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楚婠婠就央着青青，用新送来的牛腿肉, 切的碎碎的，里面拌上鸡蛋，撒上些细嫩的菜叶子上锅蒸一蒸。

    不放调味品, 闻着已经足够诱人, 做成一个肉墩墩放在黑黑跟前。

    陆饶此时还陷入熟睡，鼻头却传来一阵阵香气, 令他脑未醒，胃已动。

    婠婠蹲在黑狗跟前, 就这么看着它水润润的鼻头一点点动着，似乎拉扯着它的身体向前移动。

    等到陆饶意识清醒的时候，他已经半个身子掉在了狗窝外面，舌头早已舔上了肉墩墩。

    楚婠婠在一旁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青青也拿着针线盒子, 笑着摇头。

    一大清早的晚春阁，充斥了快乐的气息。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呀”

    韩老夫人拄着拐杖, 从远处走来。

    “姥姥”

    “哎，你还知道我这个姥姥哦，这么久不来看看我，一天呀, 就守着你的黑黑和青青，呆在这屋子里，闷都要闷坏了”

    韩老夫人点了点小孙女的鼻子，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 眼角的笑意还未褪去，她自然也是开心的。

    婠婠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将姥姥拉到黑狗身边，让老人家看看它那副馋样子，也乐呵乐呵。

    陆饶的脸是彻底不要了，反正它现在就是只狗，干脆更过分一点，彻底将一只懒狗行为贯彻到底。

    只见那大黑狗仰着身子，侧着头，半吊着脑袋舔食着那看着就味道不错的肉糜。

    一口一口，时不时还抬头看看那些盯着它的人，不大的眼睛邪魅一笑，咧着嘴要多丑有多丑。

    “哎呦，真是只懒狗。”韩老夫人确实被逗乐了。

    “你呀你，懒人养懒狗，你们两个，真是绝配”

    楚婠婠丝毫没有觉得这是在说她不好，反而蹲下身子摸着陆饶油亮的皮毛，嘿嘿一笑。

    “绝配”

    “可不是嘛”韩老夫人捂嘴笑着。

    老夫人笑过之后，摸了摸袖口，突然惊呼一声。

    “哎呀，我给婠婠丫头带的礼物没拿，青青，你配我身边的嬷嬷回去取一趟吧。”

    青青一愣。

    “是，老夫人。”

    待青青走后，韩老夫人身边的侍女也自觉退了出去，走之前拦住了想要进来洒扫的丫鬟。

    “老夫人和小姐在说事情呢，先不要进去。”

    “是。”

    待到屋中没人了，老夫人才上前来牵着还蹲在地上看够的小孙女的手，拉着她坐在了桌前。

    “嗯姥姥”眼前的少女正是最美的时候，五官端正雅丽，若不是那双眼睛里带着些痴，那一定会是令京都男子都为之倾倒的佳人子。

    “婠婠。”

    韩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上劲头又多了些，但是她控制着不让自己把人捏疼。

    像是在为那人传递力量。

    韩老夫人深呼吸了几下，踌躇着开口问道

    “婠婠，你真的是傻的吗”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希翼，像是卑微渴求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你不用担心，姥姥会保护你的，我的孩子，你告诉姥姥，你都知道些什么，姥姥会为你做主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知道你舅妈她贪墨了那么多东西你还知道什么那日在马车中，你有看到什么吗”

    两双极为相似的杏眼，一人带着少不更事的稚嫩，一人带着看破尘世的沧桑，此时对视着，似乎想要在寻求一个共鸣。

    陆饶进食的声音都小了些，他的耳朵微微竖起来，一双眼睛盯着那两人。

    楚婠婠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发亮，给了韩老夫人一些希望，可是就在下一秒，就看到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

    “舅妈好久没看到舅妈了姥姥，舅妈呢”

    失望晕染了韩老夫人的双眼，她不该渴求什么，她现在掌握的信息已经够乱了，就是因为害怕，那迷雾下的真相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所以韩老夫人才将希望寄予在孙女这里，她想在这里找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马车，姥姥，我们要去坐马车吗可是我想到马车就头好痛哦。”她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捂着脑袋，可怜兮兮。

    “不怕，不怕啊，我们不坐马车，罢了罢了，傻子也是好的。”

    “吃点心，来。”

    “谢谢姥姥”女子的嘴边挂着点心的碎屑，喜笑颜开。

    韩老夫人心中不落忍，眼泪又要流下来了，被她生生止住。

    “姥姥吃”小姑娘将点心推向她，她点了点头，捻起一块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的。

    “婠婠傻着也好，也好，姥姥护着你，你放心，即使姥姥无法陪你了，也会为你择一门良婿，不用家财万贯，也不需要才学渊博，只需要疼你爱你就好，可好”

    韩老夫人看着她胡乱点头，小声骂了一句“不知羞。”

    再说不出其他话了。

    李晔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拿了楚家私库里的不少东西，要不是婠婠突然想起那是她娘亲的东西，韩老夫人想，自己着老眼昏花的样子，可能给婠婠攒了一辈子嫁妆，最后都送到李晔手中了。

