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御女采双(尤其要瞒着晴妃与柔嫔。...)

作品:《宫阙有佳人

    年初一的夜里, 紫宸殿里便是这样一夜春宵千金难换。初二时难得他不必上朝,顾清霜便也在殿里躲了半日清闲。

    她在日上三竿时才被他拉起来用膳,用过膳就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萧致原想读一会儿书, 抬眸看见她玉体横陈的婀娜姿态就情不自禁地将书放下了,坐到她身边, 拎起玉佩的流苏穗子搔过她颈间。

    顾清霜一缩, 美眸睁开“皇上讨厌。”

    声音甜糯得像一口蜜糖。

    萧致凝神而笑“春光大好,你就这样躺着难得朕今日无事,陪你玩雪去”

    她不领情,抱住被子一翻,背对着他“小孩子才爱玩雪。”

    就好像昨日在窗外按小脚印的不是她。

    他俯过去, 凑在她颈边,近得呼吸都能察觉“小孩子才爱玩雪。浮生偷得半日闲,朕陪你当半日小孩。”

    顾清霜美目一横,望着他眨一眨眼“皇上拐弯抹角的, 就非要臣妾认下这说法才行了, 是不是”

    娇嗔之意十足, 像个小猫。

    二人衔着笑相视而望半晌, 小猫到底爬了起来,带着慵意扯了个懒腰, 踱去妆台前梳妆。

    阿诗为她梳着头,她无所事事,嘴里就念叨起了要去哪里玩。想来想去, 觉得还是太液池边最好, 便兀自敲定了这个地方, 又兴致勃勃地转过脸“大公主是最爱玩雪的,不若请岚妃娘娘带大公主一道过来”

    萧致坐在案边, 以手支颐,听言手指就按起了太阳穴“想同你待着,不必叫旁人了。”

    这样的话如是落在旁人耳中,都是天大的恩典。她却并不领情,皱着眉头小声嘟囔“有小孩子才更有趣一些。”

    这份心思她揣摩过很多次,觉着宫中大多妃嫔大概不敢做,可南宫敏十之八九做过。

    南宫敏最大的胜券,无非就是与他青梅竹马的情分。可青梅竹马说到底是什么追根问底地说起来,便是两个人足够熟悉,相处自在了。

    她自知与他的情分不到那个份儿上,自然不敢全然效仿南宫敏,但一些小性子总是无妨的,只当是在二人的情谊之间添两分趣儿。

    便见他的神情在她说出那句话时滞了滞,一时似有些恍惚,又很快回过神,笑意轻松“袁江,去带公主过来。”

    “谢皇上”顾清霜笑吟吟地应下,又急急地吩咐阿诗,“去把h儿也喊来吧,她和公主总能玩得到一起去。”

    沈h原是该回家过年的,顾清霜也并不想把她扣下。沈书却谨慎,生怕惹得她不满,便在腊月二十九接了沈h回家,年初一就又送回了宫。满打满算,沈h只在家里过了个除夕。

    顾清霜清楚沈书这是在向她表忠心,人家的意思到了,她这厢自也要有所表示。于是昨日就专门着人去沈书家送了节礼,又吩咐上上下下好生照料沈h,让她开开心心过年。

    不过,大人怎样的照料,于她而言都不如与同龄人玩起来更好。顾清霜这般喊了大公主来一道玩雪,两个小孩子都高兴得不行。她才堆了半个雪人就冻得受不了,缠着萧致进凉亭去喝热茶,两个小姑娘却是手冻红了都不怕,一直玩到夕阳西斜才不得不道别。

    大公主由乳母带回岚妃处,沈h跟着顾清霜回撷秀阁。她难得这样开心,面对圣驾都忘了害怕,蹦蹦跳跳地一直跑在前头。撩一撩枯枝上的雪、踩一踩地上的冰,很能自讨意趣。

    萧致自是不会跟这么个小姑娘计较礼数,揽着顾清霜悠然漫步。顾清霜脸上挂着笑,与他聊些有的没的,只是目光时时盯着沈h,时不常地抽神叮嘱她“h儿跑慢些”“别摔着”“那个脏,不要碰”。

