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作品:《独宠东宫

    此话一出, 阮瑶就愣住了。

    她的眼睛盯着夏儿,看了好一阵子,然后突然后退几步, 就要撞到身后的柱子了。

    夏儿赶忙伸手去扶, 结果刚一摸到阮瑶的手腕,就发觉,她在抖。

    先是手指颤抖, 然后便是胳膊抖动, 止都止不住的颤抖着。

    夏儿其实并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她只是将如儿的话复述出来。

    见自家阮姐姐这样, 夏儿便以为她是吓到了,赶忙道“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那许妃娘娘已经疯了许久, 想必说的也是疯话。”

    阮瑶却用力的握着拳头, 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不,这句话,恐怕,不是疯话。”

    夏儿眨眨眼, 想问什么话。

    但她马上就回忆起自己刚刚所说。

    “求姐姐莫要来找我了, 那日之事是妹妹鬼迷心窍, 我这就送太子去给姐姐, 母子团圆。”

    原本以为风言风语, 所以夏儿没有放在心上。

    但现在, 被阮瑶点破, 这句话就越听越觉得奇怪。

    夏儿也是个聪慧姑娘,联想力也不错,很快就瞪大眼睛“姐姐, 莫不是,莫不是之前的庄婕妤”

    阮瑶没让她说出口,直接一把捂住了这姑娘的嘴。

    夏儿也知道这是宫中秘辛,她立刻把未出口的猜测咽了回去,就是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好奇。

    阮瑶顾不上去看她的情绪,因为,这会儿阮女官心里,只剩下了震惊。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安静些,淡定些,可是最终还是要依靠着柱子才能控制住情绪。

    紧闭的着眼睛,阮瑶强迫自己理清楚思绪。

    或许是这段时间和赵弘之间已经趋近蜜里调油,一切顺风顺水,让阮女官都快忘记这里的一切有原著,而她,是个穿书而来的人。

    最大反派,姓赵名弘,暴戾凶狠,尸横遍野,踩着森森白骨登上帝位。

    现在,那个会因为自己喊一句“弘哥哥”就耳朵通红的男人已经和原本不同了,因为人的脾性本来就是跟着事情的变化而改变的。

    原本的赵弘登位之路坎坷,没有自己的影响,董皇后那碗毒药应该已经确定灌到了他的嘴巴里。

    他就不是分魂之症,而是彻底疯了。

    原书中的他疯癫中却又留着理智,让他可以血洗宫闱,登上帝位,然后便是大开杀戒。

    阮瑶曾想着,这可能是另一种酷刑。

    那样一个风光霁月的男人,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疯了,癫了,手染鲜血,遗臭万年。

    如果真是如此,死亡是他应得的报应,或者也能算是解脱。

    阮瑶曾庆幸,现在的赵弘还有痊愈的希望,所以这条路也会不同。

    但她原本觉得,赵弘能有所改变,其中有自己这个原本不属于剧情角色的影响,有更加顺利的争位之路,还有他清晰的理智对他的约束。

    可是,到现在,阮瑶才反应过来。

    她其实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荣登大宝之后,第一个砍杀的就是许家满门。

    因为这根本没有理由。

    若说有仇,董家更甚。

    若说阻碍,宿侯当先。

    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许家第一个倒霉。

    可现在,阮瑶知道,这或许并不是疯癫之下的决定

    是啊,那个人就算最浑噩的时候,也最是记仇,一笔笔账记得清清楚楚。

    许家得罪他了,而且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杀母之仇。

    就像是困扰多时的云雾突然散去,阮瑶却没有看到青天的豁然开朗,反倒觉得心阵阵的疼。

    因为她想到了更多。

    接触宫务多日,阮瑶对宫中规矩越发熟悉,之前的疑问再次冒出。

    庄婕妤,为何不入妃陵,还无人追究

    现在两相结合,便有了个匪夷所思却是合情合理的猜测

    皇帝,根本就是知道的。

    许妃毒害庄婕妤,庄婕妤尸身埋葬山谷之中,宫人尽数散去,无人再提起,能把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的只有两个人。

    江太后,或者,当今圣上。

    阮瑶很清楚江太后的脾气,那是个强势的女人,又格外偏心。

    若是她与庄婕妤之死有关,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唯一的嫡亲外孙女和庄婕妤之子有牵扯。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个被称呼为父皇的人。

    阮瑶狠狠地闭上眼睛,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夏儿面露惊慌,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家阮姐姐,低声道“姐姐,是不舒服吗我去给你找太医好不好”

