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7、第207章 风云

作品:《嫡后

    龚嬷嬷没想到这味一起就立刻引战到了自己身上。

    她脚下一软, 仓促间就连忙跪下了。

    “娘娘”当着皇帝的面也不敢哭喊求饶,就只巴巴的扯住了林皇后的衣角。

    林皇后也是始料未及,不由的愣了一下

    这阵子她看姬珩不顺眼, 姬珩依旧是风雨无阻,但凡进宫面见皇帝都顺道去她那请安, 除了前几天她生辰姬珩护着黎浔不叫黎浔给她行大礼, 这几个月下来都是任凭她怎么冷落嘲讽都不还口的,甚至比早些年双方感情好的时候对她都更恭敬。

    而今天,却是一开腔就和她呛起声来。

    她胸中怒火急聚,胸口起伏, 正待要发作

    旁边一直冷眼看着他们的皇帝却突然破天荒的开了口“既然信王觉得这奴才可疑,那就带下去问问吧。”

    语气随意又冷淡。

    姬琮

    这是怎么个套路

    林皇后主仆二人更是始料未及, 全都如遭雷击愣在那里,看着皇帝的眼神跟不认识看鬼一样。

    这位皇帝陛下向来与信王不亲近的, 现在居然会如此这般明显的偏帮

    这种认知可不得了,包括姬琮在内这些各怀鬼胎的人都感知到了明显的危机和威胁, 尤其是姬琮, 再看向姬珩时的眼神就变了。

    在场的,唯二对皇帝此举并不觉意外的大概就是姬珩和陈忠年了。

    陈忠年第一时间往外间走了两步, 招手从院子里喊了两个侍卫进来“来人。”

    等林皇后一激灵回过神来想拦就已经来不及了。

    太子重伤垂危, 龚嬷嬷毕竟在宫里这些年, 纵然此时也莫名其妙并且惊恐得要死, 却也知道这种场合不宜吵闹。

    “娘娘”只是濒临绝望的试图拉了林皇后一把就被强行拖走了。

    “陛下。”林皇后仓促上前,扯住了皇帝的袖子, “玉珊是臣妾的陪嫁,宫里的老人了,她看着太子从小长大, 怎么可能会教唆行刺”

    她觉得皇帝今天的举动简直荒唐,不可理喻。

    陈忠年要跟着出去“审问”龚嬷嬷,临走前斜睨过来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微微叹了口气

    一个看着太子长大的奴才不可能教唆行刺,那陪着太子殿下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就有理由对他下手了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室之家无父子,无兄弟,可这位皇后娘娘如此说话

    这不是当面打皇上的脸么尤其还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的狂悖之言。

    他带着人出去了。

    皇帝对林皇后的恳求辩解完全无动于衷,只是保持着冷肃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皇后正在病中,若是受不住这里的血腥气就先回宫歇着去。”

    显然,林皇后的话他是半个字没往心里去的。

    姬珩知道他此时气的是什么

    这一切还不都是林皇后这蠢货搞出来的要不是她突发奇想要往信王府去塞什么人,又怎么会引出后续这一连串的事情来皇帝是辗转听过那个杜雨凝招认的供词的,本来她没事找事的往姬珩那里塞人就够让皇帝烦她的了,她身为一国之母,姬珩的养母,就算太子的事情上姬珩确实没向着他们,那也是因为太子自己行为不检造成的,就为了这,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就狭隘狠毒到想去动姬珩的子嗣

    这位皇帝陛下生来最恨别人不安分的给他找麻烦,现在这麻烦是一出接一出的来,他没当面揭破林皇后并且训斥她这已经是懒得计较了,结果她还不依不饶

    林皇后被他一句话哽住,怔愣片刻还要再说话时,身后的床榻上昏迷中的姬璎却是慢慢转醒,虚弱的抬了抬手想要撑着床榻起身,一边沙哑着嗓子道“母后,别说了小六您还不了解么,他不是那样的人”

