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第 29 章

作品:《太子妃每天想和离

    姜云瑶在显德殿左等右等,终于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忙不迭起身“阿兄,你”

    话音蓦然一顿“怎么这副打扮”

    姜云琛长冠束发,宽袍大袖,腰间玉带钩系得一丝不苟,与平时的穿着迥然不同。

    姜云瑶细想,今日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节庆。

    但随即,她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阿兄,你怎能娶明德郡主”

    姜云琛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莫名其妙“什么明德郡主谁听你说阿瑶,莫非你以为我要娶明德郡主,才急急忙忙回京”

    姜云瑶略一颔首,用目光催促他作解释。

    “宋国公府那群人又在胡言乱语,和明德郡主定亲我宁愿出家。”姜云琛澄清到一半,忽然好奇心起,“赵晏得知此事,是何反应”

    “她说,你不太像是喜欢明德郡主的样子,你若对她有意,早该把她娶进门。”姜云瑶如实答道,“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她便随我一起回来了。”

    姜云琛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赵晏分明是信任他,知道他绝不可能与宋国公府结亲。

    “亏你是我阿妹,还不如赵晏了解我。”他佯作痛心疾首道,眼看着姜云瑶要拿东西丢他,连忙从实招来,“我确已定下婚事,与燕国公府。十二月初一,我要迎娶赵晏。”

    姜云瑶“”

    那天随口一提,还真被她说中了

    她这算是料事如神还是乌鸦嘴

    “有什么可惊讶的”姜云琛兀自落座,有理有据道,“燕国公府风头正盛,上门提亲之人络绎不绝,他们为免招人非议,唯有请阿爹为赵晏赐婚,而阿爹也需要他们的忠诚,同时打消他们对鸟尽弓藏的不安。既如此,我和赵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

    又道“从今往后,什么临川王府、宋国公府,都别想再做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姜云瑶自是明白其中关窍,但却迟疑“阿兄,你喜欢晏晏吗”

    “她很好。”姜云琛微微一笑,“你放心,我绝不亏待她。阿爹给阿娘的,我都

    会给她。”

    他目光沉静,盈满认真,话音轻缓却清晰,似是最郑重的承诺。

    姜云瑶知道此言意味着什么,略微松了口气,复而叹道“你对我起誓没有用,你该去告诉晏晏。再说,她喜欢你吗你们趁她离京在外,擅自决定她的婚事,可曾问过她的意见”

    姜云琛语塞了一下,旋即胸有成竹“那当然,她只是没与你说过而已。”

    姜云瑶半信半疑。

    但事情既已板上钉钉,她无权置喙,只能尽量说服自己,至少兄长的外表符合赵晏的审美。

    她的视线在姜云琛身上转了一圈,少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眼角的泪痣平添几分诱惑,论长相,着实完美得无可挑剔,配这身高冠博带的装扮,愈发显得不似凡间人。

    赵晏从小就对相貌出众者独具偏爱,小时候和她讲私房话,幻想未来的夫婿,便说要嫁给全京城长得最好看的郎君。

    反倒是兄长三番五次挑战她的准则,气得她对他大打出手,没有半分对“漂亮郎君”的宽容。曾经有一回,赵晏与她闲聊时,颇为惋惜地慨叹道“令兄的样貌深得我心,可惜却长了张嘴。”

    她自己未曾心悦过任何人,对情爱一窍不通,不知该不该把这句评价归结为“喜欢”。

    只是如此看来,晏晏待兄长确实挺特别。

    “你在这喝杯茶,我去换身衣服。”姜云琛起身道,“午膳想吃什么,让厨子们给你做。”

