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肆拾陆

作品:《一觉醒来怀了崽

    庄秋桐的动作一顿, 面上血色尽失。

    “明善郡主”

    她慌忙拢紧衣衫, 回过身来,只见到薛剪萝一身石榴红裙, 俏生生地立在身前,而将人引来翠翎宫的宫女则手持宫灯,低下了头, 她不仅不敢同庄秋桐对视, 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庄秋桐心知出了些差池, 只得勉强地笑了笑, “秋桐不慎落水, 只得来此更衣。”

    “更衣”薛剪萝玩味地瞟了庄秋桐一眼, 那身烟霞色的裙衫倒是打湿了大半, 却恰到好处地衬出窈窕身形。她缓步走近, 慢悠悠地说“先前尚未认出庄小姐, 本郡主还疑惑这宫里怎会有人行事如此放浪形骸。”

    “原来是庄小姐落了水, 在此更衣而已。”

    庄秋桐抿了抿唇, 没有接话, 垂下的手悄然捏紧帕子,指尖颤得厉害。

    薛剪萝又明知故问道“庄小姐,你可知道三皇婶在何处”

    她蹙起眉, 冲着宫女抬了抬下颔, 担忧不已地说“方才这宫女跟三皇叔说三皇婶身体的不适, 让常公公就近送来了这空置的翠翎宫, 这会儿正候着太医过来呢。”

    “可是本郡主怎的只瞧见了庄小姐”

    庄秋桐摇了摇头, 镇定地答道“嬷嬷把秋桐送来此处,未有见到王妃。”

    “这样呀。”

    薛剪萝佯装好奇地东张西望,忽而疑惑的“咦”了一声。她上前几步,一把撩开珠帘,随即笑眯眯地打了一个招呼,“陆小姐。”

    扶着墙的陆嫣一顿,怯生生地行了礼,“臣女见过明善郡主。”

    薛剪萝问她“你藏这里做什么”

    “我、我”

    陆嫣嗫嚅几句,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向庄秋桐求助。庄秋桐见状心里微恼,却仍是不动声色道“嫣儿陪臣女一道来此更衣。”

    薛剪萝倒不多问,只是眉眼带着笑,对庄秋桐说“幸好三皇叔没有进来,否则庄小姐的名节今日怕是保不住了。”

    庄秋桐一怔,“从嘉王在外面”

    “是的呀。”

    庄秋桐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低着头的宫女,几欲掐断指甲,就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她按捺住自己的怒气,一边思索着倘若此事追究下来,到底该如何收场,一边又轻拍着胸脯,大惊失色道“怎么会如此。”

    “本郡主还以为庄小姐会怪我怀了这桩姻缘。”

    薛剪萝盯着庄秋桐,故意调笑道“久闻庄小姐心许三皇叔已久,说不定若非本郡主先闯了进来,三皇叔便不得不将庄小姐娶回王府。”

    “秋桐的确心许王爷,只是、只是这般”庄秋桐摇了摇头,似是后怕不已地喃喃道“怎么会如此”

    “怎么会如此。”

    薛剪萝冷笑一声,忽而向一旁的宫女发难道“你这宫女,怎敢假传消息”

    庄秋桐的心里一跳。

    宫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明善郡主,奴婢、奴婢”

    “你最好给得出来一个理由。”薛剪萝打断她,“庄小姐,还请更衣。既然事关庄小姐的名节,不若让三皇叔前来解决。”

    庄秋桐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她进屋换下湿透的裙衫,不过片刻的时间,心思动了又动。宫女定会把陆嫣交待出来,而庄秋桐一早便打定主意,若是此事不成,便会推出陆嫣来承担责任,这也是她为何要把陆嫣牵扯进来。

    从头至尾,庄秋桐都没有亲自出过面,说服宫女的是陆嫣,躲藏在此处的也是陆嫣,而她庄秋桐,不过是因表妹对自己嫉妒生恨,险些失了清白。

    思及此处,庄秋桐无声地笑了笑。

    若非这个表妹易于教唆,她怎会容忍如此之久

    庄秋桐缓缓撩开珠帘,不多时,薛白推门而入,她的眼睫一颤,楚楚可怜地行了礼,“臣女见过王爷。”

    薛白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冷声问那宫女“本王的王妃在何处”

    宫女瑟缩几下,慌忙叩头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薛白的语气很淡很淡,但是眸底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引本王来这翠翎宫。”

