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朱砂痣

作品:《皇兄太宠我了怎么办

    殷衢没有心思留在文渊阁查看编书, 他浑身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煞气回到乾清宫。

    张福山小心问道“陛下,裴大人求见,许是为了这件事。”

    殷衢冷笑“他还有脸来见朕。”

    张福山想了又想, 斟酌着说“依奴婢看, 长乐公主和裴公子是一对怨偶, 索性就这个由头,冷了这份亲事, 反正这门亲事只是从前贵太妃口头约定,也并非先皇赐婚。先前大家都以为长乐公主对裴公子一往情深, 即便裴公子不是良配, 也只能忍着。如今看着,长乐公主对裴公子也淡了。这事儿,来得也是恰到好处。”

    殷衢道“到底是辜负了贵太妃的一番打算。如今长乐在宫中,大家都看重她, 可上京的那些人家眼里无不是打量,她在宫中没有母妃张罗,富平侯府大不如前,有谁能娶她呢”

    张福山说道“修撰大人呀。”

    殷衢陷入了沉默。

    张福山说道“若是陛下实在看重修撰大人,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不如成就君臣佳话,成全兄妹之情。”

    殷衢冷笑“要朕倚靠外戚”

    张福山浑身一凛。

    殷衢千方百计遏制许氏外戚势力, 扯好的大旗是太祖遗训,如一旦允许了驸马的高官, 那许氏外戚势大, 似乎也合情合理。

    张福山冥思苦想要为殷衢出谋划策, 一不留神想到了些别的, 张嘴就来“陛下还记得吗从前在行宫的时候, 陛下和奴婢偶尔间听到过有关长乐公主身世的流言,或许公主不是公主,驸马自然不用守着驸马的规矩”

    殷衢沉声打断“你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张福山一身冷汗。

    殷衢道“长乐是朕的妹妹,这种闲言碎语,今后一律不许再提,否则,”殷衢淡淡地看了张福山一眼,“小心朕摘了你的脑袋。”

    张福山苦着脸,可怜兮兮。

    殷衢说道“好了,挑选驸马的事从长计议,裴元白这件事宣裴昭进来。”

    裴昭从乾清宫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挂了些细细的汗珠,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殷衢的神情。

    说政事的时候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裴昭松了一口气,以为儿子纳妾这事并没有让殷衢放在心上。

    只是等他走出门的时候,殷衢说“裴爱卿,家中有喜事临门”

    裴昭吓出一身冷汗,就要解释一二,回头发现殷衢已经走进里间,只有张福山在边上催他“裴大人,请吧。”

    裴昭出来的时候太阳高挂在宫中,他却感到冷,还有一阵一阵的眩晕。

    到了晚些时候,裴夫人被传唤进了宫。

    当初殷明鸾和裴元白的婚事,是贵太妃和裴夫人私下约定的,没有经过世宗的金口玉言,算不得指婚。如今要把这婚事作废,不需进过殷衢大张旗鼓,只要宫中透出点意思,让裴家自行婚娶便罢了。

    殷衢九五之尊不必也不便郑重其事地亲自开口,若是殷衢开口,成了圣意,反倒惹宫里宫外多加议论揣测。

    于是这件事,落在了后宫别的人身上。

    殷明鸾在醴泉宫打听到了这些消息,听到自己要摆脱和裴元白的婚事,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开始有些多余的担心。

    她问玉秋“皇兄的这个意思,宫里大家是都知道了,可是谁能帮我去和裴夫人说呢”

    若她母妃在,由她来开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殷明鸾掰着指头数了数宫中的其他人,总觉得那些人会给她把事办坏。

    许太后是她的嫡母,由她来说名正言顺,可是许太后不给殷明鸾使绊子就不错了。

    最好不要是许太后,或者许皇后。

    殷明鸾等了许久,等来了消息,裴夫人进了钟粹宫,见郑嫔去了。

    裴夫人在钟粹宫和郑嫔大概谈了有半个时辰,就灰溜溜地出了宫。几乎是裴夫人前脚刚走,郑嫔后脚就进了醴泉宫。

    郑嫔说道“公主放心,妾已经把这件事办妥了,你和裴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裴家人自觉理亏,也不敢宣扬,更不会毁坏公主名声。”