    说罢,径直向内殿走去。

    他知晓赵晏领旨后要入宫谢恩,特地穿了礼服,只为与她搭调,结果她非但没有多看他一眼,还逃也似的离开了。

    罢了,以后还有机会。

    大婚当日,他穿上那件九章衮衣,定能叫她眼前一亮。

    赵晏在马车中思索一路,回到府上时,心中已有了计划。

    既然父母认为她对姜云琛心存好感,她不妨顺水推舟,先把他们骗过去,到了姜云琛面前,再设法引得他不满、提出与她和离。

    届时,所有人都会把原因归咎在他身上,帝后也没理由对燕国公府多加怪罪。

    让姜云琛喜欢难如

    登天,但惹他讨厌可太容易了。

    她对他的习惯与好恶了如指掌,有十足的信心在新婚头天就从他手里拿到和离书。

    至于皇家休弃的女子往后不好再嫁,她倒是不以为意,反正她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执念,独身一人还乐得逍遥。

    大不了就随虞朔他们去凉州,说不准真能在军中挣个功名。

    思及此,她心中烦闷一扫而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连穷凶极恶的敌军首领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姜云琛不成

    赵景明和裴氏原本还打算宽慰她,谁知却见她盈盈一笑“阿爹阿娘不必担心,女儿既已领旨,便该认真准备婚事,方不负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女儿的看重。太子殿下一表人才,京中儿郎无人能出其右,能够嫁与他为妻,是女儿的福分。”

    赵景明讶然,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眼眸,悄然松口气,欣慰道“如此甚好。”

    裴氏欲言又止,赵晏忙道“阿娘,我一直都想嫁个姿容无双的郎君,而今得偿所愿,您该为我感到高兴。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有谁比太子殿下生得更赏心悦目。”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帘。

    裴氏想起之前她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自称喜欢样貌好看、至少须得不属于太子的郎君,一时无奈又好笑,便不再多言。

    无论如何,婚事已无法更改,且她左右权衡,似乎也没有比现下更好的选择。

    太子和女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人洁身自好,品行才干皆无可挑剔,如果女儿能与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至少可保后半辈子安稳无忧。

    赵晏陪父母用过午膳,席间眉眼带笑,让赵景明与裴氏放下心来,以为她先前的沉默只是因为事出突然、过于惊讶所致。

    饭后,赵晏回房小憩,连日赶路的疲倦袭来,她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婚礼还有一个多月,犯不着早早杞人忧天、委屈自己。

    何况再过几日,宫里的教习女官就会莅临府上,交待她大婚的各种细枝末节,她要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闲暇,养精蓄锐,以便拿出十成的功力与姜云琛斗智斗勇。

    赵晏睡着后,裴氏来了一

    趟,见她容色恬淡,又听婢女们说小娘子从头到尾并无异常、就寝前还与她们闲聊了片刻,适才安心。

    她的三个孩子,属这个二女儿懂事体贴,长这么大,就没有过一次无理取闹的时候。她怕打扰女儿休息,站在内室门边遥遥凝望了她一眼,轻手轻脚地离开。

    之后一段时日,赵晏遵从燕国公府的一切安排,在女官们面前也应对得体,众人对她赞不绝口,直夸她举止稳妥、气度大方,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妃人选。

    赵晏旁敲侧击,确定是帝后的主意,愈发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与姜云琛和离指日可待。

    不知不觉,已是十一月末。

    婚礼所需之事大致准备妥当,只待良辰吉日来临。

    近些天,窗外纷纷扬扬地落了几场雪,送走女官们,赵晏叫了锦书和几名婢女在庭院里打雪仗,她以一敌五,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眼看着两三个雪球直直飞去,赵晏展动身形,轻盈地从来人面前掠过,将“暗器”逐个拦下。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人,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惊喜“叔父您何时回来的”

    来人坐在一张木质轮椅上,由赵景明推着停在门口,比起自幼习武的赵景峰和赵景明,他看起来有几分斯文秀气,正是赵晏的三叔赵景川。

    “今天早上。这不,刚与你祖父母问过安。”赵景川微笑道,“晏晏已经长大,你的院子叔父就不进去了。”

    说罢,像模像样地抱了抱拳“多谢赵女侠方才施以援手。”

    赵晏扑哧一笑,待锦书为她拍干净衣服上的雪,她三两步走过去,对父亲道“阿爹,让我陪叔父走走吧。”