    阮瑶靠着她,轻轻的摇摇头。

    她只是,心疼的厉害。

    他家殿下这到底是碰到了些什么人呢。

    爹不像爹,家不像家。

    吃毒成了习惯,戒备成了日常。

    唯一待他好的老师,也是个不要脸皮的畜生。

    天地君亲师,自家殿下,只剩下了空荡的天地。

    说好的大反派,可是这剧本拿的却活生生的像是小可怜。

    但是没人能同情他,他那样坚持固执的男人,也不屑旁人的同情。

    阮瑶甚至能猜到,若是这个消息进了赵弘的耳朵,无论是大殿下还是小太子,只会千方百计的阻拦着,不让自己知晓。

    那人其实是会用一些小心思让自己更关心他,更心疼他,但是这般大事必然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固执得很,偏又柔软得很。

    阮瑶咬了咬舌尖,直到嘴里有了淡淡血腥味,终于回神。

    她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随后一把抓住了夏儿的手,声音带了些沙哑“这话,除了如儿和你,还有谁知道”

    夏儿虽然不像阮瑶那样能猜出前因后果,但是她也知道兹事体大,赶忙道“再没了,出她的口,入我的耳,再无他人知晓。”

    阮瑶知道夏儿是个嘴巴严的,自然没有怀疑。

    只是这件事情需要细细筹谋,于是还是叮嘱了句“你去告诉如儿,有些话,听了就听了,万万不能透露,除非东明宫去问,否则,让她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说。”

    夏儿抿着嘴唇用力点头。

    寻常阮瑶是个很好脾气的,再大的事情,她也是淡淡的,柔柔的,从不会着急似的。

    可这次,她说的话极重,即使语气里听不出尖刻,但是夏儿却能听出厉害来。

    阮瑶松了松手,抬头看着走廊,轻声道“这宫里,知道的越少越好,有些东西看得太清楚,容易丢命。”

    夏儿背脊一麻,最先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扣着自家阮姐姐的指尖,急切道“阮姐姐会不会受牵连”

    阮瑶微愣,然后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个淡淡笑意。

    这一刻,她想的是,当真没有白疼眼前这姑娘。

    于是,阮女官抬起手,碰了碰夏儿发间的绒花,声音温柔“放心吧,我无事,再不济也有殿下呢。”

    夏儿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是了,殿下平常最护着的就是阮姐姐了。”

    阮瑶的指尖微顿,远远的看了看内殿,语气飘渺“是啊,平常,都是他护着我的,如今也该到我护着他了。”

    夏儿并不知道阮瑶做什么思量,便只是歪歪头,没说话。

    阮瑶也没对她多说什么,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带给如儿,这才放她离开。

    而阮女官自己并没有立刻返回内殿,而是去从水井里提了水,也不倒出来,直接蹲在桶前面,捧着凉水泼在脸上。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理顺了思绪。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让赵弘知道的。

    那是他的母妃,没有瞒着他的理由。

    就算此事牵扯出来的旧事可能痛彻心扉,但也没有瞒着他的道理,阮瑶也不干那种说着关切珍爱其实哄骗抹平的糟心事儿。

    君不君,臣便不臣。

    父不父,子便不子。

    自古以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做错了事情就该遭报应。

    怎么下手本来就该让自家殿下这位唯一的受害者决定。

    而阮瑶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细枝末节都料理清楚,让这件事情尽早有结果,不至于拖拖拉拉着惹出更多是非。

    心里有了主意,阮女官也就有了主心骨。

    又漱了漱口,一直到嘴里不再有血气,她含了香片,又捂了捂脸颊,确定自己一切如常后,便缓步回了内殿。

    在经过门口时,她转头,看向了正在门边站着的季副统领。

    其实之前赵弘一直不说,她也不问,却也知道那人一直派人保护跟随着自己。

    大多时候都是季二或者丁卯。

    如今季副统领好好的站在门口,而不是进去给太子通风报信,或者是去找顾鹤轩商量对策,便证明刚刚自己和夏儿选的地方不错。

    起码,他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会儿看上去才是一切如常。

    阮瑶笑了笑,没说什么,轻施一礼后便进门。

    季二立刻回礼,等大门重新关上,才有些不解的问道“阮女官这是怎么了”

    丁卯摇摇头“俺不知道。”

    而季二跟着阮瑶时间久了,自然知道这位阮女官外柔内刚,力能拔树,偏偏心有成算,如今突然盯着自己看,必有深意。

    于是他开始琢磨着自己最近做的事情,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是不是,我和夏儿的时候,被阮女官知道了”

