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丁香结

作品:《后宫甄嬛传

    我的匆促离开。玄清必然是晓得的。然而。他沒有來寻我。

    我感谢他这样的懂得。因为这懂得。哪怕我选择与他保持距离。亦能获得稍稍的平静。在平静里麻木我混乱的心。

    归去时。凌云峰的禅房也被槿汐收拾得整齐妥帖。庭前栽花植树。欣喜迎接病愈归來的我。

    日子便过得这样波澜不惊。只是在这波澜不惊里。我有越來越多的时间倚在窗台上发呆。常常就是一个黄昏或是一个清晨。精神稍稍好些的时候。我把从清凉台收集來的夕颜花的种子细心播入泥土。眼看着它们抽出浅绿鹅黄的芽丝。

    槿汐微微叹息着。陪伴在我身边。终于一天。她问“娘子自从清凉台养病回來。好像人都不一样了。”

    我看着新生的嫩叶一星一星嫩绿地绽放在枝头。轻轻道“病了一场。或许又消瘦了。”

    槿汐无声地凝视我。“在清凉台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倦倦地微笑。“槿汐。什么都沒有。”

    槿汐道“若真沒有。怎么温大人如今常常來了。而王爷。却不曾再踏足呢。”

    如她所言。温实初的确是常常过來看我。

    他的手搭在我的脉搏上。温和道“你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精神还差。不如常出去走走散心吧。”

    我缩回手。放下衣袖。他默默看着我。“嬛妹妹。我总觉得从清凉台回來后。你一直郁郁寡欢。”

    我抬一抬眼皮。道“我的郁郁寡欢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何必要扯上清凉台呢。”

    他默然。眼角含了一缕关切。也有一丝欣慰。“或许是我多心了。可是你离开了清凉台。于你來说。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

    “不错”。温实初的目光有一丝我难解的复杂。“我总觉得。清河王是一种危险。让人易受蛊惑。你还是不要和他接近为好。”

    “蛊惑。”我淡然而笑。“你是担心我被他蛊惑么。”

    “不不不”。他摆手。“我只是为你着想而已。并不是那样的意思。”

    我慵懒地伏在桌上。手指轻轻抚摸着瓶中供着的一枝桃花。淡淡道“无论你是什么意思。我都不会在意。”

    桃花开的夭浓多姿。我忽然觉得厌倦。红艳的花朵。如何抵得上绿梅的清雅怡人呢。

    这样想着。任由桃花开桃花落。这一年的春天。就这样过去了。

    暮春中某一日。已是落花纷纷。余香坠地的时节。这一日我心情不错。又想起“长相思”的琴弦损坏后一直放在舒贵太妃处修整已快一年。算算时间。想來也该修好了。于是便起身去看望在安栖观中修行的舒贵太妃。

    却不想推门进去。迎面看见的却是玄清。正负手立在舒贵太妃身边。兴致盎然地说着什么。他的身影这样猝不及防地闪进我的眼帘。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我与他。已经三个月不曾见了啊。

    清凉台与我的住处并不十分远。我暗暗想。想见的时候天天可以见。一旦刻意避开。这么近的距离也可以是天涯两隔的。

    这么想着。不由心下一惊。脚步便停滞了。正想悄然退去。然而积云却看见了我。笑吟吟迎上前來道“娘子好久沒來了呢。”

    玄清闻声转头看我。唇边已蕴上了如碧海晴空一般的阔朗微笑。朝我颔首示意。心底无声地想着。一别三月。他竟然清癯了不少呢。

    我不好再退。于是亦迎上去。向舒贵太妃福了一福。方回首向他一笑。

    太妃招手向我笑道“今天天气好。你也难得愿意出來走走。”这样闲聊几句。三人并立于。闲看庭中落花委地无声于菁菁漫漫的芳草之上。转首但见玄清负手站着。长身玉立。神情恬淡平和如斯。心中亦觉得十分宁静。

    良久。舒贵太妃笑道“好久沒有这样安安静静赏赏落花了。”

    我淡淡笑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倒是比春花更可赏些。”

    玄清微微注目于我。很快又恍若无事一般转开了。

    舒贵太妃含笑拈了一朵落花在手。柔缓道“这样落花时节。听着花落无声。倒想听一听琴呢。”她说着唤积云去内堂。向我道“上次损坏了的琴弦已经修好了。你也正好试试称不称手。”

