是徒费力气。

    一直这样处处败退,怎能成事她看准时机,趁扶光甩出鞭子,改退为进,变守为攻,尽可能运出体内所有灵气护着自己,不管这跳动着梦魇般的蓝色,朝扶光冲去。

    扶光见她飞来,左掌凝出冰蓝符印,朝她拍去,符印掀起巨风,将她发髻吹散,云纹发带凌乱舞在空中,斜插的莲花红珠簪随之飞出去,重重掉落在地。

    匆忙中,她回望一眼,而后赶紧以剑气接招。

    金银剑尖和冰蓝符印相撞时,三道光芒炽盛,极其刺目,可怖的灵力轰隆一声散开,直直击向四面八方,这钟内世界原本布置好的一切瞬间被二人巨大的力量碾为齑粉,力量还未停止,撞击在殿壁,只闻得剧烈破碎声,顷刻间,朝华古钟炸裂开来。

    二人彻底暴露在九重天永夜间,而这璀璨星空中,金色的二十八星宿图和一轮皎皎明月宿布满天际,和群星相得益彰,正因这无尽的黑夜,虚幻剑意更加璀璨明亮,灼灼燃烧在黑色的天幕上。

    这是溯月萦光的剑意,是属于她的剑意,是她曾对仙途和世界的美好幻想。

    她接下扶光这一道符印后,从手掌开始,震颤传递全身。以她的力量,真的只是勉强接下,太过勉强,以至于没有任何缓冲,全身经络开始疼痛,然后,渗出血液,渐渐染红她的白衣。

    蓝色的灵蝶趁机割破她背后的衣衫,从旧伤处钻入,它们化作刺针,在她血肉骨髓中穿梭。任流光赶忙帮她抵挡,她很想痛叫出声,却不愿在扶光面前显示出屈服,只好紧咬银牙,直到口唇中弥漫浓烈的血腥味。

    终究是撑不住,她重重跌落在地,见那如墨天穹上一轮明月和漫天星宿的光泽像被什么擦去一样,一点一点变淡。

    灵蝶在体内肆虐,她不得不用灵气入体捕捉它们,握着游日月的手渐渐僵硬地颤起来,整个人不免蜷缩在一起。她感到背后旧伤在源源不断流血,任流光在帮她抵挡蜂拥而至的蓝蝶,可她体内那些蓝蝶和方才挡下的符印之力,已让她无法站起来。

    这疼痛刻骨铭心,让她想拿着刀向头上心口戳去。

    不行啊要站起来要站起来

    可又好疼,好累

    心中生出巨大的痛苦。好累,一个人真的好累

    想有人陪着

    那个人是谁

    碎片般的记忆浮现脑海,她看见遥遥海上的皎皎明月,看见很多人的笑颜,看见有人为她置办衣物首饰,看见很多人的眼泪,看见空中化不开的血雾,看见三十多盏孔明灯飞向遥远的天空,看见烟花不断绽放在夜色里,像一场短暂绚烂的美梦。

    她还看见一方小池,看见白发白衣的神淡淡的笑意与深深的目光,这画面又转为一个逼仄的小房,她看见满地浓重的血色,看到血泊中一段白骨,一把弯刀。

    她看见剑崖上刻的字。

    锻思千年,问心万载,

    任流光终难易,纵春秋亦不改,

    追长生以游日月,步无疆而观山海。

    愿我意无忧,愿我行自在。

    她曾是那么信任他这般恬淡平静的道。

    她将那样的道作为信仰。

    可最后呢这样的道为何最后会变成冷漠的屠杀、宣泄占有欲的凌虐以及对弱小生灵的轻蔑。为什么她曾全心信任憧憬的神,和她全心追求的道,就这样突然割裂开。神违背了自己的道,师尊和师叔违背了自己的道。

    扶光收起灵蝶鞭,走到她面前,用脚勾起她的下颌,迫使蜷缩着的她,抬头看他。

    “王心若,孤不杀你,但你今日犯下如此大错,孤会将你带到天罚台上,接受神的惩罚。”

    她低声一笑,口中血沫让她口齿不清。

    “你说什么”扶光没听清,眯着眼问道。

    她用剑撑起自己的身体,半跪在地上,抬头冷然笑道“你不杀我,我杀你”

    话音一落,她执起双剑,又朝他冲去。

    酉时三刻。

    酉时三刻,天劫至。

    剑刚起,天边突然炸开巨雷,浓云滚滚,渐渐散开,电光在上方闪烁,越聚越大,形成可怕的漩涡,像一只与天地同大的巨兽,缓缓睁开它的一只眼。

    扶光脚下一顿,抬头望天,而后震怒道“王心若,是谁告诉你的吴秋行”

