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91 章

作品:《满天星

    应届毕业那个月, 薛宥卡拿到了公司的return offer,实习转正。按照传统,每年全球的新入职应届生都会统一到总部培训。

    这是他第一次来纽约, 从拿到短期工作签证, 到落地“安家”,参加ne barag, 不过短短一个月。提着行李箱住到了公司旁边的康莱德套房,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楼下是车水马龙的繁华上西区, 远处可以眺见纽约港、哈德森以及东河。

    熟练地拍照、合影, 跟程誉连麦的时候声音里完全听不出倒时差的倦意, 干劲十足“套房好大,床也好大浴缸也好大”重点是这些全都不花钱的

    “你就这么点出息啊, ”程誉声音里满是笑意, “住那里不吵”

    由于是短期培训, 程誉准备过几天来看他,在纽约待一个月。如果薛宥卡到时候选择留在纽约总部工作,他再做打算。

    “不开窗户就不吵哎, 程誉, 外面真好看,从我这儿可以看见自由女神像和埃利斯岛。”

    “你喜欢这样的”程誉琢磨着, “要喜欢我就来曼哈顿买套公寓。”

    薛宥卡说不是“我又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过两个月就回去的。”

    看着窗外的辉煌夜景,躺在套房的床上,薛宥卡却感觉自己睡在了钱堆里, 一个崭新又奢靡的世界在他眼前铺开画卷。

    从在牛津学习开始,他就给这家公司发过简历, 大四那年回国,经历了十几轮面试才顺利入职实习,到现在转正,来华尔街培训,时间快到不可思议。

    薛宥卡关了灯跟他慢慢讲着电话,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手机搁在床头充电。程誉那边正是中午,一直没挂电话,耳机里能听见对方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就好像在他身边一样。

    程誉从来不反对他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虽然总是认为对方太忙碌,但薛宥卡累的时候,会主动退到自己的怀抱里来,跟他说困了、想睡,睡够了又精神抖擞地继续工作。

    这一次也不例外,兴许是新鲜,培训刚开始前几天,薛宥卡经常跟他连着麦,跟他说“整个四十层楼都是我们公司。”

    “我们公司楼底下停车场全是林肯,他们加班的,晚上司机就开车送他们回去。”

    “这里有来自十几个不同国家的新员工。”

    四五百人同时上课,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背景,还夹杂着不同口音的英语,却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随后分组,十几人一组完成一个小项目。前辈、老板以及同事都是非常好的人,且各有各的有趣,各有各的厉害之处,每天都跟不同楼层的同事打交道、社交,他在短时间内结交了大量的精英。

    培训不算忙,程誉来的那天甚至抽空去接了机。

    程誉下飞机,到出口,很容易就在一堆五大三粗的白人里看见了他。不过是一周多的时间,薛宥卡身上却多了不少的成熟,穿着考究的正装,深蓝色条纹领带打得很漂亮,好像被打磨过的金融精英,佩戴着锐刺,微露锋芒,正在四处搜寻着自己。

    两人目光对上。

    程誉今天又是一身黑白,戴墨镜,身高腿长地出现在人流中,薛宥卡跳起,眉目飞扬地挥手喊他“我在这里”

    身上多余的精英气质一扫而尽。

    程誉推着登机箱迈开长腿,在他面前站定了,低头一笑,张开手臂。

    薛宥卡没有管这里是不是机场,呜了一声直接抱住他,程誉抬手把这颗脑袋按在胸膛上,揉了揉“有没有想我”

    这句话每天打电话都问,然而真正抱在一起了,在同一处呼吸,问出来的含义就不同了,薛宥卡闭着眼,闷声说想了,在程誉身上能闻到熟悉的气味。

    在异国他乡工作培训,自然是感觉新鲜的,但要说独自一人在这种大都会,没有一点孤独和害怕是不可能。

    可程誉人一来,刹那间就有种回到家的安稳。

    薛宥卡站在机场大厅,牢牢地抱了他有几分钟,然后吐出一口气放开了。

    “是不是很累”程誉看见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培训还加班”