    自从上次弦断以來。我总有年余不复弹琴了。

    玄清的笑意徐徐漫上他眼中。我的目光被他牵动。停留在他腰间。心下一暖复又一凉。果然。他的绞金锁丝腰带上正别这那把名为“长相守”的笛子。

    万一

    我“万一”的念头还未全冒出來。他已经道“正好。儿子随身携带着长相守。可以与娘子同奏一曲。”他坦然向我道“昔年与娘子合奏长相思之事。清时时记得。娘子琴技甚好。”

    我故意不去看他。只向舒贵太妃谦道“长相思的旧主人在此。我怎么敢夸口自己的琴技呢。当真是班门弄斧了。至于与王爷合奏一事。也是多年前的事了。王爷不说。我都几乎忘了。”

    玄清的目光微微一黯。仿佛是明亮的烛火被劲风一扑。随即也只是如常。

    舒贵太妃神情一动。如醉如熏。温婉笑道“先帝去世之后。我也再不碰长相思。这合奏之音。再也不曾听闻过了。”

    我寻辞推诿道“佛门之地。弹琴奏乐怕是不太合适罢。”

    积云在旁劝道“太妃与娘子不过是带发修行。王爷也是个富贵闲人。既然三人都通乐理。又不是在这观里作靡靡之音。其实也是无妨的。”

    玄清的神色望向我。似是征询。我心下虽然不忍拒绝。然而理智自存。也不允许自己答允。

    我正要说话。舒贵太妃的神色已经转为如青瓦薄霜似的忧戚。道“那么。甄娘子。请全一全我这个未亡人的心愿吧。有生之年。我很想再听一听长相思与长相守齐发齐奏的妙音。”

    她的琥珀色的眸中已盈然可见泪光。我再不忍拒绝。于是道“好。”

    玄清注目于我。和言询问“奏什么好呢。”

    我微一凝神。袅袅浮上心头的却是那一日。我在棠梨宫中弹琴疏解心事。那半阕无力继续的长相思。却是他在遥遥的偏殿外应接了下去。于是脱口而出“长相思吧。”

    不料话一出口。他也是兴冲冲说出这样一句“长相思可好。”

    舒贵太妃莞尔而笑。“你们俩的心意倒是相通啊。”

    我微微脸红。颇觉得有些不自在。忙笑着道“只因琴名长相思。是而我与王爷到想到了此处。”

    他亦道“母妃最爱取笑。我与娘子倒不是什么心意相通。不过是应景而生情罢了。”

    舒贵太妃笑道“十分好。我虽然不太通文墨。李青莲的长相思还是知道的。不如就这一首好了。”

    我应声而允。调一调弦试音。方缓缓舒袖拨了起來。同一瞬。他的笛声亦悠悠轻扬而起。清旷如幽泉一缕。脉脉沁如人的心房。

    这样熟悉的笛声。我最初的不自在在那一瞬间被他的笛声无声无息地安抚了下去。舒贵太妃侧耳倾听。似是十分入神。我弹完一阕。听得他的笛声并无停滞歇微之意。微一转头。却见他扬眸向我浅浅一笑。我一凝神。转瞬已经懂得。曲调又随着他的笛音转了上去。从头再來一次。

    却听一把温婉的女声随着我与他的合奏轻声拍着唱和道

    长相思。摧心肝。日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为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來看取明镜前。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这样哀怨迷惘的曲子。笛声幽幽缕缕。却无幽咽哀怨之情。连我的琴声。亦只觉剔透明朗而不凝滞。而舒贵太妃的歌声。情思悠悠。却不凄凄。

    一曲终了。只觉得心头舒畅。什么心事也随着曲声倾倒尽了。

    舒贵太妃含笑如迎风花蕊。颔首道“自先帝去世后。很久沒有再听到长相思与长相守合奏的声音了。你们俩却很不辜负这双琴与笛。”

    我含笑谦道“年余不弹琴了。手势难免有些生疏。幸好还不算玷污了太妃的耳朵。”

