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静默得有些压抑。

    苏缓缓看着宋君问, 慢慢的眨了下眼。

    她记忆里的宋君问并不是温情款款的那种人，大约是天生不爱笑吧再加上气质清冷，便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哪怕他虽没什么表情, 举手投足却显得很有风度，也依旧清冷得很。

    只是没什么表情和生气却是两回事。

    至少苏缓缓在上一世已见惯了前者，却一点都不熟悉后者。

    所以现在宋君问虽表情淡淡的, 只隐约透露出一点儿不悦，却还是让她敏锐的感觉到了。

    “您在生气”苏缓缓看着他不太确定的开口。顿了顿又轻抿了下唇开口, ”如果是因为我说错了话了, 那我向宋先生道歉。”

    宋君问看着苏缓缓, 见她虽直视着自己, 但眼底却有些怯怯的。

    心里那点儿不悦便随便没了踪影。

    他暗叹了口气, 放软了微抿的唇角后看着苏缓缓温声开口，“就算是生气，我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顿了顿后宋君问又说，“顶多是在气我自己吧”

    气自己

    为什么

    苏缓缓听他这样说后也放缓了微微紧绷的神经，脸上露出些许困惑。虽没将自己心里的疑问说出口, 但面上神情已让宋君问看透。

    他摇摇头，似是解释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低语, “大约是气自己没表达清楚吧。”

    “”什么意思

    苏缓缓看着宋君问。

    “没什么。”宋君问笑了下, 想了想又说, “以后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了。”

    顿了顿后不等苏缓缓又转了话题冲她笑, “不如我现在送你回家，顺便解释给你听如何”

    “”

    这个理由简直不像是会从宋君问嘴里说出来的, 所以也难怪苏缓缓一脸奇怪的瞪着他了。

    油嘴滑舌，你谁啊

    “不行啊”宋君问在苏缓缓的瞪视下有些失望的自问自答。认真想了想又冲她慢吞吞的笑, “那要是我现在说刚才是你惹我生气了，你能让我送你回家吗”

    他是商人。商人可以用各种理由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条路不通就换另一条嘛。

    “”

    就说你是谁啊

    这样的宋君问是苏缓缓没见过的，在听他另一个理由后，眼睛比刚才睁得更大了。

    当然除了苏缓缓，同样满脸震惊的，还有被两人忽略了很久，坐在驾驶座充当司机的顾来。

    他早就在宋君问出口找理由时，猛的扭头看来了。脸上除了震惊，连嘴都不自觉的微张着。

    别说苏缓缓觉得这很不宋君问，就连他都想大声问一句“你谁啊”

    他的老板是个轻易不生气，一旦生气便会很可怕，让某些人一定付出惨重代价的人

    怎么现在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这一点都不科学

    不过科不科学无所谓，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

    这不现在满脸都是“宋先生这一世一点都不一样”的苏缓缓，不就迷迷糊糊的已经点头往车上走了吗

    至于还没想通的顾来被宋先生瞥了一眼，顿时被眼神中的清冷给激得汗毛又战栗了一下。瞬间回神重新扭过头去，双手规矩的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半点不再乱瞄。

    嗯。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除了苏小姐外，宋先生还是以前的宋先生

    顾副手苦哈哈。

    虽说顾来再一次的清楚认识到“宋先生还是以前的宋先生”，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聪明。

    在送苏缓缓回家的第二天，北平城的报童就举着报纸到处嚷嚷着“宋先生和赵小姐双双现身大戏院，一起欣赏话剧”等话。

    这让坐在副驾驶的顾来刚听清的瞬间，头皮都禁不住麻了一下。立刻透过车内后视镜朝坐在后座的宋君问看去。

    脸上表情不由带了点儿惊恐。

    宋君问看着手上的文件，对于车外传来的叫卖声连头都没抬一下。

    只是在看完一页文件翻页时，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对顾来说，“去看看是那些报纸。”