    这些话,当然是说给他听的。宫里的两位皇子现下都养在太妃处,她若日后生下皇子,自是不想也那样。可她位份尚不算高,也无家世可以倚仗,能打动他的,暂且也只有一份慈母之心了。

    虽然若从大局考量,他多半并不会顾念她这一点“慈母之心”,但她姑且试试、慢慢铺陈着,总比什么也不做强。

    待得入了撷秀阁的月门,沈h跑向后院,她又出言“慢着点,别绊着。”

    话没说完,心下就好笑,自己与他在一起时哪里是“步步为营”,简直是“巨巨为营”,道出的每句话都含着打算。

    最初的时候,她偶尔还会觉得有些疲累,现下却已全然适应,甚至乐在其中了。

    望着沈h的背影笑叹一声,她侧身朝他福了一福“臣妾去看看h儿,免得她湿了鞋袜也不知道换,再冻病了。”

    萧致满目无奈“你们两个谁是谁的女官”继而一哂,“去吧。”

    她因他的打趣而生出两分窘迫,又福一福,就领着阿诗去了。

    她由着他独自走进她的卧房,他自会看到她铺在案头的字帖,那是她仿他字迹的东西。

    仿天子字迹,当然危险。虽则昨日他并未有不快,但那不过是因他正在柔情蜜意之中,下意识地少了防心。

    待得他们分开来,他再独自去想,或许就是另一码事了。

    所以她不得不再多费几分心思,让他即便日后想起这事来,也别对她有太多戒心。

    最简单有效的法子,莫过于让他觉得她心思单纯毫无杂念,对他无半分隐瞒之意了。

    顾清霜不紧不慢地与阿诗往后院走着,卫禀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娘子。”

    顾清霜偏一偏头,他道“双御女来了,在厢房喝茶。”

    顾清霜眉目一转,问阿诗“你与她结交多久了”

    阿诗屈指数算“冬月里娘子吩咐下来之后不久,便赶上去尚宫局领月例,奴婢就与她搭上了话,也说清了娘子的意思,算来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顾清霜缓出一息,摇一摇头,“就算凌贵人为人再刻薄,这样长的时间,她也总该能找到机会过来。拖这样久,足见这人要么太胆小,要么做事太拖泥带水,我用不上。”

    卫禀一怔“那臣不知该如何回她。”

    “好生招待着。”顾清霜风轻云淡,“晚些时候就说我不得空,备份赏拿给她就行了。”

    是以又小两刻过去,采双就这样被送出了撷秀阁。

    走出院门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送她出来的紫檀客客气气,满面的笑容,备的赏也丰厚,让人说不出什么。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柔嫔娘子不想见她了。

    她花了那么久才鼓足勇气过来,为的不过是日后能有人拉她一把。柔嫔怎么就怎么就变了心思了呢

    采双想不明白,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惹柔嫔不快了,一路浑浑噩噩地往庆和宫走。

    彼时天色已然半黑,正逢宫人轮值的时候,宫道上常有宫人经过,于是几缕断断续续跟在后头的脚步声她也没注意,脑子里只钻牛角尖地一味地思量柔嫔究竟为什么变了主意。

    她就这般魂不守舍地进了庆和宫,又进了凌贵人所住的存淑堂。迈过门槛时被廊下已然燃明的灯火一晃,才回了神,继而看见立在房门口的凌贵人。

    采双一时禁不住地心虚“娘子”

    凌贵人横眉立目地瞧着她“大半日都不见你,哪儿去了”

    “奴婢”采双束手束脚地死死低着头,“奴婢遇上旧识相熟的宫人,就去去喝了盏茶。”

    “贱蹄子”不等凌贵人开口,侍奉在侧的采芝便杀过来,使了十二分的力气一掌掴在她脸上,“这会子还敢糊弄娘子你分明是去了柔嫔那里,又正赶上皇上也在倒真会攀高枝,存淑堂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是不是”

    “不不是”采双惊恐之至,木然望一眼采芝,又看向凌贵人,浑身战栗如筛,“奴婢没有奴婢不知道皇上在那儿”