    宫女稍微抬起头,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陆嫣,“是”

    陆嫣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频频望向庄秋桐,却发觉庄秋桐没有什么反应,便慌慌张张地说“这宫女如此大胆,说不定还会撒谎”

    薛白不咸不淡地问道“陆小姐,她尚未说是受何人指使,你怎就如此笃定她在撒谎”

    陆嫣支吾半天,咬了咬唇,“臣女只是觉得她肯定不会老实。”

    庄秋桐微微皱了皱眉,只觉自己这个表妹当真愚蠢,却并不出声。

    宫女见状,心知自己今日不论是否老实交待,都只有一个下场,决意再咬下陆嫣。她低着头说“王爷,是陆小姐。”

    “陆小姐说只要奴婢把王爷引来,庄小姐得以嫁入王府,日后便会讨来奴婢,做、做您的通房丫环。”

    “你胡说”

    陆嫣涨红脸,“我爹是大理寺的廷尉,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我就让她把你拖下去,拔掉你的舌头”

    她说完,回头望向庄秋桐,“表姐,你快告诉他们,不是我,不是我”

    庄秋桐轻轻地蹙起眉,“嫣儿”

    宫女并不理会陆嫣的威胁,叩首道“王爷、郡主,奴婢所言无半点虚假,倘若有半天不实,天打五雷轰”

    庄秋桐抿起唇,半晌才含泪道“我待你如亲姐妹,你怎能如此陷害于我”

    “你明知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她顿了顿,余光望向薛白,坦诚道“我心悦从嘉王不假,可我断不愿以如此卑劣的方式嫁入从嘉王府,唯有两情相悦才能琴瑟和鸣,长长久久。”

    庄秋桐颤声问道“嫣儿,你这是做什么”

    陆嫣愣在远点,呐呐地开了口“表姐”

    庄秋桐不答,只是盯着薛白,略带歉意地说“王爷,秋桐给您添了麻烦。”

    薛白瞥他一眼,并不搭腔。

    “原来是陆小姐。”

    薛剪萝倒不意外庄秋桐会把此时全部推到陆嫣的身上,她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陆嫣,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言反驳什么,便刻意添了一把火,“既然如此,庄小姐,方才你落水可是另有隐情”

    她拖长了声音,“你这表妹竟把三皇叔引来这翠翎宫,名义上是知你心仪三皇叔,了你夙愿,实则是要庄小姐身败名裂,遭人嗤笑,真狠的心呐。”

    庄秋桐不语,无声地落泪,权当是默认了。

    陆嫣安慰自己庄秋桐只是吓坏了,她冲过去晃起庄秋桐的手腕,着急地说“表姐,你快告诉她们,我没有。我没有推你落水,我也没有陷害你,都是、都是”

    话到嘴边,陆嫣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满含期待地望向庄秋桐,希望庄秋桐能出言帮自己脱身。

    自己的表姐素来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不会这般对待自己的,不会的。

    陆嫣努力地说服着自己,却不想庄秋桐沉默着收回自己的手,失望地说“嫣儿,你让我如何为你辩解”

    “你推我入水,又设计引来王爷。”庄秋桐咬唇道“方才你推我入水时,我只当你一时糊涂,不与你追究,却不想你竟如此待我。”

    说着,庄秋桐的眼泪扑簌簌滚落,她泣不成声道“我知晓你素来不喜姑丈夸赞我,也知晓你性情直爽,是以从来不与你计较,哪怕你在外惹事,也会为你求情,你”

    她啜泣一声,波光潋滟的眸似是无意瞟向薛白,显得格外柔弱。

    薛白却视若无睹,始终神色淡淡。

    陆嫣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白,“表姐,你怎能、怎能”

    终是说不下去。

    后宫女眷的这等腌臜事儿,薛剪萝自然见过不少。饶是她心知肚明陆嫣没有这等心机,也寻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实则是庄秋桐一手设计的,更何况陆嫣是个憋不出来半句话的闷葫芦,薛剪萝不想轻易饶过庄秋桐,便指桑骂槐道“你可真是陆廷尉的好女儿。”

    “出身世家,竟满腹鬼蜮伎俩。”薛剪萝瞟着庄秋桐,“好好的千金小姐,只学会了后院里的下三滥手段。”

    “今天真是让本郡主大开眼界,此生难忘。平日亲亲热热地唤着姐妹,临到头来一把将人推出来,背后再狠狠地捅上一刀,可真是好姐妹呐。”薛剪萝一笑,慢条斯理地问道“陆姑娘,你究竟是和谁学的此等不入流伎俩”