    “小心些,不要去那些路滑的地方。”赵景明嘱咐几句,将轮椅交给她。

    赵晏慢慢地推着赵景川,叔侄二人朝后花园僻静的地方走去。

    赵景川未曾娶妻生子,待侄子侄女们如己出,小时候赵晏他们犯了错,被祖父或父亲责罚,第一时间都会想到往叔父那里跑,让他帮忙求情说理。

    他儿时患病,无法习武,长大后又因与今上和广平王交好,被庆王出手误伤,一

    辈子离不开轮椅,便将毕生精力都用于做学问,年纪轻轻考得状元,任国子监司业,而今桃李遍天下。

    赵晏早已听闻他去剑南道访学之事,不禁好奇道“叔父在信中写着最迟九月底回京,为何足足耽搁到这时”

    赵景川环顾四周,示意她凑近些,压低声音“我正想与你说。晏晏,有件事情,叔父前思后想,觉得还是交由你来做最合适。”

    赵晏分出一半心神留意周围的动静,将赵景川所言认真记在心里。

    天气寒冷,此处人烟罕至,赵景川的嗓音轻得宛如耳语,好在赵晏内功过人,听得一清二楚。

    许久,赵景川说罢最后一字,赵晏皱了皱眉,神情不觉凝重下来。

    她深吸口气“叔父放心,侄女定会完成嘱托。”

    “晏晏办事,我自然信得过。”赵景川笑了笑,复而感慨道,“不过叔父真没想到,一眨眼,你居然要出嫁了。我记忆中,你还是三年前那个小姑娘呢。”

    赵晏稍事沉默,忽然鼓起勇气“叔父,如果我与太子殿下相处不来,最终得到一纸和离书,祖父和阿爹嫌我丢人现眼,要把我逐出燕国公府,您会帮我说话吗”

    赵景川哈哈一笑,旋即正色道“我会。晏晏,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首先要自个活得开心,叔父年近不惑仍是孑然一身,平日里不乏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我从未放在心上,他们能奈我何我有官职,得陛下器重、弟子景仰,我这一生的成就绝不在于娶妻生子。”

    他隔着衣袖拍了拍赵晏的胳膊“也别把你祖父和父亲想得那么凶神恶煞,你永远是赵家的女儿,他们能把你赶到哪去若他们这般不讲道理,叔父当年受了伤,与兰陵萧氏退婚时,便该被革出家门、浪迹天涯了。”

    赵晏被他逗笑,像是吃下定心丸般,长长地松出一口气。

    她已经为自己谋划好退路,而赵景川交代给她的事,则是她用来与皇帝做交换的筹码。如此一来,皇帝定不会再质疑燕国公府的忠心,她和姜云琛的婚姻也就没有继续维持的必要了。

    天时地

    利人和,她忽然觉得,叔父碰巧赶在这时归京,便是要助她一臂之力。

    她顿了顿,问道“叔父,您可有听说堂姐的事”

    “我已从你祖父那里知晓。”赵景川道,“我会让弟子们帮忙去寻,但若想让阿娴回来,恐怕还须得你伯父伯母尤其是你伯母做出妥协,否则强行约束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阿娴看似温和顺从,骨子里却从不是听天由命的人。”

    两人行出一段路,将白雪覆盖的园子抛在身后。

    赵晏面不改色,余光不觉扫过角落的凉亭。

    十二月初一,婚礼如期而至。

    大清早,赵晏梳洗打扮,身穿褕翟衣、头戴花钗,在礼官和女史的引导下完成各项礼仪。

    虽是生平头一遭,但她见过姐姐们出阁,且从小耳闻目睹,对皇室的规矩并不陌生,全程神色淡定、仪态从容,长辈和宫里来的人都甚为满意。

    临近傍晚,吉时将至,赵宏依依不舍地望了姐姐最后一眼,随父亲去门外迎接太子的车驾。

    赵晏配合地还给他一个流连的目光,内心却风平浪静。

    如果事情顺利,或许明天她便可以“荣归故里”。

    本着这样的心态,她由众人簇拥着走向前院,与姜云琛迎面相遇时,只觉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就是一张硕大的和离书。

