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34 章 034

作品:《小傻子

    第三十四章

    怀中柔软的身体还在不自觉地发抖,像风中飘摇的软絮。

    傅斯岸松开了捏在人下颌的手指。他单手抱着舒白秋,另一只手抬高过去,插指在小孩软顺的发丝间,慢而缓地揉了揉。

    傅斯岸的手指自少年的脑后顺到发尾,他用掌心覆按在舒白秋清瘦微凉的后颈,将对方很轻地按在了自己的颈间。

    那是舒白秋自己贴近满抱他时,曾经做过的姿势。

    怀中的少年没再抬头,也没有出声。

    他的脸埋在傅斯岸的肩颈中,在熟悉的薄淡气息包裹里,似是这时慢慢听进了方才傅斯岸的话。

    许久,少年才终于停下了惊恐的颤栗。

    傅斯岸将人抱去了一旁的沙发,让少年侧坐在自己的腿上,卸下他背脊微僵紧绷的力度。

    是个可以更舒服轻松些的姿势。

    傅斯岸还摘去了自己戴了许久的手套。

    皮革手套的衬里柔软透气,傅斯岸的长指和掌心都干燥温暖,并无潮意。

    可傅斯岸用手指碰过怀中少年,却蹭拭去了零星的水汽。

    舒白秋的鬓边颈后都有薄汗。

    他是当真受了惊。

    温暖的室内已然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衣物摩擦间无意发出的细微声响。

    许久,才响起了一道低弱微涩的嗓音。

    “谢谢”

    舒白秋又是先道了谢。

    他说“谢谢先生为我做了这么多。”

    少年垂低了视线,苍白的面上没有几分激动的欣喜,却有明显的迷茫。

    “可是您会被我连累,会受伤。”

    “不会。”

    刚刚听道谢时,傅斯岸并没有打断他,这时才回答。

    男人说得沉稳且笃定。

    “喜欢是我自己的事,我会为我的决定负责。”

    倘若只是这两句话,或许会显得有些空泛。

    只是一些看似自我的意愿。

    但傅斯岸接下来的几句话,却给出了底气充沛的佐证。

    “你的第一任收养人是舒雄,他是你的远房堂叔,两年前的十月,舒雄将你带回明城。七个月之后,他因心梗过世。”

    “第二任收养人是柳元辉,他是周氏团伙的骨干,收养你是为了带给老大周铭。”

    一直以来,傅斯岸并未在舒白秋面前提起过这些。

    他知道这段被收养的经历对舒白秋来说,是纯然的噩梦。

    即使现在,傅斯岸依旧言简意赅。

    “第三任收养人是周铭,他准备带你去赌石,但周氏之前的涉黑案件东窗事发,周铭本人潜逃金北,你被重新交给了柳元辉。”

    “最后一任,是顾一峰。之后,他又和傅家达成了协议。”

    傅斯岸把舒白秋过往遭遇的威胁都讲了个清楚。

    “现在,舒雄已死。柳元

    辉因敲诈勒索被判七年,正在城北监狱服刑,还涉嫌参与重大刑事案件,等候提审。”

    周铭以涉黑团伙头目的身份被全国通缉,躲在金北不敢回来,只要他敢踏进国境线,就会立即被追捕。”

    “顾一峰被顾家带回苏城,被下了禁足令。他父亲在和我谈合同,一期合作预计持续十八个月。”

    男人的嗓音不疾不徐,沉稳冷静。

    却仿若轰雷电闪,令人听怔。

    傅斯岸看着怀里微愣的少年,又道。

    “舒家在靠过敏体质赌石的流言,今天婚礼过后,也正式被澄清。”

    “目前恶意散步谣言的事件已经立案,散播源头是谁,参与其中的账号会受什么处罚,等进展出来,后续都会同步通知你。”

    傅斯岸问。

    “如果还有其他疏漏,还有什么其他会伤害你的事,可以告诉我么”

    “”

    舒白秋张了张唇,没能出声。

    他完全没有想到。

    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先生居然做了这么多。

    这种一眼即明的付出与高昂的成本,再度滋生出了满胀的疑惑。

    恐惧之外,又有无边的亏欠在蔓延。

    “先生”

