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

作品:《殿下让我还他清白

    萧小王爷杀气腾腾, 云琅自作孽,咚一声在榻前磕了脑袋,隐隐听见了些金戈铁马的铮鸣。

    手掌垫在脑后, 近于束缚的力道劈面相逢,自克制下汹涌翻上来。

    萧朔死死揽着他, 粗重呼吸擦过浓深暗夜,搅乱了清寒月色, 砺开鲜明的口子。

    云琅叫他亲得视野泛白,摸索着伸出手,及时护住了萧朔肋间刀口和肩头的剑创。

    萧朔身上滚热, 筋骨微微战栗, 漆黑眸底寒潭深处,像是燃起一片炽烈山火。

    “我知道。”

    云琅尽力喘匀气息, 伸手抱紧他“我看见了, 你在。”

    云琅阖眼, 掌心慢慢碾过萧朔的脊背,一点一点,将他从一场无边醒魇里抱出来“从此以后, 你再不必做那些梦了。”

    萧朔肩背轻悸,要收拢手臂, 被云琅轻轻按住“留神扯了伤,我看看。”

    “无事。”萧朔阖眼静了片刻,哑声道, “不疼。”

    云琅失笑“我疼。”

    萧朔怔住, 抬眸看着他。

    两人早交心, 彼此牵挂进骨血,许多话从不必特意多说。

    尤其云少将军, 向来最不爱提这些酸话,总觉得儿女情长,简直没有半分英雄气概。

    云琅抚了抚伤上裹着的绷布,稍撑起身,在萧小王爷疼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他所余力气不多,气息也浅。微温的气流抚过伤处,最后一点热意也散了,凉凉润润撩进胸襟。

    萧朔气息微滞,低声道“云琅――”

    “客气什么。”云琅一本正经,“总归我自小照顾你,凡你执意,向来不与你争”

    萧朔“”

    云琅人在榻上,没力气醒过来,亲耳听了萧小王爷信口开河,都十分担忧老太傅一戒尺将人揍趴下。

    将这一句话还了回去,云琅心满意足,再要开口,神色忽然微动。

    萧朔只是皮肉伤,反应比他更快,吹灭了榻前烛火,扯开棉被,覆着云琅一动不动伏在榻上。

    廊间,老太傅的脚步声渐近,踱到门口。

    云琅叫他按在榻上,眼睁睁看着当年还板着一张脸劝他的小皇孙一路历练至今,憋了半晌压不住乐,悄声道“好身手”

    萧朔瞥他一眼,不便开口,将人放缓力道吻住。

    当年府上,两人年幼时,云琅半夜不睡,没少来祸害他。

    端王偶尔查夜,若抓着了两个小的不好好睡觉,便要罚没第二日的点心。

    萧朔劝不住他,又不忍心看云琅失魂落魄盘桓点心铺,日复一日,终于练出了眼疾手快防备查夜的本事。

    后来年纪长些,端王不再查夜了,这本事也没了用武之地。

    门外的影子不只有太傅,还有戒尺。萧朔覆着云琅,蛰伏着不动,宁神静心屏息以待。

    云琅叫他暖洋洋抱着,舒服得眯了眯眼睛,摸索几次,拢住萧朔掌心。

    萧朔被他在掌心划来划去,起初还以为是在写字,专心拼凑了半天,才发觉原来根本全无章法。

    细微酥痒轻轻蹭着,云琅手指的凉意润润贴在他掌心,盘桓摩挲,噼啪绽开簇簇火花。

    萧朔屏息,牢牢压着心神,以口型低声道“你从哪里”

    云琅耳力比他强,眼疾手快,松开调戏萧小王爷的手,将他捂着嘴抱到一处。

    门外,蔡太傅操心操肺,生怕这两个天魔煞星还要折腾,蘸茶水捅开一点窗纸,向里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屋内不见动静,帷幔安安稳稳垂着,漆黑一片。