    少年头戴冕冠,着九章衮衣,身形挺拔如竹,眼眸中犹如洒落万千星辰。

    十三岁时,这副场景曾在她梦里出现过,醒来脸红心跳,羞赧之余,不由生出几分遐思与憧憬。可如今,她一想到他是被迫接纳这门婚事,内心指不定正在如何编排她,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看脚下的路。

    她看到他眼底不加掩饰的笑意,暗自叹了口气。

    这人不是演的太像就是病还没好。

    但她也未曾忘记做戏,在垂眸的瞬间礼尚往来,对他莞尔一笑。

    装病、装受伤她不在行,扮个表情还是绰绰有余。

    暮色四合,雪覆莹白,庭中灯火煌煌。

    少女容色明媚、巧笑嫣然,宛若牡丹盛放,被在场所有人收归眼底。

    姜云琛不期然望见她的笑容,怔了怔,好不

    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蓦然有些加快。

    他从一大早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昨晚惦记着婚事,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好。

    不知燕国公府准备的如何,礼官和女史们是否有疏漏,赵晏与家人分别,会不会伤心难过,她穿戴厚重的礼服钗环,还滴水未进,肯定又累又饿,只希望仪式能够迅速走完,让她好生歇息

    他就这样在各种胡思乱想中完成祭礼,乘坐辂车来到燕国公府,见到了盛装打扮的新嫁娘。

    她立在庭院中,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双眼秋水剪瞳,似是蕴含着无尽情意。

    他一直知道她长得漂亮,但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夺人心魂。

    从今往后,她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的妻子,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子。

    无言的欢喜在心底潜滋暗长,是他未曾体验过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表面却须得维持平静。

    一生一次的婚礼,他可万不能行差踏错,给自己和赵晏留下遗憾。

    两人出了门,各自登车,亲迎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穿过街衢,向东宫驶去。

    赵晏儿时经常来东宫玩耍,整座宫城,除了姜云瑶的寝殿,这里算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寒冬腊月,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皆是银装素裹,在璀璨灯火的映照下宛如水晶宫,乍看倒是美不胜收。

    她轻车熟路地跟在礼官身后,步入承恩殿,按部就班地行了同牢礼与合卺礼,待到结发礼毕,姜云琛去前院宴客,她终于松懈下来,吩咐锦书等婢女们服侍她沐浴更衣。

    待她褪去沉重的礼服和发饰,穿着寝衣出来,正待让宫人准备些宵夜,却见桌上已经放了热气腾腾的食物,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是太子殿下特地嘱咐膳房为您准备的。”宫人解释道,“您饿了一整天,不妨先用些。”

    “殿下有心了。”赵晏知晓她们都是皇后送来、帮助燕国公府的婢女熟悉宫中事务的,便客气回道,“我不习惯太多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留我的婢子在这候着就好。”

    宫人们规规矩矩地行过礼,鱼贯退出。

    赵晏在桌前坐下,毫不

    客气地吃了个饱,旋即洗漱一番,径直爬上床榻,便要睡觉。

    锦书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娘娘,您这就要歇了”

    赵晏盖着被子,声音有些含糊“我现在累得很,你也退下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她刻意加重了“任何人”三字,翻了个身,合上眼睛。

    锦书“”

    她心里七上八下,见小娘子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只得轻轻退出内殿。

    赵晏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大婚当夜就将太子拒之门外,还自顾自睡着,以姜云琛的骄傲,定然不能忍受,说不定明早就要去帝后那里闹着要休妻了。

    如此最好。

    她的理由可是充分得很原想等他,谁知实在太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被子为何盖在身上

    她睡着了,一无所知,许是婢女们怕她冻着,给帮忙盖的。

    任何人不得打扰

    迷迷糊糊神思不清醒,在家里说惯了,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清晨熬到傍晚,确实有些疲惫,加上床榻舒适平整、衾被温暖柔软,很快便坠入梦乡。

