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3章 婚后那点事

作品:《御前美人

    为了朕的秀发

    卫烬正端着酒盏惬意地品, 手腕一晃,溅出两滴玉液在他白皙的手背上。

    长这么大,恭维话听多了, 他还是头一次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 且还是从她嘴里, 可真新鲜, 边拿桌角的巾栉擦手,边笑问“你说什么”

    方才那话出口之后, 姜央自己其实也愣住了。

    因她父亲宠妾灭妻, 姜家门风远比不上帝京城里的其他勋贵, 可姜央有太皇太后教导,又是在宫里进的学, 通身教养自是不可说。于市井中, “混蛋”二字还够不上台面, 可于她而言, 这已是她骂过的最不入品的话了。

    且一骂, 还是对着皇帝,若换做旁人,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姜央只哼了声,绕过桌子折返, 面无表情地抓起卫烬的左手,捋起那只柿蒂芸龙纹通袖, 迎着他兴味的目光, 吭哧, 在他白璧无瑕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好事成双。”她道。

    手拎着他胳膊摇了摇, 又拿下巴指了指他右腕上尚未褪去的牙印子, 扭头回了自己位子, 背对他看窗外的风景,当他是空气。

    卫烬险些喷笑,咬了皇帝还这么理直气壮,有史以来第一人吧才一天工夫,她在自己面前是越发放肆了。伸手戳戳她肩膀,她不理,犹自坐得端正。

    月已上柳梢头,清浅的光填满窗子,在她周身镀了圈浅淡的银光。细而薄的素纱裹着窈窕的线条,在风中绵长飘渺,衬得她越发没了棱角。即便生气,也自有一种弱柳扶风的娇脆,让人不想分辨对错,只想将她拥入怀中一遍一遍地哄,让那双紧蹙的眉重新绽开娇艳的笑。

    卫烬支头瞧着,月下的眼睛晶亮。

    明明挨了骂,还挨了咬,他却半点提不起火气,只想就着月光好好瞧她,瞧一辈子。

    恰好画舫挨着岸边缓行了会儿,堤岸上的柳条探入窗户,从他肩头滑过。他抬手摘了片新叶,放在双唇间轻轻吹奏。

    哟,这回不吹平沙落雁,改凤求凰了。

    也不知是柳叶太柔软,还是他特特压低了声儿,原本还算悠扬的曲子,竟变得低缓沉凝不少,像只巴儿狗在呜呜低咽,“求”得还挺可怜。

    姜央“嘁”了声,唇角还是不受控地翘了起来。

    下巴抵着窗框仰头往天上瞧,皓月当空,晚风吹着鬓边,还带着早春蛰伏的薄寒,叫曲子浸润,凛冽淡去不少,变作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从前只觉灰暗的宫墙,也在月色中变得温和柔软。

    她不由称意地闭上了眼。

    困意冲涌上来,姜央支着头小憩,脑袋忽地一崴,人惊醒过来。

    不自觉间,曲子已经停下,满世界安静,只剩船橹摇荡碧波,水声绵远悠长。她揉着眼回头,吹曲的人早已倚着舱壁,席地昏昏好眠,手垂在身侧,柳叶子还牢牢捻在指尖。

    这是梦里还惦记着给她吹曲呢

    姜央不禁莞尔,“呆子。”

    起身轻手轻脚去到木施边,取了自己的氅衣,悄声回到他面前,蹲下来,将氅衣轻轻盖在他身上,仔细掖好,就着月光托腮看他。

    他应是累极了,睡得很沉,脑袋偏歪到一边,呼吸轻缓平和。侧脸叫月光勾勒到舱壁上,线条宛如水墨画般优美雅致,换一身衣衫,真就只是寻常清贵人家的公子。

    那样冷淡漠然的一个人,对谁都戒心重重,睡着了,气质反倒温润起来,孩子似的没有半点防备。

    姜央抿笑,又忍不住心疼。

    这样的姿势都能睡得这么香,他平时究竟是有多累啊便是睡着了,眉心还有浅浅的褶。

    手指痒痒的,在掌心攥了又攥,她屏住呼吸,一寸寸移动,堪堪两分的距离又停住,盘桓片刻,她到底没忍住,飞快点了点他鼻尖,跟摸了烤炭似的飞快收回来。

    圆着眼睛观察他表情,见他没醒,她这才松了口气,胆气也壮了不少,深呼吸再次点上他鼻尖,顺着那高挺的鼻梁缓缓向上,描摹他眉眼,心里也跟着印上他的画。

    微冷的触感摩在指尖,倒似比火还烫,烘得她心跳怦怦。这感觉异常煎熬,她每一次呼吸都像耗尽了毕生的力气,可即便如此,还是舍不得离开。

    窃窃的小心思像写在红叶上的诗,随波流去,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指尖落至他眉梢,姜央不由顿住,眼前浮现出适才登船时,他孑然立在窗边吹曲的画面,心中禁不住略略发涩。