    太妃含情望向一双琴笛。爱怜地轻轻抚摸过琴身。笑吟吟道“很好。今日一听我总算放心了。从前不过以为你貌美聪慧。皇帝才把长相思赐予你。我还担心了好几日。若你是那琴艺粗陋的。那可当真是辜负了我的长相思。如今听过我竟要为此琴大喜。算是有一个相得益彰的好主人爱惜它了。”

    我忙忙道“太妃过誉了。叫我怎么敢当。”

    舒贵太妃正色道“我并不是要夸你。”她微微凝神。似沉浸在美好回忆之中。笑容如花雪堆树。清月明光。“今日再闻琴笛合奏。很有当日我与先帝合奏的情味了。”

    舒贵太妃说者无心。我听在耳中。心下如琴弦五丝。被谁的手用力一拨。铮铮地乱了起來。不由自主地转首过去。正好遇上玄清的目光。不觉五内灼热。面红耳赤起來。

    偏偏积云又道“太妃说的是呢。别的琴笛便也罢了。咱们的长相思与长相守却不一样。非要考较弹奏者的功力与技巧。光有功力与技巧还不够。还要合奏时心有灵犀。彼此知晓。更要紧的是。要有情致在里头。要不然。哪里有相思、相守的韵味。”

    我心头一紧。脸上却若无其事笑道“听积云姑姑这样说。倒是叫我瞎猫碰上死老鼠给撞上了。可不是误打误撞么。我只和王爷合奏过一次。要说彼此知晓还说得过去。若说情致韵味。那可真真是贻笑大方了。平白叫太妃笑话。”

    积云姑姑笑道“是我说的高兴。望了分寸了。娘子别见怪才是。”

    我忙道“怎么敢呢。”

    舒贵太妃缓缓斟了一盅茶递到我手里。淡淡笑道:“话说回來。合奏者最考较的是彼此契合的默契。若失了默契。只怕技艺再高超。终究是也是枉然。总之今日得以再闻长相思与长相守二者和鸣之声。我亦无所遗憾了。”

    玄清伴在舒贵太妃身边。亦笑道“从前不过是琴笛合奏而已。如今还有母后歌唱。当真可算是完满无缺了。”

    我亦笑“诚然若王爷所说。琴笛合奏只能感受其间韵味。不若直接唱出长相思歌词。更是别致。世间的情意于太妃而言。是直接明了胜于隐约婉转的。才符合太妃的性子。”

    太妃眉开眼笑。慈爱地揉一揉我的头发。道“甄娘子也是我的知音了。”

    我笑盈盈道“太妃这样说。可见是真心疼爱我了。”

    舒贵太妃笑着抚一抚玄清的肩头。为他掸落数朵落花。笑道“母妃的知音。也是你的知音。想來你和甄娘子也能谈的上几句。”

    玄清大笑。“母妃不知道。以往论起几句诗书史论來。儿子若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了娘子下风。真是惭愧不已。”

    舒贵太妃骇笑。指着我道“甄娘子看着温柔婉约。不想言辞口锋这样厉害。能叫我儿子甘拜下风的。真真是了不得。”

    我掩唇而笑“王爷谦虚得口不择言呢。太妃也信么。王爷不过是当您的面哄我两句罢了。转过身去不知要怎么笑话我呢。”

    玄清闻言急道“清当真是说实话的 。断断不敢笑话娘子。”

    如此说笑一番。便也散了。玄清也向太妃告辞。送我下山去。

    玄清走在我身边。阿晋牵着马远远跟在后头。山路弯弯。清风徐徐扑面而來。夹杂着青草奔放而清冽的气味。吹得人神清气爽。风中隐隐闻得一丁点马脖子上铃铛的叮铃之声。远远的。像是谁唱着一首叫人愉快的歌曲。马蹄踏在山野落花之上。亦有甘甜芬芳的汁液漫香满路。我与他隔着一拳的距离默默并行。谁也不说一句。

    山路口有大株的野芭蕉生长。明晃晃的阳光似瀑布飞洒下來。阔大的芭蕉叶如即把蒲扇凑在一起一样巨大。在如金粉四散的阳光下。本就翠绿的颜色愈加浓翠盈盈。直要滴落下來一般。散发着生长健康的植物才有的青青的气味。芭蕉树中央有几枝刚抽出的新叶。嫩黄的颜色新鲜地卷曲着。似几支燃烧着的巨烛。地下长草中零零落落地开着几枝丁香花。淡紫或浅蓝的颜色。开得纤细柔和。如含羞带笑的二八少女。