    丁卯给了他一个更加疑惑的神情“你俩的事儿还有人不知道”

    季二微愣,然后笑起来,瞧着有些憨“这么明显吗。”然后,就开始一个劲儿的捏着腰间的穗子。

    这穗子他炫耀很久了,每次都要念叨一句,丁卯根本不用他说,就自动帮他补上“知道了知道了,这是夏姑娘给你的,都说了八百遍了。”

    季二一脸认真“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事儿。”

    或许是因为他的表情过于严肃,所以丁卯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儿,也不自觉地端正了神情“还请副统领示下。”

    季二“我要告诉你,这个穗子,不仅是夏儿亲手做的,还是她亲手给我带上的呢。”

    丁卯

    撑了,谢谢。

    而此时,阮瑶已经缓步进了内殿。

    小太子还在盯着那些歌功颂德的折子,面无表情的拿着笔,时不时的批注。

    阮瑶一眼扫过去,就瞧见这人要不然画个叉,要不然直接戳个点儿。

    而有一个,他直接写了四个大字

    狗屁不通。

    力透纸背,足以证明小太子的厌烦。

    阮瑶原本凝结着郁气,可还是笑起来,觉得心里也好受了些。

    赵弘听到了声音,立刻抬起头看她,脸上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对着阮瑶伸出手“瑶瑶,等下吃什么”

    这个问题阮瑶有些答不出来。

    她刚才原本是去传膳的,可是半路被夏儿拦下来,随后就没有心思做别的了,只一门心思想要见到自家殿下,却是把传膳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这会儿便有些答不出来,只能轻声道“刚才没想好,所以回来问问殿下,想吃什么”

    小太子依然伸着手,声音轻软“瑶瑶想吃什么”

    “不如,吃些暖胃的”

    “都听你的。”

    阮瑶在心里默默背食谱,准备等会儿让小厨房备点汤羹,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自家殿下还在伸着手。

    她不由得一愣“殿下这是做甚”

    小太子笑着看她“想抱抱你。”

    阮瑶也不矫情,直接走上前,提了提裙摆,直接侧身坐到了他腿上。

    侧着脸靠在男人肩上,胳膊紧紧地搂着她,女人的声音轻轻“殿下怎么突然想着要抱了折子还没批完呢。”

    赵弘把她拢的更紧些,声音里带着笑意“想抱抱你了。”

    阮瑶跟着笑,就是嘴角还抿着。

    随后就听赵弘道“我瞧得出,瑶瑶有些不高兴,我想让你欢喜。”

    阮瑶微愣,昂头看他“殿下看得出”

    小太子点头“这般明显,自然看得出。”

    若是平常,阮瑶定然会跟赵弘说一说,可这次,她没有直说,而是轻声道“我想做件事,等做成了,就来告诉殿下,可好”

    盯着她看了片刻,总是好奇心旺盛的小太子这次竟然一个字都没问,只是回道“好。”

    阮瑶突然觉得眼底一烫。

    这人,明明是这般心软的人。

    赵弘却是低下头,在她眼上亲了亲“瑶瑶不哭。”

    阮瑶闭上眼睛“我不哭。”

    “若有人欺负了你,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那有人欺负了殿下,也告诉我,我也给你出气。”

    小太子很轻易地就被她哄得笑了,乐颠颠的说道“那你可得记着,这句话是跟我说的,明天不能再说了,只说给我听。”

    阮瑶乖乖点头“好,只说给殿下听。”

    小太子便把这句话端端正正的记在了和另一个自己交流的本子上,笔锋里都透着得意。

    结果第二天大殿下看到后,便是眼角抽动,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和小傻子计较,可还是气不过,想要哄着自家瑶瑶也跟他说一说。

    而阮瑶一切如常,该说说该笑笑,没有任何异样。

    只是在赵弘去上朝后,她便淡了表情。

    来喜低声道“王美人传了话来,说是正在和几位娘娘在御花园赏花,太后娘娘也是在的。”

    阮瑶低垂眼帘“太后可有话”

    此话一出,来喜就知道,这次太后临时起意要办什么赏花宴,多半和自家阮姐姐有关。

    但他没有多问,只道“太后娘娘没说什么,只说等结束后,会给殿下送两盆兰花来。”

    阮瑶点点头,拢了拢头上发簪,便迈步出门“叫上夏儿,随我走。”

    来喜赶忙追上“姐姐想去何处”

    阮瑶嘴角微动,笑意未达眼底“去给许妃娘娘,送兰花。”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