    与承恩殿的安静相比,此时前院正热闹。

    太子纳妃,乃是难得一遇的盛大庆典,皇亲国戚、群臣百官皆来道贺,众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兴之所至,还成群结伴地翩翩起舞。

    姜云琛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陆平把自己喝的酒换成了水,耐着性子与他们走过场。

    临川王托病缺席,嘉宁长公主派了长子前来应酬,他还颇有些失望。

    若是两人在场,他定要与他们共饮三杯,听他们恭祝他与赵晏新婚大吉。

    一想到赵晏还在承恩殿等他,他的心情更好,对待平素看不惯的酒囊饭袋们都客气了许多,临川王世孙与明德郡主一同来敬酒,他也什么都没说,客客气气地饮下杯中的清水。

    姜云瑶举杯款款走来,眼圈有些泛红,不知是已经喝醉还是因为别的。

    她眨了眨眼睛,稳住心绪,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轻声道“阿兄,你绝不可负她。”

    姜云琛换回酒

    水,一饮而尽“我既得赵晏为妻,此生永不相负。”

    姜云瑶笑笑,用帕子拭去眼角泪痕。

    酒过三巡,姜云琛嘱咐内官们处理后续事务,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没喝几杯真正的酒,灵台一片清明,只是想到赵晏如花的笑靥,脚步不觉加快。

    念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那些为数不多的酒意涌上来,让他脸上有些发烫。

    他和赵晏从小打到大,肢体接触早就不是稀罕事,但若是同床共枕、宽衣解带

    还怪难为情的。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久远的回忆,他忙不迭打住,以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一丝酒气,适才大步流星朝承恩殿走去。

    见机行事吧,如果赵晏主动投怀送抱,盛情难却,他也不该拂她脸面。

    锦书听闻通报声,蓦然一惊,连忙与婢女们下跪行礼。

    她想着小娘子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觉察到外间这么大的动静,想必会醒过来,谁知里面安静得落针可闻,似乎连个翻身都没有。

    姜云琛令众人平身,径直进入内殿。

    想象中倚在床边、面目含羞的少女不知去了何处,只有幔帐垂落,衾被鼓出一个人形,透过影影绰绰的轻纱,隐约可见她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铺洒开来。

    还是背对着他的。

    姜云琛“”

    锦书跟在后面,也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小娘子差遣她们退下的时候帘子还好好的,中途她进来查看情况,也纹丝不动,现在怎么难道是小娘子听见外面声响,故意为之

    她心里直打鼓,扑通跪地“殿下,娘娘等您许久,实在撑不住便睡了过去,奴婢怕她感染风寒,于是就奴婢甘愿领罪,请您莫责怪娘娘。”

    “无妨,她忙碌一天,确实需要休息。”姜云琛按捺心中难以言喻的失落,令她们退下。

    赵晏既已睡着,扰人清梦似乎不大地道,他沉默着在榻边坐下,兀自宽衣解带,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侧。

    床榻宽敞,足够躺四五人,但赵晏却靠在边角,仅留了可容一人侧卧的空间。

    他想越过她去里面,但又觉

    得万一她半夜不小心滚下床,摔伤可就不好了。

    便试探着伸出手,将她往里面挪了挪。

    赵晏无知无觉,仿佛早已睡熟。

    然而姜云琛收手时,不经意从她鼻端擦过,顿时觉出几分不对。

    旋即,他像是为了确认般,再次探了探她的呼吸,终于确定她是在装睡。

    因为紧张吗

    他的心情莫名好转起来,指尖划过她绸缎般的发丝,突然俯身,轻轻地闻了闻。

    之前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就觉得她头发上的味道格外清甜怡人,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香料。

    烛火幽幽,幔帐轻摇,光线半明半昧。

    她侧脸的肌肤犹如细瓷般,透着一抹好看的绯红。

    他忍不出伸出手,在她脸蛋上戳了戳。

    软的。

    心尖的满足充盈到无以复加,他得寸进尺地在她身畔躺下,试图将她揽入怀中。

    赵晏听见外面请安的声音,早就醒了过来,她等着姜云琛怒气冲冲走人,谁知这登徒子非但没有如她所愿行事,反而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即使是报复,也简直太不要脸了。

