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0、生如逆旅(十八)

作品:《男配他变了[快穿]

    长夜深沉。月明星稀。

    灯火摇曳。

    姜穆伏案, 翻过了一篇旧案。

    风于枝头掠过,带出簌簌的叶声。

    庭院灯影摇晃,听到夏夜里凉井上下吱吱的蛐蛐声。

    静谧安详。

    管家提着灯火进来, 忧心地劝慰,“阿郎,亥时了, 歇息吧。”

    他待在府中多年了, 从未见过如此尽心的知州。常年盼着能来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可萧大人实在太过拼命, 以至于原本希望知州时刻忧民的他们,也希望他能稍微多休息一两刻。

    姜穆瞥了眼窗外静寂的夜影,月色下泛着银光的屋顶和林木。“本官睡得少, 此刻也睡无睡意, 不妨多看几卷。管家且去睡吧,毋要等我。”

    管家提着灯笼, 抚着短须,又给他桌边端来几盏灯火。

    颍州积压的卷宗处理了一部分,存疑记红之案大人每每还需再遣人查问细节。另外关于颍州渠的进度, 田亩度量的标准,城中陶瓷等手工作坊的管理文折, 日日又新递来了一批, 积压不得。

    前些日子因着盘龙寨劫粮之故,误了稻种时辰, 今年未能种上。如今还来的粮种, 存放也是个问题。

    “大人。”

    姜穆一顿,笑看他,“管家如此严肃, 教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管家沉沉叹了口气,“自大人上任以来,颍州安稳许多。这一年阖府上下跟随大人左右,大人辛苦小人是看得到的。只是,过犹不及,大人还要好好照顾身体才是。”

    “有劳挂心了。一切尚好。”

    管家犹豫了下,“大人近日,遇上麻烦了”

    “何出此言”

    “只除了当时水月山庄前后,大人曾有犹豫之色。近日哎,我看府上来的高小姐,还有那位律公子,都非是常人。”

    寻常人,生不出那般风华。那位高姓姑娘,还有今日的律公子,个个都是龙章凤姿。他并不怀疑自家大人交友的眼光,但以他的目光来看,对方却不一定也真心。

    大人虽是年少有为才学过人,但毕竟年纪轻浅,未真正见识到人心险恶,轻易就拿了小人当做君子。

    淮水五城曾是烧杀劫掠人吃人过的日子,他自小在这吃人的城镇中长大,对那样的目光再清楚不过。

    那是吃人的恶鬼。

    外表装饰的再流光溢彩,也掩盖不住血腥残酷的本性。

    他们正面待人时在笑,但一个转身,便能翻脸无情。

    “管家多虑了。二人在此,我心中有数。”看他依旧愁眉不展,姜穆笔尖微停,“高姑娘曾是我的长姐,律总管也还有长辈约束。”

    他低下头继续检查案卷,慢慢悠悠气定神闲道,“总还是些年轻人,既已来府上做客,认真招待便是。”

    何况,这不是没人动手。

    “”岂是一个小小待客之问题。他是担心,大人一番心意为人辜负。他只怕二人另有所图。

    姜穆置笔于砚,抬头认真问他,“您看他们,与常人有何不同”

    不同之处太多。

    但真要说什么不同

    他张了张口,也说不出具体的一二三四。

    管家才发现,冥冥恶感,只是他的感觉。他们在府上,与他人似乎也并无不同。

    “心如明镜。”

    “人便常常无意地趋同于他人眼中的自己。”

    被肯定被否定,仅一念之间。否则怎会有句话叫做,物以类聚。

    “你知世事人心其实并不完全公平,这令人遗憾。人以善相待,或许都不能得到同等的善,恶意相待,岂非逼人作恶。”

    “阴恶之人,大人何必善待。”

    姜穆闻言,笑了一笑,他问,“管家看来,本官为人如何”

    “阿郎仁厚善良,自不是旁人能比。您是颍州的救星。”

    姜穆唇角含着浅淡的微笑,“可开始,我亦并非如此。”

