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邀请
作品:《雨溺》 今晚月色不佳,黑暗中唯有两道视线静默相碰。远处橙黄门灯融融,方便人看清彼此的面孔。
陈泽野垂眸,眼前人的表情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周身那种警铃大作的防备一点点松懈,但人明显还是愣的,琥珀色瞳孔微微睁大,定在他身上,耳后被吹散的发丝遮在两颊。
近日降温,她换了长袖,款式简单的白色卫衣,胸口处印着一只表情受惊的兔子。和此刻的她一模一样。
喉咙口溢出一声低笑,划破短暂的安静。
陈泽野走得近了些,颀长身影跟着压下来。吓着你了
祁安慢半拍地啊了声,抬起头看他。长睫在晚风中轻轻颤抖,像是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蝴蝶。
这副模样偏偏让人更想逗逗,陈泽野语调拉的比平时长,混着顽劣但不让人生厌的恶 “还是说你认不出我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几天没见而已,她怎么可能认不出。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好清晰,祁安动了动唇,喉咙莫名有些痒,磕巴了半晌才说出话来。
你也住在这儿
她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怎么”陈泽野比她淡定从容得多,抬手在脖颈上捏了下, 不行啊
不等祁安接话,漆黑的眸又落在她身上,陈泽野勾了下唇角,有些坏地笑 “想不到我们祁同学还挺霸道。
不是。
祁安被他这句话弄得有点脸红,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巧合让她反应跟着迟钝。
藏在袖子里的手揪着布料,空白的那几秒里,祁安猛然想起来,岑嘉说这栋房子归她哥哥。难道说
好奇心强烈作崇,祁安也没仔细想,眼睛眨了几下,直接把话问出来 “你就是岑嘉姐的哥哥吗
没等到他的回答,头顶传来一阵轻笑。陈泽野把姿态放得更散漫了点,眉梢微挑,单手插兜看着她 “你猜我是不是”
祁安小幅度地把唇往里抿了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那个问题有多蠢。岑嘉年龄显然比他们
大,他怎么可能是她哥哥。
他又在逗她。
有些尴尬地垂眸,祁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泽野抓着她这点小反应不放,得寸进尺 怎么不说话了
祁安小声嘀咕一句 “你不是。”
到底怕把人惹恼了,他开口解释 “你说的那个岑嘉我不认识。”这房子他微不可察地顿了下, 是我从别人那里租来的。
祁安倒是没怀疑里头的究竟,干巴巴地哦了声。视线往下落,她盯着地上那两道几乎要贴在一起的人影。
陈泽野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把话题扯回正道 “刚才在这干什么呢”“找东西。”祁安老老实实地回答, 之前房子的钥匙找不到了。
陈泽野点了个头 掉院子里了嗯
行,帮你一起找找。
说罢,他真就转过身开始对着地面搜查,祁安也没再磨蹭,打开手电朝着另一个方向照。
在这儿。
最后还是陈泽野先找到,祁安听见他的话,起身就要往他的方向走。
大概是起得有些急,脚下一时不稳,重心偏移,头也跟着发晕。
陈泽野眼疾手快地过去扶住她手臂,黑色发尾蹭过白色布料,呼吸心跳全部被打乱。脸上的散漫悉数敛下,他低下眼,语气有些紧张 “哪儿不舒服。”
眩晕只有那么短短几秒,祁安抬手在太阳穴上揉了下,温温吞吞地开口 “我没事。”
陈泽野手臂还扶着她,唇线绷得很直,目光停在她侧脸。
双眼皮褶皱压得很深,眸色跟着变暗,又过了会儿,沉着声问 “是不是又没吃晚饭”他个子本就高,又是俯视的动作,压迫感更重。
后背僵了下,但很快被掩盖过去,祁安往旁侧靠了下,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吃了陈泽野没说话。
“真的。”她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 “我真吃过了。”
光影穿透云层朦朦胧胧落下来,周遭像是被添上了一帧胶片滤镜。
那双琥珀色眸子被点染的更亮,像是星星,噙着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无辜。
他终于知道今晚为什么天上没有星星了。都藏在这了。
喉咙涌上一股躁意,怎么都压不住,他生硬地偏过头,语调有些不明 服了你。
那天晚上两个人没有在外面待太久,陈泽野把钥匙还给她之后就走了,临走前问她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祁安说不用。
庭院里只剩细小风声,祁安回去把剩下的行李收拾好,洗过澡之后直接回了卧室。
房间里保留着和楼下统一的少女风格,窗帘和墙纸都是淡粉色,床头柜上立着一盏兔子模样的小夜灯。
