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第九十六章二更!

作品:《隔壁的小书生

    能退,  就退吧

    裴怀说完这,白星也没马上接,两人相对无言,  只有喝茶。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  有点优柔寡断的意思。

    为下雨,  今天稍微有点凉,  杯中热茶不断升腾起氤氲的水汽,像山间云雾一般,  没头没脑地悬在上空。

    常年多雨的气候,  频繁的雨滴,  屋檐下一溜儿坚硬的青石砖都被砸出来一排浅浅的小坑。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星才问道“退了之后,又怎样呢”

    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杯壁,  能感觉到微微发烫。

    裴怀愣了下,  本能地接“自然是”

    可才说了几个字,  他就说不下去了。

    是呀,退了之后,会怎样

    他们这些人,  一辈都在江湖里打滚,  骨子里流淌的就是争斗的血,虽然偶尔会感觉到疲惫,也会心生退意但这份退意里面,  究竟有几成真

    就像对方说的,就算仇家放过自己,  可自己能放过自己吗

    习惯了争斗和厮杀的人,真能完全适应那些乏味的,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吗

    白星忽道“我曾经见一个人,  一个退出江湖的人,他断了一条腿”

    她说的自然是桃花镇的康三爷。

    康三爷退出江湖的方式不可谓不狼狈,但相较那些客死他乡的,又何其幸运。

    他致力于劝阻其他人不要闯荡江湖,也曾无数次或明或暗的表示后悔,若当年没有远走他乡就好了。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白星不止一次看他发呆,是那种空洞茫然的呆滞,就是这个人的虽然在这里,但心和灵魂都飞走了,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但作为同中人的白星,却一眼就能看穿

    他的心里有一部分已经干涸,剩下的全是茫然和不知所措,唯独在面对吴寡妇时,隐约有那么点活气。

    她有时候也在想,康三爷是死里逃生吃尽苦头才这般悔,那如果当年他功夫再好一点,受的挫折再少一点,还会是如今的想法吗

    他会不会仍驰骋于江湖,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意恩仇的日子

    就算为某种原全身退,又会不会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后悔,后悔没有再坚持几年

    人总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也总是在吃了苦头后才知道回头,那么,如果没有呢

    白星捏起一块淡绿色的叶子形状的点心放入口中,又含糊不清地问裴怀,“你如果退隐,会干些什么呢”

    这点心是揉了茶叶烘焙成,不似寻常糕点般油腻,反带着一股清香之气。

    她肯定的点了点头,并决定等会儿走的时候也带一大包给书生吃,他一定喜欢。

    裴怀从没考虑这个问题,一时被她问懵了,喃喃“干些什么”

    是啊,他虽时常痛苦不得脱身,可真追究起来,其实也没有那般迫切地划算退休生活啊。

    他科举不成,考到秀才就是祖坟冒青烟,练武又没有一流天分倒是能免租免税,难不成要回去当个土财主

    根本不用亲身经历,裴怀只要一想到这里,甚至就冒了一身热汗。

    他好像被吓到了,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白星已经吃到第三块点心,这一块里面夹了带有颗粒感的红豆馅,非常香甜。

    她的腮帮一鼓一鼓的,直勾勾盯着裴怀,仿佛要直接看到他心里去似的,“然后你会坐吃山空,无所事事,脑筋一天天锈钝、精瘦的肌肉渐渐变成肥肉”

    裴怀不自觉顺着她的想象起来,然后不禁头皮发麻,咳嗽得更厉害了。

    刚才积攒起来的一点沉重和感伤,瞬间荡然无存。

    裴怀咳嗽得太厉害,以至于周围几桌客人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仿佛在看一个肺痨晚期病人。

    有几个麻溜儿结账跑了,有几个干脆就换了桌。

    最后小二也战战兢兢过来,“客官,您这要不要去看大夫”

    裴怀摆摆手,抬起憋得发紫的脸,“点心沫子呛到了已。”

    小二哦了声,半信半疑地走开,不眼神还是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这会儿的裴怀已经顾不上计较这点小细节了,又问白星,“那你是怎么想的那位孟小先生,是个读书人吧”

    读书人跟江湖人做朋友可以,可若是做夫妻朝廷会接受一位娶江湖客为妻的官员吗

    白星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毫不避讳“他不会做官。”