    “年幼时我关心的,仅是亲友。后来长成,才知世有光影两面。生灵越是普普通通,越是少有力量护佑,越是容易于阴影中受害。生命如此脆弱,瞬息诞生又能瞬息消亡。我看见一切,于是我想改变一切。死里逃生的人们感谢我,他们正如颍州百姓一样,如你一样,认为我待他们很好。”

    “但我认为并非如此。”

    “做与不做仅是我的选择,好与不好则是我的责任。”

    “现下我在此修正旧案整理州务,其实也有疲惫也会痛苦,甚至并非没有想过放弃,可为何我还在此那是因为大家都对我抱有期待。”

    期待有人来改变,期待有人能站出来,期待世事安定。否则,人心皆爱山水闲趣同化天地,山林归隐不问世事有何不好何必需人前来揽一身俗务试炼红尘

    万物之心,注定亦是大道之枷锁。

    “所以,君何妨对他们也抱有一分期待呢。”

    良久沉默。

    “小人明白了。”

    姜穆一目十行地扫过文书,又估算了下自己的身家,重新提笔批上可之一字。

    他来颍州之后,重整府衙。上下衙役加上江湖任侠,也有了不少人手。以水月山庄为首,意气风发的年轻侠士每日自发街上巡逻,专业处理江湖人士之间的争斗,效果相当显著。

    不过这一直是姜穆与他们约好的民间组织,不像州府衙役隶属于官家。

    文书是水月山庄的年轻人柳旭递来的。大意是说南北方变故丛生,南下流民也越发多了,衙役巡卫人手不足,希望在颖寿二州建立东西衙署,收纳有才者教习武艺,处理州府事务。

    他们不说,姜穆也有此意。

    江湖纷乱,仅凭颍州守卫,力量不足。除此之外,最近北方局势已将明了,完颜亮撑不了多久,待新皇上位,还不知其态度如何,为防万一,在二州北界,还需设立正式的军营榷场应对北军。

    他提笔翻了份奏折开始分析局势。

    事情是要办的,形式也是要走的。

    也许待这份征兵策的回应回来,颖寿二州军务便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夜深露重,管家未再劝他,一如既往去多拿了件外衫给他,退了下去。

    自萧大人来后,遣散了不少仆役,府中伺候之人本就少,管家唤他时,往往他人便已歇下,偏偏唤他不动,府中便总是大人最后休息。

    管家提着灯笼,轻轻为他重新合上门扉,缓步退了出去。

    步子渐渐走远。

    姜穆揉了揉眉心,重新摊开最后一卷文书。想是白日里管家通知过石群他们,今日二人并未归府。毕竟,高寄萍与四人联系,实不宜摆在孙府面前。

    火焰昏黄。数点明光之下,才微微散去了执笔时落下的阴影。

    庭院静寂。竹叶无声。

    姜穆眉心一拢,抬头瞥了窗外一眼。

    此刻,连方才虫鸣蛙叫,都消失无踪。

    雪色银针自夜影中掠出,直冲眉心而来。

    浅色的瞳孔映着烛火,映出寒光。

    死寂中“叮叮”细响,就变得如此清晰。

    石子自另一侧击出,银针便歪了方向。

    外罩的官服青衫被针锋刮的开裂,绸缎的细丝自肩头散开几缕。

    “嗡嗡”

    几枚针尖刺入木板,一阵闷响。

    姜穆面不改色,朝外扬声多道一句,“莫伤之性命。”

    叶翔没回他言语。

    又几个影子掠出府外。

    接续经脉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之后温养恢复才是最困难的。事态纷杂,姜穆也抽不出更多的时间修养。故此,相对于内力,他往往更多用巧劲外力。