    老太傅满意点点头,熄了油灯,放轻脚步悄悄回了房去歇息。

    萧朔心神微松,动了下,挑开床幔想要开口,忽然怔住。

    云琅仍牢牢抱着他,仔细护了他身上容易牵扯的伤处,臂间力道安稳妥帖,竟已就这么睡熟了。

    月色从床幔缝隙漫进来,云琅阖着眼,眉宇间终于释开力竭的疲倦,低低咳了两声,将脸埋进他胸肩。

    萧朔伸手,回护住云琅。

    明黄圣旨写着开城御敌的圣谕,盖上政事堂的朱红印泥,被交到他手里,还带着未干的墨色。

    文德殿内,交出了侍卫司重剑的皇上缓过心神,冰寒杀意牢牢钉在他身上“你诓朕”

    这朝野的臣子百姓,哪怕人人尽数倒戈,云琅也绝不会与和西夏人联手。

    皇上那一刻被唬住了心神,一而再再而三,如何还想不明白“你还诓了朕什么大理寺玉英阁,侍卫司谋逆,高继勋你几时开始谋朝的”

    皇上紧紧攥着白玉国玺,盯着他“你可知叛人者人恒叛之,凡阴谋鲜血,一旦沾了,再洗不净。”

    他接了圣旨虎符,朝宫外走。

    “你会与朕一样”

    皇上语气寒鸷冰冷,阴森森死死追上来“路是血铺的,踩得都是人心人命。你走得愈深,愈只剩你一个,背后皆是无底深渊,不再有回头退路”

    萧朔闭上眼睛,揽住云琅,将他填进怀里。

    沉光药力,透支心神百骸,多撑一刻,都是乏进骨子里的疲惫无力。

    云琅撑到现在,只为将一腔暖意留给他。

    萧朔垂眸,静了良久,吻上云琅眉睫“我不会再做那些梦。”

    云琅在梦里释然,纠着的眉峰舒开了,大大方方回蹭他。

    萧朔叫他亲亲热热连挨带蹭,越发怀疑云少将军是偷看了些什么,总归此时问不清,也只得将人愈深抱了,藏进怀里。

    他不会再做那些梦。

    路是心头血,背后是眼前人。

    云少将军一场好梦,花前月下,美景良辰,还等他去赴。

    萧朔阖了眼,心底再不剩半点阴霾念头,与云琅偎了,一并彻底放开身心睡熟。

    明月朗照,洗净了青石上的血色。活过来的汴梁街头,挑起了第一盏血战西夏荡平敌寇的走马灯。

    一晃过去数天,初六送穷,初七人日。初九拜天公,五更鼓响过,酒楼重新开张,热闹闹的爆竹遍地红火送岁除,屠苏酒香重新飘到了街头巷尾。

    琰王伤势初愈,能见人迎客,终于开了封闭多日的府门。

    “京中大体安稳,筛过三遍,揪出十几个西夏探子。”

    开封尹一早守在门口,叫老主簿引进来,与萧朔见了礼“云将军好些了么”

    萧朔拱手同他作礼,点了下头“卫大人有劳。”

    他与云琅闭府养伤,宫里情形又不明朗,京中一应事务尽数落到了开封府。

    卫准这些天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忙得焦头烂额,到现在不曾好好睡过一觉,看起来倒比重伤的琰王殿下更憔悴些。

    “原本伤得也不重。”

    萧朔道“这些天不入宫,给个说法罢了。”

    老主簿这几日已攒了能绕王府三圈的药方,捧了暖身的热屠苏酒送过来,瞄了瞄萧朔,终归咽了话出去忙碌。

    “宫中密谈数日,想来已慌了。”

    卫准道“禁军如今尽数落在王爷与云将军手中,宫中势力,就只剩了金吾卫与侍卫司暗卫。”

    “派去袭杀襄王的暗兵营入了圈套,尽数覆没,襄王不知所踪。集贤阁失火,杨阁老也不见了去向。”

    卫准两边不靠,进不去文德殿,也收不着集贤阁的试霜令,只能尽力找自己知道的同他说“襄阳府给的说法,西夏铁骑袭京,襄王带兵是为护驾平叛”