    “没有加,培训不用加班,但是要看案例”

    两人在机场外打到车,上车后,薛宥卡又歪着头靠在他身上了,细数培训课程,简而言之“培训并不辛苦,老板今天还问我要不要留在纽约总部工作。”

    程誉“哦,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真是太好了,不过我没去申请,所以培训一结束,就回北京办公室。”

    总部的华人面孔比较少,而总部的薪资待遇,都是最好的。

    老板或许只是随口一问,给他一个机会。

    如果不做任何申请,培训结束就直接回北京办公室。

    程誉低头看着他的鼻尖,下巴支在他的额头上“怎么不留下嗯每天打电话都跟我说窗外好漂亮。”

    “是很漂亮,但是我想回去,”薛宥卡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不能离开程誉而已,入行之前就听说过大量的案例,这个行业没有个人生活可言,外界看来是金领,光鲜亮丽,实际上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下班。

    不过他还是找了其他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在总部我可能永远都是底层员工,回北京升职概率大一些,不过我干两年可能就跳槽了,我不会一直都这么忙的。”

    他想要的很简单,在这里拼命工作一两年,多拿几倍的奖金,就能给何小由全款买一套大房子,把她的房贷还了剩下的钱或许可以给程誉挑一个不错的礼物。对何小由,薛宥卡一直感到内疚,无法在其他方面弥补,只能努力去改善她现有的生活,但这件事不能是让程誉来做,必须由他自己来做。

    带着程誉在上西区用了晚餐,随后带他回自己的康莱德套房。还跟他说“我有公司卡,可以免费出入纽约各大博物馆,如果你想去,明天我腾出时间了我们就去博物馆逛一逛。”

    “这就是你说的,很大的房子”程誉把行李箱推到衣帽间,房间楼层很高,如他所言,的确能看见一些著名的地标,但看不见所有的。

    “也没有很大,”大概八十多平的小套房,薛宥卡熟练地使用咖啡机打了一杯热美式,“重点在于公司免费两个月的住宿,我做梦都想包一个这样的房间再请你来住,这样会有种我是老板的感觉。”

    他抱着咖啡杯,很有老板派头地跟程誉说“小程你随便坐。”

    程誉哈哈哈地笑“老板,你想让我坐哪里”

    “沙发,地毯,餐椅床,随便你坐哪里。”

    程誉说“想坐你腿上怎么办”

    “那你来吧。”他坐了下来,程誉却只是站在他面前,弯腰给他松了领带,手指挨着他的脸庞摸了摸,声音好像叹息似的“米米,如果你想留在这儿,我也没有意见。”

    “我不要,要回家。”

    “为什么”

    “我要回家吃臭豆腐。”

    程誉“”

    程誉声音很轻“如果你累了,可以回来给我做资产管理。”

    薛宥卡洗了澡,就抱着他睡了,迷迷糊糊地还跟程誉聊自己的同事“我有个老板是gay,听说他老家在ohio,他和他对象最近在那边办了婚礼。”

    “ohio也太偏僻了,”程誉说,“那我们可以去牛津办个婚礼。”

    薛宥卡睁了睁眼,抬头去看他。

    程誉“前提是我们要去找个地方登记,可以就在美国登记,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你是在求婚吗”

    程誉说是啊,笑着“是不是不太正式”

    “唔,有一点点,至少要给我唱首歌吧。”

    程誉让他闭着眼,用很低的声音给他唱了一首类似童谣的摇篮曲,想问他愿不愿意,薛宥卡就睡着了。

    虽然刚来这里,但薛宥卡已经很了解这个圈子了。

    有非常多的同事是这样的,虽然忙到没时间吃饭,压力那么大,可平日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留到了床上,甚至于还有公款嫖妓的。但他只要和程誉待在一块儿压力就消失了,一起逛博物馆,一起吃饭,一起去百老汇,在美国看音乐节

