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作品:《听说师兄死过很多次

    玄鸿门管理严格, 每一位弟子的本命武器都必须登记在册,烟花也不例外。

    刚刚登记了第二天,就收到了掌门的传讯, 要她立刻去玄鸿门的议事堂一趟。

    “没关系的, ”殷旬捏了捏小姑娘的手, “师兄陪着你。”

    “嗯。”烟花点头,心里倒是没什么害怕的感觉。除了大师兄以外,她基本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人, 掌门认不认同她, 烟花根本就无所谓。

    做不了内门弟子, 做个外门弟子就是了。虽然不知道外门弟子是什么样的, 但只要还能看见大师兄, 还能继续修道, 那就都差不多。

    少女抱着自己的刀, 面无表情地踩上殷旬的剑。

    小姑娘刚刚得到的宝贝刀,按着师兄的谷雨取了个名字叫惊蛰,平时用都舍不得用,御剑就踩着师兄的谷雨。这点让殷旬有点扎心, 果然自己在烟花眼里还是比不上变强来得重要。

    玄鸿门的议事堂位于整个门派的正中位置,是专门用于门内大事的决断的。大长老的嫡系弟子烟花弃剑拾刀一事被掌门和两位副掌门高度重视, 立刻就把人叫过来了。

    殷旬牵着烟花刚刚进门,就听见位于高坐的辉光厉喝道, “逆徒烟花, 跪下”

    殷旬凤眼微眯, 他拉着小姑娘往身后带去,然后笑着对掌门道,“掌门师叔息怒,不知道我家小师妹犯了什么事儿惹得您那么生气”

    辉光高抬下巴,“殷旬,你是想包庇”

    “弟子不敢。”他弯着眸子,“只是小姑娘胆子小,我怕您吓着了她。”

    气氛一时凝重了起来,就连烟花都能感觉有些不对。她轻轻拉了拉殷旬,意思是让师兄放开她。

    这个时候似乎自己跪下会比较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殷旬背对着烟花轻轻摇头,既然答应了她,那这件事他必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从前的四世,他只是隐隐听说鸣烟铧为了保住手里的刀被掌门惩罚得很惨,可是他没有一次去为她说句话。

    从前的辜负,起码这一世让他做点什么吧。

    旁边的副掌门出来打圆场,“殷旬啊,你这么和掌门说话就不对了嘛。掌门怎么会吓人呢,我们掌门向来最亲切了,玄鸿门的小兔子都喜欢绕着他跳呢。”

    刚说完就被辉光瞪了一眼,副掌门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稍微有点夸张,但绝对没有一点点反讽的意思哦

    “咳,烟花也是个好孩子,喜欢刀也没什么嘛,但是咱们商量商量,主修剑,辅修刀行不行”副掌门冲着烟花笑了笑,“师叔带你去选把咱们玄鸿门最好的剑好不好呀”

    “不要。”少女直接拒绝。

    “”副掌门耸耸肩,好吧,两头都不讨好,那他不说话了。

    “殷旬,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我玄鸿门的规矩吗”辉光一拍扶手,喝到,“按照门规,所有内门弟子都必须修剑,这是千百年留下来的规矩。我不管她手上这把刀是哪来的,现在立刻扔了,否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殷旬忽而笑了,他踱步上前,身上的威压骤然爆开,无形的沉重宛如巨石一样挤压在辉光一人身上。

    “你”掌门大骇,急忙运转心法抵抗身上的威压。然而对上高出自己三个境界的合体期的殷旬,他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被强大的威压逼得牙冠紧咬,心脏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攥住一样,疼痛非常。

    一身月牙白的男子站在中间,下巴微抬着俯视面前脸色涨成紫黑色的辉光,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明明是和从前那样带着温柔亲和的笑容,可是却莫名可怖非常。

    像是从地狱中舔舐着利爪上粘稠血液的恶鬼,再冲着你微笑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师叔,看在四百年的情意上,可否给弟子这个面子。”他笑着,“烟花是我们鸣峰最优秀的新弟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是很想因为这种迂腐的门规失去她。”