    萧朔并不意外“他既举事,不会不留退路。”

    “如今襄阳黑铁骑也已覆灭,宫中襄王两败俱伤,都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卫准喝了口屠苏酒,压下连轴转的疲惫,长舒口气“王爷如今作何打算”

    萧朔正要开口,看见主簿才出去片刻便又匆匆进来,搁下茶盏“有事”

    老主簿点了点头,悄声道“小侯爷醒了。”

    卫准闻言一怔“云将军――”

    “稍待。”萧朔起身,“失陪。”

    琰王殿下如今虽仍寡言冷淡,却也已不再如当初那般叫人望之生畏。卫准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萧朔是在同自己说话,忙起身道“王爷请便。”

    此前一战,卫准这几日已听都虞候细说过宫中情形,惊心动魄之余,也难免忧虑。

    这般激烈的战事,云琅能挽狂澜于既倒,定然使了些不计后果的办法。

    如今看来,只怕这办法的后患,还要甚于萧朔身上可见的伤势。

    卫准送萧朔出门,终归忍不住,皱紧了眉。

    萧朔出了会客的外堂,回到书房内室,云琅恰好在热腾腾的煎茶香气里睁开了眼睛。

    榻上安稳,云琅陷在暖被厚绒里,朝他笑了笑,又合上眼睛。

    “难得醒了。”萧朔轻声道,“吃些东西再睡。”

    云琅不饿,侧了侧头,往他掌心贴了贴。

    朝堂有琰王殿下,民生有开封尹,朔方军如今民心所向,阴谋宵小轻易动不得。

    云琅难得当了甩手掌柜,这几日放开心神彻底睡透,此时仍觉倦得全身发懒,只想再好好睡一觉。

    萧朔摸了摸他的额头,没触到异样的热度,又仔细探了云琅脉象。

    郁结尽散,云琅的脉象已好了不止一丝。不迟不数,不细不洪,稳稳抵着他的指腹,已渐有了妥帖的势头。

    萧朔松开手,接过冒着热气的煎茶,吻了吻云琅的眉眼“好歹吃几口。”

    煎茶是府上精心制的,用了糯软香甜的罗田板栗,混着上好的白芝麻,浙杭的橄榄,西岭的核桃,一并炒得酥香磨碎,只香气也撩拨得人睡不踏实。

    云琅枕在萧小王爷肩头,将睡意压了压,打了个呵欠“摸几下。”

    “”萧朔莫名“什么”

    “吃几口,摸几下。”

    云琅眯了眼睛,上下照萧朔身上扫过一遍,讨价还价“地方我挑。”

    萧朔“”

    有件事他始终想问,此时再忍不住,扳过云琅胸肩“你究竟看了些什么如何学的这些”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云琅一腔怨念二话不说砸在琰王殿下脑袋顶上“你叫人烧给我看,还来问我”

    萧朔蹙紧眉“什么”

    云琅仍乏得厉害,没力气同他掰扯,懒懒倦倦阖了眼又要睡回去。

    萧朔不知云琅翻扯得是那段旧账,却也顾不上同他计较,横了横心,低声“可。”

    云琅立时精神了,睁开眼睛灼灼看着他。

    萧朔“”

    云琅靠在软枕上,就着小王爷的手喝了一口煎茶,拿眼睛扫过萧朔左肩“过来,叫我摸摸。”

    萧朔一怔,扶着云琅靠在软枕上,俯下肩头,叫他仔细摸了摸。

    云琅细细查过一遍,又喝了口煎茶“右肋,自己脱衣裳。”

    萧朔哑然,眼见云琅又摆出了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少侯爷架势,索性也配合着解开衣襟。