    舒白秋没想明白。

    他磕磕绊绊,不解地问“先生为什么会、喜欢我”

    傅斯岸看着他,还用圈过少年腰侧的手臂,为单薄的脊背做了支撑。

    男人回答。

    “因为你聪明,好心。”

    舒白秋略显迷茫地等着后续,但讲到这里,傅斯岸就已经停下了。

    “”舒白秋怔,“没有了吗”

    只是因为、这些,就

    傅斯岸却反问“还不够吗”

    “我一直觉得,”他说,“喜欢你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就像工作中,如果一个人态度良好,能力突出,我自然会欣赏他,对他有优待。会对他委以重任,升职或加薪。”

    “喜欢也一样。”

    “你的性格很好,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自然而然,对你生出了好感。”

    傅斯岸说得淡然而轻松,没有惊心的波动,没有深浓的厚重。

    让人听了,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便会不由觉得。

    好像喜欢这件事真的很简单。

    完全不会给谁造成什么负担。

    舒白秋的面上仍有些怔愣。

    倘若换做其他人,可能会追问。

    既然这样简单,是不是也很容易能替换

    但舒白秋没有。

    他刚刚的发问本来就不是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所以听完傅斯岸的答案,少年也只是微微垂眼。

    他的眼廓还晕着粉,嗓音也低弱,轻声说。

    “可先生做了这么多,为我不值得。”

    圈在

    舒白秋腰侧的手臂似乎瞬时紧了一下。

    舒白秋下意识抬眼,就见傅斯岸眸光沉沉地看着他。

    男人忽然问“你觉得,喜欢是生病吗”

    舒白秋微愣,摇头“不是”

    他以为是自己的话冒犯了对方的感情,努力解释。

    “喜欢只是,一种情绪”

    不过傅斯岸的声线依旧很稳,男人淡声接道。

    “既然不是,那就没有一个客观地、能够量化的标准。”

    “何况,就是生病,也需要因人而异。”

    “每个人的标准都会不同,”傅斯岸说,“我不认可你说的不值得。”

    “我觉得你该获得的喜欢,很值钱。”

    “就像我觉得,我挑选的下属能胜任我的工作。”

    男人说得淡然。

    “以我的标准我认为你能胜任我的喜欢。”

    舒白秋的长睫微动。

    惑然中,他又觉出了先生身上那种耐心的教导感。

    没有威压,胁迫。

    仿佛傅斯岸此时也是在亲身教课,条分缕析,一点一点地剖析完全。

    好像喜欢本就如此寻常、简单。

    所以这般性格的傅斯岸,也会同舒白秋说。

    “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对你的喜欢,当做我自己的事情。”

    傅斯岸问。

    “可以吗”

    “”舒白秋很轻地点了下头,“好。”

    先生不仅给出了回答,还给出了舒白秋可以选的方法。

    “最近我们结婚,外面的关注会多一些。”

    傅斯岸的嗓音微微沉低下来,带着令人心安的磁声尾韵。

    “之后就不会了,这些消息不会影响到我们。”

    “传言会尽快平复下来,事情的相关后续,你可以从平板上,或者随时问罗绒要手机来看。”

    “至于我自己。”

    傅斯岸低眸,看进舒白秋的眼底,说。

    “我记得你的叮嘱。”

    像允诺,又像誓言。

    男人说“我会确保自己的安全。”

    听到这郑重其事的保证,舒白秋不由又有些鼻酸。

    他希望先生平安。

    少年眼廓的微红本就未褪,此时更多了一分深秾。

    像素白的精致瓷偶,平添上了一笔艳色。

    可不管是刚刚惧怕的颤抖,又或是被安抚着埋脸在傅斯岸的颈间。

    舒白秋红了眼睛,却一直没有哭出来。

    傅斯岸望着他,忽然俯身下来,将将抵住舒白秋的额头。

    “嘴巴还痛吗”男人低声问。

    舒白秋睫根微湿,刚说了声“不”