    “想必教你这套的人,不是从那风月楼里出来,一心想要攀高枝儿的,便是哪家心思不正,满脑子邪魔歪道的小姐。”

    “说起来即便今日三皇叔瞧见了庄姑娘更衣,倘若三皇叔不想娶,那么就不必迎娶。”

    庄秋桐倏然抬起眼,却正对上薛剪萝的目光,她只见得那明晃晃的笑意里带着几分鄙薄。薛剪萝笑吟吟地说“索性后宫里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什么人都削尖脑袋往龙床上爬,你们猜皇祖母怎么着”

    “也就是白绫一条而已。”

    薛剪萝意味深长地说“自个儿做了这等下贱事,还寻思着旁人娶她入门护全她名声我薛家人可不是什么玩意儿都肯娶回家的,哪怕做个小的,都嫌不够格。若是想要保全名声,好呀,那便用这三尺白绫悬梁自尽,若想要苟活于世,自己造下的孽,也该由自己来偿,旁人的指指点点算什么”

    “你自个儿应得的。”

    庄秋桐不做声,她暗忖着薛剪萝应当知晓什么,尽力维持着平静。

    即便薛剪萝是在指桑骂槐,陆嫣却浑然不晓,只以为薛剪萝是在说自己。到底是家里受宠的女儿,她从最初的面红耳赤变作后来的满腹委屈,陆嫣再忍不住,她含着哭腔问庄秋桐“表姐,你当真要将如此污蔑我”

    庄秋桐不解地问道“我污蔑你”

    陆嫣见状,神色渐渐冷下来,终于不再对庄秋桐抱有任何期翼。她颤抖着声音说“是你在湖边哭着说就连姑丈找到王爷,求他迎娶你入门,王爷都不愿,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要能进入从嘉王府,你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你。”

    陆嫣指着跪地的宫女,“我就连买通这宫女,都是原原本本按照你的说辞。”

    “你让我躲在屋内,只要王爷推门而入,我便即刻尖叫引来宫人,不论他是否看见,今日必将你娶入王府。”陆嫣慢慢地问道“表姐,你当真不承认”

    “陆嫣,你在说什么”

    庄秋桐失望不已地看着她,胸脯上下起伏,似是恼怒至极。她幽幽地问道“既然你说是我,那么你可有证据”

    证据

    “我”

    陆嫣愣了愣,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无辜,以及这一计策是由庄秋桐一手操办。此刻再度想来,她方才知晓庄秋桐一早便打算好将自己推出来做替罪羔羊,毕竟事事都由她来操办,而庄秋桐所做的只有支开下人,装佯落水。

    想到这里,陆嫣又是哭又是笑,她用力地拭去眼泪,“你真是我的好表姐,真是我的好表姐”

    庄秋桐放缓声音,“你不要再嘴硬了,只要你承认”

    “承认”

    陆嫣走近几步,推了庄秋桐一把。她恨到极致,抬手扯住庄秋桐的外衫,轻轻地笑道“表姐,你不是想要嫁给王爷吗”

    庄秋桐惊慌失措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陆嫣抬起哭红的眼睛,“我不如表姐聪明,却是知晓表姐若是想缠上王爷,当然是人越多越好,所以自作主张,来前交待侍女一炷香后告知姑丈与父亲,表姐更衣时王爷不慎闯入。”

    陆嫣笑了一下,“依着姑丈与父亲的性子,纵容会责骂你糊涂,却还是会带来不少人,逼得王爷不得不娶。”

    稍微停顿片刻,陆嫣说“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表姐,既然你想嫁给王爷,我就让你身败名裂,这辈子都无法嫁给他”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外面已传来脚步声,庄秋桐慌张地推了推陆嫣,尖利的指甲不慎划过她的脖颈,陆嫣一阵吃痛,却更是气恼,“你猜猜看我想要做什么”

    “你”

    陆嫣不等庄秋桐回答,又冷冷地说 “既然表姐想在他人面前更衣,我便帮你再更一次。”

    “你怎么敢”

    庄秋桐不曾受过此等冒犯,当即向陆嫣的脸颊挥去一掌,陆嫣恼极,一把扯散庄秋桐的发髻,又拽着她的长发一掌甩挥去,她抿着唇问道“我怎么不敢”