    “是。”顾来应声，重新扭过头，并示意司机继续开车去公司。

    只是在汽车重新发动时，扭头朝车窗外还在叫卖的报童们看了一眼。眼神带了点儿对这些报社的怜悯。

    不到中午，带着“宋先生和赵大明星”的报纸便全没了踪影。好像就没在北平城出现过一样。

    无论是处理这件事的速度，还是效果，都让整个北平咂舌。

    不由又因这件事忆起前段时间破产的蔡老爷了。那时还有小道消息说，蔡老爷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便是因为得罪了宋先生。

    原本大家对这消息还嗤之以鼻。觉得宋先生虽厉害，但蔡家在北平也算是树大根深的豪门世家了，哪里是那么轻易的事。

    但现在看来原本的想法如今却逐渐开始动摇。

    说不定当初蔡老爷真的是宋先生

    悖不想了不想了。总之以后记得别犯宋先生忌讳便好。

    北平各界私下嘀咕后，不约而同的提醒自己。

    所以宋君问竟资助锦程书苑的话剧社，让他们能在大戏院继续表演，背后原因是为什么，又或者是特意为谁也没人再敢细究。

    但别人不敢细究，却不代表宋老太太不敢。

    宋君问刚回宋宅，一声“君问”便从一旁游廊传来。

    扭头看去，不是宋老太太又是谁呢

    “祖母。”宋君问开口，脚尖一转后朝老人家走去。到了跟前后小心搀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等宋老太太坐稳后又接过下人恭敬递来的小毯，细心搭在她的腿上这才重新站直身。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时，宋老太太已笑着轻轻拍了他的手和蔼开口，“来，我问你件事。”

    宋君问虽不解祖母要问自己什么，但还是点头后在她身边坐下。

    宋老太太见他坐在自己身边后，又伸手拍拍他的手背，这才扭头对站在旁边的小丫头说，“丫头，自己去厨房拿块糕吃。吃完了再回来。”

    “是。”小丫头听了点点头，老实规矩的离开。

    等人走后宋老太太才重新看向宋君问，笑吟吟的又拍拍他的手，略带试探，又有些戏谑的开口，“君问，我听说你昨天去看话剧了那个什么明星也刚好去看了”

    “巧合而已。”宋君问脸上的笑都没变一下，顿了顿后又补充了一句，“昨天是锦程书苑话剧社的话剧演出，前段时间我去大戏院找杜老板，恰好帮了些小忙，他们便邀请我去看话剧了。”

    “哦原来是这样。”宋老太太恍然，拉长了音。顿了顿后又说，“那个明星我倒是听说过，歌唱得还行，人嘛”

    宋老太太顿了顿，缓缓摇头，“不是很喜欢。”

    宋君问听了又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祖母喜欢什么样的呢”

    这话一下子说到宋老太太心里去了，她眼前一亮后拉着宋君问的手拍了拍急忙开口，“就缓缓丫头那样的呀。心善，人好看。乖乖巧巧的一小姑娘，多好啊。”

    她顿了顿后又对宋君问说，“你要是找这样的，祖母一点都不会反对。”

    “既然这样”宋君问很认真的想了想，一副和宋老太太认真讨论的模样，“不如我就直接找缓缓吧”

    干嘛要“找这样的”呢直接本人多好不是

    这下宋老太太不仅眼亮了，还不住的点头。顿了顿后回过味来指着宋君问点啊点的，“你啊，原来刚刚是在逗祖母。”

    说完又看向他，微微正色探问，“你是早就想好了”

    宋君问但笑不语。

    宋老太太见他这样，也知道再问不出个什么，只是一面点头一面笑呵呵的说，“总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顿了顿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宋君问说，“你年龄也不小了，现在也想好了。要不祖母帮你做主，先将人订下来”

    “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没了。”

    宋君问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冲宋老太太笑，有些感叹的开口，“是啊这么好的姑娘，肯定不止我一个人惦记着呢。不过”

    他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好半天后才在宋老太太疑惑的表情下看向她，又开口说，“祖母，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怎么”宋老太太不解。

    “我想”宋君问又沉默半响后才轻笑开口，“这次能做得更好一点。”

    “更好一点”宋老太太没明白，满脸疑惑的重复他的话。

    “嗯。”宋君问应声，“更好一些。”

    他希望这一次两人的开始，不仅仅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而是能让缓缓清楚的知道。

    他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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