轻轻触动开关,暖黄色光线柔和,再一碰,光影变化莫测。
窗帘被拨开一条缝隙,祁安胳膊搭在边框上,透过落地窗往外看,虽然今晚星光昏暗,但她还是觉得心情异常开阔明朗。
原来安定下来是这种感觉。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赶出去,不用担心陌生人上门骚扰。
视线右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隔壁那栋。二楼的灯还亮着。
他还没睡么
祁安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她睡眠质量一贯很差。但是她没有。
抵在鼻尖的被褥散发着熟悉的皂角香,也许是最近真的太累,眼皮逐渐变沉,呼吸逐渐平稳,身上的每一寸都在静谧安静的暗色里一点点放松下去。
那夜她睡得格外安稳。这是她到黎北之后睡得第一个好觉。
没了赶公交的局促和烦恼,祁安隔日早上多赖了十分钟才起床。
洗过脸,未干的水珠顺着侧脸滑落,额前碎发被打湿几缕,祁安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气色都跟着好了许多。
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和温溪亭道个谢,如果这次要是没有她,租房的事情不一定拖到哪天才能解决。
昨夜的雨一直没能落下,天上阴霾还在,祁安把伞装进书包后出门,视线没忍住朝旁边多看了眼。
不好说到底有没有人,祁安看了下时间,猜他还没有醒。
明椿巷位置佳,配置齐全,出门几十米外就有一家早餐店,这个点来的人还不多,祁安打包了一份红豆粥,付过钱后转身往外走。
透明塑料袋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她正低头捧杯喝粥,睫毛上氤着淡淡一层雾气,眼前忽得覆下一道阴影。
反应总是比动作慢半拍,脚步没能止住,额头直直撞进了那片温度。
怎么总不看路一句话把她卡在喉咙口的抱歉堵了回去,祁安怔了几秒抬头,视线里果然出现了陈泽野的面孔。
校服被他不太规矩地穿着,校服下摆堆在腰腹有些皱,书包单挂在开阔笔直的肩上,眼下乌青不重,但模样看着依然很倦,大概是没睡好。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祁安眨了下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大概是觉得她这副模样有趣,陈泽野歪头看着她,脸上笑意更重,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
影。
想什么呢啊怎么每次见我都这副愣愣的模样。
杯壁外的热气化成水珠,指腹轻轻蹭在上面,祁安脑海里琢磨着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她有吗
唇往里抿了下,祁安抬头问他 “你怎么在这儿”
他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她手里那杯粥上 “和你一样。”来买早饭的。
祁安哦了声,视线下移,他两只手都空荡荡的,哪有什么早饭的痕迹。所以刚才那句话,她不太信。
不知道是不是脸上怀疑的表情太重,还是说对面那个人会读心术,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听见他问 不相信啊
祁安还没来及的回答,他又不紧不慢地开口 放心,吃饭这件事儿呢,我比某人上心得多。
祁安听出他话里的调侃,顿时把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
陈泽野又笑,胸腔里传出微微的震动,空气安静了几秒,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个什么东西,塞进祁安手里。
祁安垂眸,还是之前那个白桃牛奶。
陈泽野抬手在后颈上捏了捏,姿态放松,解释得也随意 “刚才买早餐送的。”
祁安皱了下眉。谁家买早餐会送这个。他是不是真以为她像小朋友一样好糊弄。
陈泽野没管她脸上的表情,手指在她书包带子上勾了勾,语气里的笑意还在 “走啊
。”“乖学生可别迟到了。”
那一路他们其实走得很安静,交际甚少,陈泽野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大概一米的距离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走。
在外人眼中看来,他们左不过是刚好顺路。
最后一个路口,红灯还没结束,陈泽野的脚步终于停在她身侧。路边的白桦树一夜之间又落了不少,均匀地铺在地上,风一吹过,沙沙作响。
祁安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身边人,五官棱角分明,侧面线条更是流畅,明明是最普通的蓝白校服,可穿在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耀眼。