    裴怀愣了下,本能地想问为什么,但到嘴边又咽回去。

    罢了,人各有志,或许有什么苦衷呢,自己又何必多事

    “他也喜欢出来玩,我看得出来。”白星托着下巴,脸上不自觉泛起一点暖意,“或许等到二三年之后,我们真的累了,也倦了,会找一座大山隐居,然后我打猎、他做饭”

    重新与庄秀秀等人汇合之后,众人又玩了三两日,这才恋恋不舍地打回府。

    庄家四位长辈早已望眼欲穿,见他们平安归来,不禁纷纷在心里念佛,又对着白星等人千恩万谢。

    若非有这么多朋友陪着,他们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允许庄秀秀一个小姑娘出门游玩的。

    回到庄家大宅的白星三人没再多拖延,去街上采购了出行补给之后,便径直启程,沿着当日那船家说的水路,直取南京城,准备先去南京玩一玩,然后再南下赴杭。

    分别当日,庄秀秀哭得不能自已,死死抓住白星的缰绳不肯撒手,更咽道“好姐姐,你可千万记得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一看。”

    如今本家只有她一个嫡女,恐怕日后也不得自由,最多与朋友们书信往来,可若想见面,必然难上加难。

    白星少有对脾气的女性友人,见庄秀秀如此动情,也不觉黯然神伤,当即低头弯腰替她拭泪,又善意提醒“你的鼻涕糊到阿灰身上了”

    庄秀秀的抽泣声蓦地一滞,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涨紫,然后她猛地捂住脸,发出一声直冲云霄的尖叫。

    白姐姐讨厌死了

    白星被她的嗓音震得双耳嗡嗡作响,非常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失态。

    阿灰惊恐地甩了甩自己的鬃毛,又翻着白眼去看白星

    人家脏啦

    白星安慰似的揉了揉的大脑袋,“已经替你擦掉了。”

    阿灰这才罢了。

    廖雁撑着一条长腿侧坐在马背上,见状拍着大腿狂笑,“哈哈哈,鼻涕虫”

    孟阳感到既抱歉又好笑,也涨红着一张脸上前调解,“雁雁你闭嘴星星你不可以这样说的秀秀你不要,那个不要介意哈,我的手帕借给你用呀。”

    庄秀秀在路边蹲成一坨,闻言浑身一僵,用精致的绣花手帕捂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来,“才不要”

    她的手帕多得是

    关键在手帕吗你们这群呆

    孟阳急得挠头,又示意白星赶紧说点什么。

    白星抿了抿嘴,在脑海中费劲地扒拉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抱歉,我不该说你流鼻涕”

    “啊啊啊啊啊”庄秀秀猛地跳了起来,“你们都闭嘴啦,不许讲”

    呜呜呜,人家明明是个姑娘家,你们干嘛非要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流鼻涕啊啊啊

    廖雁笑得前仰后合,浑不在意道“这算什么我还听见你放屁呢哎呀”

    音未落,庄秀秀就彻底崩溃,不管不顾地撕扯着他的裤腿捶打起来,发现够不到更高之后,甚至还冲他吐口水,吓得大黑原地打转。

    慢一步敢来送别的庄家家长“”

    他们家闺女侄女什么时候这么活泼了

    阮氏本想再给白星他们塞一点盘缠,奈何三人死活不肯收,最后只好目送他们空手远去。

    庄秀秀也顾不上丢脸了,提着长裙追出去将近半里地,最后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停在原地,一边用力挥手,一边带着哭腔喊“记得再来找我玩呀”

    马背上的白星扭头,远远朝她摆了摆手,“好”

    声音飘出去老远。

    再次赶往九层高塔附近的码头时,为没有马车,三人皆是全速纵马驰骋,不多短短两日就到了。

    纵使身边环绕着两个穷鬼,但白星的手头依旧十分宽裕,当即包下一整条大客船,使两个水手稳稳划着,箭矢一般冲往南京城。

    此时春汛已过,又添春雨,江水上涨、水流甚急,虽然遇到一点东南顶风,但三人还是在第五日下午抵达南京城。

    南京城历史悠久,乃是赫赫有名的古都,曾经改过许多名字,最负盛名的则是金陵城。

    这里有最古老的传说,最悠长的河流,也有最美的妓女。

    都说金陵城内的一草一木都有魂,一砖一石都有情,那十里秦淮河上更飘荡着无数哀婉动人的凄美爱情故事,简直是文人骚客们外出游玩的首选。

    他们曾在这里一掷千金博红颜一笑,挥毫泼墨只为助美人名动天下,也曾翻脸无情,引得伊人玉殒香消种种香艳故事经过世人流传,最终都变成奇闻轶事,字里行间都透着旖旎的味道。