    林皇后一听儿子醒了,就顾不上别的,连忙拿帕子按掉眼角的泪痕快走过去,跪在床边握住姬璎的手,眼泪就又下来了,“你可吓死母后了。你现在身上有伤,得好生养着,别说话,啊你放心,你父皇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她是真觉得委屈。

    想她儿子堂堂的嫡长子,一国储君,沦落到这个地步已经够惨了,居然还有那些杀千刀的不肯放过他们,都这时候还要下杀手,心里是当真又气又恨的。

    姬璎也是神情悲切的看着皇帝,还是挣扎着要起身行礼“父皇”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曾经寄予厚望的储君人选。

    皇帝看着他此时苍白虚弱的模样,心中难免动容,便走上前去伸手将他按回了床上。

    他没说话。

    姬璎却双手攥住他的手,神色歉疚的再度哽咽“是儿臣不孝,又惊扰父皇了,我”

    因为重伤失血,他手掌冰凉。

    皇帝垂眸看着抓住他手掌的那双手。

    那虽然已经是一双强劲有力的成年男子的手了,可这依旧还是让他想到了二十多年前太子刚出生时候的情形,那时候仿佛也就如是今日这般,襁褓中他的第一个孩子诞生,他初为人父,满心的惊奇和喜悦,伸手去逗弄,小小的婴孩就这样用稚嫩的小手攥住了他的手指。

    虽然后来他又有了许多的孩子,可是那种心情,那种感动又雀跃的心情是任何其他孩子都没能再带给他的。

    此事经年,如今

    诸般往事,面目已全非。

    姬璎是在刚满周岁,太医确定他身体健康,不出意外不会夭折之后就被立为太子的,这在大觐朝是很少有的事,一般皇帝立嗣都是要等到孩子启蒙之后,虽说是优先会立嫡立长,可是为了国家的将来,还是要适当挑资质的。这位陛下也是出于私心,早早定了太子的名分,又是嫡长子,名正言顺,这样就能压制和免除其他皇子和后妃们的野心。他是从一开始就打从心里盼着姬璎能够成才,按部就班安安稳稳的继承皇位的

    走到这一步,实在是非他所愿。

    这一刻,儿子握着他的手,这位已经逐渐上了些年纪的九五之尊心中也难免五味陈杂。

    姬璎看着他,却没有诉苦,而是替林皇后挽尊求情“母后方才是气糊涂了才会语无伦次,他并非是真的对小六有所成见。一切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息怒莫要怪罪。儿臣自知辜负了父皇期望,实在无颜再见,能再见上父皇一面,也心满意足”

    他的身体确实虚弱,说话底气不足,还说两句就要歇一歇的。

    皇帝缓慢的回过神来,还是稳住了表情,又抽回自己的手来。

    姬璎没敢强拽,但是望着自己落空的双手,眼中又是悲切有泪的。

    皇帝没有再过多的与他纠缠,只就重重的叹了一声“养着吧。”

    就站直了身子,径自转身离开了。

    姬璎毕竟是在被幽禁之中,林皇后原是该跟着他一起走的,这时候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却迟疑着不想走。

    姬珩倒是没想留下来再扮什么兄友弟恭,又看了床上一眼。

    这一眼,就正和姬璎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姬璎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颓废虚弱的气息,但这时候的眼神已经与方才面对皇帝的时候完全不同,它是清明且内敛的。

    这一眼的对视,兄弟两人之间就过了一场较量。

    姬珩转身离去。

    姬璎亦是从容的收回视线去低声劝慰林皇后了。

    皇帝从屋子里出来,陈忠年为了不让龚嬷嬷的惨叫告饶声传进屋子里去就把人拖到了院子外面的花园里打,二十个板子下去,龚嬷嬷已经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血肉模糊,一条死狗一样的瘫在长凳上还被人按着。

    皇帝说是将她拖下来问话,陈忠年却知道这就是个由头

    龚嬷嬷根本不可能教唆那个杜雨凝行刺太子,皇帝不过就是恨她跟着林皇后却不知道开解劝诫主子,反而从旁推波助澜跟着林皇后一起瞎胡闹,他不想动林皇后,就拿这个奴才出气了。

