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生路

作品:《皇后的锦绣之路

    兖州, 山阳郡。

    位于昌邑城中央的官衙,如今充任陈佩的临时军事指挥所。

    宽敞的前厅外执矛卫兵林立,厅内静悄悄, 唯楠木大案后一人奋笔疾书。久久, 陈佩搁下狼毫, 命亲兵尽数发往各处。他站起, 缓缓踱步出了厅门, 站在廊下。

    天空湛蓝,枝头泛出新绿, 只是这拂面而来的春风,到底比扬州要多带了些寒意。

    陈佩视线漫不经心掠过,淡淡问了一句, “他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安静立在他身后的青木立即回道“禀主公,并无。”

    这里的“他”, 指的就是霍珹。

    在当初议定的计划中,霍珹留守邺城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且他本人也十分有信心,自己是能留守的。

    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霍珹随大军出征,情况大变, 他却一直没有传信给陈佩。

    不作他想, 内里肯定是出了什么纰漏了。

    陈佩眉心微微蹙了蹙, 青木迟疑了下, 问“主公, 要不我们”悄悄联络对方一下

    “不。”

    青木话没说完,就被陈佩打断,他道“不急。”

    再等等吧,还有些时间,霍珹那边不知什么情况,贸然联系是下下策。

    陈佩是个喜欢机遇和挑战的人,即使筹谋已久的计划出现变数,他也照旧镇定,思虑片刻有了腹稿,也不再纠结,往起居的东厢房信步而去。

    “传樊氏来。”

    在陈佩看来,攻伐兖州不过是一场热身赛,所以他把樊氏也带过来了,指挥若定之余调剂身心。

    眼下热身赛结束,也是时候命人把樊氏送回后方去了。

    在此之前,他刚好得了空闲,不妨把她召过来,先好生宣泄一番。

    樊氏很快就被亲兵带了进屋,她低眉垂目地福了福身,然后主动解了披风,身上仅穿一袭薄薄青色纱衣。

    陈佩命人备了席面,正在自斟自饮,她缓步行至对方面前跪坐下,唤了一声“君侯”,而后十分温顺要接过酒壶服侍。

    陈佩仰首干了一樽酒,淡淡瞥了樊氏一眼,直接将人粗暴拉过来,捏着樊氏的下颌强迫她张嘴,提起酒壶,将烈酒灌入她的檀口内。。

    酒水灌得太猛,从口鼻中溢出,樊氏难受极了,却不敢挣扎,只一边咳嗽一边努力吞咽着。

    陈佩就爱看姬妾这般狼狈苦痛的模样,樊氏容色一绝,更添无穷韵味,须臾,他扔下空空如也的酒壶,扬声令道“来人,取酒来”

    一壶接着一壶,樊氏被连续灌了四五壶,终是支应不住,瘫软阖目,醉死过去。

    陈佩也不在意,十分有兴致地覆身而上。

    温度陡然攀升,室内仅余二人,青木方才已无声带着仆役们退了下去,外头有亲卫,但都默契地避开了敞开的房门。

    乘着酒兴,陈佩挞伐一阵,正觉兴起,谁料此时,室外却突兀响起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青木估摸着时间,如今大约正是主子兴起的时候,他不想打扰,但他不得不来。

    他停下脚步,先对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人点了点头,而后轻唤“主公”

    这是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斗篷有些过大,他把兜帽拉起来,严严实实罩住了大半张脸,他微微垂头,只能看到一截颇为宽平的下巴。

    陈佩正到关键时候,闻声眉心微微一蹙,也不停,加快速度动作了一阵后,稍停,这才问“何事”

    他刚才燥热,把自己的衣裳也扯了,说话间提起下衣,一边随手捡起外袍披着,一边将视线投向房门。

    青木带着黑斗篷进了门,后者立即微微把兜帽往上一提,陈佩瞳仁一缩,二话不说马上站起,快步往外而去。

    黑斗篷已经把兜帽放回去了,十分警惕地瞥一眼倒卧在地正双目紧阖的樊氏后,他和青木紧随其后。

    “你家主子现今如何了”

    一进外书房,陈佩立即就问。

    “恐不大妙。”黑斗篷扯下兜帽,来人竟是左夷。

    左夷耐心等候了大半个月,终于窥得一次机会,为此他甚至伤了头脸。贴身仆役自残冒充了他,包着脸在床上养伤,而他则带伤偷偷潜出邺城往南。

    他现在额头和左脸还缠着麻布,一路风尘仆仆,裹伤麻布已经失去洁白,变得灰黑,十分狼狈。

    “我家郎君悄悄给我传了一封简信,里头说”

    左夷对那封信倒背如流,将霍珹上述的猜测和判断都说了一遍,末了强调“我家郎君说,霍珩如今只是隐有疑虑,远无定论。此次谋算不管事成与否,他托陈侯灭了荀氏的口,好将当年旧事彻底掩下。”

    他郑重施了一礼,道“劳驾陈侯,待我家郎君安稳了,他日自可与陈侯再谋后事。”