    白星他们自然不是为了乘船夜游秦淮看妓女,不来都来了,不游一游也着实可惜。

    清明时节雨纷纷,再两日就是清明,天空不甚晴朗,叫人担心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落下雨来。

    三人是直接乘船经水门入城,在船上向守城士兵递交身份文书,这种感觉着实新奇。

    入城之后,沿河走,便可见许多妇人在河边浣衣、洗菜,时不时丢出几句软语。

    三人对视一眼,再次认识到一个严酷的现实

    刚勉强适应了一点云间府的方言之后,他们再次成了聋

    鬼晓得为什么两地分明隔得就不远,可偏偏方言就成了鸡同鸭讲

    白星和廖雁看了看彼此,都仿佛在瞬间看透了对方苍白羸弱的内心和空洞的大脑,于是不约而同将视线锁定在最后一位小伙伴身上。

    两只手一左一右落在孟阳肩上,带着朴实的期盼和沉重的嘱托,“全靠你了”

    孟阳本能地头大,疯狂翻动记得满满当当的小本子,一边跟偶遇到的任何一个人手舞足蹈地沟通,一边不断增减修改,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最多的词汇。

    如果实在不行他还有手不是吗

    南京城比云间府更加偏南偏东,气候自然也更温暖湿润,三人到时也不刚进阳春三月,可空气中已经全然没有了半点冬日氛围,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烂漫的繁花、动人的纱衣,以及飘荡在每一缕空气中的柔美小调。

    清明将近,城内百姓早就筹备起来,许多空旷的地方已经扎起秋千,专门开在河岸边的商铺里也摆出来一颗颗圆球似的绿色点心,这是本地清明节的特色,叫青团。

    廖雁看得眼热,不等水手靠岸,竟把脚尖在甲板上轻轻一点,人就如一只巨大的水鸟般斜飞出去,稳稳落在岸上。

    往的行人纷纷发出惊呼,然后又齐齐拍手交好。

    恰巧有几个十来岁的女孩出来游玩,见状齐齐低呼出声,继而纷纷羞红了脸儿,都用轻罗小扇遮住粉扑扑的脸颊,只露出一双双波光流转的眸子盯着他瞧个不停。

    那店主也被唬了一跳,然后便笑起来,张口就“t”

    廖雁“”

    他挠了挠头,干脆放弃学习,直接用手指了指青团,又身处三根手指头。想了想,大概觉得不够,又变成六根。

    店主噗嗤一笑,又笑着说了句什么,麻利地抓一张大油纸,夹了六个软乎乎的青团进去。

    大约刚出锅不久,天气又暖和,廖雁接到手里的时候还热乎乎的。

    青团软绵绵的,像捧了一团小奶狗。

    他转头朝水面上的白星喊“星星,给钱”

    白星瞪了他一眼,翻出来一粒碎银,用掷暗器的手法丢过去。

    廖雁跳起来接了,哈哈一笑,将碎银递给店家。

    那店家看得津津有味,也学着他比划两下,又哈哈大笑起来,爽快找了银子。

    廖雁转身要走,却被那店主拉住,一转身,手里又被塞了一把糖豆。

    “远来是客。”店主努力说着蹩脚的官,个别字节有点模糊,流露出明显的水香味道。

    廖雁愣了下,跟着咧了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谢啦”

    说罢,又像来时那样飞了下去。

    重新坐回船上之后,三人分食青团,廖雁又得意洋洋地将那一大把糖豆展示给白星和孟阳瞧,“看,老就是这么讨人喜欢”

    白星幽幽“人家看猴戏的还会给几个铜板呢”