神色不自觉涣散,就连红灯转绿都没注意到。
最后她是被陈泽野的话唤回来的。
他轻轻拎了下她的衣袖,热气拂过耳廓有些痒,低声提醒着 “别看我啊。”
好好看路。
上午四节课过得很快,十一点五十分,下课铃把大家从昏昏欲睡的课堂中解救。祁安和温溪亭约好一起吃午饭,两个人挽着胳膊从教学楼里出来。她们本来说要去吃对面那家新开的砂锅,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温溪亭忽然又变了主意。
她扯了下祁安的衣袖,温声和她商量 “安安,我们换一家吃好不好。”
本来这顿饭就是为了感谢她,祁安也没多想什么,笑着捏了下她手心 “你说了算。”
两人最后去了另一边的面馆。
估计是天气不好,出来吃饭的人不多,周围比平时静的多,隔壁理发店门口的音响放着周杰伦的那首蒲公英的约定。
歌词刚好唱到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拉过勾的我相信。
从进店之后,祁安就发现温溪亭有些不在状态,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刚刚问她想吃什么,一连问了三四次都没回应。
桌面上残留的水渍被擦净,祁安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还是不太放心地问 溪亭,你怎么啦
“出什么事了吗”
“啊”温溪亭迟钝地摇头,笑得僵硬又勉强, 没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神情还是有些涣散,祁安只好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倒是没瞧见什么熟悉的面
孔,只有角落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穿着和她们一样的校服外套。
男生大刺刺靠在红色椅背上,偏头凑到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生被逗得笑了出来,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 “周常暮,你好烦啊”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多了几分俏皮,比起抱怨更像是在撒娇。
张扬的暖昧显而易见。
那两个人待得时间不长,大概只有五分钟,从她们身旁路过的时候,温溪亭几乎要把脸埋进面前的白色瓷碗里。
她并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
可现实往往不能如意,女生身上那件宽大的外套擦过桌面,不偏不倚地碰掉了她放在旁边的学生卡。
“你瞧你。跟在身后的周常暮挑了下眉,含着笑的轻松语气是在打趣, “走个路怎么也这么不小心,到处闯祸。
不就是碰掉个东西嘛。女生小幅度地撇撇嘴,这是下意识冒出来的小脾气。
她下身搭配的是一条蓝白格子的百褶裙,裙摆堪堪遮过大腿,不方便蹲身。转过身,理直气壮地身使唤周常暮 你倒是帮忙捡一下呀。
周常暮吊儿郎当地哼了句 这个时候想起我了
我哪有。
那张蓝色卡片静静躺在大理石地面上,他俯身要去捡,祁安却冷不丁想起来,只要他不经意地翻面,左上角那张二寸证件照就会映入眼帘。
可温溪亭不想被他们看见
我来吧。
这次反应终于在线,她先一步弯了腰,掌心紧紧捂住照片,确认无误后才把学生卡扣在桌面上,只留下带着校徽的那面。
暗恋者是胆小鬼,但也应该有属于她的尊严。
女生没想那么多,只是笑着道了歉 不好意思喽。玻璃门开合几次,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安安。”温溪亭保持着原来低头的动作,声音也低,几乎听不清, “我去隔壁商店买瓶水。”不等祁安回答,她已经跑了出去。
祁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怕贸然询问,会戳到她的痛处。最后只是晃了晃她的胳膊,温声道 “溪亭,你还好吧”
那碗面几乎已经凉透,温溪亭还是挑起筷子吃了一口,脸上的笑有些僵 “没事。”
不想让这顿饭的气氛太尴尬,她主动换了个话题 对了安安,搬家的事你都弄好了吗
“都弄好了。”祁安朝她笑笑, 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温溪亭下意识摇头 其实其实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于是也扯唇回了个笑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帮忙传了个话。”
这句说的不假。她真的只负责把岑嘉的联系方式交付出去,其他一概不知。
所以才有了下句关心 “邻居什么的都还好吗没有那种特别吵的吧。”