    这三年,外人都说他变了,变得冷血无情、自私阴狠。可她知道,少年还是当初的少年,霸道、强势,身处泥淖,可心里仍向往阳光,待她的初心更是从未因时间而泯灭半分。

    可少年似乎又不是当初的少年。

    从前说话做事都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可今天一整日,他都欲言又止。像是心里还藏什么着事,没告诉她。在她面前嬉笑如常,独处时又是另一副沉默模样。两颗心近在咫尺,但又隔了层纱,终归不是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到底是分开太久了啊

    “唉”姜央轻叹,浓睫搭落,在眼睑密密织起无奈。

    酒意在腔子里发散,怂恿着她仰头倾靠过去,在他微蹙的眉心,笨拙而轻柔地啄了下,轻声“送你一礼。”

    头一回干这种偷香窃玉的事,满载而归,刺激又欢喜。捂着嘴偷偷打量,见他还是那样,她得逞地弯了唇,转过身同他并肩而坐,享受同一片月光。

    仿佛这样,心就能靠得近一些。

    画舫在湖面飘摇,一圈圈在心里漾起涟漪,载着她不知不觉便飘入了梦乡。

    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一下没刹住,直往地心里坠。幸得一只大手从旁边伸出,及时托住了她。

    桌上的烛火“哔剥”爆了个灯花,光线随之暗淡。手的主人在那片朦胧的光晕中勾起唇,睁开眼,笑意里满是狐狸般的狡黠。

    倒也不是装睡,这几天手里事情太多,他一直没怎么休息好。又或者说,这三年他就没真睡过一次好觉。安神香换了一样又一样,药方子也开了一副又一副,都收效甚微。

    可偏就是刚才眯眼一歇,还是这么坐着,竟成了三年来,他睡得最沉的一次。若不是她暗地里偷香,他怕是能一觉睡到明天日上三竿。

    小姑娘到底还是嫩,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实际上只骗过她自己。

    许是月色太迷离,又许是刚才那一吻太梦幻,卫烬眉心烧起一团火,一路燎原入心。

    她身上的气息是天然的指引,他脸不自觉凑过去,唇瓣游移到她唇上。有风起,吹皱一片镜湖,发出细碎悠扬的波声。他在那片潋滟的水光玉波里低下头,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吻上她的唇。不可捉摸的绵柔触碰,心魄都散了一散。

    少女的唇瓣柔软,像罂粟壳煎的浓汤,让人在清醒中也无法自拔。

    他鬼使神差地探出舌尖,细细描绘,于是早已深嵌于心的画像又多了一抹兰花般的芬芳。

    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腔子里那股汹涌的冲动,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缓缓平复自己躁动的心。

    月光碎在她发间,她青丝游移进他指缝,彼此的身影在窗下交叠。湖光月色将此间团团裹挟,迷蒙得,像一个妖冶的梦。

    他在梦中安静地闭上眼,唇瓣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唇,哑声含笑“回礼。”

    回去的路还很长,卫烬靠回原处,托着她脑袋枕在自己肩上,氅衣分她一半,自己头也挨过去,轻轻靠在她头上。就像很多年前某个慵懒的午后,两人一道爬上宫墙,腿挂在墙下晃荡,并肩看倦鸟归林,日落虞渊。

    两抹身影被后头的月光拉长,定格在对面舱壁上,成了一道。

    月上中天,画舫靠岸,董福祥早已领着人在岸上等候。

    小姑娘醉了酒,打雷也吵不醒。卫烬抱着人出来,董福祥念着他肩膀的伤,忙伸手去接,他却侧身躲了开,只淡声问“都准备好了”

    董福祥觑眼他肩膀,又瞅瞅酣睡的姜央,到底是不敢多说什么,收回手恭敬一揖,“全按陛下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卫烬脸上这才有了笑,迎着月光往前走,步子都比从前轻快。

    一场宿醉着实难受,疼痛从脑瓜仁当中向外扩散,抓不到,却要人命。

    姜央发誓,倘若她知道画坊上的酒有这么烈,打死她,她也不肯尝一滴。揉着额角睁开眼,对着帐顶的海棠绣纹卖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支起身子瞧,太阳已经升至中天,浓烈的金芒绚烂一室,刺得她眯了眼,下意识抬手去挡。

    视线越过指缝往外瞧。

    熏香还是原来的熏香,摆件也都是从前的摆件,位置也没变,但又有些不一样。就譬如那樽白玉观音像,之前已被内廷司收缴,现在竟又回来了,就好端端地摆在南窗下。

    姜央眨巴眨巴眼,懵懵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