    廖雁大怒。

    不他的怒火很快就被好吃的青团平息了。

    青团的口感有点像年糕,细腻绵软,可以拉出来很长一条。

    糕团是用青汁揉的,有浓郁的草木清香,听说对肝火旺盛的人很有效。

    里面大都夹馅儿,以豆沙居多,还有的填以咸蛋黄。

    一开始三人都有点吃不大惯咸蛋黄味的,觉得又甜又咸很奇怪,可说来也怪,大半个下去,竟越嚼越香。

    后来廖雁自己的那两个快吃完,竟想以武力抢夺孟阳的,结果“抢人者人恒抢之”,他又被白星和孟阳联手镇压,连最后剩的一点咸蛋黄都被抢走了

    金陵城内可谓三步一桥,五步一河,路两旁的排水沟也比北方城镇的更深更宽更广。

    不许多河水流不大,吃水很浅,走不得船,也只好步行。

    廖雁走路也不好好走,时不时探头瞧几眼,当即兴致勃勃地指着里面摇头摆尾的大鱼“这厮生得一身好肥膘”

    恰巧有巡街衙役与他们擦肩而,听了这后不禁双眼大睁,当即用微微带一点方言味道的官喝止道“休得胡言,这是专门的观赏锦鲤”

    孟阳赶紧去捂廖雁的嘴,陪笑“是了是了,他这人就是这样,惯会玩笑的。”

    打头两个衙役心,看那厮摩拳擦掌的样子,可不像是玩笑

    奈何众衙役似乎极为看重河中锦鲤,当即停下脚步,又将这三人的来历和来意细细盘查几遍,更问明白他们会在何处下榻,一一记录在册之后,这才重新巡街去了。

    孟阳看得瞠目结舌,又忍不住责怪道“雁雁,都怪你呀,你最好祈祷接下来几天城里的锦鲤都活蹦乱跳的”

    不然照这个样子看来,若鱼儿们有个什么闪失,这黑锅可就要扣上来啦

    廖雁嘴巴漏风漏惯了,哪里想到这里的人这样较真儿,虽然自知理亏,但仍兀自嘴硬“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老把鱼全都买下来就是了”

    白星幽幽“也不知谁刚才买青团都要借钱。”

    廖雁“老还有一大笔谢银存在黑风镖局,回头一并还你就是”

    孟阳叹了口气,抄着手摇头叹道“雁雁啊,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远水解不了近渴”

    廖雁“”

    打死你们这对一唱一和的狗男女

    他们住的客栈跟南京城绝大多数客栈一样,都是临河而建,又为占地颇大,还有一处单独辟出来的观景台。

    如今气候转暖,众食客便都爱去外头观景台上吃,一边欣赏潺潺流水中跃动的鱼儿,一边品尝美酒佳肴,岂不痛快

    比秦淮河更出名的,大概是南京人爱吃鸭子的劲头,几乎街边每家店都有三两道代表性的鸭菜。

    三人研究了菜单,又竟会说官的店小二推荐,先叫了一个盐水鸭,又要了一人一份鸭血粉丝汤,一边等菜一边赏景。

    推开客栈后窗就是宽阔的河道,高高的河堤上蔓延着大片藤蔓,相当一部分直接爬上墙壁,剩下的一大半都顺着堤坝,虚虚悬空在水面之上。

    听说这是一种婴儿拳头大小的蔷薇花,待到夏日便会盛开,到时放眼望去,河两岸和大半屋上都会穿上明艳的花衣。

    这种蔷薇花味香淡甜,等到那个时候,暖风一吹,整座金陵城都浮动着旖旎动人的幽香。

    此时天色稍安,橙红色的落日余晖渲染天空,将随处可见的河面都染红了。

    一条条小船悄然划,荡开的涟漪搅乱一池金色。

    不远处的桥头上,一个老汉一边敲着小鼓,一边用苍老却不失柔美的音调说着唱着,众食客纷纷闭上眼睛,手搭在膝盖上合着拍轻轻敲击,脑袋也微微晃点着。

    一阵晚风吹过,非但没有一丝凉意,反暖融融的,想奶娃娃的小手。

    白星三人虽然听不懂,但也觉得抑扬顿挫有趣得紧,便也转过身来,半趴在椅背上,瞅着那老汉入迷。

    了会儿,鸭肉的味道将他们从沉醉中拉回,小二欢快地叫唱着“盐水鸭,鸭血粉丝汤齐啦客官慢用”

    在座三人都没吃盐水鸭,但见那鸭皮白柔润,表面亮晶晶油润润,微微透着一股咸香,似乎除了盐巴真的没加别的调料,不由有些踌躇。

    鸭子可腥气呢,这不加调料,会好吃吗

    三人举着筷子面面相觑,最后也不知谁带的头,都夹了一大块,闭眼一咬。

    哎呀

    这可真嫩

    又咸又香又鲜又嫩果然不需要别的调味

    正巧小二刚给别的桌上完菜,路过他们这桌时就笑“几位客官若是方便,桂花开时再来吃”