    她苍老的手背上带着些许老年斑，此时抓住拐杖的手很是用力。

    “你放心，李晔吃进去多少，姥姥一定会让她全部拿出来，只是，你不要怪姥姥，我老了，我真的老了。”韩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傻子，不知为何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心中似乎呈有千斤的负担，此时借着这个契机，自言自语着。

    “姥姥老了，你舅舅不是个好东西，我知道，可是，等到我死了，还是要靠他照顾你，你也要有个娘家的。”

    晚春阁的主屋里，老太太倾诉着自己埋藏在心中的愧疚，讲给一个傻子和一只狗听。

    “韩子栋是我没有养好他，姥姥知道，这样对你，对你娘，都很不公平，但是我不能再查下去了，再查下去，韩家就要散了。”

    “对不起，婠婠，姥姥老了，对不起。”韩老夫人提高了音量，握着小傻子油乎乎的手，一个劲儿的道歉。

    她有些浑浊的眼睛中眼泪顺着脸颊落在桌子上，似乎惊动了那像小仓鼠一样吃点心的女子。

    “姥姥，姥姥不道歉，不哭，姥姥。”

    陆饶就看到小傻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抱住了老夫人，用没有油污的手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

    陆饶的心似乎被刺了一下。

    那女子，一边安慰着老者，一边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那眼泪很轻，没有惊动任何人，随手一擦，就不见了踪影，似乎从未存在过，这就是傻子的悲伤吗轻若飞雪，来不及落地，便随风消散。

    不应该存在，不能够存在，在这个畸形的家族中，有谁是可以依靠的

    陆饶此时更愿意她是真的傻子，傻的不知世事，像是只喝露水的小仙女一样，不必像现在一样，哭笑皆不如意，端着一张面具，受着数不尽的委屈。

    “我他妈，真是个窝囊废”陆饶此时恨极了自己。

    她日日数荷，心中所想是什么呢

    荷花尚且有荷叶承托，有依靠，有底气，可是她呢

    在这诺大的韩府，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前半生单纯如白纸一般，也曾天真，也曾纯粹。

    可是也许在她看来，就是一夜之间吧，再次清醒，已经生活在了在一个满是诡秘的韩府。

    青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待到送走了老夫人，她才上帮楚婠婠擦手擦脸。

    “小姐，刚刚我听了个趣事。”即使知道这人懵懵懂懂，但青青还是给她讲着。

    “说是陆家突然开始大肆求神拜佛，许是那大公子药石无医了，才寻此下策。”

    “小姐您还见过陆公子呢还有印象吗以前咱们小时候，老爷带着咱们去骑马，那会陆大少正教他们家小少爷骑马呢。”

    “说起骑马，您可厉害了，要不是老爷”她说着说着突然噤声，低头看着依旧懵懵懂懂的小傻子，摇了摇头。

    “您不记得了好呀，不记得了，就是最好的了，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青青看到洒扫丫鬟进来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你们，把黑黑的碗洗了，洗干净一点。”

    “是。”

    青青的话，令陆饶疑惑，她口中的老爷，应该是楚绍延，那为什么韩子栋的管家说青青是他的人

    是叛变，还是审时度势，值得考虑。

    至于刚刚说陆家求神拜佛，难道是自己昨晚的闯入煽动了蝴蝶翅膀

    陆饶心中带着些许疑惑，便作出了一个决定，打算晚上再探韩府

    小天书第一个反对。

    “要去，你就自己在韩府打个狗洞，您也不看看您今天吃了多少”

    陆饶讪讪

    陆府，看着被全京都最好的大夫围在中间的陆饶，心中有些忐忑。

    “怎么样”

    “公子的伤却是好了一些，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是脉相较之前好了很多。”

    看着大夫们纷纷如此说，陆府众人坚定了自己走上玄学之路的心

    晚春阁里，陆饶用了几天的时间，在一出狭小的角落里，刨了一个狗洞，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这狗洞刚刚上线，就被晚春阁那几班洒扫给勤快地填上了。

    差点把狗急的跳墙

    这天晚上，楚婠婠抱着刚洗完澡的陆饶，正给他擦着身上的水。

    “你呀你，怎么这么喜欢挖洞”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着他的脑袋。

    这些日子，晚春阁的墙角，被挖了一个又一个洞，那些洒扫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你不能出去”陆饶被婠婠抱起来，两人对视着。

    “黑黑，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很危险晚春阁外面的地方，很危险”

    她一遍一遍强调着，水润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心。

    眼前的黑狗，似乎通人性一般，呜咽一声，点了点头，婠婠也跟着点了点头，两者互动，在外人眼睛里傻乎乎的，但是陆饶知道，她稍微放心了。

    怕她担心，陆饶果然乖乖的，自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糟蹋晚春阁的院子。

    直到那日前院传来消息，官家欲召正四品官职以上的大臣家属进宫游园。

    韩子栋癫狂的笑似乎在陆饶脑中重演，他要阻止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婠婠的日记

    以前阿娘说过，狗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手足至亲都不足以相信的时候，似乎只有狗狗，它依赖你，信任你。

    我无能，不够聪明，我的人生剩下的路也许不长了，但是我想，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放心真心话交付的对象了

    下一章或者下下一章变人陆饶当然要是人才好发糖人总是很无奈，希望大家在无奈的时候，都能遇上良人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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