    旁边的两位副掌门大吃一惊,立刻拔出剑来,却是后退了一步。

    烟花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突然明白了从前师兄给她喂招时,到底是多么的手下留情不,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有下手。

    可能在大师兄眼里,接下自己的全力一击和摸摸小姑娘的头没什么两样。

    “殷旬,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副掌门紧张地盯着面前的殷旬,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后怕。

    这样强大的怪物,真的是他们可以控制的吗如果哪一天殷旬知道了玄鸿门培养他不过是为了替掌门续命的话,他们还有存活的余地吗

    当初将殷旬送入鸣阡鹤门下,本以为按着鸣阡鹤那种什么事都不管的性子,哪怕是单灵根的殷旬也学不成什么,可没想到他天资聪颖,自律性极强,居然靠着自己摸索成了第一剑修。

    不过所幸,因着鸣峰的峰主常年不露面的缘故,鸣峰的弟子不多且和外界的联系也少。所以哪怕殷旬一个人再强大,也没有什么盟友,到时候真的会站在殷旬这边替他卖命的也不多。

    可是今天这一下,让几个掌门看清了一点就算没有师父、就算形单影只,光光殷旬本身的实力也足够抵抗大半个玄鸿门了。

    面对这样的怪物,他们不得不再小心谨慎,否则怕就是个养虎为患的下场。

    被殷旬压制的掌门艰难的张动嘴唇“殷旬,你难道还想弑师不成”

    “弑师”殷旬屈指掩唇,轻轻地笑了起来,“好大一顶帽子啊,可我记得,我师父现在是在鸣峰不在这里啊。”

    如果是第二世抱着复仇心态的殷旬,他必然不会在还没有准备完全的时候暴露出一丝马脚。

    可是千年的轮回里,殷旬明白了一件事

    不要为难自己。

    就算现在玄鸿门发动天下的道修对他群起而攻之那又如何先不说那些时刻盯着玄鸿门的宗门会不会出手帮忙,就算会,那又怎样呢。

    第五世重生的一百年间,他早就和第二世一般,将魔族收入麾下。现在的殷旬完全有实力匹敌任何势力。

    何必再在这些他讨厌的人面前再装君子,殷旬唯一的伪装,那也不过是害怕吓着了烟花罢了。

    如果不是觉得玄鸿门适合烟花小时候的锻炼发展,如果不是不想破坏烟花的成长轨迹,殷旬有的是手段让一个小孩子对自己言听计从。

    控制也好囚禁也罢,这些手段殷旬都有想过。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让烟花和前几世那样慢慢长大。

    哪怕她会遇上卫黎,哪怕要殷旬亲眼看着两个孩子和从前那样感情一天天的变好,他依旧选择了这条更不稳定的道路。

    只有烟花只有这个人是殷旬不想破坏的,哪怕是一点点的改变他都不愿意。

    胸中的暴戾越重,杀意从心口腾腾地翻滚起来。

    这些人,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只要他愿意,抬手之间便能杀死。

    可是不行

    殷旬闭了闭眼,烟花还在旁边,他还得是那个温柔和善的大师兄。

    双方僵持之间,忽而有凉风从门外吹来,砰地吹开了原本紧闭的大门,在夏季里带起了阵阵寒意。

    大门骤开发出声响,众人回头,只见一白袍银发男子踏空而来,转瞬之间,便从数丈之外进入了门内。

    白袍似雪,银发垂地,神色淡漠,面无表情。

    众人屏息,这是鸣阡鹤

    殷旬一愣,更大的压迫从面前的男人身上传来,他敛下眼睑,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弟子见过师父。”殷旬弯腰,将掌门身上的威压收了回来。“恭迎师父出关。”