    殷明鸾抱着郑嫔的胳膊道“多谢郑嫔娘娘。”

    郑嫔笑道“是我要谢公主海涵。”

    裴元白呆在裴府,焦急如焚。早上他父亲得知他纳了秦红叶为妾时,大发雷霆,立刻赶进了宫去。

    裴元白和裴夫人虽然觉得裴昭大惊小怪,却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后来,裴夫人也被传唤进宫。

    裴元白焦急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终于听见小厮来报,说裴夫人回来了。

    裴元白赶了出去,见他娘虽然有些沮丧,但更多的是轻松。裴元白心中稍定,问道“娘,宫中召您去,是有什么事吗”

    裴夫人说“元白,娘细细想了,这事其实也不坏。”

    裴元白追问“什么事”

    裴夫人道“长乐公主和你的婚约,就此作废。”

    裴元白突然觉得脑子涨涨的,青筋一跳一跳“什什么”

    一瞬间,裴元白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涌了出来,然后他冲进书房,从书卷中抽出一支珍珠金钗,问裴夫人“娘,这支金钗,你可曾见过”

    裴夫人接过这支金钗端详许久,说道“看着有些熟悉,好像是从前看长乐公主戴过。”

    裴元白如遭雷击,他脑子里空白了半晌,颓然坐下,说道“不行,这婚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明鸾一定是怨我我从前忽视她,我这就进宫,告诉她,我心中一直有她,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裴夫人惊讶又无措“元白,你怎么了来人啊,少爷癔着了,快来人”

    长乐公主和裴元白的婚事作废,这事被宫中刻意压了下来,但是仍旧传开了。

    连一心吃斋念佛的李贵太妃也派人进宫,要见殷明鸾。

    殷明鸾觉得,这婚可退得太好了,退婚之后神清气爽,好事连连。

    她向殷衢禀明了,这次殷衢倒是痛快放她出宫,只是,殷衢给她派了一大推人跟着,其中却并没有卫陵。

    卫陵向来胆大,等殷明鸾出宫后还是悄悄跟着了。

    殷明鸾和卫陵两人骑马到了灵觉寺,殷明鸾让宫中的侍卫在后面守着,自己和卫陵两人走进了禅院中。

    穿过重重花木,进了幽静禅院,一个居士打扮的妇人在院中煮茶,虽然打扮质朴无华,可是原本的风华绝代无法遮掩。

    殷明鸾提着裙子飞奔上去,抱住了她,瓮声瓮气地叫她“母妃。”

    李贵太妃温柔地笑笑“你来了。”

    她等殷明鸾抱够了,对着站在门口迟疑的卫陵点点头,眼中依旧温柔。卫陵怔了一怔,向她拱手。

    李贵太妃拉着殷明鸾坐下,又招呼卫陵坐下。李贵太妃温了盏,行云流水般点茶,动作轻柔温婉,殷明鸾支着手看她,心也静了许多。

    李贵太妃将两盏茶分别递给殷明鸾和卫陵,然后说“明鸾,你和裴家那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殷明鸾捏着盏,有些尴尬,说道“裴元白纳妾羞辱我,我便央求皇兄去让人告诉裴家,我不嫁了。”

    殷明鸾缩着脑袋,本以为李贵太妃会责骂她,没有想到李贵太妃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也好,当初是我操之过急的,婚姻大事终究是勉强不来的。”

    殷明鸾没有挨骂,心中却忐忑起来“母妃,你骂我吧,别怪罪自己。”

    李贵太妃微笑着摸了摸殷明鸾的头,说道“傻孩子。”

    殷明鸾问道“母妃,我这样折腾你,你是不是可烦我了”

    贵太妃笑“你从小就这样,母妃都习惯了。”

    殷明鸾微微一挑眉,将心里的话翻来覆去,终于找着由头开口“我从小就这样吗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也这样闹腾吗”