    我见玄清含笑注目在芭蕉与丁香之上。不由也笑道“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1王爷可在笑这个。”

    他眸中含着清亮的笑意。“不知该夸娘子聪慧呢还是说娘子可怕。”

    我的笑从心底满满漫出。“那么王爷的意思是说我侥幸猜对了。”

    玄清伸手拈起一朵紫色丁香轻嗅不已。“清正是想起这一句才笑。眼前虽然丁香与芭蕉同在。可是此刻清与娘子皆是心情舒畅。未见离愁相思。这句话实实是不应景了。”

    我笑着指向怀中所抱的“长相思”。“有此物在此。也算不得不应景。这琴本就是叫长相思的。”我看着他手指间的一朵丁香。轻轻道“它很漂亮呢。”

    玄清看花的眼神是怜惜的。回首向我清颐而笑“的确很美。然而清并不打算赠与娘子。”

    我笑言“虽然我并不打算要。可是还是很想问问为什么。”

    玄清的目光从丁香移到我的脸庞。道“丁香是相思甚苦的花朵。清不希望娘子如是。”

    “我是修行之人。自然不会沾染相思。王爷多虑了。”我想起方才之事。目光定定落在他腰间。我道“长相守是贵重之物。王爷总这样携带在身么。”

    “沒有”。他摇头道“只是每次來这边。才会带上。”

    我隐约猜到他话中的深意。不觉有些害怕。忙忙道“王爷对太妃果然深有孝心。”

    从前在宫中。他与我说到此间。从來都只是点到即止。不留分毫尴尬。然而今日却大异往常。径直说了下去。“这只是其一”。他的目光倏忽一亮。淡然道“是因为长相思在你这里。”他说的这样平淡而从容。仿佛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这样的心肠。难道不知道不能随意对我说么。

    我掩饰这笑笑。别过脸去。道“王爷实在有趣。为长相守而來寻长相思。”

    玄清的目光似漫天满地洒落的阳光。叫人笼罩其间无处可逃。他认真道“清是长相守的主人。來寻长相思的主人。”

    我抱住“长相思”的手心冒出潮湿的汗珠。扣在琴身之上有胶凝的质感。我避无可避。脸上倏然红了。讪讪道“王爷真会玩笑。”

    他无奈地看着我。良久道“你知道我不是与你玩笑。”

    我硬一硬心肠。骤然抬头盯着他。冷然道“可是我。只能当王爷是玩笑。”

    他并不逼视我。只淡淡凝眸于我。道“从前你是宫中的宠妃。现在已经不是了。所以。我说的并不是玩笑。你要当作真话來听。自你从清凉台留了一张纸不告而别。我怕你伤心为难。忍耐着不去寻你。可是你晓得我心里有多难过。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我不晓得你是否与我一样。可是于我而言。因你那一句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这年春天怕是我有生以來最难捱的春天了。”

    他说的话顷刻就把我逼急了。我拂袖道“我从前是宫中的宠妃。那么今生今世哪怕被逐出宫墙亦脱离不了宫廷的影子。”我的眼角生生有酸涩的泪意漫出。我死死忍住。“人非草木。王爷的心意我并不是不晓得。只是齐大非偶。莫愁是从宫里出來的残躯。实在不愿和皇室贵胄再有沾染。纠缠不清。”

    “因为你曾经是他的妃子。而我也出身宫廷。所以。你不能接受我。”他看着我。眼中无限痛惜与怜爱。“我只问你一句。昔年在宫里。可曾有一日过得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我心中骤然一痛。每一日。每一刻。哪怕有着玄凌浩大而隆重的宠爱。我过着的哪一日。不是刀锋噬血。如履薄冰。

    平安喜乐。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我只求我能活着。活得好一些。

    他怔怔道“我遇见你的每一次。你何曾真心开怀过。连哭。也要极力忍耐着。”