    “为什么”三人异口同声道。

    “八月满城飘桂,头发丝儿里都是香气,”小二来了精神,当即摇头晃脑,“这鸭子也爱啄食桂花哩,自然连骨头缝儿里都透着香,那时候的鸭子最是膘肥体壮,做来吃时,啧啧,那叫一个鲜香味美、肥而不腻所以呀,天下鸭子以咱们金陵的盐水鸭为最,盐水鸭呀,又以桂花鸭为最”

    许多本地人都对“金陵”这个名字颇有感情,所以如今虽然已经改名叫南京,但他们还是习惯以“金陵人”自称。

    就像所有人都最爱自己的家乡一样,哪怕这小二并未走遍天涯海角,也没尝遍天下所有的鸭子,可他还是固执的认为,自家的盐水鸭天下第一。

    稍后,三人又抱着一大碗鸭血粉丝汤,吃得满头大汗。

    桥头上说书唱戏的老汉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但金陵城里的夜生活呀,却才刚开始。

    所有的人家都燃起灯笼,那灯笼光又照到水面上,波光潋滟,天上人间共一色,当真美不胜收。

    次日一早,小二上来给他们送热水洗漱时,又开心“三位客官来得也是巧了,今儿城里举办文会呢,听说知府大人也会到场,还有舞龙舞狮,想必是极热闹的,三位不如去瞧瞧。”

    本朝每年二月县试、三月府试、四月院试,三试皆通者为秀才。如今府试已过,听说一干学们成绩都不错,其中前几名颇有俊才雏形,知府大人心生欢喜,这才决定现身,亲自勉励一番。

    需知每届科举成绩都算在地方官教化的政绩里,若是运气好,能遇见几块璞玉,提前收了做师徒名分,日后自然又是一份助力于是在这重重缘由之下,知府大人现身也不是什么怪事了。

    小二的一出口,白星和廖雁就都齐刷刷去看孟阳的反应。

    谁知后者却浑然不觉,正慢条斯理的洗脸,一直等他擦完手脸了,这才发现小伙伴们都在盯着自己瞧。

    孟阳一怔,旋即回神来,笑了,“我早就说过放下了,你们不必这样小心。”

    他真的不想做官,既然不想做官,科举什么的,自然也就无所谓。

    见白星和廖雁还是不做声,孟阳索性笑“既如此,咱们就去瞧瞧热闹吧我已有许久没看舞龙舞狮啦。”

    之前在桃花镇那边的庙会上倒是有,不为地方小,特别出名的舞龙舞狮班子也不爱去但这里不同了,这可是鼎鼎有名的古都金陵呀哪怕就算是舞龙舞狮,想必也是天下间名列前茅的吧

    见孟阳真不在意,白星和廖雁才放下心来,三人果然迅速吃完早饭,高高兴兴手拉手往文会所在的地方跑去。

    不这家客栈离得有点远,等他们去时,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三人努力踮着脚尖,也只能看见一片黑乎乎的脑袋。

    甚至就连路边的房屋酒楼和大树,也都被人占满了

    廖雁就捏着拳头暴躁“看老把他们通通打飞”

    孟阳“然后我们去班房探监”

    廖雁“”

    就这个地方连条胖鱼都那么宝贝的样子,还真可能实现。

    白星就见路边有一张桌倒是结实,奈何上头已经站了几个人,她也不好像廖雁那样动手。

    她揪着眉头想了半日,突然灵机一动,从袖里摸出来一大把铜钱,直接丢在地上,又伸出双手拽了拽桌上站着的几个人,满脸无辜“哎,是你们掉的钱吗”

    “啊”那两人先是一愣,继而齐齐低头,眼珠子瞬间就亮了

    钱

    好多钱

    “是我掉的”其中一人立刻喊,麻利地跳下桌去。

    另一人不甘落后,也跟着跳下去,又死命拉扯着前头那人的胳膊,死活不叫他得逞,“胡说八道,分明是老掉的”

    两人撕扯着,连官都顾不上说,最后各自操着方言叫骂扭打起来。

    不多时,两个衙役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直接拿绳往这两人脖上一套,就地拖走。

    白星麻溜儿跳上桌,又对孟阳伸出手,“上来。”

    孟阳“”

    还能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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