    庄秋桐让她给打懵了,许久以后才反应过来,她楚楚可怜地向薛白求救,“王爷、王爷”

    薛白厌恶地皱了皱眉,神情冷淡,好似庄秋桐不过低微如尘埃,并不值得他对其如何。

    庄秋桐只得换了薛剪萝,“郡主”

    薛剪萝笑嘻嘻地说“哎呀,外面那么大的声响是怎么回事呀”

    说着,她回过身正欲推开门,正在庄秋桐万念俱灰之际,以庄丞相与陆廷尉为首的一行人急忙冲进来,庄秋桐又惊又喜,她用力地推搡陆嫣几下,陆嫣没有防备,险些摔倒,却又扶着桌椅站直。

    陆嫣追上去,而后当着众人的面,面无表情地扯落庄秋桐的裙衫。

    庄秋桐泣道“爹”

    无论是庄丞相还是陆廷尉,都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他们本是听侍女说庄秋桐更衣时薛白闯入,即使心知肚明此事必定不会如此简单,却依旧为了拉拢薛白,并逼他娶庄秋桐,特意惊动了参宴的朝臣,甚至连薛蔚都有耳闻,却不想赶来之后目睹的竟是陆嫣扯下庄秋桐的裙衫。

    陆廷尉指着陆嫣,“你、你”

    他怒不可遏地走过去,给了陆嫣一个重重的耳光,“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

    “爹,你为何不问我发生了什么”陆嫣捂住脸,两行清泪落下来,她吃吃地笑,“到底她是你的亲女儿,还是我是你的亲女儿”

    陆廷尉怒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没有理由当众如此”

    这声怒吼惊醒庄丞相,他老泪纵横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几个宫女连忙捡起裙衫给庄秋桐披上,庄秋桐趴进嬷嬷的怀里失声痛哭,嬷嬷扫了一眼往外走去的男子,悄声叹道真是造孽,好好的姑娘就这样让人看光了,嫁不出去是轻,寻短见都是大有人在的。

    薛白漠然地回过身,却意外地瞥见站在门口睁圆眼的幼清。

    少年倒是自在,像是来看戏的,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小荷包里的杨梅,一边往哭闹成一团的宫殿里张望,薛白眉梢轻抬,退出来时一并带上房门,而后嗓音低沉地问道“看什么”

    “呀。”

    幼清嫌他烦人,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看热闹”

    薛白垂眼打量少年几眼,幼清倒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慢吞吞地咬着杨梅,吃得两腮鼓鼓,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借着他把自己引过来。想到这里,薛白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幼清的脸,“怎么来了这里”

    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幼清就来气,他气鼓鼓地指责薛白道“你又背着我偷偷请了太医”

    而且还不是和他们串通一气儿的陈太医

    方才幼清才坐进瑶华宫,太医院的太医就急忙赶了过来,说是薛白指示的,幼清本来还在愁自己该怎么跑开,幸好尚在宴会的幼枝听闻庄丞相道庄秋桐落水,薛白又不慎闯入,连忙让点翠赶回去,带了幼清来这翠翎宫,才让他躲过那太医。

    至于点翠,这会儿让幼清使唤去给自己寻零嘴儿去了。

    幼清戳着薛白的胸膛,愤愤不平地说“薛白的嘴,骗人的鬼。”

    深黑的眸紧盯着他,薛白低笑了几声。

    幼清还想再多抱怨几句,结果屋内有人一把推开房门,陆嫣低泣着跑出来,幼清没有来得及躲开,迎面让她撞了一下。

    脚下一时没有站稳,幼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少爷”

    不远处的点翠惊呼一声,慌忙跑过来,她知晓幼清怀了孕,此刻一时情急,直接越过了向幼清伸出手的薛白,蹲下来急切地问道“你没有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你”

    点翠问着问着,已经带上了哭腔。

    幼清傻乎乎地坐着,没事儿是没事儿,就是手里的荷包没有拿住,他的瓜子儿和杨梅掉了一地,有点委屈。他一委屈就想碰瓷,好端端也要装着可怜说“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点翠一听更是心急如焚,她放下给幼清拿来的软糕,忙对薛白说“王爷,快点请太医过来,快一点”

    薛白探究的目光从点翠身上掠过,又落及幼清身上,最终微微颔首,向自己的侍卫吩咐下去“西洲,把太医请过来。”

    偷拿糕点的幼清动作一顿,慢吞吞地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坑了自己。

    他才脱太医口,又要来一个太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