    但要重理江湖势力,仅他一人,略有难度。

    索性何方虽无法练习内力,府中他人却并非不能。

    姜穆脑所了解汇通的功法剑意实数不胜数,府中守卫一人一套也绰绰有余。

    挑给他们的,自然都是最适合的。

    一年修习下来,也许不及韩棠,但府中门客也称得上是高手了。

    他蹲下身,自袖中拿出一块白锦,隔着锦料拔出银针打量了会,针尖月色下隐隐闪烁着幽蓝色的光。

    方才才劝慰管家放心,回头就被天女散花。

    看来律公子是真心要他性命。

    一手江湖上几乎百发百中的暗器不够,还加上了沾之濡缕的剧毒。

    律香川是不能安心,因有着何方与他地牢中的恩怨。

    而他又明显无法将他收为己用。

    姜穆想,约摸便是他亲口对律总管说,往事已矣。但如今来看,他也不会相信。

    姜穆叹了口气。然后迅速的思考一个活的律总管能与孙玉伯换来多少经费。

    就任之时,颍州经劫掠摧残,已一穷二白。一年来颖寿虽已渐渐摆脱了入不敷出的局面,淮水上下几十匪寨为颍州的发展建设和平友好也作出了可歌可泣的贡献,但毕竟,基础太差,书院军营衙署水利粮种要完全更新换代一遍钱财必不可少。

    原本他并不想捋孙府羊毛。但毕竟律总管与孙先生如此恳切的合力递了把柄过来

    姜穆相当惋惜的摇了摇头,随手自书桌隔间摸了个巴掌大的盒子出来,将手中一撮“证物”放入。

    二州事务耗钱粮者多,既有好友馈赠,姜穆收了盒子思考了两秒,此事实无拒绝之理。

    孙府那边明知律香川“何方”之间生死之仇,却还要派他过来,无非是要么律香川心虚来杀他,要么何方报仇杀了律香川。

    孙府养育律香川多年,而孙剑之死明面上又干净利落毫无证据,孙玉伯已查了底细却苦于无名,不好对江湖交代,便叫他来给旧日之敌还粮。

    还粮是假,借刀杀人是真。

    无论是律香川死还是试图改变江湖势力的萧瑾死,孙府兵不血刃,少了一个隐患。

    孙玉伯了解律香川,此人并非一个心地宽广之人。而他也自认了解人心,毕竟无人能够看见生死仇敌还冷静清心。

    大概实在想不到世上会有人无视生死之敌。

    事实上,相较于伤其性命,姜穆只是更乐意以此为颖寿二州的建设增砖添瓦。

    毕竟,人死黄土一堆,活着才会有创造价值的机会。

    不消几时,叶翔并水月山庄几个子弟压着五花大绑的人回府。

    揭开了蒙面黑巾,姜穆看了眼,没说话。

    律香川目色阴沉,“你早知道是我

    “江湖传闻,律总管的暗器,例不虚发。见过银针之后,不知者能有几人。”

    “”

    一年前的情况,在今日似乎主客颠倒了。

    “你设计我”

    “此事只是巧合。”姜穆微摇了摇头,解释了一句,“说来也好笑,要颍州知州性命的刺客太多,久而久之,书房周围护卫便习惯严苛一点。”

    律香川闻言,顿时有些难以淡定,差点脱口骂出声。这岂止是严苛一点

    他简直怀疑这颍州州府围成了铁桶。

    律香川自小在孙府长大,与孙剑同在孙玉伯手下学习。纵无有孙剑那般天纵奇才,但单就轻工暗器造诣而言,可谓是举世难出其右。

    前一次,被他逃了,尚可说是一时失手。今日不但未能达到目的反而被擒,当是律香川此生第二痛苦之事。

    姜穆转问几人,“可有人受伤”

    叶翔是不必担心的,但其他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不一样。

    便有人盯着律香川,气愤道,“柳如阳中了一针,徇香背着他落后一步。”

    姜穆又看了律香川一眼,他面无表情撇过了头。

    七星针无药可解。老伯说过的。

    他无话好说。或者说,说与不说,今日算他栽了。

    姜穆将画好的脉络图递给叶翔,回内室拿了闲置许久的银针包,“去看看。”

    走了两步一停,回头道,“打晕。”

    招呼叶翔,“去看看。”

    柳巽一掌敲到他脖子,又轻车熟路自怀中拿了迷药给他面巾上撒了一遍,为他重新蒙回脸上。

    处理江湖恩怨已习惯了,基本两招过后迷药带走。

    毕竟颍州格式,禁私怨伤人,即使执法亦然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个年节小番外

    你的姜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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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希:

    你小时有许愿的习惯,节日许愿,生日许愿,流星雨时许愿,看见烟花时也会许愿。而我的新年愿望只有一个愿哥哥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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