    两个月培训期一晃而过,薛宥卡回到北京办公室,但还是比预料得要忙,不停的出差,参加io项目,不过小半年,就帮何小由攒够了房贷,一口气给她还了。

    天蝎也越来越好,不断地产出,歌和乐队也越来越知名,在国内办了自己的巡演听胡粤讲,说天蝎去长沙开巡演的时候,何小由还在黄牛手里买了两张票跟她爸爸一起去听。

    但薛宥卡问她这个事,何小由却不承认了,说没有听过他们的歌,更不知道什么巡演不巡演的。

    在薛宥卡感觉自己要到极限的时候,第二年攒够给何小由买大房子的钱就跳槽了。

    刚回家给何小由买大房子的时候,何小由看见购房合同直接惊到站起“米米,你干什么了挣这么多钱”

    薛宥卡的工资如何,她多少也知道,月薪七万左右,非常高的薪资,但半年给自己还贷,过一年给自己全款买两百平的湖景跃层,还是吓到她了。

    薛宥卡说是业绩奖金,说自己给公司创收应得的。

    何小由心疼不已“妈不要你给我买,这么大的房子我怎么住,你自己住,妈住小房子就行你跟那个小程,你们总要个房子住吧”

    在她看来同性恋是没有办法结婚的,关系非常不稳定,怕儿子有一天会因此受伤。

    她知道程誉是个富二代,但没往方礼晴写的故事里那样去想,因为后来她问过了,侄女说“当时不敢跟你讲,我写的就是以表弟和他男朋友为原型加以创作的故事,其实故事里面发生的那些东西全是假的,不是我写的那样。”

    何小由不算了解程誉,只是放下成见听了他们的歌,看过他们的演出,虽然还是听不懂的东西,但胡医生说“这歌词写得很不错啊,唱得也很不错,有态度的一群年轻人。”

    只是她仍然觉得这有点不务正业,就迫切地希望薛宥卡能安定下来。

    在她固有的思维里,房子是每个人的必需品,何小由希望他如果哪一天累了,过得不开心了,分手了有一个自己的家可以回来睡觉。

    因为何小由不肯进去住,房子便空了下来,薛宥卡给她报了个旅游团,让她跟胡医生出去玩。

    随后掏出了自己的存款,办签证,买机票。

    登机前,薛宥卡给他发了新西兰的航班截图。

    程誉看见他发来的图片“去新西兰吗可以啊,去多久”

    这是薛宥卡跳槽过后难得的一个假期,跳槽后的工作部门就是资产管理部,比之前轻松太多,假期也长。

    薛宥卡“半个月。”

    薛宥卡“我之前跟你讲过我的新西兰同事没有”

    “好像讲过,记不清了。”

    因为同事之间避免聊工作,所以总会聊些乱七八糟的事,薛宥卡有个很体贴的男友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新西兰同事跟他介绍说“我老家那边结婚,不需要国籍不需要居住权,有两个护照本,带点资料,随便花点钱就能件了。”

    当时他听见就有些心动,后来又查了一下,今年下了决定跳槽,给自己放个假。

    薛宥卡又发了张照片过去“我同事给我找的教堂,在一片草甸上。”

    照片里的石教堂屹立在奶蓝色的湖边,后面是巍峨的南阿尔卑斯山,风景如画。

    他说“我们一起去吧。”

    程誉“教堂”

    程誉“你是为了去跟神父忏悔的”

    薛宥卡“”

    薛宥卡登机,在头等舱坐下,一边打字“我有什么需要忏悔的”

    程誉“你熬夜”

    过去两年,薛宥卡每天都忙于工作,他们公司有规定说新员工不能加班到晚上九点过后,但实际上大家只是把工作带回家做了而已,通常要忙到晚十一点,甚至更晚,匆匆洗了澡就睡。

    空姐提醒飞机即将起飞,薛宥卡快速打字“那你不是更应该忏悔,我每次都要睡着了,你还硬要进来。”

    程誉挫败,但又不甘心“我得纠正一下,我没有硬要进来,你说了要我才。”

    程誉“所以我不需要忏悔。”