    “陛下。”陈忠年见他出来,赶忙迎上来,又面有难色的回头看了眼后面还被按着的龚嬷嬷。

    皇帝脚下步子没停,转向另一个方向朝园子外面走,随口道了句“不用再送回正阳宫了。”

    他倒也不是非杀这么一个老刁奴不可的,打一顿赶出宫去就行,可错就错在龚嬷嬷是林皇后的心腹,在宫里这些年肚子里揣着的秘密不少,他能放一个奴才出宫,却不能放这些秘密出宫。

    陈忠年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示下。

    也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下头的人立刻明白,麻利的把龚嬷嬷和刑具都收拾了。

    等姬琮和姬珩两兄弟随后从屋里跟出来的时候就什么也没看见了。

    两人一路跟随皇帝出得宣和别院大门,林皇后应该是得了姬璎的提点,后脚就也红着眼睛跟着出来了。

    帝后的仪仗一同起驾回宫。

    姬珩两兄弟站在大门口目送,一直到逶迤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拐过街角消失不见,姬琮才面露嘲讽的转头盯着姬珩看了两眼“你就由着你那媳妇儿胡闹吧,莫名其妙又给他当了一次垫脚石。”

    姬珩没做声。

    姬琮也就仿佛一句笑谈一样,也没有很介意,说完就转身走向自己的仪仗,上马带着随从回府去了。

    战风本来还在一直悬心今天这事儿别又要一把火烧到自家王爷和王妃身上,听了姬琮这话就恍然大悟“是太子的苦肉计”

    随后又打了个寒颤“殿下,那您说皇上看出来了没有”

    姬珩就跟看白痴似的从姬琮那边收回视线上下打量他一眼,反问“老三都看出来了,你说父皇知不知道”

    姬璎的伎俩并没有多高明,今天到场的这几个,他约莫就能糊弄住林皇后一个,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是在打明牌,赌的就是皇帝的那一点父子之情和不忍。

    但是同时姬珩和姬琮也都很清楚,就冲着姬璎之前闹出来的那些叫皇室颜面尽失的污糟事,即使皇帝会心软,他也绝没有复起并且重新问鼎储君之位的可能了。

    所以,姬琮走的时候才会不慌不忙,反而还有心情奚落了姬珩两句。

    姬珩也没在这里久留,家里黎浔此时必定还在悬心,他得赶紧赶回去安抚。

    黎浔果然是一直很不安的在等他,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却并没有感觉轻松“他要做什么,仅仅是是为了利用陛下的爱子之心博一个宽赦”

    姬珩很笃定“我看未必”

    夫妻两个对望一眼,各自神色凝重,却都缄口不言,一时也没有再深谈此事。

    这边皇帝回了宫里整个人都倦怠不堪,回了寝宫就瘫在椅子上心烦意乱的不住揉捏眉心。

    陈忠年走过去,帮他捏肩解乏,一边才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试着劝慰“太子殿下就是一时想不开,太医也说了无碍的,毕竟是这些年的父子了,陛下莫要动怒”

    “呵”皇帝却是苦笑出声,“到底是朕唯一的嫡子算了,这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所有的人心都不定,对他也不好,回头等他伤养好了就拟个封号将他打发出去吧。”

    废太子一直被软禁在京,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不该再有复起的可能,可总归大家都是不放心也能完全死心的。

    贬谪为王,打发去封地,废太子一事才能算是彻底了断。

    不过姬璎这伤要养一阵才能好,一直也不急,皇帝今天被勾起了旧事,多少是对这个嫡长子又动了些恻隐之心,随后又下了一道旨意让把姬璎挪回宫里来养伤,说是图个安全。

    皇帝没有大张旗鼓,显然并不是个宽赦废太子以往所作所为的意思,可废太子被恩准回宫养伤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骆长霖那里听到风声,把轮椅转向皇宫的方向对着细想了很久,后才若有所思的喃喃叹了一句“怕是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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