    “啪”地又一声脆响打下去,采芝指着她骂“小良子亲自瞧着你进的撷秀阁的门你还敢抵赖”

    “不必再跟她废话了。”凌贵人下颌微抬,“杖三十,让这背主求荣的东西长长记性。”

    采双身形一僵“贵人贵人娘子”

    两旁的宦官哪容得她多求,即刻搬了春凳出来将她往上按。采双死命挣扎,眼泪涟涟而下,可自是挣不过那几个宦官,终是只得哭喊着哀求“娘子,求您过完年再罚奴婢吧”

    凌贵人一声冷笑,撇开眼睛不再看她。

    她自知采双这话从何而来,就凭她这半主半仆的御女身份,过年有了伤病是连太医都不能叫的,怕不吉利。

    杖三十不传太医,她未见得能活到年后。

    可凌贵人只乐得给她收尸。

    采双原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下人,自幼就跟着她,早些时候比采芝还得她信重。那时候她喜欢采双体贴心细,也正因这个,在自知得不到皇上喜爱时,她才会引荐采双。

    可等到采双真侍了寝,她不知怎的,忽然就觉得那份体贴心细变得刺眼了。她心下觉得可笑,笑自己堂堂官家小姐出身,在皇上眼里竟还比不上一个侍婢。可她又不敢恨皇上,渐渐的,就只敢想必是采双会些狐媚功夫,才合了皇上的心意。

    从那时候,她就忍着一口气。再往后,若采双能一直得宠便也罢了,她是采双的旧主,总归都有好处。可采双却也没能拴住圣心,留给她的便只剩了嫉恨。

    几步开外,宦官们将采双按在了春凳上,板子旋即打下来。采双的哭喊声变得愈发惨烈,几板子下去,裙子上就已隐隐现了血迹。

    “住手。”院门外,忽有女声沉沉一喝。

    院中所有人都不禁一滞,掌刑的宦官扭头,采双挂着眼泪怔怔也扭头。立在廊下的凌贵人看清月门外是谁,不由一愕,强缓出笑容,上前见礼“和容华”

    对这一位,便是荣妃晴妃也不得不添几分客气,概因她是皇长子的生母。就算皇上不在意她,就算皇长子来日或会被记到旁人膝下,她混一个太妃的位子也已是板上钉钉了。

    和容华搭着宫女的手步入门中,扫一眼采双,目光就转到了凌贵人面上“双御女在我那儿喝了盏茶、说了会子话,贵人妹妹好大的脾气啊。”

    “您”这回换做凌贵人僵住,“您说什么”

    和容华对她的讶异与困惑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着“贵人看她不顺眼,本宫房里倒少个能说话的人,这便带她走了。”

    说罢不必她多言,只消一个眼色,身后跟着的宫人便已七手八脚地去扶起了采双。

    “这”凌贵人哑哑的,想要拦,又说不出什么来。

    采双这个身份算不得正经宫嫔,但到底也不是宫女,迁宫是终是要荣妃点头的。和容华敢这样将人带走,心里显是拿准了荣妃不会不允,甚至就算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也不会阻拦。

    诞育皇长子的人,有无大过,谁也犯不上为这点小事驳她的面子。

    凌贵人于是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和容华懒得理会,见宫人已扶稳了采双,就直接转身走了。

    她边走边吩咐“传太医来,若有人问,就说是我受了风寒。”

    这句话倒让凌贵人骤然松了口气。和容华这样说,便不会有人来指摘她苛待下人了。

    和容华那句话说出来,便是为了让凌贵人安心的。待得走远几步,她又关照了采双几句,这才转过头来,再度吩咐宫人“去回荣妃娘娘,给御女换个住处。”

    这是并不打算将她接回自己宫中。

    采双不禁一慌“容华娘子”

    和容华笑笑,顿住脚步,摸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回去安心养着,我不会不管你的,只是暂且不能让你住到我那儿去。”

    这点小事,她知道荣妃不会不允,只是更多的打算,她现下和谁也不能说。

    尤其要瞒着晴妃与柔嫔。

    再说,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她人轻言微,能做的打算实在有限。现下不过先尽力铺些用得上的人,以备不时之需罢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