    贵太妃眼角含笑“当然,你在母妃肚子里的时候,活泼又爱动,把母妃闹得不行。”

    殷明鸾观察贵太妃的神色和描述,觉得她说得煞有其事,殷明鸾心中有疑惑。

    那么,李贵太妃当初的确是有孕的。

    殷明鸾继续问道“母妃,我出生的时候,有什么胎记吗”

    李贵太妃慢慢看了殷明鸾一眼,似乎隐隐有深意,卫陵也转过头看向了殷明鸾。

    李贵太妃依旧含着笑,说道“胎记倒是没有,不过,你胸口有一颗朱砂痣,看得清楚。母妃记得,刚生下你的时候,我抱着你,稳婆说,你比起旁的婴儿还要重上一些,将来会聪明。”

    殷明鸾尴尬地一笑,觉得自己根本套不出话来。

    似乎母妃和卫陵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奇怪。难道她的目的已经暴露了也不至于啊。

    殷明鸾沮丧地发现,自己在李贵太妃这里,是找不出她想要知道的真相的,索性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和李贵太妃亲亲近近地挨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卫陵由着她逗留,直到暮色渐合,才推开门,对说着贴心话的母女两人道“太妃娘娘,公主,时间不早来,若再耽搁下去,宫门都要落锁了。”

    殷明鸾只能向李太妃依依道别。

    两人骑马到了大街上,殷明鸾看着街边正巧有一间铺子卖文房四宝,想到陆桓,转头对卫陵说道“等我一下。”

    虽然宫里宝贝多,但是都是登记在册的,若说她正正经经地拿宫里的东西赏赐陆桓,这不光不成体统,更是冷冰冰的。

    她下了马,去了铺子里面。

    卫陵跟上殷明鸾走了进去,殷明鸾正在比较着两方砚台成色,掌柜的一见卫陵,首先惊喜又恭敬地喊了一声“卫大人。”

    殷明鸾感到惊奇“卫陵,他怎么认识你”

    卫陵挑眉一笑。

    然后掌柜的像是想起来什么般,说道“难道您是长乐公主殿下”

    殷明鸾愈发惊奇“你怎么认识我”

    卫陵笑道“公主,你是这铺子的东家。”

    原来这铺子从前是富平候府留给李贵太妃的陪嫁,后来李贵太妃出家,这铺子自然成了殷明鸾的陪嫁。

    殷明鸾宫外头的这些产业,都是卫陵在帮忙打理。

    殷明鸾打量了一下这铺子,见顾客寥寥,问道“掌柜的,如今生意怎么样”

    殷明鸾不讲这些还好,一讲到这里,这位人到中年,矮矮胖胖的王掌柜,耷拉了脸,像是要哭出声“生意不好做啊,已经亏了好几年了。”

    殷明鸾还没有细问,王掌柜便将他的陈年委屈大倒特倒,唬得殷明鸾连忙拿着一方砚台,丢下一包银子,拉上卫陵就要跑。

    王掌柜见状,及时收回了眼泪,问殷明鸾道“公主要挑选什么呀且让小人效劳。”

    卫陵看见殷明鸾手中拿着砚台,眉毛一挑,问道“这是准备送人”

    殷明鸾尴尬“你怎么知道难道我不能自用”

    卫陵的笑容带着戏谑,一副早就认清殷明鸾不学无术的样子。

    殷明鸾坦白“好吧,是送人的,我这个礼物挑得怎么样”

    卫陵随意瞥了一眼,说道“陛下的砚台是肇庆府上贡的端州砚,你这个虽然也不差,但也比不上御前的东西。”

    殷明鸾本还有心捎带着一份送给殷衢的,但是听到卫陵说自己的东西在殷衢那里一文不值,不由得有些沮丧,她道“本就不是送给皇兄的。”

    “不是吗”卫陵的笑容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殷明鸾道“不是,”她转脸问王掌柜,“掌柜的,什么砚台配得上状元大人呢。”