    烟花站在殷旬后面,懵懂地跟着照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师父。

    她下意识地偷偷抬眼去看,却正好对上鸣阡鹤的眼睛。

    瞳孔漆黑,毫无情绪,宛如深深的冰潭。

    可是烟花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已经见过了千万年了一般。

    不待烟花深想,名为鸣阡鹤的男人对着掌门开口,“用刀,不行”

    那声音似冰似雪,凉的毫无温度。

    终于从殷旬手中解放的掌门松了口气,见鸣阡鹤来了,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底气,“这是门规”

    “我的弟子,按我规矩来。”男人抬手,顿时更大的威压束缚住了刚刚放松下来的掌门。

    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看向了掌门,“现在行了么。”

    “”嘴角溢出鲜血,掌门全身的经脉都被挤压到扭曲,他咬牙,吃力地勉强道,“行”

    答应的一瞬,鸣阡鹤收回了压力。

    副掌门“”真不愧是师徒,威胁人的方法还一模一样。

    处理好了武器的事情,鸣阡鹤转身看向了后面的少女。

    “烟花”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平板,一时分不出是问句还是只是在唤她而已。

    烟花上前一步,对着鸣阡鹤行礼,“师父。”

    “可有姓氏”

    “没有。”

    鸣阡鹤垂眸,一手放在少女的头顶,“从今往后,你便随我姓,唤做鸣烟铧。”

    瞳孔猛地收缩,烟花忽地微微发颤了起来。

    男人手覆上自己头顶的一瞬,强烈的哀伤袭上了心头。

    那样深深的悲伤和难过,烟花只在小时候触摸殷旬的本命树时才有过。

    没有缘由,却让人难受的心脏突兀的疼痛。

    “师父”不由自主地呢喃,少女愣愣抬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鸣阡鹤不是让人想要亲近的性格,可她却有种乳燕回巢的感觉。

    “师父”

    一句师父,唤得甚至比唤师兄还要来得熟稔。

    那一瞬,面无表情的鸣阡鹤眼里划过一丝动容,他颔首轻应,“嗯。”

    被那样悲伤的感觉冲击着,烟花迟迟回不过神。等她再次清醒之后,已是回到了殷旬的院子。仿佛之前那个冷清的男人,不过是她的幻觉而已。

    今天的大家都有点奇怪。

    明明外面传闻掌门很器重大师兄,可是烟花见过两次掌门对大师兄的态度都不是很好。

    平常温温柔柔的大师兄,不知道为什么也忽然这么尖锐地顶撞了三个掌门。

    还有第一次见面的师父烟花怎么也不明白那种强烈的悲痛和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不止这些,烟花看向身边的殷旬,“大师兄,你心情不好吗”

    从议事堂回来之后,大师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从前那样好看了。虽然也是在笑,可烟花感觉得出,大师兄一点都不开心。

    “没什么。”殷旬摇了摇头,弯起眸子,“只是没想到师父会突然出关,不过好在本命武器一事算是解决了。以后烟花儿就可以用它了。”

    烟花低头看了看抱在怀里的环首刀,明明解决了事情应该高兴的,可是她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满脑子都是鸣阡鹤的模样。

    她迟疑的问道,“大师兄,我以前见过师父吗”

    殷旬讶异地睁眼,“怎么这么问”

    “总觉得好像已经见过很久了”

    “在我印象里应该是没有的。”殷旬摇头,“入鸣峰以来,就连我前前后后也不过见过师父三四次。”

    从前的几世,不论是他被掌门杀害还是屠杀玄鸿门时,鸣阡鹤都没有出现过。

    殷旬不知道自己这位神出鬼没的师父到底在想什么,可是今天临走前,鸣阡鹤朝自己瞥的那一眼,却让殷旬在一瞬间如入冰窟,仿佛整个人都被他看穿了一般。

    那一眼透出些意味深长,似乎一切的一切鸣阡鹤都早已知晓,只是没有说破罢了。这种好像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人面前的感觉让殷旬非常难受。

    若说这天下唯一让殷旬忌惮的,恐怕只有自己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师父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