    被背叛的感觉愤怒自胸腔升起。

    他从五百万年便知道吴秋行和王心若不和,他眼中所见亦然,素璇告知他的也是如此。

    他二人怎会串通她怎会知道今日他天劫将至

    “不怪他人,扶光,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她忽然欢畅地笑起来,纵然体内被灵蝶钻过的地方十分疼痛,她仍挤出一个畅快的笑。“扶光,你杀的云若,是我啊,是我啊这天劫,是我给你的,你好好受着吧”

    她支着剑,终于站直。

    “扶光,再战。”她凝起所有灵力,打开经络,与天地灵气贯通,朝他冲去。

    与她一同击向他的,是天上那雷电旋涡中伴随着滚滚雷声倾泻而下刺目白电。

    耀眼夺目,璀璨绝伦。

    “王心若,你以为有天劫便能杀了孤么痴心妄想”

    巨大的光罩浮现在上空,白电被悉数屏在其外,翻腾起浓浓的白沙,遮盖了黑色天空。

    九重天从未如此明亮。

    “你对神一无所知。“屏着白电天雷,扶光仍能全心全意碾压她。

    他的每一道符咒都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躲避不能,只能以肉身硬撑。这些符咒就像墙,她便是用肉身撞墙的凡人,每抵御一道,骨骼破碎的声音都能听见,若非灵气支撑,她现在便是地上散落的一滩血肉。

    不惧,不惧

    任流光剑身炽热明亮,他在告诉她。

    师姐不惧,流光不惧。

    流光不惧,师姐亦不惧。

    她忍着身上体内的创伤与疼痛,即便视线已然模糊,耳里听不见声音,也要提剑前行。

    ”五百万年前,你为护你那几个在人间作乱的徒弟,将他钉在天罚柱上,刺穿他的琵琶骨,废了他多年的修行,让他脸上永远留下耻辱的印迹。你们处事不公,却说他狼子野心,斥他修行不正。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也是天赋那么高的一个人,沦落到那般田地,被你们逼得折腰跪地,无奈堕魔,我焉能不恨。

    如今,你扶光自恃神尊,不问因果,不问真相,仅为天界权柄,便随意处置仙人,杀戮凡人,三十多个有血有肉的人因你一念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今天,你又要召集诸仙前来,想必是借机为你天劫护法,可你没想到,我早就把他们藏起来了,只有我,我来为你护法”

    她转而朝他设下的结界刺去,用自己的灵根承受源源不断天地间的灵气,再将它们狠狠压缩,从剑尖喷薄而出。

    不知受了多少道符咒,也不知这样的动作做了多少次,结界终于出现裂缝,囤积已久的天雷白电排山倒海般袭来。

    在这明灿雷电中,她用模糊的双眼望向无垠苍天。

    她回想起对少时自己说的那句话。

    “四十九剑气溯月,二十八星宿萦光。灵运十二经络,气通奇经八脉,五感聚六路,神识放四方。你会感到和天地共生,与日月同在,与清风同呼吸,与流水共徜徉,贯通天地灵气。”

    我用双眼追溯着那轮明月,在那处找到天地最美的颜色。

    我是萦绕在明月旁边的薄云轻雾,在那处看见天地间最美的光芒。

    我听见潮水的低叹,月亮的轻叹,花草树木的呼吸,我与天地同生,与日月同在。

    我要用这自由的不被约束的灵魂,用最纯粹的目光,享受世上所有的快乐美好。

    至纯至美,溯月萦光。

    道没错,是他们错了,是神错了。

    心绪逐渐平静,她平心静气,真正感受周围的一动一静,任自己成为一面薄纱,感受天地来去自如的灵气。

    灵力来源于天地,是故,剑法至高,人剑合一,天人合一。

    静谧中,明亮皎洁的月亮再次缓缓升起,二十八星宿图缓缓铺开,笼罩整个天地,浩瀚夜空,瞬间明亮。

    金色剑身愈发明亮,剑身的炽热从她的手掌传入心脏。

    扶光正抵御天劫,忽然有巨大力量自地面涌动,与天劫雷电相接,一同击向他。

    方才无所畏惧的扶光眸中终于出现一丝慌乱,似是不明白地上力量缘何而起。

    王心若也顾不得许多,她忍着剧痛冲进那天雷地电中,握着任流光朝他刺去。

    “你们算什么神,你们也配当神若你们能当神,我更能当神,我才是神”

    右手腕的禁镯承受不住雷电与剑气凝成的巨大力量,顷刻间破碎炸裂。

    当那剑尖即将碰到扶光衣袍瞬间,无数压抑许久的情感思绪充入她的脑海,浓重似墨难以化开。

    柔软,犹豫,重情,忧愁,悲伤,悔悟

    一道威严冷淡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心若,为师命你住手。”

    是他,他来了恨意、惧意和痛苦席卷全身,就连指尖也在发颤。

    就在那一瞬,她脑内闪过许多不同的抉择,甚至想过收剑。

    可一瞬后,剑尖没入扶光体内。

    犹豫,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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