祁安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神色怔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都挺好的。”
“那就好。”温溪亭松了口气, 之前我们家隔壁住了一对夫妻,经常半夜三更吵架,那段时间我根本没法好好睡觉。
“你一个人住的话,平时出门要多加小心,千万别掉以轻心。”祁安点点头 “放心啦。”
语文老师因病请假,下午连续三节都是自习,英语老师不知从哪听来了这个消息,踩着一双小高跟杀过来,临时起意给他们加了场考试。
下面抱怨连天,女老师拨了一下自己的长卷发,甩出那句老师的经典名言 “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不想学以后就都别学了,反正我又不高考”
让人昏昏欲睡的两个小时结束,距离放学还剩下二十分钟,教室气氛变得浮躁,钟思琦趴在课桌上连声抱怨,说最后那道完型好难,她根本读不懂。
祁安掌起笔准备把物理笔记补完,后门有其他班的同学叫她,说老徐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保温杯里的枸杞茶已经换了三次,袅袅雾气熏在眼底。
老徐这人和其他班主任不太一样,平生最大爱好就是拉着学生谈心。从学习生活到未来人生,拉着祁安
说了快半个小时,确认她一切适应的都好,才把人放回去。
走廊静悄悄一片,零星有两个人影。祁安回到班级的时候,才发现教室里还有一个人没走。
陈泽野单屈着一条胳膊趴在书桌上,只露出小半张侧脸。
愣了几秒,祁安走过去。
头顶的灯全都关了,澄黄月光如薄纱般笼罩下来,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拓出淡淡一层阴影,眼角那颗痣有些耷,额前的碎发不知怎么被弄得凌乱,连带着五官线条也跟着柔和下来。
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特别好接触。
记得刚才考试的时候,他就在补觉。都放学这么久了,怎么没人叫醒他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t恤,最近温度很低,这样继续下去,肯定要着凉感冒。
手在空中伸到一半,还没来得及出声喊他,就在这一刹,陈泽野忽然动了下,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抬起,不偏不倚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节修长,骨骼感重,而她的手腕纤细,像是不堪一折的脆弱花枝,毫不费力地被他全盘掌握进去。
那里的皮肤薄,埋在下面的血管更敏感,带着粗粝感的温热覆盖上来,像是有微小电流穿过,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刺激着她的神经中枢。
心跳不争气地变快,脊背僵硬,没被桎梏的那只手蜷缩,紧紧揪住袖口。时间掉入怪圈,分分秒秒都被成倍拉长。
陈泽野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倦意浓重,双眼皮褶皱压出很深一道,注意到她的存在后,有分寸地松了手。
他的动作太坦荡,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睡梦中的无心之举。
肩颈向后仰,他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目光还睨在她身上,只不过那种眼神有些奇怪。就好像再问,她刚刚是在干嘛。
祁安被这眼神烧的耳根发烫,强装镇定地收回手,视线转移到前面的时钟上,出声提醒 “已经放学了。
陈泽野没接话,仍看着她。
嘴唇往内抿了下,祁安转身收拾东西。但他的目光就好像具象般落在了她的身上,根本过滤不掉。
回家的路上,陈泽野仍然一言不发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进了院子,两人才分道扬镳。祁安刚把校服换下,放在一旁的手机传来震动。
滑动解锁,居然是陈泽野
给她发过来的消息。abyss:方便开个门
祁安看着这条消息默了默,他们分开才十几分钟,虽然不知道陈泽野要干嘛,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了。
打开门,陈泽野换上了自己的黑色t恤靠在门边,刚刚发过消息的手机屏幕还没熄灭,小臂线条起伏流畅,脉络蓬勃。
“怎么了吗”祁安问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泽野把手机塞进口袋,歪头看着她的眼睛,“就是”语气莫名拖了下,他才继续 外卖点的有点多,吃不完浪费。他看似真诚地向她发出邀请 “要不你来帮个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