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30

作品:《全靠演技

    沈河抵达医院, 走私人通道上楼,进入室。张江南已经在休息,师母在,张清月也在。他走过去, 先打过招呼, 然后跟医生咨询了情况。

    “已经没事了。”师母说。

    沈河颔首, 轻声回答“那就好。”

    他提议让她们休息一会儿, 剩下的事由他和老师的助理代劳。

    然而师母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这时候哪能放心得下陪在他身边是最让我能好好休息的。”

    沈河想了想, 没来由的,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

    末了, 他说“那学姐回去吧。”

    到这时候,张清月也说“不用了。妈妈好歹吃点东西吧。”说着就回头要走。

    师母忧心忡忡, 终于还是握住沈河的手。

    “小沈, 还是你去吧。清月最近遇上一些事,本来就是自己都操心不过来的时候, 万一抑郁复发”

    “妈妈。”张清月放慢了脚步, 这时候回过头来, 轻声细语地阻止母亲继续说下去。

    “您不要太担心。大家都知道了, 明天沈稚也过来。张老师不会有事的。”沈河说, “我去去就来。”

    他没注意到张清月眼光的微微闪动。

    她叹了一口气, 说“谢谢你。”

    沈河已经从病房门口消失。

    曾经在大学校园里,听说张清月来了, 去围观的男生都是倾巢而出、人山人海。

    那时候,沈河不是其中之一。也不是说他高人一等, 只是动不动被通报批评, 一度靠老师的偏爱才没留级, 每天习惯走在特立独行第一线。

    当同级说谁约到张清月吃饭就帮谁编作业时, 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许多人都在等待着他无功而返,张清月也的确拒绝了许多次。然而沈河到底异乎常人,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就很难改变。

    最终,张清月还是带着优越的微笑答应了。

    然后,在发现他请她去吃学校食堂后愤而离席。

    非要追究起来,沈河也没做错什么,嫌弃北校区食堂档次不够高的张清月也没有错。她挥挥衣袖回归生活正轨,他将一切抛之脑后,期末作业不劳而获得了优秀。这件事本该圆满到此为止。

    只可惜人心是世界上最捉摸不透的东西。

    时至今日,张清月追出门外。

    她的叹息声仿佛芦苇飘动,沈河正与经纪人分享停车场地址。在关心别人这件事上,他不怎么在行,尤其是关心女人。

    于是沉默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走廊里空荡荡的很是寂寥,也许是受气氛感染,张清月忽然张了张嘴。

    她说“沈河,你会介意我拖累你吗”

    有那么几秒钟里,沈河感到困惑。

    他实话实说“你拖累不到我。”

    他们又不是命运共同体。

    听到这话,张清月眼睛里的水波却渐渐明亮起来。

    地震就是这个时候降临的。

    地面摇晃,沈河一怔,下意识要去做反应。

    然而张清月却阻绝了这一切。

    她尖叫一声,瑟瑟发抖,猛地撞进沈河怀里。

    来不及搞清状况,沈河抬起手来。防灾演练时是怎么教的来着,他想往避难的位置走,然而张清月已经腿软了,死死抱住他不让走。

    紧要关头,沈河不由得忘掉礼貌“张清月”

    张清月还是不肯动。

    他应激运转,只能粗暴地拽住她的后衣领,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拖行到墙角。然而这阵恐怖的摇晃并没有预想中强烈,甚至已经流于停歇。

    医院稳定情绪的广播响了起来。

    沈河仰起头。

    就在这一刻,他听到快门响声。

    真死在这里是不可能的。

    沈稚回想着救生守则里的知识,靠着电梯壁弯曲膝盖,她反复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电梯厢持续不断的震动着,沈稚一声不吭地抵抗着恐惧。

    时间被拉得无限长,许许多多记忆的碎片涌来。

    比如小时候送父母去机场,每一次她都会哭,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感觉就没有了。就算会悲伤,也不过是心脏隐约传来的钝痛。又比如蓝翘总是在抢她的东西。当然,她也抢了蓝翘的东西。从初中到高中,蓝翘喜欢的每一个男生最后都会向沈稚表白,然后遭拒。无一例外。

    她还想起演艺圈的事。比如谁向片方要求加戏压减了她的部分,比如谁买通稿诽谤她,比如谁向她抛出了床上换资源的橄榄枝。

    沈稚不断地深呼吸。

    到最后,心悸终于缓和下去。她将不安踢了出去。

    而震荡也在这时候停了下来。

    电梯门及时打开了,沈稚走出去,环顾一周,全是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人。

    电话再次响起,她接通,是小秋。

    她的助理说“姐,你没事吧地震了,好在不是很严重,接下来要多小心。”

    沈稚说“我没事。”

    “姐,”助理的声音凝噎了片刻,继而她说,“是这样的。我现在来接你,你可能要到公司来一趟。现在把地址发给我,好吗”

    沈稚说“知道了。”

    她想抽一支烟,然而手头没有。更何况,她还记得自己已经戒烟了。

    因为地震仍然频频作祟的缘故,即便灾难没有怎么扩大,然而交通还是遭受了一定的影响。

    沈稚花了很长时间。

    先回家洗漱,换干衣服,然后又等待交通管制结束才动身。

    一直到半夜,她才抵达公司。

    像他们这一类的公司,办公区域彻夜通明也见怪不怪。因为白天的突发事故,能看到消防通道也被清理出来。

    她们是走楼梯上去的。

    一路上,助理的表情都阴云密布。进门前更是按捺不住,一边为她推开门一边小声叮嘱“彩姐说了,她回来以前什么都不要答应,不管他们给出什么条件都绝对不能答应”