    她当即不再忍耐,一掌挥出,在对方的手臂碰到她之前挡开。

    姜云琛猝不及防接下她的攻击,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腿影已紧随而至。

    赵晏吃饱睡足,体力恢复许多,做足了准备与他大战三百回合,谁知一声闷响传来

    他没有任何反抗,直愣愣地被她一脚踹下了床。

    赵晏“”

    喝了多少

    居然醉成这个样子。

    锦书在外间听到响动,扬声询问情况“殿下,娘娘,发生了何事”

    “无事。”姜云琛深吸口气,“孤和太子妃闹着玩呢。”

    锦书面上一红,登时不敢再多言。

    “谁”赵晏揉着眼睛起身,惊讶道,“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会躺在地上”

    姜云琛“”

    他若无其事地回到床榻,轻咳一声“你别害怕,我其实也那个”

    手指在衾被间摸索,触碰到素白的喜帕,瞬间像触电般缩回,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显得坦荡些“赵

    晏,你我既是夫妻,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放轻松,我”

    “殿下,”赵晏心惊胆战,匆匆忙忙打断他,抬头抵住额角,“我昨夜没有休息好,现在头昏脑涨,着实无法伺候您。”

    完了,这一脚只怕把他踹得更傻了。

    都已经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装腔作势地演戏。

    难不成,他真要在这和她行那什么周公之礼

    她缩了缩肩膀,觉得有些吓人。

    姜云琛听出她话音里的疏离,将她的后退的动作收归眼中,不由一懵。

    她是在抗拒他吗

    可见她蹙眉不语的模样,心中的担忧战胜疑惑,不禁关切道“你不舒服要不要请医官”

    赵晏摇头“应该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

    说罢,她慢慢地钻回被子,旁若无人地闭上双眼。

    周遭安静下来,姜云琛静默良久,认命地收敛心思,合衣躺好。

    算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她刚换了生活环境,总得先适应几日。

    他心中的兴奋与雀跃已冷却大半,只是想到她已成为他的妻子,才稍稍有所回暖。

    赵晏见他不动声色,内心很是蹊跷。

    皇帝究竟威胁了他什么,才让他忍耐她到如此地步

    不行,为免夜长梦多,她必须另想办法。

    豁出去了。

    她默默数到百,一个翻转,胳膊和腿肆无忌惮地搭在了枕边人身上。

    姜云琛好不容易酝酿出几分睡意,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骤然惊醒。

    赵晏的手臂不偏不倚地压在他胸前,一条腿横过他腰间,她却浑然不知。

    隔着薄薄的寝衣,少女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他面红耳赤,手脚都变得无处安放。

    忍了许久,他终于还是扒拉开她,坐起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赵晏动了一下,跟着坐直,面露歉意道“殿下,我睡相不好,打搅您休息了。”

    姜云琛凝视她近乎陌生的神色,半晌,轻声道“是我打扰你了。”

    话音一落,当即起身离去。

    锦书等人在外面守着,见太子突然出现,神情阴

    云笼罩,登时大惊失色。

    唯有陆平喃喃道“这么快”

    一出口,连忙捂住嘴,讨好地望向太子。

    姜云琛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目光掠过神色各异的宫人内侍,渐渐冷静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他若拂袖而去,未免太不给赵晏面子。

    倘若今晚之事传开,她以后在宫里还如何自处

    虽然在场除了他的人便只有燕国公府的婢女,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保不准谁会多嘴多舌。

    “茶水凉了,重新倒一壶来。”他淡声吩咐,重新回到内殿。

    众人面面相觑,但谁都不敢多问。

    那厢,赵晏如释重负。

    从姜云琛离开时的表情看,他铁定是生气了,还气得不轻。

    目的达成,她心情颇好,只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然后拿了和离书走人。

    岂料刚躺下,就又听到一阵动静,似是茶壶放在桌上,紧接着,有人在床榻边落座。

    熟悉的熏香侵入嗅觉,她的耐心终于告罄,待婢女们走开,她倏地起身,一字一句道“殿下,明早我便与您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请求准许你我和离,天色已晚,你也忙了一天,先歇息吧。”