    说起这个,王掌柜就有话讲了,喋喋不休了好大一通,殷明鸾也没有听明白他究竟讲了些什么,最后就晕晕乎乎地带着砚台走了。

    殷明鸾趁着落锁之前,回到了宫中。

    她将砚台搁在桌上,忙吩咐玉秋檀冬备水。

    在外头跑了一天,她感到自己浑身都是汗。

    殷明鸾将玉秋和檀冬都打发了出去,没有叫人伺候沐浴。她将自己整个人沉在水桶中,然后钻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头发都打湿了,一丝丝漂在水面上。殷明鸾低头望去,看见隐隐约约的白皙皮肤。

    她将发丝和花瓣一起拂开,低头看下去。

    她的胸前,的的确确是有一颗痣的。

    她看不出这是朱砂痣,是点漆般的一颗小小的黑色印记,也许是朱色太浓。

    殷明鸾忽然听见外间一阵纷杳的脚步声。

    殷衢今日得了空,想到前些日子说到要教殷明鸾学画,便信步来到了醴泉宫。

    他没有看到殷明鸾,走进来也不见平常在殷明鸾身边的那两个宫女。殷衢走到桌边,看见桌上摆着一方砚台。

    张福山在身边说道“这定是公主为陛下特意带回来的。”

    殷衢露出微微笑意,将这砚台拿起来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转手递给张福山“好好收着。”

    殷衢要找妹妹训话,示意张福山不要跟上,自己继续往里走去。

    他听见里面有些微的动静,知道了殷明鸾的确是在里面的,然后他皱着眉头,发现有些不对。

    细细的水声泼洒,叩击在殷衢耳朵里,像是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殷衢恍然间明白殷明鸾在沐浴。

    张福山没有在外面等一会儿,就看见殷衢走了出来,脚步匆匆,似乎有些杂乱。

    殷明鸾疑惑探头喊“玉秋,是你吗”

    玉秋应声而来,伺候好殷明鸾起来。

    殷明鸾穿戴好,来到外间,没有看见桌上的砚台,问玉秋“这里搁着的砚台呢”

    玉秋说“陛下方才来过了,把公主准备送给陛下的礼物,让张公公小心收着了。”

    殷明鸾伸出手指指向桌面。然后没有底气地收了回去“是,我是送给皇兄的。”

    玉秋一看她的神色,就明白过来“公主不是送给陛下的”

    檀冬在一旁接口笑道“公主都想着送东西给别人了,竟然没有给陛下捎带一份”

    殷明鸾伸出食指抵着嘴唇“嘘嘘不要说给皇兄知道。”

    殷宝华听说了殷明鸾和裴元白婚约作废这回事,觉得自己有了机会。

    她想着或许能够在文渊阁碰到裴元白,于是也禀了许太后,说是要跟着殷明鸾一起学画画,来到了文渊阁。

    殷宝华打算找机会碰碰裴元白的,但是来了几天,都没有赶上裴元白进宫。

    许太后找来了老学究,竟然真的是打算给她学习作画。殷宝华偷鸡不成蚀把米,感到心情苦闷。

    她手指头玩着画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画师讲课。突然间,她看到画师房内墙上挂着一幅。若说特别之处,这幅画是半点没有的,画工也马马虎虎,正是这平庸的画,才让殷宝华生出了好奇。

    画师是技艺卓绝的,他挂上这样一副平平无奇的画是做什么

    学习完毕,画师走时还将这一幅画取了下来,锁进了柜子里。

    殷宝华忍不住好奇问“老师,这是哪位大家的画儿吗您怎么这样珍惜”

    老画师脸上显现出一种与有荣焉的神色,说道“这是世宗御笔画的,是当年在老夫这里学画后的佳作。”

    殷宝华来了兴趣,口中说道“父皇的画”她凑近一看,原来这画画的是禅房深处,世宗坐在禅床上,摇着蒲扇,底下跑着几个小孩儿。

    她眸中显现出深思,然后一惊,对老画师说道“先生,这幅画可万万不能显于人前。”

    她没有理会老画师不解的神色,垂眸想着,到底如何将这幅画换到自己的手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