    薛宥卡最后打下一行“教堂的功能可不只是对神父忏悔。”

    随后道“我起飞了,要开飞行了。”

    程誉正在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办婚礼吗但消息发出去就石沉大海了,那边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程誉开车赶往机场。

    路上红绿灯停下的时候,让siri搜索薛宥卡发给自己的教堂图片,找到了地理位置。

    然后程誉发现,那个教堂的位置得天独厚,能观测到银河卫星星系,还有麦哲伦星云,过段时间还有天蝎座流星。

    嗯

    原来是为了去看这个流星吗

    程誉又开始搜,新西兰登记结婚的事,发现那边刚好环境很松。其实他打听很久了,一开始觉得荷兰、英国都不错,如果刚好要去新西兰,去那边也不错。

    把车停到了机场停车场,程誉还等了一会儿,知道他飞机落地了,就下车去出口接人。

    很快把人接上车,薛宥卡在车上看见了白玫瑰花束,问他,程誉说路上随便买的,接着把花塞他怀里,发动汽车问“你想去新西兰做什么”

    “我听同事说,那边牧场很漂亮,还有温泉,可以坐滑翔伞,还可以跳伞不过跳伞我们就不用去了。”

    “跳伞为什么不可以去”

    薛宥卡瞥他一眼“还要我提醒你你有心脏病吗”

    “不用了,”程誉又问,“那你没有别的想做的吗一个月的假期诶。”

    薛宥卡不准备现在就告诉他,这是他特意准备的礼物,反问道“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

    “那个教堂,你说的那个,可以看到天蝎座流星雨。”

    “嗯那就去看流星雨。”

    程誉不知道怎么开口,拐弯抹角地问“哦对了,你那个前老板,ohio州来的那个。还有联系吗”

    “你说

    uce没什么联系了,上次发邮件在半年前。他好像离婚了怎么”

    “没什么,”程誉拐弯上高架,目光凝聚在前方,只用余光扫他,状若不经意地问,“想不想跟我回家,我妈一直想见你,还问了我,说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说你忙,没时间。”

    薛宥卡就看着他,眨了下眼。

    程誉表情有些不自然,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看新西兰风景不错,干脆、要不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去结婚,嗯,登记一下,然后在你说的那个教堂,在天蝎座流星雨来临的那一天举办婚礼。”

    薛宥卡又眨了眨眼。

    “所以给我买花,是求婚的意思吗”

    “我随便买的,也不是随便,不过你花都收了,不同意也得给我同意,”程誉开始摸兜,“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你等等啊”

    薛宥卡就看着他单手摸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兜,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结果前面车子急刹,弄得程誉也跟着刹车,手一抖,东西掉在座椅缝隙里。

    程誉骂了句脏话,尤其是摸了摸发现戒指彻底陷入缝隙找不到了时,打开窗户骂前面的司机“你t会不会开车啊”

    “对、对不起哥们,新手。”

    程誉开着车离开。

    在路旁临时停车位上熄火。

    “你买的什么”薛宥卡似乎猜到了,但故意没有说,跟他一起扒拉座椅找戒指。

    程誉找了半天,汗都下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给他“戒指妈的不管了你先戴上,还有一个我再找找。”他把光洁的铂金戒撸到薛宥卡手指上,努力找剩下那个。

    “你什么时候买的”薛宥卡低头看着自己的无名指,拿着手机手电筒打光。

    “买好久了”程誉终于在座椅底下找到了另一枚,递给他,伸手,“你给我戴上。”

    薛宥卡慢慢地给他戴到了底,听见程誉的声音“戒指都戴了,花也收了,你要再不乐意,我就要使出绝招了啊。”

    薛宥卡问“你绝招是什么”

    “你想听什么歌,我给你唱。”

    薛宥卡说我愿意。

    程誉“王菲的”

    “不是我是说,我挺愿意的,你说的我都愿意。”

    金色的夕阳穿透挡风玻璃,渡在程誉的侧脸上。在世俗的潮浪里,程誉是他迎面而来的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