    就倏然被吻住了唇。

    那是一个细致而深入的吻,同时圈拢住舒白秋的,还有灼然的体温。

    鼻息交腻,

    少年很快被夺去了呼吸。

    他因过载而纷乱的思绪一片空白,惊诧、疲倦、恐惧、愧疚与不安掺混在一起,好像一把寒光湛湛的利刃,随时会将人整个掼穿。

    可在舒白秋的身畔,却烧起了整圈的烈焰。

    魑魅魍魉,再不能近身,无论多么冰冷的寒刃,都会被烧融炼化。

    而舒白秋在火的正中,却没有感受到伤人的滚滚热浪。

    只像是在暖晒阳光。

    灼然的热吻去了一切,让人除了这交叠的唇齿,再无法旁顾分神。

    舒白秋浸染在熟悉的另一个人的气息里,被寸寸舐吻探寻。

    恍惚间,他似乎因这炽灼的吻而懂了一点什么是喜欢。

    又仿佛更由此察觉。

    自己未曾知晓的水下冰山,究竟有多么庞然。

    舒白秋的思绪已然破碎,他甚至没能想起不久前先生才教过的换气呼吸。

    少年被深吻得失神,直到眼廓传来轻缓温热的触感,他才被牵连地抖过了几下眼睫。

    模糊的视野将将明朗,舒白秋迟缓地回神,听到了傅斯岸的声音。

    先生轻吻过他的眼睫,在说。

    “想掉眼泪也没关系。”

    舒白秋低促地呼吸着,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被吻得全然湿透了眼睛。

    被亲出的眼泪不知何时早已掉下来,带走了眼廓的痛涩。

    扑簌地染湿了微凉的脸颊。

    没能哭出来的小孩。

    却被吻得掉了眼泪。

    轻吻向下,顺着湿漉的泪痕,再度覆上少年的柔软唇畔。

    在被再度落吻的失神中,舒白秋模糊地想。

    先生说是简单的喜欢。

    却好像连亲吻都在帮忙。

    舒白秋被亲得晕晕茫茫,他的肺活量本就不强,又经了太多情绪起伏,还被吻得掉了好些眼泪。

    没用多久,傅斯岸再将人放开时,少年枕在他肩上,已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傅斯岸轻而缓地将人放在了沙发上。这里虽然是婚宴包厢,但沙发、牌桌一应俱全,以舒白秋单薄的身量,宽软的长沙发足以将他整个容下。

    草莓早就洗好了几枚,但傅斯岸没让人进来打扰,累得睡着的小孩也没能吃上。

    好在少年之前应该已经垫了些午餐,傅斯岸扫过一眼桌上餐盘,虽然大多数盘子和没动差不多,但还有些笼屉缺了一小角。

    沙发上的少年已经微微蜷缩了起来,本就清瘦的身体更是蜷成了薄薄一团。

    傅斯岸见他面朝内侧,便没有再伸手去翻动,只拿过包厢内的薄毯,不惊扰睡眠地给人披上了。

    男人还起身,去拉拢了窗帘。

    室内的光线昏暗下来,更适合休憩。

    旋即,傅斯岸拿出手机,扫了一眼。

    两分钟前有个电话打进来,自动转入了语音信箱。

    电话是助理卢舟打来的,标记的等级是紧急。

    傅斯岸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少年,见人仍在睡着,才走向了门口。

    房门打开,卢舟已经等在了外面。

    显然是才刚刚赶过来。

    傅斯岸抬指,阻止了要开口的卢舟。

    卢舟当即噤声。

    他听惯了命令,却没想到无意间一瞥,却发觉包厢内已经被拉上了窗帘。

    昏暗的光线中,似乎还有个纤薄的身影正在沙发上睡着。

    而且

    boss戴了整天的手套,也被摘掉了。

    卢舟第一时间收回了目光,垂眼避嫌。

    心下还有些讶然

    如果对象不是他们boss,恐怕连卢舟都会以为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过显然,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老板身上。

    卢舟只听boss开口“怎么了”

    男人嗓音低冷沉平,毫无波澜。

    卢舟也立时正色,迅速低声做了汇报。

    傅斯岸皱眉。

    他对一旁的罗绒道“守好这里。”

    叮嘱完,傅斯岸才举步离开。

    卢舟也快步跟着老板一同前去。

    因为就在方才,他们刚得知消息

    有警察来到了酒店,要求这场婚宴的新人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