    姜云琛已经感觉情况有异,赵晏的种种反应叠加起来,绝非羞怯或紧张可以解释。

    他又想到那张字条,怀疑她仍在生气,便想着先度过今晚,明日再探探她的心思。

    却不料她兜头便是这么一句。

    大婚当天,洞房花烛,她一本正经地与他提和离。

    他回过神来,对上她幽冷的眼眸“赵晏,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赵晏淡声,长久积攒的火气终于倾泻而出,“我知道殿下娶我并非本意,就如我不想嫁给殿下一般,陛下与燕国公府各取所需,你我都是牺牲者。我有一计良策,倘若殿下愿意配合,定能事半功倍,换得我们一别两宽。当然,殿下若不屑与我共事,我也可自行处理。”

    她的话音平静无波,却如同数九寒天的雪水,从他头顶浇下。

    他一时无言。

    赵晏也不催促,却移开了视线。

    许久,姜云琛终于找回了自己声

    音“你不想嫁给我”

    赵晏点点头,忽然有些好笑“不知我何时给过殿下错觉,让您觉得我愿意嫁给您”

    姜云琛脑中有些乱,胸腔里重如千钧,整个人仿佛从云端急速下坠。

    他望着她幽深如潭的眼眸,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嗓音涩然道“小时候,你我关系亲近,我以为”

    赵晏轻笑出声“以您此言,我与阿瑶关系更亲近,还终日和她睡一张床榻,那么我是不是该请陛下开恩,准我对阿瑶以身相许”

    姜云琛“”

    他呼吸一窒,如同急于抓住什么一般,复述出早已倒背如流的词句“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赵晏怔了怔,电光石火间,骤然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还记得那张字条,以为她一厢情愿,上赶着要嫁给他。

    所以当皇帝提及与燕国公府结亲时,他念在过往情谊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她。

    或许在他心里,她望眼欲穿,巴不得与他共度良辰美景。

    所谓装睡、踹他一脚、使计把他赶走,只是欲擒故纵。

    心里五味陈杂,随即,被无言的难堪占据。

    原来在他心目中,她才是不要脸的那个。

    她缓缓叹出口气,想到那个如梦似幻的上元节,想要自己辗转难眠、羞涩不安的夜晚,想到一笔一划写下、却被浸泡在水里的字条,竟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寂静之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没有一丝感情,比窗外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

    “或许我曾经对殿下存过几分好感,也曾经做过异想天开的美梦,但”

    “已经过去了,自从殿下把我的心意弃如敝履的那一刻起,我就对您不存在任何奢想了。”

    “我不受嗟来之食,如果殿下是可怜我、同情我,才施舍我一点好处,大可不必。”

    “儿时不懂情爱为何物,一句戏言也算不得真,更何况,我当年中意的”她顿了顿,“本来就是殿下这张脸而已。”

    “现在,我不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该解释的

    都在28章评论区解释了,谢谢各位小伙伴的留言,我都认真看了。

    我想把最有戏剧性的一幕放在大婚当晚,让男主高兴到极致的时候骤然跌落,可能是我笔力不足吧,前期铺垫得不够好。

    但有一点我还是必须要重申的,我的所谓“火葬场”,没有传统意义上那种男主侮辱女主、伤害她身体、或者纳妾气她,唯一的问题是他自视甚高,喜欢女主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会用之后的十几二十万字让他学会。

    最后,大家开心看文,把这篇文当做沙雕搞笑的就好,千万不要生气,不然我真的会很过意不去,因为我写这篇的本意就是给自己也给大家带来快乐的。

    本章发红包补偿大家一下吧,谢谢,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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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刚才数据统计有误,我发现有几个小天使的营养液没算上,我自己算了一遍,但愿不会有遗漏了,么么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