    这左夷倒是个忠仆。

    陈佩仔细听罢,道“我自有安排,下去吧。”

    青木亲自给左夷带路,出了外书房,他迟疑片刻,问“将军,陈侯方才房中姬女”

    樊氏明显醉酒昏睡,但左夷仍觉得灭了口会更好。只是并轮不到他处置陈佩的女人,他想了又想,给青木提了半句。

    青木心领神会“我会将你的意思转告主公。”

    至于如何处置,就不是二人能做主的。

    陈佩马上召了柏钦过来,这为他最信任的第一智囊。

    “霍珩把孟宣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果然是生了疑。据他所说,他应已在霍珩的严密监视当中,不得动弹丝毫。”

    柏钦一来,陈佩立即将情况告知,他脸上并无多少诧异,因为自从得讯霍珹突然随大军出征,他便已经往这方面猜测过。

    “果然啊。”

    柏钦和陈佩对视一眼,他道“可惜了,孟宣没能驻防,原先十足的把握如今最多也就五六成,也不知这回是否能一举除了那霍珩。”

    是挺可惜的,原先计划了半年,方方面面都兼顾到了,如今关键人物之一霍珹却被迫出了漏子。

    “如今北方,只能看荀续了,若他能顺利围住邺城,此计成了一半;若他迅速攻入城中,此计亦能大成。”

    陈佩和霍珹鸿雁传书,双方商量出的计策不可谓不妙。荀续领幽州军晚一步南下,他是盟军之一,冀州不设防,可中途突然改道,直奔邺城。

    邺城有霍珹驻守,战况必然会万分紧急,迫切需要大军回援。步兵太慢,按照霍珩的一贯作风,心系家人的他必然会亲自率领骑兵,星夜驰援。

    然兖州东部至邺城,若想最快,必得途径黄河边的王谷关,否则,至少得多绕近两天的路。

    两天,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王谷关并不在陈佩手里,它地处东郡东北,在范德仅剩的地盘边缘。区区范德,无需多加考量,霍珩必然会设法从王谷关而过。

    这就正正落入了陈佩的圈套。

    范德手下一员大将颜疆,前年已经被陈佩策反,如今正当上大用。半年前,他就成功调防东郡西北,王谷关正是他的管辖范围。这回范德龟缩西二郡,颜疆如意料中没有挪动。

    大量的滚石,檑木,火箭,桐油去年起就悄悄准备着,陈佩的伏兵也已经到位。

    没错,失去盟友的何兴焦急之下必会投向邺城;地域所导致的季节差异;他大军一动,霍珩必然会借道徐州攻兖。这些的这些,俱如陈佩预料中发生了。

    至于范德的断尾求生之策,颜疆已早早就传了信过来。

    现在,一切进展都十分顺利,只除了霍珹。

    陈佩皱了皱眉“如今孟宣不得动弹,只看荀续。青木,你立即传信廖安,督促荀续挥军向西以后,不管事成事败,俱将知情者悉数灭口。”

    廖安,去年前“投”于幽州的谋士,很得荀续“看重”。而实际,他就是陈佩遣在荀续身边的心腹。

    如今,彼此已心知肚明,之所以继续日常演戏,仅仅是为了披上一层蒙骗世人的皮子罢了。

    “先生,王谷关就劳你亲去了。”

    这是一早就说好的,换了人,陈佩不放心,他嘱咐道“不管如何,先生需以自身安全为要。”

    “喏”

    青木柏钦齐声应是,柏钦匆匆下去准备了,青木脚步却迟疑了一瞬。

    “嗯”

    陈佩看过去,青木立即禀道“那左夷方才与标下说,樊氏是否”

    是否需要灭口。

    陈佩挑了挑眉,按他以往作风,这樊氏不管醉没醉死,都是必要灭口的。只不过吧,实话说此女是越来越合他心意了,吃痛时隐忍又不过分,那身子用着极为舒爽。

    是一个令人非常满意的玩物,陈佩暂时还没找到能代替的。

    他沉吟片刻,“先留着吧,明日即送她回豫州,令她在瀛洲别馆,不得外出。”

    樊氏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她佯装醉死,被数个健壮仆妇抬回暂居小院后,待心腹侍女细满照例打赏了仆妇,兑了热水,掩门放下床帐给她擦洗时,她猛地张开眼。

    “细满,咱们可以设法逃出去了”樊氏心潮激荡,声音极低,却压抑着满腔喜意。

    没错,她看清楚了左夷兜帽下的那张脸。

    左夷虽然只是微微提起兜帽,但幸好当时她是躺在地上的,从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窥见对方没被包扎的大半张脸。

    至于余下小半张,既然缠了麻布,看不看也无所谓了。

    樊氏名门贵女出身,习得一手妙笔丹青,她有自信,至少能画个九成像。

    在这种关键时刻神秘出现,此人,必然与陈佩的最大对头冀州霍侯有密切关联。

    只要尽快逃出去,将此人肖像献于霍侯,必能立下功劳。

    樊氏浑身淤伤也不觉得疼,她死死咬着牙关,压抑着满腔激动。

    一直期盼的生路,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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