    那么多年的苦。那么多年的争斗。我的伤心和失落。只有他真真切切地目睹过。抚慰过。

    我的心意灰凉。唏嘘道“即便沒有宫里那段日子。过去和如今。到底也不一样了。”

    玄清迫牢我的眼眸。叫我无处可躲。他问我“过去和如今有什么不同么。”

    簌簌泪光的迷蒙之中看去。其实他和玄凌长得并不像。玄凌的棱角有帝王的森冷。而玄清。是温润如玉的线条和气度。我几乎要落泪。“怎么会不同呢。过去我已沒有当日的小儿女心肠了。”

    他打断我的话。切切道“过去。你是甄家的千金小姐。容颜如玉;如今。你是我皇兄逐出宫闱带发修行的女子”。他迫近我。他的气息那样近。兜头兜脸包裹着我。“可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撇开在宫里那段日子。你都是自由之身。可以去和任何人在一起。从前和现在。一切并沒有不同。不同的。只是你的心。”他的话泠泠如水滴石穿的声音。一记一记敲在我心上。“从前我认识的那个骄傲勇敢、无所畏惧的甄嬛哪里去了。”

    “哪里去了。”我低低自问。亦像是问他。心里的种种委屈和痛苦终于喷薄而出。“她死了。那样的甄嬛早已经在家破人亡的那时候就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叫莫愁。是甄嬛留下的一副躯壳。再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甄嬛了。”

    我一字一字把积在心里太久的话掷地吐出。忽然有一瞬间空洞和软弱。踉跄几步。抵在石壁上。大口喘息。

    他的笑容。在凄楚中绽放出一点点的欢喜。那欢喜看起來这样溺水人的稻草。他说。“你方才说人非草木。那么孰能无情。你心里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是不是。就如那一天。你会叫我的名字。”

    我拼命摇头。摇得自己也头晕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肯定自己的言语。“王爷误会了。因为多年來王爷对我种种照拂。人非草木。我自然明白王爷对我的心意。可是明白归明白。我对王爷。却只能是当个知己。若因为那日我冒失叫了王爷的名字叫王爷误会。那么是我的过失。”

    他的热情像烛火一般一分一分的消减下去。我抵在石壁上。硬声道“王爷曾说。有女如云。匪我思存。沛国公家的小姐虽然德行出众、娇美无俦。你却偏偏不喜欢。那么今日恕我冒犯说一句。有女如云。匪我思存。这句话当真是十分好。而我对王爷的心思也是一样。王爷虽然贵为天家之子。天潢贵胄、近宗亲王。文才武略俱是凌于众人。可是我甄嬛”我硬一硬心肠。泠然道“可是我甄嬛。却也偏偏不喜欢。”

    石壁冰冷而光滑。坚硬地硌在背心。背心上一阵凉一阵烫。仿佛生着一场大病。可是头脑中。却是冰凉冰凉的。那样凉。仿佛小时候玩雪。将手掌浸在冰雪之中。凉到针刺一般的麻木。

    他的呼吸急促着。渐渐沉重起來。那一呼一吸间的沉重与滞缓。绝望地冲击在我的心间。他的眼神仿佛受了伤的兽。冰凉地绝望着。

    我多么害怕看他。多么害怕。我用力别转头去不去看他。可是他这样的眼神。幕天席地。我如何逃得开。我被他这样的眼神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汩汩涌上來。仿佛整颗心都被掏得空空的。再也无法填满。我的手指微微战栗着。我怕被他瞧见。牢牢藏在身后。用力蜷缩成一团。

    他的神色渐渐冷寂了下來。良久。他把丁香别在自己衣襟之上。苦笑道“你这般说。那么这朵相思甚苦的丁香。看來便要属于我了。”

    我狠狠心说完。踉跄奔出。却不觉也是清泪漫盈于睫了。

    1、出自唐代李商隐代赠。全诗为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原诗是一首七绝。写思妇之离愁。这两句是说。芭蕉的蕉心沒有展开。就像丁香的花蕾一样含苞不放。同是春风吹拂。而二人异地同心。都在为不得与对方相会而愁苦。比喻愁思郁结思念甚切的离愁别绪。这既是思妇眼前实景的真实描绘。同时又是借物写人。以芭蕉喻情人。以丁香喻女子自己。意境很美。含蕴无穷。历來为人所称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