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姚芙绵无端生出几许心虚,僵站在原地不动,低头垂眼。

    宋岐致率先回过神,走上前将姚芙绵拦在身后,冷声对江砚道:“芙娘与你无甚干系,休要欺人太甚。”

    江砚看着躲在宋岐致身后的姚芙绵,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宋岐致继续道:“你们二人的事我已清楚,从前芙娘受你胁迫不得不顺从你,实则对你避之不及。”

    外界的传言宋岐致已经听闻,这无疑是保全姚芙绵名声最好的法子,他不会拆穿,但在江砚面前,无需忍让,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带了怒火。

    “怀云,我一直将你做至交好友看待,你却毁掉我们二人婚事,如今还想继续逼迫芙娘不成?”

    江砚目光缓缓移到宋岐致身上,眼底一片幽暗。

    与姚芙绵是什么干系,江砚最是清楚,肌肤之亲耳鬓厮磨,他们做尽亲密事,对彼此再熟悉不过。

    明知宋岐致是想要故意激怒他,但江砚仍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从前的确都是他在逼迫姚芙绵,并非姚芙绵心甘情愿。

    倘若他放任不管,姚芙绵说不准还会再一次选择宋岐致。

    江砚冷冷看着宋岐致,心中已在思索该如何杀了他好,面上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你怎知我与她无干系?又是以何立场对我说这些话?”

    “芙娘若心中有你,为何不敢过去?”

    剑拔弩张,眼看着二人下一刻便要打起来,姚芙绵想到江砚曾面无表情地说过想要杀了宋岐致,担心事态愈发严峻,这才从宋岐致身后走出来,挡在他身前一步,而后便不再向前。

    这在旁人看来,更像是维护。

    江砚脸色微微一变。

    姚芙绵低垂着眉眼,不敢去看江砚,又对宋岐致说道:“我送你出去。”

    宋岐致不欲让姚芙绵左右为难,跟着她离开。

    姚芙绵经过江砚身侧之时,江砚巍然不动,她步子稍稍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宋岐致则侧目看了江砚一眼,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冷哼。

    *

    姚芙绵只将宋岐致送到院子,想要再回去,被宋岐致喊住。

    他说道:“芙娘,今非昔比,如今我已有实力护住你,你可还愿与我……”

    余下的话并未说出口,二人心知肚明,宋岐致目光灼灼地看着姚芙绵。

    姚芙绵一时无言。

    她当初想方设法地逃离江砚身边便是为了去找宋岐致,去晋阳的路上吃了许多苦头。

    可当她找到宋岐致时,宋岐致放弃她选择了权势,姚芙绵彼时是有些遗憾的,但从未因此对他有过怨言。

    换做是她,也会选择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

    困扰了姚芙绵许久的事,在这一刻突然能够轻易做出决定。

    她摇头,说道:“你我之间,再无可能……往后莫要再提了。”

    “为何?”宋岐致原以为,以他如今的地位,即便姚芙绵不立刻答应,也不该是这般决绝。

    “是否因为江砚?”

    “与他无关。”姚芙绵轻轻叹气,“是你我无缘,强行撮合迟早也会互生怨怼。”

    宋岐致能够放弃她一次,往后也可能因旁的事放弃第二次。即便权势地位再如何显要,倘若不能事事以她为先,倒不如不要。

    宋岐致心中说不出的落寞,但也无能为力,苦涩道:“当初是我不对……做得不够好。”

    “此事并无谁对谁错,走至今日局面,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当初姚芙绵为了婚事来到洛阳,熟料至今仍是一塌糊涂,还给她招来许多麻烦。

    静默半晌,再没什么好说的,姚芙绵同宋岐致告辞,转身离去。

    看方向,应当是回去正堂找江砚。

    宋岐致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往日嘻声笑语仿佛还响在耳边,娇美的笑靥在眼前如云雾一般消逝,再寻不得踪迹。

    宋岐致相信姚芙绵方才所说的话是出自真心,然而他们二人本不该是这个结果。倘若并非江砚横插一足,他与姚芙绵早已成婚,何来如今的嫌隙。

    宋岐致身侧的手攥成拳,一言不发地站了片刻方才离去。

    *

    姚芙绵回到大堂想要去找江砚说几句好话,却不想跑了个空,江砚人早已不在此处。

    她又去皓月居寻,却被侍者告知江砚已经入宫,不知何时才归。

    她不得不纳闷,一路进来并未看见江砚。

    不过姚芙绵并不放在心上,她不来找江砚,江砚总是要忍不住找她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连着两日江砚都未出现,起初她还以为江砚是气闷故意冷着她,直到听江馥提起才知,朝廷要派军支援幽州,江砚与江巍这几日都在为这事忙碌。

    大夫人知晓了姚芙绵与宋岐致二人的意思,不再强求,但那些给江馥看过的青年才俊名册,在江馥看过之后会送去给姚芙绵挑选,问她是否有看得上。

    姚芙绵再一次被大夫人叫到跟前。

    “芙绵,并非姨母狠心不想成全你与怀云。”大夫人开门见山,不再绕弯子,“江氏能有今日来之不易,何况还有李氏在背地不断打压,怀云身为未来家主,合该迎娶一位对他有助力的名门闺秀。”