    虽说不知从何处学了些奇技淫巧,可真到实践处,云琅要看的仍是他伤了的地方。

    这些天,云琅卸下心防彻底睡透,也当真听了他的话,一不管府外风云变幻,二不问朝堂风波暗流。

    唯独怎么说也不肯听的,还是要看他的伤。

    萧朔让少将军从肋间查到背后,连不知多久前闯大理寺玉英阁、叫袖镖在腰后戳得那一道早痊愈的伤痕也细细摸了,一碗煎茶终于喂下去了大半。

    萧朔拿过茶水给他漱了漱,替云琅拭去薄汗,揽着人放回软枕“如何”

    “勉勉强强。”

    云琅很是入戏,摸了枕头下面藏着的扇子,扇面朝着自己,哗啦一声展开了潇洒摇摇摇摇“今夜侍寝,绑了给我送进来。”

    萧朔有心纵着小王妃,压了压嘴角,垂眸耐心道“是。”

    云琅唰一声合了折扇,流苏辗转,在指间转了两个圈,顺势挑开萧小王爷已解了大半的衣襟。

    萧朔难得见云琅这般倜傥架势,不由生出好奇,握住扇骨“这又是从哪里学的”

    “用得着学”

    云琅难得占了先手,折扇一转,绕着萧小王爷手腕煞有介事撩拨“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萧朔失笑,正要说话,已叫云琅拿折扇挑了下颌。

    这般架势未免太过不成体统,萧朔抬眸要说话,却微微一顿。

    云琅眉目清致俊朗,此时半困不困,乏意盘旋,莫名多了几分缱绻温存,搭上这一副颇像回事的架势,竟平白撩得人心头轻滞。

    萧朔定定心神,将体统暂且搁在一旁,握了云琅持扇的手,低声道“今夜侍寝此时天光还亮。”

    云琅充耳不闻,以折扇将萧朔勾过来,仔细回想着图上情形,含了小王爷喉间轻轻一咬。

    萧朔一时连天光也寻不见亮了,闭了闭眼,屏息勒住肩背,只将手臂环在云琅背后。

    微酥的疼瞬间袭上来,掺着细腻柔软的温存碰触,将人瞬间拢住。

    热意氤氲鼓荡,不得挣脱。

    云琅靠过来,热乎乎伏在他胸前。

    萧朔这几日平白受他撩拨,还要忍耐着不将云少将军亲昏过去,里外煎熬,哑声道“开封尹在外面。”

    “我有封手书,在书房放着,叫他带给商恪。”

    云琅耳根泛红,一路烧着进衣领“眼下先不说这个。”

    萧朔用力阖了下眼,堪堪守住清明心神“说什么”

    云琅手中折扇拦在他背后,仔细想了想,又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萧朔“”

    云琅拉开些距离,聚精会神找了找,找到一处没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萧朔“”

    云少将军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本事,前半程撩得人心神动摇,热意蕴着肺腑,若不是开封尹在外头煞风景,他未必能忍得住。

    被咬了这些口,就实在干干净净不剩下半点旖念了。

    萧朔扶住云琅,抵着额头试过温度,蹙了蹙眉“怎么了为何忽然――”

    云琅这几日昏昏沉沉,终于找着了报复的机会,拿着折扇照萧小王爷当头狠狠一敲,咣当躺回榻上。

    萧朔堪堪伸出手,在他脑后一垫“没有了”

    云琅闭着眼睛,胡乱捞住萧朔扯过来,照着便是一口。

    萧朔不明就里,他原本不通这些,研读话本也是按部就班,没见过云少将军这些旁门左道,压着心念攥了下拳“不成体系该有剩下的。”

    “是有剩下的。”云琅叹息,“那白衣公子将世子揽了,唇舌抵着,肆意玩弄,细细尝遍。”

    萧朔叫他这几个字引得心底一跳,低声道“于是――”

    “于是,这本配了字画了图、精致难得的春宫良宵传就从宫里被抬出来,送到了我面前。”

    云琅面无表情“当着我的面,付之一炬。”

    萧朔“”

    “肆意玩弄,细细尝遍,咬到此处。”

    云琅长叹,扯着被子蒙到头顶,管杀不管埋地将萧小王爷踹出去“全烧没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