    沈稚心里一沉。

    她知道没好事,但却不清楚到底坏到什么地步。

    假如说在进第一扇门时,沈稚尚且是惴惴不安,那么走进最后一扇门时,她就冷静多了。

    面对两名以上平时也见不了几面的高层及秘书,沈稚知道,事情一定坏得很彻底。苹果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她露出恬淡从容的微笑“你们找我”

    “沈稚来了,坐。杀青了吧”

    这种长辈和晚辈说话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沈稚不回答问题,脱掉呢子外套,只是坐下,半身裙下泄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说吧,怎么了”

    上一次像这样面谈,还是公司周转困难、出现危机,有人撤资,需要沈稚帮忙的时候。当时丁尧彩大发雷霆、寸步不让,为沈稚守住了大部分利益。

    被选为发言人的是华子琛。

    这一点,沈稚并不感到意外。前段时间,他和沈河走得很近,自然而然也被认为与她熟悉。

    华子琛不多辩解,先给她看了几张照片。

    沈稚接过来,随即看到一份拟好的新闻草稿。

    所围绕的主人公是张清月。

    大致就是说,在美国与前男友同居过程中,张清月疑似有家暴倾向,在分手后也有跟踪和威胁前男友及其友人的举动。而他们正在做诉讼的准备。

    “我们已经签下张清月了,只等官宣。连要演的作品都决定好了。现在出这种事,公司损失会很大。”华子琛语重心长,“私了是肯定的了,但是国内一旦报道”

    沈稚冷笑一声。

    华子琛不喜欢沈稚这种表情。

    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好像蔑视所有人的表情。

    而且,在沈河脸上也偶尔能看到。

    她说“花钱买下来啊。”

    “”华子琛默不作声。

    事实上,沈稚已经明白了眼下的状况。可她执意要让他们开口。

    “不是所有人都观点一致。高层不和,对谁都不好。”最终,华子琛还是开门见山地坦白,“我们想用你的消息替一下。”

    这在娱乐公司里也不少见。

    为了降低一个人负面新闻的影响,转而取其轻,用另一个人的报道去填补空缺、转移注意。

    前提是,公司有百分之百掌控艺人、与艺人谈妥条件的权利。

    沈稚无声无息地坐在原地。

    华子琛说“你放心,补偿我们都考虑好了,电影、电视剧、代言。你的位置已经稳固了,她空白期这么久才回国。你们关系也很好”

    沈稚和张清月。

    作为当事人,她不由得陷入思绪中。她和张清月关系好吗

    没见过几面。

    交谈次数一只手就数得清。

    张清月给沈稚留下的印象寥寥无几。很多人追、处女作是栽培了最年轻戛纳影帝的妈妈、长期在国外不关照父母,以及后来在好莱坞形形色色的感情纠纷。

    张清月很幸运。

    从出道开始就没演过烂片,有父亲的光环加身,也没怎么被资本摆布过。

    或许曾有过一瞬间,沈稚在心里这么想过。

    不过转瞬就如过眼云烟消失不见。

    毕竟她总默认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率先打破这份平静的人是张清月。

    如今的沈稚必须给张清月增添新的印象。

    就在前段时间,从孙梦加口中听说她与沈河的来往时,沈稚随口应付完,然后一个人默默独处了好一阵。

    她和沈河是伪装夫妇的身份,无法过度干涉对方,互相维护的也只是表面的尊严。

    就算说张清月知道他们是假夫妻,沈稚也不怎么意外。她和华子琛走得那样近,再者,退一万步说,假如沈河透露了什么呢

    一直以来,沈稚尽可能避免自己去考虑这件事。

    这样的话,她算什么呢

    距离天亮也就几个小时,华子琛留下她独自考虑。其实心里也清楚,她回旋的余地不算多,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落地窗外是城市休憩中的夜景,沈稚躺在沙发上,懒懒地看向天花板。

    手机响了一声。

    隔了好久,她才拿起来看。

    爆发式占据热搜的照片里,沈河与张清月纠缠在一起。女方泫然欲泣,引人心生怜爱,男方蹙眉、垂眼,没情调,一贯的恶劣表情,昭示着是他本人没错。

    这些年来,工作不断。

    她不停地演戏。

    不同的角色意味着不同的人生、不同的动机与不同的结局。她无数次地代入不同的人,借由成为其他人去逃避。

    沈稚仰头细细地端详着,好久的好久,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七年。也本该是最后一年。人非草木,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沈河与沈稚。他们以合理性和实用性为主商量过这件事。然而,那时候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还没有到现在这个地步,那时候张清月还没有回来。

    起身走到门边,华子琛恰好和秘书在走廊上交代什么。沈稚探出半张脸,消瘦,冷静,美得动人心魄。她舒缓地开口“我可以帮她。”

    华子琛喜怒莫辨地看过去。

    他们想牺牲她的商业价值,而她最清楚如何毁灭自己的商业价值。

    “但是,”沈稚不疾不徐地说下去,“要用沈河沈稚离婚这个话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