    时局动荡不安,稍有权势的世家都会拉帮结派,以巩固手中权利,其中通过姻亲来结合,是最便捷有效的方式。

    江氏虽位于望族之首,但有其他世家的加入总归也是一份护盾。

    “怀云性子如何我最清楚,自小最听话,不必多管教,如今大了,倒是懂得悖逆我的意思。”

    姚芙绵听懂了大夫人的话,这是迂回地告诉她,江砚的忤逆都是因她而起。

    她不敢驳斥大夫人,只将这笔账算在江砚头上,是江砚非要缠着她不放,甚至害得她今日在此处接受大夫人的怨气。

    “怀云一时糊涂,日后定会为今时的莽撞懊悔。”大夫人语气暗暗施压,“芙绵,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张大人府上的嫡长子年岁十八,大你余岁,才华样貌无可挑剔,朝中已为他留了位置,及冠便可入朝为官,前途无量。”

    大夫人笑着问道,“芙绵,你认为呢?”

    顶着大夫人的目光,姚芙绵僵硬的后背冒出冷汗,她嘴唇翕动,说不出任何回绝的话,

    “姨母,我——”

    “母亲。”

    清冷的声音突兀出现,姚芙绵回过头,终于见到消失了几日的江砚。

    她看着江砚走近,心中顿时生出委屈,目露哀怨地瞪着他。

    江砚在她身侧停下,先是与大夫人问好,而后侧目,语气平静无波。

    “你先回去。”

    姚芙绵微微睁大眼,又去看上首的大夫人,大夫人脸色显然已有些不大好看,但未有要阻拦的意思。

    到底是江砚惹出来的麻烦,也该由他来解决。于是姚芙绵起身,同大夫人拜辞,再看了江砚一眼,离开了。

    姚芙绵走后,大夫人再维持不住端庄,对江砚的打断颇为不满,怒斥道:“怀云,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有事直接寻我便可,不该去为难芙娘。”江砚温和道。

    “若是我说的话你会听,我何须从芙绵身上入手。你如今当真是翅膀硬了,为了一女子与我作对。”大夫人怒气不消,又似有失望,她直直看着江砚,江砚神色坚毅,迎着她的目光未有丝毫退缩,似是铁了心如此。

    大夫人最后无奈叹息一声,做出妥协。

    “要娶芙绵可以,母亲不反对。只是,将她纳做妾室即可,正妻之位仍是要留给望族贵女。”

    江砚面色依旧平静,甚至称得上是和沐。

    “孩儿只会娶芙娘一人。”

    “你……”屡次被忤逆,大夫人再无和颜悦色,皱眉斥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江氏荣辱都系与你一人身上,怎可任性妄为!”

    江砚自幼被当做未来家主教养,一言一行都循规守矩,恪守江氏家训,无论长辈要他做什么,他俱言听计从。

    他只需乖乖地按着规定的路走即可,待顺利接任家主之位,大夫人也算圆满完全重任。

    大夫人对江砚的顺从习以为常,从未想过他会反抗。

    她无法容忍江砚的反抗。

    “若你无法撑起江氏,要你何用?”

    江砚擡眼看去,平静开口:“母亲究竟是担忧我今后无法撑起江氏,还是怕自己日后无法再掌控我?”

    “你……”自己管教了二十余年的人,大夫人从未见过江砚露出这种眼神,一时哑口无声。

    江砚的存在便是为了江氏日后的荣耀,倘若他不能以江氏为先,此时此刻的他根本不会出现在此处。

    想起那些过往,想到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大夫人气到浑身颤抖,端庄娴熟的教养也无法压住一身恼恨。

    “怀云,你究竟是被姚芙绵迷得鬼迷心窍,还是本性如此?”

    早知江砚会是今日这般模样,当初她无论如何都不该同意江巍的提议。

    替旁人养大的亲子,到头来却是这个下场,倒显得她实在可笑。

    江砚见大夫人气极,低声同她赔罪。

    大夫人冷笑连连:“你已经糊涂了,连母亲的话都听不进去。看来,只能尽快将芙绵送走,只有你再见不到她,才会恢复清醒,是不是?”

    江砚眼睫微动,语气寒凉。

    “母亲若执意如此,便别怪孩儿不孝。”

    大夫人积攒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只觉自己多年来的付出都是在自取其辱。

    “你竟敢威胁我?”大夫人双目赤红,盛怒的话语带了轻蔑,“果真是血脉相连,与那低贱的舞姬如出一辙!”

    话一出口,大夫人恍然回神,这才意识到不妙。

    她细细打量江砚神色,与寻常无异,瞧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惊诧。

    她收敛怒意,放缓语气。

    “你今日将母亲气得不轻,待你父亲回来,自去领罚。”

    “是。”

    江砚面色平和地应下。

    “至于你与芙绵的事……”

    大夫人头疼地捂住额头,却未再说下去。

    “母亲乏了,你退下吧。”

    江砚恭敬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